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等寧安一個激靈睜開眼，斯諾德蹲在她的面前。
斯諾德那雙橙金色的眸子靜靜地凝視著她。見她醒了，勾了勾唇。身上清淡的草木氣息，溫潤又自然地縈繞在寧安的身邊。沒有安慰也沒有詢問，他的話一直很少。烏黑的長發(fā)因為半蹲的姿勢滑落，有幾縷垂在了地上：“到了，下來吧�！�
飛行器停在埃萊門市的郊外，一個荒廢了許久的教堂后面。
這個教堂早已破敗，荒草從內長到外，荒草中濕漉漉的泥巴里蟲子到處亂飛。有銹蝕得只剩下一半的金屬器物，半插在泥土中�？諝庵袕浡还蓮娝岬奈兜�。
放眼望去，荒無人煙。
從郊區(qū)往城內走，發(fā)現(xiàn)這地方每隔幾百米就有一座教堂。每座教堂門前都放了功德箱。
“這地方的人看起來十分虔誠�！泵髅鞔┑暮芷�，但往功德箱里丟東西倒是很舍得。
寧安瞥見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人，往功德箱里丟了一把紙幣。
“埃萊門市一百多年前以博.彩業(yè)起家的。在原住民被全線驅逐以后，很多來自外星球的流浪移民攜帶大量物資來到這建立了賭場，以賭博的形式，在短短幾年內迅速跟當?shù)孬@得公民身份留下來的人置換資源。你們知道的，愛賭的人通常都相信冥冥之中的運氣�！�
尼爾很熟，小時候偷偷跟人來玩過，輸光了兩年的存款。他指著不遠處的教堂說。
“為了能常賭常贏，外來移民又大肆宣傳神教，告訴他們神靈可以帶來好運氣。開始到處建教堂，設神廟。生活在這里的人，日常就只有兩個重要的事：一是去教堂禱告，尋求上帝的庇佑。二去賭場大賺一筆。所以你們看，教堂的數(shù)量遠比威伊思城多�！�
“賭博置換資源？那確實是很快。”
“那可不？這里有一大半的教堂地皮，都是賭來的�！�
斯諾德帶著他們迅速進入一家不起眼的教堂，尤斯爾克和卡特摩爾人就在里面等著。除了這兩位尖刀營的戰(zhàn)將以外，奧爾蒂斯安排來的警察系統(tǒng)的人也在。
這次代表奧爾蒂斯趕來支援的，是一直在追查八十萬兒童失蹤案的艾敏*庫萊德斯。
這是聯(lián)邦警務系統(tǒng)中唯一身居監(jiān)察職位的女性高級警員。本身是虎族獸血種，戰(zhàn)斗力不輸任何一個男性。她一直沒放棄將八十萬兒童失蹤案的涉案人員全部緝拿歸案。秘密潛藏在拉美星已經(jīng)三個月了，差不多將前因后果查清楚，就差證據(jù)拿人。
“上將�！笨ㄌ啬柫⒓锤蟻怼�
斯諾德點點頭，看向艾敏*庫萊德斯：“那些教堂的地下都摸清楚了？”
“嗯，發(fā)現(xiàn)三十個屠宰場，二十幾家工廠�！卑�*庫萊德斯的臉色難看。
所謂的‘屠宰場’，就是關著被拐兒童的地下倉庫。那些不到十歲的孩子被當成腎上腺素紅的提取原材料，讓這些孩子日日活在恐懼中。只因為腎上腺紅素，只有當孩子在極度恐懼中才會大量分泌。而這些孩子在被一次又一次被提取后身體迅速衰敗枯萎，成為徹底的耗損廢材。
這樣的孩子，基本上都活不久。這個過程跟屠宰牲畜一樣，所以才會被稱為‘屠宰場’。而提取出來的東西送去工廠加工，這樣之后的產品則被運送去市場，給一些上流社會的消費者使用。
隨著她們調查的深入，艾敏發(fā)現(xiàn)，拉美星不止是腎上腺紅素的產地，在道上還有‘聯(lián)邦子宮’的諢名。
什么叫‘聯(lián)邦子宮’？
就是為聯(lián)邦上流社會生產高質量孩子的地方，就叫‘聯(lián)邦子宮’。
所有人都知道人造子宮誕生不了超過A等級的孩子。所有高等級的孩子，除了父母本身基因優(yōu)秀以外，還有另一個要素。就是他們都是由女性獸人通過身體孕育出來的孩子。
因為，人造子宮雖然模擬了女性子宮孕育生命的過程，但確實是有不可避免的弊端的。再優(yōu)秀的基因投入人造子宮，都會因為各種原因出現(xiàn)等級滑檔。上流社會想要保證自己家族的基因不滑檔，出生的每一個孩子都擁有最優(yōu)秀的等級，就必須讓女性來親自孕育受精.卵。
嚴格來說，這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壟斷。
將高等級女性資源壟斷后，良性循環(huán)的壟斷資源和勢力也會隨之形成。畢竟沒有碾壓普通民眾的基因優(yōu)勢，又怎么能永遠維持高人一等的地位？
“那些女性被囚在各大教會的地下，由各大教廷的主教親自教育，被洗腦的很嚴重。她們篤行基薩斯神靈，認為為基薩斯孕育孩子十分光榮。想要把她們帶出來很難。”
這些女孩兒從很小就被拐到教會，日復一日的洗腦，已經(jīng)出現(xiàn)認知畸形。
現(xiàn)在營救她們最大的麻煩，反而不是教廷，而是她們自己。這些女性不愿意離開，甘心自己這一生都奉獻給神靈，并誓死要在教廷侍奉神靈直到生命走向盡頭。
“除非武力徹底摧毀這個地方持續(xù)幾百多年的神靈信仰，不然很難辦到�！�
斯諾德聽完沒說話，思考了幾秒，點點頭：“我知道了�！�
這是個大工程。
斯諾德在思考時，寧安又一次聯(lián)系了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又出現(xiàn)在另一個地方，他的移動速度快到讓人難以捉摸。此時，他正貓在一個黑漆漆的地方，那雙眼睛在黑暗中散發(fā)著幽綠的光：“德萊克斯巷子的地下武斗場，她現(xiàn)在就在那。”
“地下武斗場？”寧安一愣，沒想到埃萊門市也有地下武斗場。
“嗯，你等天黑的時候過去，我還有事�！�
斯諾德在跟艾敏聊過以后，帶著兩個助手急忙離開了教堂。
不過離開之前，讓寧安小心行事：“埃萊門市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這里各種灰色地帶活躍的人都有。不管到了哪兒，務必實時定位發(fā)給我�！�
寧安點點頭，等到了天擦黑，尼爾帶了一批人進入了教堂。
埃爾斯和衛(wèi)斯理學長風塵仆仆，除了他們，西利亞和泰倫這兩個刺頭兒也來湊熱鬧了。他們笑瞇瞇的擼了一把寧安的狗頭，對于來湊熱鬧興致勃勃。
“走，既然來了，就不能什么都不敢干！”抵達教堂第一件事，就是慫恿大家去克萊蒙特海域附近查看，“咱們去把他們運往各地休眠艙給砸了！”
事實上，他們在來的路上就已經(jīng)收到尼爾的消息。
尼爾堪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差不多把那些休眠艙里睡著什么人，老底都給透沒了。埃爾斯和衛(wèi)斯理雖然也是上流社會的公子，但不好意思，他們家都屬于后起之秀，對這些幾百年前占據(jù)主要資源的主星老牌貴族沒什么好感。
尤其是星盜□□洗白轉商出身的庫拉亞*埃爾斯，他們最討厭這種自以為是的老錢。
“都是些老而不死開啟反人類人體實驗項目的犯罪分子，活到這把年紀已經(jīng)占用了太多資源。咱們也不是故意跟他們過不去，身為保衛(wèi)公民合法權益的軍校生，為警務人員出一把力氣是應該的！”
庫拉亞*埃爾斯笑得陰險：“走！兄弟們，咱們去干一票大的！！”
“放心，有我們在，保證他們一個都活不成�！蔽骼麃喬蛄颂蛐杉t的嘴唇，露出了殘忍的微笑。
他們出去搞票大的，寧安一個人去了德萊克斯巷子。
剛下到地下武斗場大廳，就撞見了從里面通道里走出來的賞金獵人夏爾。
夏爾還記得寧安，看到她就揚起一邊眉頭：“找人？”
“找寧心�！�
“？”夏爾疑惑了幾秒，點點頭：“跟我來�！�
這個地下武斗場規(guī)模非常大，看得出來這里賭博也占一大部分。武斗場內部押注非常瘋，每場戰(zhàn)斗的選手都有自己的注號，且賠率也很驚人。夏爾也在其中，他的個人介紹位置非�？壳�。
寧安跟在他身后，很快進入了內部擂主休息區(qū)。
跟海利科尼亞一樣，這里同樣有打擂的規(guī)矩。在挑戰(zhàn)完第一層和第二層的所有選手后，只要將前十的其中一個給挑下來，就能占據(jù)一個擂主席位。
夏爾將寧安直接帶去了寧心的休息區(qū)，她在這里排名第一。
寧心看到寧安時，愣了一下。
頓了頓，才指著沙發(fā)讓她坐下，低沉的嗓音說了句讓她不知道怎么反應的話。
“你的事情完成了？”
寧安心里狠狠一震，她想，她果然跟寧心有過約定。
第115章
三更合一
事情？什么事情？寧安有一瞬間的懵。
但看寧心的眼神，
她猜測這件事應該非常重要。重要到在事情沒做完之前，她不應該出現(xiàn)在寧心的面前。可是，現(xiàn)在，
她們兩就是碰面了。
“我來這里，
是想搞清楚你的立場�！睂幇采钗豢跉�，慢慢地吐出來。
寧心那雙冷淡的眸子注視著寧安，許久，轉身回了休息室：“進來吧。門關上�！�
夏爾靠在門邊，看著一模一樣但卻迥然不同的兩個人，
轉身出去，順便將門給帶上。
寧安在寧心的對面沙發(fā)坐下。寧心在泡茶：“來一杯？”
“不了�！彼F(xiàn)在沒心情喝茶，突然知道了太多事她的心都很凌亂。寧安已經(jīng)盡力在捋順思維，
但很多地方依舊無法弄清楚：“我想知道，你抓郭生的原因�！�
其實如果想殺，當場就殺了。當然，
也有可能是想拿他當人質。但寧安就是覺得他們不會殺了郭生。郭生的價值比林之敏還大，
林之敏她都舍不得殺，他們也定然舍不得殺了郭生。
寧安懷疑，他們跟她一樣，有類似的打算。
“怎么？你找到我這，
是來替沃伯格家族帶他回去的？”
寧心倒茶的手一頓，端起茶杯靠在了櫥柜邊緣，
“四百年時間確實改變不少事情。獅子都被訓成貓了？”
“……當然不是�！睂幇残目谝煌煌�，抬眸看向，“你這話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睂幮淖哌^來，
在對面沙發(fā)坐下，“你找到我，
看來你壞掉的腦子正在漸漸恢復？”
“壞掉的腦子？也不算吧�！彼挠洃洸]有恢復，“這樣，繞彎子也沒有意思，我們攤開了說吧。寧心，我誠心誠意來確定你的立場的。我誤打誤撞的找到了一點當年的線索，知道了一些事。這些事情對我的沖擊非常大，但由于信息不全，我沒有辦法精準判斷。我知道你對我沒有惡意，且大概率你我的立場是一致的。所以才會一個人過來找你。如果你也確實如我所判斷的，請你跟我說實話�！�
沒想到她會這樣打直球，寧心臉上敷衍的笑容都淡了。
她沉默了許久，頗為冷淡的開口：“你不用來試探我，我的立場跟你不同。你想要的，跟我期望達成的，存在分歧。但這也不代表我們的立場就是對立的。我跟你之前只是有部分理念不一樣。在你遇到困難的時候，我們不介意幫一把。但你需要支付報酬。”
“至于我為什么抓郭生……”寧心看向寧安：“當然是因為他有大用。”
寧安眉頭皺起來，菲利克斯跟寧心大概率是一個團隊的。如果說他們到處攻擊實驗基地去釋放華族戰(zhàn)士的克隆體，只是單純?yōu)榱诉�這些克隆體自由這種話，誰都不會信。
“你們的目的是什么？掀翻九大家族？將被掩蓋的歷史公之于眾？拿回一切，重新建立華族國家？”
“那是你的目的�！睂幮牟豢蜌獾卮驍嗨�
“我們的想法就簡單多了。我們克隆人沒有過去，也同樣沒有未來。我們的人生從實驗室開始，我們只想報復。你想要的太多了，我們沒有興趣賠你拼到底�！�
寧安瞇了一下眼睛，“你沒有寧夕的記憶？”
“我為什么要有寧夕的記憶？”寧心古怪的瞥了一眼寧安，似笑非笑，“你不會以為我是寧夕的克隆體吧？”
“難道不是？”第一面時，她不是自稱寧夕？
“你果然是腦子壞了�！睂幮恼f，“寧夕死于四百三十二年前，我今年兩百八十一歲。我跟她之間相差將近兩百年時間，你覺得我可能是她的復制體嗎？”
寧心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否認自己克隆人的身份，她就是克隆體，這又怎樣？
寧安心口一縮，倏地看向她。
“對，你猜得沒錯。我其實是你的克隆體�！睂幮穆柭柤纾姓J了自己并非本人，“是不是很荒謬？原主才剛成年，她的復制體卻已經(jīng)兩百八十多歲。而且，你沒發(fā)現(xiàn)我跟菲利克斯塞繆爾他們的不同嗎？”
“你是半機械化改造人，他們是純種獸人�！边@一點，寧安早就覺得奇怪。
“對，沒錯�！睂幮狞c點頭，“我們雖然都是克隆體，但終究出身經(jīng)歷不一樣。他們來自人馬座弗雷耶圣地的實驗室，而我是來自拉美星。我就是在拉美星長大的，是郭生親手制造的。”
這句話像一擊重雷劈在了寧安的頭上。
她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說什么。
她本以為自己跟寧心之間有約定，但算算時間，她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交集。她四百多年前就沉睡了，沉睡期間根本沒機會認識寧心。但如果寧心并不認識她的話，又怎么會知道她要做什么？克隆人之間的心電感應？還是跟克拉送一樣，她也覺醒了本體記憶？
但寧心跟她，是完全不一樣的兩種人。寧安不相信四百年前她會是寧心這個樣子。
“……所以，你其實在幫郭生做事？”
“當然�！睂幮某姓J了，“不然你以為我們是怎么提前得到消息進入沃伯格公館？”
事情突然亂成一團亂麻。
寧安頭皮發(fā)麻，忽然意識到今天來找寧心，是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如果寧心在幫郭生做事，那又為什么殺光了他的團隊？她背叛了郭生？還是說這里面又有另外的糾葛？好像很多事情都背離了可理解的軌跡。腦子里突然有無數(shù)線頭，她抓不到正確的。
默默摸向了腋下的激光槍托，她深吸一口氣：“你是有什么想告訴我嗎？”
“哎？看來也沒完全傻。確實有�！�
寧心逗夠了寧安，轉眼就收起了消遣的心態(tài)：“其實不止是我，你也親眼看到了。拉美星的海底基地藏了成千上百個華族戰(zhàn)士的克隆體。我們全都是郭生團隊私下制作的，作為上流社會的定制商品存在。”
“定制商品？”林之敏提到過。
“對。就像廠家直銷那樣，花重金訂購一批完全服從他們的高戰(zhàn)力護衛(wèi)。也就是人形兵器�！睂幮淖旖菕炱鹆死湫�，顯然，對于自己商品的身份感覺憤怒，“但你知道，為什么各大世家定制商品這么多年，市面上卻很少看到華族戰(zhàn)士活躍嗎？”
她盯著寧安的眼睛，其實也不需要她回答，就自己回答了：“因為這批戰(zhàn)士不受控制�！�
“哈哈，因為他們總會在十二至三十歲這個年齡段，或多或少的恢復原主的記憶，知道自己是誰�！睂幮氖植蛔杂X的捏成拳頭，“他們知道自己的來路，當然不甘心被人當成消耗品用！”
“為什么？”說起來，柯拉松也說過一樣的事。他在十幾歲的時候就恢復了大半的記憶。
“為什么？當然是因為有人暗中助我們想起來！不然你以為基因真的能遺傳記憶嗎？”寧心好笑的看著寧安，仿佛她是什么單純的傻子，“基因確實能遺傳一部分生活習慣，但不代表能完全遺傳基因提供者的過往。DNA不是海馬體，根本不能存儲記憶。能回想起來，必然是人為�！�
寧安的心臟砰砰直跳，腦子里好像有什么東西浮現(xiàn)，攪動了她的思維。
寧心卻將杯子嘭地一聲放在桌上：“你知道人格復刻嗎？將一個人的全部記憶和人格數(shù)字化，通過光電技術刻錄到特殊的芯片中儲存。而后再通過鏈接腦神經(jīng)，將刻錄的人格和記憶再轉載到復制體的大腦。聽說過嗎？呵，你當然不知道，你的腦子已經(jīng)被巴拉貢那家伙格式化了，你還能記得什么……”
“我的大腦被格式化過？”這是寧安沒想過的，她身體劇烈顫抖，震驚的站起身。
“當然那……哦，你不記得了�！�
對，她確實不記得。寧安自從醒來，腦海中就只剩下前世的記憶。她只記得自己來自藍星和平年代，也記得自己是個純愛暢銷作家，更記得自己大概率是熬夜猝死的。但確實不記得這個世界的所有一切。
“不記得是件好事。有些記憶太沉重，不如不記得來的輕松�！�
寧心對寧安沒有怨恨，她的基因來自于寧安，她的性格也有一部分來自寧安。雖然站在她的面前有贗品的羞辱感，但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考慮，沒有寧安就沒有她。光這一點，就足夠她去感激寧安。
寧安的臉色卻十分難看，這種已經(jīng)超出了預期的現(xiàn)實比恐怖故事還要讓人驚悚。沒有什么比得知自己大腦被格式化過更讓人難以接受。
腦袋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痙攣，腦漿仿佛被什么東西接連的爆錘，眼前一陣一陣發(fā)黑。
許久，她艱澀的問：“那我還能想起過去的一切嗎？”
“你的光腦格式化以后能恢復嗎？”
“有上傳云記憶的話，是有可能恢復的……”
“那你上傳了嗎？”
“……”
……不知道，不記得，沒有印象。
寧心看著她面如死灰的樣子，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殘忍。這些事情本來可以不告訴她的。但是，她又覺得或許不說更殘忍。畢竟讓她花盡一切力氣去找記憶，最后發(fā)現(xiàn)是一場空。顯然惡意太大。
“那……”許久的許久，寧安深吸一口氣，“讓你們恢復記憶的人，是郭生嗎？”
寧心表情微妙地一笑。
她沒有給出肯定的回答，但寧安也知道了。
……能不被主顧發(fā)現(xiàn)一批又一批的刺激克隆人恢復原主的記憶去重新喚醒他們的人格，除了制造他們的實驗人員本身，沒有其他人有這個權限。而郭生是項目的主要負責人，一切逃過不過他的眼睛。他就算沒有親自動手去操作，但也肯定是知情者。
“為什么？他不是背叛了嗎？既然背叛，背地里又做這些事情做什么？”
“人的一生，立場并不是永遠堅定不變的。大部分人的決定都會隨著現(xiàn)實的洪流推動而隨時發(fā)生變化，趨利避害是本能。郭生為什么背叛華族，相信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清楚了。他背叛以后又在背地里搞哪些小動作，當然也是因為達成合作以后，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圓滿�！�
寧心冷笑，“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做錯了，那么就會后悔。遭遇的打擊越多就越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彌補�？伤瑫r又清楚自己犯下的錯到底意味著什么。所以即使是彌補，也彌補得遮遮掩掩，不干不脆�！�
說到這，寧安好像明白為什么克隆人恢復記憶，卻又恢復得不完整的原因。害怕他們反噬？不敢讓他們想起所有的事？
好像也不對，夏爾就記得很多事。但菲利克斯和塞繆爾明顯什么都不記得。這是有特殊選擇性的？
沒有跟郭生打過交道，摸不準郭生的做事風格。
寧安只知道，既然郭生有可能是華族戰(zhàn)士克隆體記憶恢復的主導人。且大部分的克隆體經(jīng)由他手創(chuàng)造。那么，有沒有一種可能，郭生會對他們的記憶做一點手腳？類似于修改數(shù)據(jù)，美化曾經(jīng)自己的所作所為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