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關(guān)山月卻沒動，道：“如今我倒不急苦走了�！�

    豹頭環(huán)眼大漢微怔：“你……”

    關(guān)山月道：“我好奇，想知道你等有什么怕人踩探的！”

    豹頭環(huán)眼大漢跟兩大漢臉色都一變。

    豹頭環(huán)眼大漢道：“你既不是吃糧拿俸的，就該是江湖道上的朋友，既是江湖道上的朋友，不會不懂江湖道上的規(guī)炬，江湖道上，誰會讓人踩探動靜？”

    江湖道上是有這規(guī)炬。

    踩探人的動靜，犯江湖大忌！

    關(guān)山月道：“這兩天，有人要來‘熱河’打圍，你等的動靜，別是跟有人要來打圍有關(guān)？”

    關(guān)山月這是推測。

    但，此言一出，那十幾二十個沒有一個不驚得臉上變色的。

    黑面無須大漢驚喝：“他……”

    豹頭環(huán)眼大漢抬手攔，驚聲道：“朋友，你怎這么說？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關(guān)山月道：“你等知道這不是鬧著玩的就好�！�

    豹頭環(huán)眼大漢道：“你這話……”

    關(guān)山月道：“我是看你等真不是逞橫耍狠不講理的一伙，又視吃糧拿俸的‘鷹爪’如仇人，好意提醒你等�！�

    豹頭環(huán)眼大漢道：“提醒我等什么？”

    關(guān)山月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是白犧牲，大不智�！�

    豹頭環(huán)眼大漢道：“能不能說得明白點？”

    關(guān)山月道：“聽不懂？”

    豹頭環(huán)眼大漢道：“我等還真有點聽不懂�！�

    不知道是不是裝糊涂。

    關(guān)山月道：“行，我就說明白點！”頓了頓，接道：“‘熱河’本地官府，加上京里來的大批好手，禁衛(wèi)之森嚴，令人難越雷池一步，想近那來打圍的人，那是萬難，是飛蛾撲火，白犧牲�！�

    豹頭環(huán)眼大漢笑了，看得出來，笑得勉強，道：“我聽懂了，朋友誤會了，我等到‘熱河’來，純?yōu)榻�湖��，不是干那種事；不會干那種事，也干不了那種事，更不敢干那種事。那是抄家滅門的事，誰敢碰？不過，朋友的好意，我等仍然感激，不敢再耽誤朋友趕路了，快請吧！”

    他又抬了手。

    這是讓關(guān)山月快走。

    關(guān)山月道：“但愿是我誤會了，只你等知道，匹夫血氣之勇逞不得就行！”

    一拉韁繩，要走-

    聽黑面無須大漢叫道：“慢著！”

    關(guān)山月收勢停住，望著黑面無須大漢。

    這是問他有什么事。

    黑面無須大漢不理關(guān)山月，卻望豹頭環(huán)眼大漢：“不管他是不是‘鷹爪孫’，不能放他走！”

    豹頭環(huán)眼大漢一驚，急道：“你……”

    黑面無須大漢道：“咱們別蒙自己的眼，捂自己的耳朵了，他已經(jīng)知道咱們的來意了，說得還不夠明白么？這么樣一個，怎么能放他走？”

    豹頭環(huán)眼大漢道：“說得好，這么樣一個……這么樣一個，不放他走，又能怎么樣？”

    這是說，這么樣一個高手，打既打不過，只得放他走。

    黑面無須大漢突然激動，聲色俱厲：“咱們拼了，這么多個拼他一個，盡人事，聽天命！”

    倒也悲壯！

    豹頭環(huán)眼大漢道：“難道我舍不得這條命？忘了咱們還有什么要緊事兒了？”

    黑面無須大漢道：“到哪兒該哪兒，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豹頭環(huán)眼大漢一點頭，道：“行，聽你的，拼了，兄弟們！”

    他抬手一揮。

    另外那十幾個大漢齊動，閃撲騰躍，疾快如風(fēng)，立即圍住了關(guān)山月，個個抽出了厚背大刀，耀眼寒光一片，氣勢凜人。

    關(guān)山月淡然一笑道：“叫住我就為不放我走，要我的命，滅我的口，這就是匹夫血氣之勇，也怪我，我要不提這個醒，趕快走我的路，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真是好心沒好報。”

    豹頭環(huán)眼大漢道：“行了，朋友，你就省省吧！借用我這個同伴一句話，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話落，他就要示意動手。

    關(guān)山月又一句：“我要是會把你等說出去，干脆把你等一個個都撂倒在這兒多好！”

    可不！

    豹頭環(huán)眼大漢一怔，手上也為之一頓。

    就在這時候，一個蒼勁話聲傳了過來：“這位朋友說得是，請這位朋友-駕相見！”

    話聲來自適才十幾二十個大漢出現(xiàn)的小山丘頂，但小山丘頂卻不見人。

    關(guān)山月聽出來了，話聲來自小山丘的那一邊：

    這是什么人？

    十幾二十名大漢神情一轉(zhuǎn)恭謹，而且立即垂刀躬身。

    豹頭環(huán)眼大漢高聲恭應(yīng)，大刀入鞘，向著關(guān)山月擺了手：“請！”

    關(guān)山月沒動，道：“我看不必�！�

    那蒼勁話聲又傳了過來：“弟兄們魯莽，多有得罪，還望大度諒宥，萬請移駕一見，老朽有事請教！”

    這么客氣，又是個老人，也是友非敵，倒不好不去了。

    關(guān)山月問豹頭環(huán)眼大漢：“上去？”

    豹頭環(huán)眼大漢道：“不，繞過去，我給朋友帶路！”

    也客氣了。

    話落，他大步先行，直向小山丘右邊行去。

    那里是小山丘這一端的盡頭。

    關(guān)山月策馬跟了去。

    小山丘上來的那些個，大刀入鞘，跟在關(guān)山月馬后。

    只有絡(luò)腮胡大漢、黑面無須大漢沒跟。

    小山丘近在眼前，右邊的盡頭自也不遠，豹頭環(huán)眼大漢帶路，很快的繞過了小山丘盡頭。

    一條山溝呈現(xiàn)眼前。

    原來小山丘的這一邊，還有一座小山丘，也是綿延數(shù)里，跟這座小山丘走勢平行，兩座小山丘夾成了一條山溝。

    山溝里綠草如茵，跟剛出“古北口”時一路比起來，仙境也似的。

    如茵的綠草之地，搭著十幾座帳蓬，型式、大小跟小山丘那一邊的那兩座一樣。

    往里不遠處，放著十幾匹高頭健馬。

    最中間一座帳蓬前，站著一名老者，身穿灰衣，像貌清癯。

    顯然是在等關(guān)山月。

    人家客氣，不能來而不往。

    關(guān)山月翻身離鞍下馬，牽著座騎走。

    轉(zhuǎn)眼來到，灰衣老者抱舉先說了話：“承蒙朋友抬舉�！�

    這是說關(guān)山月老遠就下馬。

    關(guān)山月也抱了拳：“好說，應(yīng)該的�！�

    灰衣老者環(huán)顧左右：“把朋友的座騎接過去。”

    一名大漢恭應(yīng)上前，接走了關(guān)山月的蒙古馬。

    灰衣老者抬手向關(guān)山月：“請里頭坐�！�

    關(guān)山月沒客氣，跟灰衣老者并肩進了眼前帳蓬。

    帳蓬里只有毯子鋪地，別無長物。

    客主就盤膝坐在毯子上，灰衣老者道：“委屈朋友了，連茶水招待都沒有，也失禮、怠慢�！�

    關(guān)山月道：“好說，你老客氣�！�

    灰衣老者道：“勞動大駕，也感不安，更謝謝朋友抬舉，答應(yīng)前來一見�！�

    關(guān)山月仍是那句：“好說，你老客氣�！�

    灰衣老者道：“弟兄們魯莽，多有冒犯，老朽在此代為賠罪�！�

    關(guān)山月道：“此時此地，我這么來，誤會在所難免，你老就不要再客氣了�！�

    該客氣的都客氣過了，灰衣老者話鋒轉(zhuǎn)了：“容老朽請教，朋友怎么稱呼，在哪條路上得意？”

    關(guān)山月道：“初入江湖，藉藉無名，不說也罷！”

    誰都知道，這是不愿說。

    灰衣老者似乎不在意，道：“朋友既不愿賜告，老朽不能，也不敢勉強，其實，老朽只知道朋友是友非敵就夠了，不必問這么多�！�

    關(guān)山月只說了句：“謝謝你老�！�

    也夠了，對灰衣老者這么樣一句話，原就不必多說什么。

    灰衣老者道：“其實，由朋友現(xiàn)身到適才，雙方的身分已經(jīng)很明白了！老朽等這些人，視吃糧拿俸的如仇人，分明是官府眼中的叛逆：朋友已經(jīng)明白了，能傷這些人而不傷，也分明是友非敵。真說起來，在請教朋友之前，老朽應(yīng)該先告知朋友，老朽等是‘大刀會’中人。”

    “大刀會”，怪不得人人一把嚇人的厚背大刀。

    “大刀會”，“反清復(fù)明”組織里的一個，相當有實力的一個。

    關(guān)山月知道，“大刀會”是師父告訴他的諸多“反清復(fù)明”組織里的一個。

    灰衣老者這時候告訴關(guān)山月，他們這些人是“大刀會”的人，恐怕也是想讓關(guān)山月不再有戒心，說出姓名、來歷。

    他不知道，關(guān)山月為了以后的重責大任，絕不會輕易透露姓名、來歷。

    所以，關(guān)山月只道：“是，我久仰！”

    說的是實情，可也像客套話。

    灰衣老者還是不在意，道：“既然讓朋友知道，老朽等是官府眼中叛逆‘大刀會’的人，別的也就沒有什么不能讓朋友知道的了，正如朋友所言，我‘大刀會’人這時候經(jīng)由‘古北口’進入‘熱河’，確實跟虜主要來‘熱河’打圍有關(guān)。”

    關(guān)山月料中了，說著了。

    關(guān)山月道：“多謝你老視我是友非敵，將貴會之機密賜告�！�

    灰衣老者淡然一笑，道：“朋友不會不知道，老朽告訴朋友的，都是明擺著的，也都是瞞不了老江湖、明眼人的�！�

    還真是！

    其實，說的、做的已經(jīng)夠明白了，不是老江湖，不是明眼人，也會知道。

    關(guān)山月沒回應(yīng)這一句，道：“你老說，正如我所說，貴會這時候進入‘熱河’確實跟虜主要來‘熱河’打圍有關(guān)，貴會是打算……”

    灰衣老者道：“朋友，這不也是明擺著的么？”

    關(guān)山月心頭震動，道：“貴會有把握么？”

    灰衣老者道：“不欺瞞朋友，‘大刀會’沒把握，但總得有人做，而且這是個機會，一年才這么一回，還不一定每年都有�！�

    他倒是實話實說。

    關(guān)山月道：“沒有絕對的把握，貴會可知道會犧牲多少人么？事不成而犧牲，值得么？”

    灰衣老者道：“朋友是說……”

    關(guān)山月道：“貴會可知道，‘熱河’本地官府動用了多少人，從京里來了多少好手？這些人是如何禁衛(wèi)，如何戒備？”

    灰衣老者道：“想也知道，只是老朽剛說過，總得有人去做，總得有人冒這個險，總得有人犧牲，只要有一分可能，只要能成這個大功，‘大刀會’的犧牲就值得！”

    關(guān)山月道：“貴會令人肅然起敬，只是，明知不可為而為，這種事不能做，這種犧牲不值得，虜主幾次南巡，機會更大，多少人前仆后繼，有幾人能成，又犧牲了多少人？”

    灰衣老者道：“多謝朋友的好意，只是，人各有志，‘大刀會’有‘大刀會’的想法，‘大刀會’有‘大刀會’的做法�！�

    關(guān)山月道：“你老，飛蛾撲火，大不智！”

    灰衣老者道：“再次謝謝朋友的好意，老朽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大刀會’有‘大刀會’的想法，‘大刀會’有‘大刀會’的做法。”

    關(guān)山月道：“我知道你老已經(jīng)把話說的很清楚了，我不知道便罷，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承蒙你老視我是友非敵，我就不能坐視不管�！�

    灰衣老者道：“怎么說？朋友要管？”

    關(guān)山月道：“正是！”

    灰衣老者道：“朋友，這是‘大刀會’的事。”

    關(guān)山月道：“你老視我是友非敵，什么叫友？何況，這不只是‘大刀會’的事�！�

    灰衣老者道：“這不只是‘大刀會乙的事？”

    關(guān)山月道：“‘大刀會’是諸多匡復(fù)組織里的一個，一旦有所折損，有所犧牲，不無削減匡復(fù)的實力�！�

    灰衣老者目光一凝：“這么說，朋友也是……”

    關(guān)山月道：“我又要問了，你老視我是友非敵，什么叫友？”

    灰衣老者道：“老朽視朋友是非敵，朋友也自認是‘大刀會’之友，非‘大刀會’之敵，為什么就不肯賜告姓名，表明是哪條上的朋友？”

    抓住了機會，還問，還是想知道。

    關(guān)山月道：“你老，這種朋友，并不一定非要告姓名、說來路不可：何況，我初入江湖，藉藉無名，說了你老也未必知道：而且，我跟貴會不一樣，像我這樣的，還是少讓人知道姓名、來歷，較為妥當，你老以為然否？”

    灰衣老者許是認同了關(guān)山月的說法，轉(zhuǎn)了話鋒：“那么，朋友打算怎么管法？”

    關(guān)山月道：“你老應(yīng)該知道，以我，要攔阻貴會行動并不難�！�

    灰衣老者道：“朋友打算以一對我‘大刀會’這么多人？

    關(guān)山月道：“不必，我只掌握你老，貴會這些人就不會不聽我的�！�

    灰衣老者道：“朋友認定準能掌握老朽么？”

    關(guān)山月道：“你老以為呢？”

    灰衣老者親眼見過關(guān)山月的身手，連試他都沒有要試，他沉默了一下，道：“朋友，遲了！”

    關(guān)山月道：“遲了？”

    灰衣老者道：“朋友你攔不了了�！�

    關(guān)山月道：“怎么說？”

    灰衣老者道：“就算朋友你掌握了老朽，眼前這些人不能不聽你的，朋友你也攔阻不了‘大刀會’這次行動了�！�

    關(guān)山月道：“我不明白�！�

    灰衣老者道：“朋友，我家會主已經(jīng)帶著‘大刀會’好手，前往‘圍場’去了�！�

    關(guān)山月心頭一震：“你老怎么說？貴會會主已經(jīng)帶著貴會好手，前往‘圍場’去了？”

    灰衣老者道：“難不成朋友以為，‘大刀會’只眼前這么些人？”

    這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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