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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河?xùn)|軍……”岑夜闌屈指敲了敲沙盤桌,說,“其實我懷疑和京里有關(guān)�!�

    岑亦蹙了蹙眉,道:“那位七殿下?”

    岑夜闌“嗯”了聲,岑亦不知想起什么,說:“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司韶英少時曾經(jīng)在京中待過五年�!�

    岑夜闌說:“義父曾說朝堂是是非之地,靖北軍不能卷入皇權(quán)之爭中,可如今陛下將元徵送來北境,無論我們是否會涉足立儲一事,落在有心人眼里,只怕已是局中人了�!�

    岑亦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北境和河?xùn)|唇亡齒寒,司韶英怎會如此不分輕重?”

    岑夜闌說:“皇權(quán)爭奪歷來殘酷。不過一切尚無證據(jù),你帶著元徵退守瀚州,司韶英便不能再拖延,否則他日不說陛下,就是元徵追究起來,他也洗不清干系。大哥,你日后要小心司韶英,還有京中種種。”

    岑夜闌這話說得如同交代后事,岑亦一呆,看著岑夜闌,啞聲說:“阿闌,不可以,北境還要靠你——”

    岑夜闌道:“大哥,北境就交給你了。”

    岑亦不知說什么,眼睛卻微微泛紅。

    岑夜闌笑了聲,他輕輕拿肩膀碰了碰岑亦,就像兒時二人一道因了練槍沒練好抑或兵法沒背出被岑熹罰站,兩個少年齊齊地站著,頂著烈日,時間長了,岑熹一走,岑亦小聲地問岑夜闌:“阿闌,你受不受得�。俊�

    他說:“你受不住就來我身前,我擋著你�!�

    過了許久,岑亦說:“阿闌,你可曾后悔和小叔叔入岑家?”

    岑夜闌想也不想,說:“不悔�!�

    “能冠岑姓,承義父深恩,不悔�!�

    岑亦久久沒有說話,他看著岑夜闌,聲音有些虛緲,道:“七殿下,只怕不會同意。”

    岑夜闌愣住了,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說:“我同他說�!�

    果不其然,岑夜闌和元徵一說撤出北滄關(guān),元徵臉色大變,直勾勾地盯著岑夜闌。

    岑夜闌神態(tài)平靜,如同說一件尋常事,他說,北滄關(guān)已經(jīng)守不住了,不將百姓撤離,到時延勒一定會屠城。

    元徵置若罔聞,只說:“不能撤�!�

    岑夜闌道:“不撤,城守不住,所有人都會死�!�

    元徵怒道:“死便死了,豈能做貪生怕死之徒?”

    岑夜闌:“百姓呢?”

    元徵啞然。

    岑夜闌淡淡道:“你且出去看看這城中還有多少百姓,你要他們都死在這兒嗎?”

    元徵心顫了顫,澀聲道:“援軍,還有援軍,司韶英怎敢不來?”

    岑夜闌沒什么溫度地笑了笑,冷靜到近乎殘酷,道:“不會有援軍,七殿下,沒有援軍,司韶英若是想來,早來了。”

    元徵愣了愣,看著岑夜闌,說:“為什么?”

    岑夜闌反問道:“為什么,殿下當(dāng)真想不明白?”

    元徵臉色陡然變得蒼白,道:“……他怎么敢,是誰給他下的令?他怎敢不聽我的?”

    岑夜闌說:“這就要殿下去查了�!�

    元徵倏然惡狠狠地盯著岑夜闌,聲音拔高:“荒謬!我已經(jīng)遭父皇貶謫,遠離太子之爭,我也不屑去爭那個位子,還有誰會借刀殺人要我的命!”

    岑夜闌冷冷道:“你姓元,你是七皇子。殿下,別天真了。”

    二人對峙半晌,元徵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岑夜闌說:“明日自南門出城,殿下,早做準備吧。”

    元徵遲遲沒有說話,發(fā)著怔,不知在想什么。

    岑夜闌看著少年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知怎的,竟有些不忍,他遲疑了片刻,到底是沒說什么,將將出門之際,就聽元徵問他:“你呢?”

    岑夜闌腳步頓了頓。

    元徵說:“你也會走嗎,會一起出城?”

    岑夜闌看著元徵的眼睛,說:“會,我斷后,待百姓出城后追上你們,一起去瀚州�!�

    35

    直到當(dāng)真撤離北滄那一天,元徵都有種不真實感。

    方靖和幾個紈绔子弟都跟在他身邊,無不安靜,元徵沉默地看著城中聚集的百姓,一個個拎著包袱,拖著老的,帶著小的,瑟縮著,無不滿面驚惶茫然。

    元徵還看見了那天晚上給他遞過紅薯的孩子,他抓著母親的衣袖,將小小的身體往人群里藏。元徵出神出得久了,方靖輕聲說:“阿徵,這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你不要……不要這樣。”

    元徵看了他一眼,又挪開了臉。

    他不是傻子。河?xùn)|戰(zhàn)事遠不如北境吃緊,司韶英遲遲不來,他本就心存疑慮,經(jīng)岑夜闌一點,無論他如何不想承認,他也大抵猜出北滄關(guān)會有今日或許和他有關(guān)。

    有人想借胡人的手讓他死在北境,甚至不惜丟棄鶴山州,讓北滄關(guān)淪為孤城。

    讓他死得順理成章,天衣無縫。

    如今儲君未定,他父皇雖然有眾多皇子,可元徵依舊是最受矚目的一個,在京城時就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彈劾他,想讓他死。元徵曾以為他被貶邊境,就已經(jīng)遠離了朝堂,他便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岑夜闌說他天真,如今一看,當(dāng)真是天真又可笑。

    元徵心中只覺憎惡又無力,如同置身蛛網(wǎng),手腳困著,任他如何拉扯掙扎,都于事無補�?尚矗睦飬s躥起了一股滔天怒火,無論是誰想殺他,誰要殺他,都不該用這種手段。

    正當(dāng)黃昏,日落虞淵,倦鳥撲騰著翅膀歸巢。

    南門是胡人圍城最為薄弱的缺口,大門轟然打開的瞬間,岑亦率著城中諸將一馬當(dāng)先沖了出去。身后將士隊列有序,緊隨其后,而后才是黑壓壓的百姓。

    岑夜闌騎在馬上,他靜靜地看著躲在隊伍中的百姓,身側(cè)留下的將士們嚴陣以待,悉數(shù)筆挺地站著。

    不多時,遠處安營守南門的胡人似有所覺,當(dāng)即急急整兵沖了上來。

    岑夜闌冷靜地抬起手,城墻上的弓箭手抬起弓弩,不過須臾箭矢如雨,朝著沖來的胡人疾射而去。城外的將士亦擺開迎敵之勢,廝殺聲打破了黃昏的靜謐。

    陣前交戈,有將士掩護著百姓陸續(xù)撤離,元徵已經(jīng)出了城,他攥緊韁繩騎在馬上,身后是驚魂不定的百姓,三三兩兩不敢作聲。

    他們突圍得突然,胡人毫無防備,饒是全力撲殺也擋不住城中撤離之勢。岑夜闌銀槍在握,一身黑色甲胄,身下戰(zhàn)馬踢踏有聲,所過之處無人敢攔。

    天色一點一點擦黑,混戰(zhàn)之中,岑夜闌和岑亦目光對上,岑夜闌嘴唇動了動,揮長槍挑下一人,血色沾染紅纓,將未出口的“走”字都帶上了幾分血腥氣。

    暗淡的余暉籠罩了岑亦的面容,他一言不發(fā),看著那桿淌血的流火槍,那是他小叔叔的槍,陪他征戰(zhàn)沙場數(shù)十年,后來小叔叔給了岑夜闌,連同靖北令一起。

    岑熹選擇了岑夜闌。

    岑亦后來就鮮少用槍,反而選擇了更不擅長的劍。

    岑亦用力勒住韁繩,胯下駿馬揚頸一聲長嘶,他臉上沒什么表情,興許是戰(zhàn)場血色逼人,殘陽晦暗,一貫清俊儒雅的眉眼竟多了幾分陰霾。

    隔得遠,岑夜闌只見岑亦掉轉(zhuǎn)馬頭,心頭一松,環(huán)顧一圈,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城外樹林掩映處,元徵就在那里。

    岑夜闌深深地吐出口氣,沉聲道:“回城�!�

    他話一落,齊銘抹了把臉,應(yīng)了聲是,尚在混戰(zhàn)中的將士都陸續(xù)后撤。岑夜闌唯恐久則生變,早已經(jīng)下過令,嚴禁戀戰(zhàn),留下的都是岑夜闌的親兵精銳,無不唯岑夜闌之命是從。他們要退,胡人士兵卻趁勢而上,雙方纏斗不休,胡人甚至妄圖沖入大開的城門之中。

    城門高而厚重,推動時,發(fā)出嘎吱的沉悶聲響。

    岑夜闌看著城門,城中除了將士,已經(jīng)沒有百姓,幾乎是一座空城,他沒有猶豫,輕喝了一聲抖韁繩直接沖入了空城之中。

    胡人窮追不舍,有沖入門內(nèi)的,無不被就地斬殺,尸體壘在城門外。

    岑夜闌坐在馬背上,看著漸漸關(guān)上的城門,天色暗,隱約可見遠處只剩下一線殘陽,太陽將沉之際,卻聽見激昂的嘶鳴聲,少年縱馬的身影伴隨著日頭徹底沉入地平線直接撞入岑夜闌眼瞳。

    岑夜闌錯愕地睜大眼睛。

    轟然一聲,城門重重地關(guān)上了。

    元徵的心臟仍在劇烈跳動,一起一伏,他幾乎能聽見自己如急促的心跳聲。

    元徵精通騎射,他從來不知道短短數(shù)十丈,竟能讓他產(chǎn)生咫尺天涯之感,好像他只要再慢一步,就會跌落深淵。

    方靖幾人的驚呼都被遠遠拋在身后,元徵是猛然醒悟過來的,他不安地截殺摸過來的胡人士兵,看著戰(zhàn)場上的岑夜闌,心里透著無法言喻的焦慮。

    他麻木地提劍又殺了一個胡人士兵,血水濺得高,落在他臉上,黏膩又溫?zé)�。電光石火間,元徵心跳都停滯了幾瞬,他猛地抬頭看向逐漸后撤的將士,腦子里反復(fù)地轉(zhuǎn)著一個念頭。

    岑夜闌騙他。

    岑夜闌騙了他,他根本就沒想過走!

    元徵想也不想,猛地一夾馬肚直接就沖了出去,冷風(fēng)刮臉,元徵只覺寒意滲透骨髓,渾身血肉都似僵住了。

    岑夜闌這樣的人,怎么可能退?!他寧可死在北滄關(guān),也不會退半步!

    直到躍過城門的一剎那,元徵看著岑夜闌,渾身的血好像才慢慢流淌起來,他喘著氣,手中韁繩抓得太緊,勒得掌心都泛起遲鈍的痛。

    岑夜闌呆住了,臉上是罕見的呆愣,元徵惡狠狠地盯著岑夜闌,不知怎的,竟然笑了起來,透著報復(fù)性的痛快,還有恨意和惱怒。

    岑夜闌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說:“元徵……你回來做什么?”

    元徵看著,笑意漸漸地消失了,心頭泛上不可抑制的酸楚和痛意,刀子似的,狠狠插在心口。

    他看著這座空城,看著城中所剩不多的將士,夜色黑沉,晚風(fēng)刮得嗚咽作響。

    元徵想,岑夜闌就沒想過活。

    他要以身殉國。

    元徵眼眶發(fā)熱,他開了口,聲音嘶�。骸霸趺矗驮S你做英雄?”

    岑夜闌怔了怔,沉默了下來,過了許久,仍是道:“你不該回來。”

    36

    元徵走得太突然,他騎的馬是戰(zhàn)馬,好馬,轉(zhuǎn)眼就沖回了城中,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方靖變了臉色:“阿徵!”

    他揚起馬鞭狠狠甩了一鞭子策馬追了出去:“阿徵回來!”

    元徵恍若未聞。

    方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元徵一人一騎沖入城中,周遭胡人卻朝他殺來,方靖拔劍殺了兩人,被這一阻,城門關(guān)死發(fā)出一聲悶響,他整個人都抖了抖,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

    方靖無意再和胡人多糾纏,他策馬回去直接對岑亦說:“岑將軍,回城吧�!�

    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周遭林木蓊郁,遠處仍是將士和胡人廝殺的聲音。

    岑亦沒有說話。

    方靖卻越發(fā)焦急:“殿下他回去了,我們不能走。”

    岑亦說:“我們只能走。”

    方靖愣住了。

    岑亦抬起眼睛,目光凌厲冷靜,重復(fù)了一遍:“我們只能走�!�

    方靖氣急敗壞,怒道:“殿下在城中,你敢置殿下于不顧?!”

    岑亦說:“如今回去,你置這些百姓于何地?”

    方靖啞然,他死死地瞪著岑亦,猶有不甘,說:“殿下是天潢貴胄,是千金之子,”他壓低聲音,警告岑亦,“岑將軍,你別不分輕重!”

    岑亦一言不發(fā)地看著方靖。

    方靖又氣又慌,胸口起伏,他環(huán)顧一圈,說:“誰隨我回城?”

    無人應(yīng)答。

    “回城者賞千金!萬金!”

    林中將士沒有人動。

    方靖猛地抓緊韁繩,胯下駿馬發(fā)出一聲長嘶,他怒不可遏道:“七殿下就在城中,你們誰能走?誰敢走?!”

    “今日你們走了,殿下一旦出事,那就是禍及滿門的重罪!”方靖提劍指著岑亦,怒道,“岑亦,給我回城!”

    岑亦無動于衷,手中長劍一晃挑開方靖的劍,淡淡道:“走�!�

    方靖被震得虎口發(fā)疼:“岑亦!”

    岑亦驅(qū)馬走了兩步,說:“七殿下心系北滄關(guān),誓與北滄關(guān)共存亡,錚錚傲骨,可昭日月�!�

    “我等當(dāng)務(wù)之急,是帶來援軍,而不是回去送死�!�

    方靖氣道:“你!殿下一旦有個好歹,你擔(dān)得起這罪嗎?!”

    岑亦偏過頭,看著方靖,微微一笑:“殿下福澤深厚,不會有事。”

    “來人,看好他們�!�

    “是,將軍!”左右當(dāng)即應(yīng)了聲,他們盯著漸漸聚在一起的元徵親侍。

    岑亦道:“出發(fā)�!�

    他走了幾步,就見副將懷里抱著岑墨騎著馬過來,小孩兒臉頰凍得通紅,叫了聲:“爹。”

    “小叔叔呢?”

    岑亦垂下眼睛,看著岑墨。

    岑墨仰著臉,說:“我們不等小叔叔了嗎?”

    岑亦說:“小叔叔隨后就來�!�

    “真的?”岑墨眼巴巴地望著岑亦,“小叔叔真的會來嗎?”

    岑墨喋喋不休地說:“爹,墨兒可不可以留下?墨兒想等小叔叔一起走——”

    “墨兒,”岑亦打斷岑墨,他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有些陰郁,“別鬧了�!�

    岑墨呆了呆,可岑亦待他一向嚴苛,也不親近,岑墨縮了縮小小的身子,小聲地叫了聲:“爹�!�

    岑亦心頭突然多了幾分煩躁,吩咐道:“讓奶娘照顧好小少爺�!�

    “是,將軍。”副將恭敬道。

    岑亦甩了下馬鞭,胯下戰(zhàn)馬疾走了幾步,他突然面無表情地回頭看了眼籠罩在夜色中的北滄關(guān),走得遠了,城郭都好似已經(jīng)被濃黑夜色吞噬。

    ***

    他們一走,北滄關(guān)又陷入了戰(zhàn)火里。

    胡人攻勢兇猛,仿佛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踏破城門,直入這座空城之中。箭矢卷著火,疾射入敵陣,攀城木梯架在高高的城墻上,胡人悍不畏死地往上爬,仿佛要用尸體壘起入侵的血路,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喊殺聲。

    岑夜闌和元徵無暇再說話,二人都披甲上陣,銀槍如游龍,長劍若寒霜,生生殺得胡人膽寒,萌生退意。

    胡人臨退之時,延勒騎在馬上,看著岑夜闌,說:“岑夜闌,我是該說你不怕死,還是太狂妄?”

    延勒道:“還是說,你想憑這些人就贏我?”

    他心里有些惱怒,惱怒于岑夜闌對他的輕視。

    岑夜闌開口道:“延勒,你不是想親手殺我嗎?我就在北滄關(guān)等你�!�

    延勒盯著那張波瀾不驚的面容,眼里露出幾分狼似的兇狠,他突然一笑,說:“我還真舍不得殺你�!�

    “這樣吧,你把你身邊那小子殺了,”延勒說,“我就放過你,怎么樣?”

    元徵氣笑了,說:“一個手下敗將,也敢在城外三番五次叫囂,當(dāng)真是不知羞恥�!�

    延勒瞇起眼睛,道:“小子,找死!”

    元徵懶洋洋道:“小爺不找死,小爺在瞧你哪兒來這么大臉在這叫囂,都輸給我們岑將軍幾回了?”

    “將士們,來,給他數(shù)數(shù)�!�

    周遭將士登時笑起來。

    岑夜闌垂下眼睛,無聲地笑了笑。

    延勒氣得不行,偏偏元徵這人最是混賬,只要他想,當(dāng)真是能將人活生生氣死。

    當(dāng)初京城滿腹經(jīng)綸的太傅尚且拿他沒辦法,何況一個胡人。

    可口舌之快到底是口舌之快,戰(zhàn)事逼人,城中將士一個一個倒下,經(jīng)過胡人幾輪攻城,岑夜闌和元徵都疲憊不堪,幾乎麻木。

    二人挨墻坐著,臉上帶了血,握著武器太久,手臂隱隱發(fā)酸發(fā)痛,墻上到處都是胡人或大燕將士的尸體。

    二人安靜地坐了會兒。正當(dāng)寒冬,天色也亮了,陰天,蒼穹濃云壓城,沉甸甸的,透著股子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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