第110章
不久前才見著,如今竟成了一具具的尸體,而且身上都沒有外傷。
孫美英為之驚訝:“這是……”
關(guān)山月道:“都死在了人手里。”
孫美英道:“身上都沒見外傷。”
關(guān)山月道:“遭人以重手法震斷了心腸,或以指力截斷了喉管。”
孫美英道:“沒見那兩個穿黑衣騎馬的,跟兩個老者。”
關(guān)山月道:“或許他四人走的不是這條路�!�
眼前只這么一條路,一邊往“四川”,一邊往“陜西”,關(guān)山月跟孫美英如今是往“四川”方向去,關(guān)山月說“走的不是這條路”,就是說住“陜西”方向走的路,關(guān)山月跟孫美英的來時路。
孫美英道:“這會是誰?竟能將這些人都傷在手底下,足證是個厲害高手�!�
關(guān)山月微微揚聲:“這就要問崖上那位了!”
崖上?
路邊緊挨著一處奇陡如削的峭壁,高有幾十丈,過半處長滿了樹叢、藤蔓,相當茂密。
孫美英聞言忙抬眼上望,什么也看不見。
要是有人躲在那茂密的樹叢、藤蔓里,是看不見。
就在這時候,一聲震人耳鼓的冷笑,從那峭壁高過半處,即茂密的樹叢、藤蔓里傳出:“你的聽力不錯!”
隨著這話聲,從那茂密的樹叢、藤蔓里落下一個人來,疾加飛星殞石,剎那間著了地,落在了關(guān)山月跟孫美英眼前。
關(guān)山月跟孫美英只一眼就知道這是誰了。
從頭到腳、皮帽、皮襖、皮靴,都反穿、反戴,毛朝外,活像只白毛大綿羊。
鼻梁上架一付琉璃眼鏡,手里提著一根人高旱煙袋,桿粗,鍋大,桿兒有兒臂粗細,鍋兒有人腦袋大小,通體烏黑,桿兒不知何物制成,鍋兒不知何物打造。
真是出洋相!
歐陽智說,他那胞兄,有“怪俠”之稱的“大煙袋”歐陽德,不就是這么個怪人么?
歐陽智也說,兄弟之間幾十年沒有來往,如同陌路,不知道他那兄弟今在何處,沒想到卻在這離歐陽家宅院不遠的地上碰上,關(guān)山月、孫美英大感意外。
歐陽智這么多仇家都橫尸此處,而且顯然都是死在歐陽德之手,這又意味著什么?
知道眼前是什么人就好說話,孫美英想說話,只是她是關(guān)山月沒說話,遂把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歐陽德隔著琉璃眼鏡打量了關(guān)山月、孫美英一眼,說了話,冷然道:“走這條路,從此地經(jīng)過的這么多個,只有你聽見我藏身崖上,足證你的聽力最好,也就是說,你的功力最高�!�
關(guān)山月說了話:“夸獎,只能說我較為仔細,較為用心�!�
歐陽德目光一凝:“這里有這條路,但這條路卻少人走,如今你二人跟這些人都走這條路,莫非也都從一處來?”
關(guān)山月道:“不錯�!�
歐陽德琉璃鏡片后的一雙老眼里,寒芒一閃:“從一個姓歐陽的住處來?”
關(guān)山月道:“不錯!”
歐陽德琉璃鏡片后的兩眼里寒芒暴射,一聲厲喝:“你倆也納命來!”
話落,抬手,人高大煙袋離地而起,那人頭大的碩大煙袋鍋,帶著一陣勁風(fēng)直點關(guān)山月心窩,可也把孫美英罩在了里頭,疾如閃電!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歐陽德只這么簡單、平常的一招,幾丈方圓之內(nèi),都難逃難躲他那大煙袋鍋。
直點心窩,地上那些人想必都是這么死的,都沒能躲過大煙袋鍋那鍋重逾千鈞致命一擊。
關(guān)山月上前一步,讓孫美英落后他一步,抬掌一封,正封住了那大煙袋鍋。
關(guān)山月沒動。
歐陽德的右臂卻震動了一下,他-怔,-雙老眼里寒芒外射:“你果然是這些個里功力最高的。”
他右腕微沉,就要變招。
關(guān)山月說了話:“德老是不是太魯莽了些?”
歐陽德一怔收勢:“德老?”
關(guān)山月道:“你老不是有‘怪俠’之稱的歐陽德么?”
歐陽德點頭,傲然:“不錯,我就是歐陽德�!�
關(guān)山月道:“那么,尊稱你老一聲德老,應(yīng)該沒有錯�!�
歐陽德冷然道:“錯了,我不喜歡這稱呼,我也不認識你二人,干脆就是你我�!�
真是個怪人。
關(guān)山月道:“恭敬不如從命……”
歐陽德道:“你敢說我魯莽?”
關(guān)山月道:“我說你魯莽是有道理的�!�
歐陽德道:“你還有道理?你行什么道理?只要你能說出道理,我就低頭認錯�!�
怪是怪,倒是個講理的人。
關(guān)山月一指地上尸體:“這些人都是死在你手?”
歐陽德點頭:“不錯�!�
關(guān)山月道:“這些人跟你何怨何仇?”
歐陽德道:“這些人跟我無怨無仇,”
關(guān)山月道:“這些人既跟你無怨無仇,為什么下這種狠手?”
歐陽德道:“你這是明知故問�!�
關(guān)山月道:“就因為這些人跟令弟歐陽智有仇?”
歐陽德道:“這些人跟歐陽智有仇,我不管,種什么因,收什么果,那是歐陽智自找的,我管的是這些人找歐陽智尋仇。”
這是什么說法?
關(guān)山月道:“你這話不通�!�
歐陽德道:“我這話怎么不通?”
關(guān)山月道:“今天這些人來找令弟尋仇,難道就不是昔日種因,今日收果,令弟自找的?”
歐陽德道:“當然也是!”
關(guān)山月道:“那你……”
歐陽德道:“今天這些人敢齊來找他,就表示他跟以前有所不同了,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歐陽智了,所以我才伸手�!�
關(guān)山月道:“據(jù)我所知,你兄弟多少年不來往,如同陌路�!�
歐陽德道:“沒聽我說么?歐陽智跟以前不同了,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歐陽智了�!�
關(guān)山月道:“我明白了,你不管以前的歐陽智,只管如今的歐陽智�!�
歐陽德道:“不錯,”
關(guān)山月道:“你又怎么知道,歐陽智跟以前有所不同,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歐陽智了?”
歐陽德道:“我當然知道,若歐陽智還是以前的歐陽智,這些人斷不敢齊來找他尋仇。”
關(guān)山月道:“歐陽智跟以前有所不同,不是以前的歐陽智,原因不是只有一樣。”
歐陽德道:“對歐陽智來說,都只有一樣,那就是不夠很了,不夠狠了就是不夠壞了,只要他不夠壞了,就是跟以前有所不同,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歐陽智了。”
關(guān)山門道:“所以你才管�!�
歐陽德道:“不錯,但是我卻來遲了一步,蒼天沒給他回頭的機會,或許他造的罪孽太重,足為后來者戒!”
關(guān)山月道:“你來遲了一步?”
歐陽德道:“這些人已經(jīng)都踏上了歸路,作鳥獸散了,不是已經(jīng)報仇得手了么?”
關(guān)山月道:“我又明白了,所以你殺了這些人,只要是讓你碰上的,一個不留�!�
歐陽德眉宇間泛現(xiàn)煞氣,凜人:“不錯!”
關(guān)山月道:“只要是從歐陽智住處來的,也一個不留?”
歐陽德道:“不錯。”
關(guān)山月道:“那沒走這條路,沒讓你碰上的呢?”
歐陽德道:“那是他命大些,就讓他多活些時間,不過,多活不了多久,我會在最短時日內(nèi),一一找到他�!�
關(guān)山月道:“所以你也要殺這位跟我?”
歐陽德道:“你明白了�!�
關(guān)山月道:“我明白,你不明白,難道走這條路,又是從歐陽智住處來的人,都是去找他尋仇的?”
歐陽德道:“這就是讓你說我魯莽的道理所在?”
關(guān)山月道:“如今你也明白了。”
歐陽德道:“你二人跟這些人一樣,走的是這條路,也跟這些人一樣,是從歐陽智的住處來,不是跟這些人一樣,是去找歐陽智尋仇,還能干什么去?”
孫美英說了話:“難道就不能是去管閑事,救你那兄弟的?”
歐陽德目光一凝:“是去管閑事,救歐陽智的?”
他還是說“歐陽智”,不說“我那兄弟”。
或許,他認為歐陽智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歐陽智了,還沒有到讓他滿意的程度。
孫美英道:“難道不對?”
歐陽德道:“據(jù)我所知,江湖上、武林中,還沒有會管這個閑事,救歐陽智的人�!�
可見以前的“二煙袋”歐陽智,是個什么樣的人了。
關(guān)山月說了話:“怎么沒有,你不就趕來了么?”
孫美英道:“對!”
歐陽德道:“我不同,我是認為他跟以前有所不同,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歐陽智了。”
關(guān)山月道:“這位跟我是半路上聽說趕來,發(fā)現(xiàn)他打算先遣散府里男女下人,然后再一一償債,不累及無辜這一念善心,所以管這個閑事,伸手救他�!�
歐陽德道:“怎么說?他打算先遣散家里的男女下人,然后再一一償債?”
關(guān)山月道:“不錯。”
歐陽德老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神色,道:“我沒有來錯,他是跟以前有所不同了,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歐陽智了……”一頓,接問:“他是不是如愿先遺散下人了?”
關(guān)山月道:“他讓管家出來求這些人,這些人不答應(yīng),只許遣散男仆,女子一個都不許走�!�
歐陽德道:“這是為什么?”
孫美英道:“還用問?想也知道!”
歐陽德老眼寒芒暴射:“這些人還不該死么?該萬死!”
孫美英道:“沒人說這些人不該死,沒人怪你殺這些人,是怪你魯莽……”
歐陽德道:“這些人該死,該萬死,你二人自也一樣!”
孫美英雙眉一揚:“跟你說了半天了,難道你沒聽見?”
歐陽德道:“我聽見了,字字聽的清楚,”
孫美英道:“那你還……”
歐陽德道:“那是你二人說的。”
孫美英道:“我明白了,你不信�!�
歐陽德道:“好死不如賴活,螻蟻尚且偷生,江湖上、武林中,還沒有不貪生怕死的人!”
孫美英臉色變了。
關(guān)山月適時道:“你我已經(jīng)過了一招了,就憑我那一招,你認為有必要編假話哄騙你么?”
孫美英道:“用腦筋想想�!�
歐陽德沒說話,可也沒動手。
孫美英道:“這是這位有本事防身,不然這位跟我不就跟地上這些人一樣了么,說你魯莽,難道錯了?”
歐陽德說話了,說的卻是這么一句:“你我不過只過了一招。”
孫美英兩眼猛睜:“你怎么是這么個人?還稱俠?”
關(guān)山月道:“那就再過兩招看看,看看我是不是需要編假話求活保命�!�
歐陽德沒說話,卻出了手,又是大煙袋鍋閃電般疾點關(guān)山月心窩,又是簡單、平常的一招。
同樣的一招,威力可不一樣了,這回帶著的勁風(fēng)吹起了關(guān)山月的衣袂,吹得孫美英秀發(fā)飛舞、衣袂狂飄,幾乎站立不穩(wěn),這不是平常的一招。
這該是石破天驚的一招。
那大煙袋鍋這一擊,應(yīng)該力不可擋,無堅不摧,恐怕山都會為之崩塌一角!
關(guān)山月神情一肅,也出手了,也還是那一招,指掌去封大煙袋鍋。
只是,歐陽德這回沒讓關(guān)山月封住他那碩大無朋的大煙袋鍋,突然變招,大煙袋鍋由一變?nèi)�,分點上、中、下三路。
威力不減,點勢不變,大煙袋鍋由一個增為三個,而且分取上、中、下三路。
哪是虛?哪是實?
哪是真?哪是假?
關(guān)山月也變了招,右腕微震,手掌竟也由一變?yōu)槿謩e去封上、中、下三路襲來的三個大煙袋鍋。
又是哪是虛?哪是實?
又是哪是真?哪是假?
歐陽德沒再變招,一聲冷笑,大煙袋鍋硬迎關(guān)山月的右掌。
關(guān)山月也沒變招,右掌硬迎大煙袋鍋。
硬碰硬了!
剎時間,煙袋鍋跟手掌接實。
未聞聲響,不見勁氣。
煙袋鍋與手掌,都由三合而為一,抵在了一起。
牢牢抵在了一起,像是黏在了一起。
拼內(nèi)力了!
關(guān)山月、歐陽德都神情肅穆,互相凝視,兩雙眼都不眨一眨!
好靜,靜得幾乎令人窒息!
未聞聲響,不見勁氣,但孫美英卻感覺得到,關(guān)山月與歐陽德之間,力道四溢,逼得她站立不穩(wěn),不得不住后退出了好幾步。
孫美英為之心驚膽戰(zhàn)!
她沒想到,這一招會變成了拼內(nèi)力。
她知道,拼內(nèi)力后果不堪設(shè)想,一旦分出勝負高下,勝的一方若不能拿捏得十分準,及時散力收手,敗的一方非受嚴重內(nèi)傷不可。
片刻工夫之后,關(guān)山月衣袖起了輕顫,歐陽德卻是右臂微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