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若一低頭看了一眼,便如同被灼燙般避開了視線,低聲念著冰心訣。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忘我守一,六根大定……”
他的聲音清朗動聽,聲聲吟誦,清風(fēng)徐來。
藺綏撐著頭漫不經(jīng)心地踩踏賞玩,還戲謔道:“小道君,怎么停了,繼續(xù)念啊�!�
孤月照大江,清波微蕩。
“戒點養(yǎng)氣,無私無為。上下相顧,神色相依。蓄意玄關(guān),降伏思慮。內(nèi)外無物,若濁冰清。塵垢不沾,俗相不染……”
這一聲又一聲,重復(fù)的一遍又一遍。
只是靜不了人心,反倒越發(fā)急躁。
波光粼粼,風(fēng)掀起一層又一層。
“虛空甯宓,渾然無物……”
渾然無物,真能渾然無物么?
若一明明閉著眼,腦海里卻依舊是眼前鬼君笑吟吟的模樣。
魂魄不似人,他的唇是冷的,足尖也是冷的。
明明有一身道術(shù),卻縱容厲鬼胡作非為。
藺綏開始挺開心,后邊倒有些敷衍了,雖然他是個持之以恒的人,但在某些方面在重復(fù)地做機械性行為里,還是難免覺得枯燥。
弄弄停停,然后看看小道君努力鎮(zhèn)靜的模樣解乏。
若一自然也感覺到了那力道越來越輕,口中吟誦的冰心訣與靜心訣的聲音也越來越小,近乎于呢喃。
他終究是睜開了眼,不過沒往下看,只是看著藺綏。
鬼君的身體浮在半空中,腳自然地垂落在他身上,不必費力地曲起。
那雙淺棕色的眼眸里藏著幽深,他明明一言不發(fā),藺綏卻被他看的有些脊背發(fā)燙。
惡面有惡面的樂處,善面自然也有善面的趣味。
“小道君,繼續(xù)念,這清心訣我還沒聽夠�!�
若一凝望著他,繼續(xù)念著經(jīng)文。
直至某一瞬,驟然停止。
藺綏重復(fù)念著:“無癡無嗔,無欲無求?”
霜白月光涌動,于足底漫出一片綿長之景。
“這樣多,想必是心口不一。”
玉面佛心的道長闔眸,耳旁綴著紅意,默認(rèn)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 營養(yǎng)液5.1w加更。
來自道家冰心訣。
小白,你的好日子要到頭啦,會搶吃的狗勾才有奶吃啊。
感謝在2022-01-03
23:59:22~2022-01-04
22:59: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遲虞、nora_ohnan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文荒了、瓊樓三百丈、墨墨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吉里愛吃魚、涼月輕風(fēng)
90瓶;五十五
50瓶;晏珹
45瓶;墨墨
35瓶;宵酒、鵺語、失控
30瓶;晉江的鎖被我吃了、星光垂野、洛軾、瞎jb跳腳的滾、究九、昭燈、牛奶
20瓶;冷酷魚丸
17瓶;七堯
16瓶;絕望的小山雞
15瓶;233、一只建盞、吃湯圓嗎、嘟比嘟比、我不準(zhǔn)你抱住最光陰、游吟花道、顏、過期烯蠱在線恰瓜、我好瓊啊、赤蜂、霖、祈祈祈笙、糖糖不要私刀、三鮮螺螄粉、折竹、阿白想養(yǎng)貓、岸汀、西山酉火、臨祈-7、綏綏平安、阿莫西林
10瓶;疑水以云、瑤砂茶、卿洛
5瓶;杜松子、那時極安靜
4瓶;青梅酒—黑加侖、錢念念念念不忘.
3瓶;茶噠嘉
2瓶;秦淮、霜燈鹿、飴村亂數(shù)我老婆、叮泠泠叮、聲聲、想要體驗?zāi)泻⒓埖目炻�、靜靜小天使、gdcbhrwdchgfv、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90章
鬼郎君x雙生子===
“只是可惜了。”
藺綏晃了晃自己的腳,
說什么可惜不言而喻。
若一的臉上覆了一層淺淺的紅,用帕子將他腳上的臟污擦拭干凈。
這藏著秘密和心事的帕子,在重重云霧遮籠的微末月光下,
沉進(jìn)了江水里,
再無人知曉。
天漸漸深了,游船畫舫里尋歡作樂的客人在天光大亮前都悄然離去,
濃厚的脂粉香仍然久久不散,遮掩著冷日之下的齷齪事。
若一從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自從奉師命下山之后,
他便一直在路上,
滅除了一個妖物后,
就朝著下一個兇物的地點而去,如今倒是走走停停,因為身旁鬼君有人間事要辦。
藺綏看著這船舫的事情,交接的差不多之后才離開,
那暗處的彎彎繞繞,
他沒必要指點太多,
只需要知道個大概。
處理好后,
他們再度啟程。
越往北走,天氣越發(fā)寒冷。
在南邊時還是深秋,往北邊走的初冬就已經(jīng)隱隱下了雪沫子。
若一也不是只見兇物才出手,這一路走過去,
遇見妖物作亂之事,
他必然不會坐視不管。
不過和從前也有些不同,
以往這些妖鬼他都是通通滅除,如今碰見是鬼魂作亂,便將它們留著給藺綏進(jìn)補,
偶爾還會和藺綏一同去尋怨鬼,將他們帶到藺綏面前。
在藺綏和若一經(jīng)歷了第一場雪時,一名身著玄衣襖裙的女子站在了玄淵鬼城前。
玄淵鬼城是一座只在夜晚出現(xiàn)的城池,存在于結(jié)界之內(nèi),內(nèi)有無數(shù)鬼魂來往交易,有時與人間也無異。
不過,這座鬼城在兩月前經(jīng)歷了一場風(fēng)波,鬼王易主了。
鬼城門開,內(nèi)里鬼影重重。
什么樣的死法都有,這飄的多是孤魂野鬼,講究些的將自己收拾的體面一點,也有那不講究的腸子舌頭全都露在外邊,手里捧著腦袋,又或者斷了上半身在爬,若是人看見了怕是能三魂丟了七魄。
玄衣女子走入其中,她雖然有影子,但大家卻下意識忽略了。
她滿身死氣,手隱隱可見白骨,鬼味兒濃厚,沒人能嗅見她身上活人的味道。
妙音行走在長街中,淡定地繞開地上長發(fā)鬼的頭發(fā),如果是幾個月前,她看見這些景象,也定然會被嚇得魂不附體,但是現(xiàn)在早就練出來了。
那根原本在她小臂上的灰粉色的線,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她面中了。
妙音知道,之所以會這么快,是因為她殺了人。
那日燕鬼君憤而離開后,他在原地等了四五日,也回了妙山,在鬼君座下請示告知,她要回家鄉(xiāng)一趟。
報仇不是那么輕易的事,而且她也不是想只殺權(quán)貴那一個人,牽涉在其中的人都應(yīng)該付出代價。
所以她等待了近乎兩月,看著權(quán)貴家破人亡,驚恐死去后,給父母上了香,再和從前照顧過她的長輩道別,離開了家鄉(xiāng)。
她本是回了妙山,可是鬼君遲遲不歸。
按照這根死線蔓延的速度,她怕等不到鬼君回來,她就先死了。
她還記得和鬼君的約定,哪怕死后也是鬼君的使女,她擔(dān)心自己就這么死了會被帶去投胎,有或者變成沒有記憶的孤魂野鬼,所以打聽了燕鬼君的行蹤后,便來了此處。
鬼王居住的宮殿又層層把守,可不是什么小鬼都能見到,妙音見門口的鬼不耐煩地驅(qū)趕她,只說:“我是妙山君的使女�!�
門口守衛(wèi)的鬼立刻臉色大變,趕忙帶著笑請人進(jìn)去了。
整個玄淵鬼城哪只鬼不知道鬼王在找一個叫“妙山君”的鬼,每次聽不到回應(yīng),那森森鬼氣仿佛要把整座城的鬼都給吃了,鬼都膽戰(zhàn)心驚。
妙音立于殿中,看見了坐在上方的男人。
和兩個月前相比,燕鬼君又嚇人了許多。
頎長的身軀隨意的靠在玉椅上,冷厲的面龐和血紅的眼,戾氣十足,周身之氣暴虐,仿佛都看上一眼都會被他殺死。
“他沒來?”
燕秦眼里不自覺帶上些失望,剛剛好了一點的心情,又重新跌回谷底,又看誰都不順眼起來。
“君上還未歸來�!�
妙音知道鬼王派人在妙山上把守著,但卻沒有多此一言。
燕秦不耐煩道:“那你來干什么?”
他還以為那個沒良心的始亂終棄的鬼派人來跟他說些什么,但既然不是這樣,他就沒什么耐心了。
妙音將自己的來意如實告知,斟酌道:“并非是想來打擾鬼王殿下,只是君上歸來,定然是會來尋鬼王殿下的�!�
燕秦本來是懶得管這件事的,但聽到她這句話,不自覺直起了身子,又冷笑道:“他會來找我?”
“鬼王殿下于君上而言自然不同,一定會的�!�
妙音十分肯定地說,她這么說倒不是只為了留在這里,也有幾分把握和依據(jù),她擅情善曲,更善觀情。
她能感覺到燕鬼君對君上來說不同,雖然她不知君上為何一去不歸,但她覺得君上應(yīng)當(dāng)不會輕易放下才對。
燕秦的心情因為她這句話回溫,點頭說:“你這件事不過是小事,等著就是了,你要是想讓死期提前,我也不介意現(xiàn)在就動手�!�
妙音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我不著急�!�
她終于知道為什么那條蛇說燕鬼君不會說人話了,這說話的方式確實是比較獨特。
燕秦忽然看見了妙音不離手的那把琵琶,又想到了什么,把她叫住了。
“你這把琴現(xiàn)在練得怎么樣了?”
妙音回答很謹(jǐn)慎:“不說純火爐青,也有十之七八�!�
“那能亂人心么,就是……亂一個無心無欲的人的心�!�
燕秦想起了藺綏最開始做這把琴的目的,忍不住問。
“應(yīng)該可以�!�
妙音沒有打包票,畢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也不能篤定一定可以影響到這樣一個人。
燕秦衣袖輕拂:“別和我說應(yīng)該,就說不可以�!�
妙音被她這話弄得好,一會兒才轉(zhuǎn)過彎,滿眼寫著困惑。
“回頭他回來了,問你你就告訴他不可以�!�
燕秦懶得解釋那么多,眉宇間陰霾更深。
妙音不解其意,只好點頭稱是。
反正到時候君上回來了,要讓她去做,她自然全力以赴。
燕秦把妙音安排好后,去了一趟鬼牢。
這里邊關(guān)押的都是惡鬼,其實這么說有些寬泛,因為這鬼城里能混到上層的自然沒什么好鬼。
這些個都是跟著前任鬼王,對他心思不老實的,他自然是可以把這些玩意給吞了,不過他偏要留著。
這些可都是他的聘禮,他就是要讓藺綏知道,他要多少鬼氣他都可以為他奉上。
為什么要走呢?留在他身邊和他一起,有什么不好?
燕秦不明白。
如果說是他渡鬼氣渡的太頻繁,他也不是不可以少弄一點,不弄是不可能的,他看見藺綏就想弄他,看他吃到吃不下的樣子。
他喜歡,他就去做,他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燕秦心想,這么多鬼氣,應(yīng)該足夠留下藺綏吧,要是不夠,他就再去搶,反正這世間又不止這一座鬼城。
西關(guān)州。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藺綏看著天邊散落仿佛無休無止的鵝羽,和若一停留在了客棧里。
如果趕路,倒不會這么慢,但因為他要干涉人間之事,所以這一路走走停停,過了兩三個多月才走到西關(guān)的地界。
燕秦的家梧城,就在西關(guān)州的最西邊。
只是不知道燕秦現(xiàn)在在哪,橫豎是在禁制的感受范圍之內(nèi),藺綏打算帶若一先到梧城,再去找惡面,讓他們相聚。
“雪停了再走吧,反正那玩意兒就在那里,也跑不了�!�
藺綏靠在窗邊,欣賞著外面的雪景。
這已經(jīng)不是他們遇見的第一場雪了,遇見的第一場雪在半月前,他們沒耽擱地繼續(xù)往前走,滅了兩個兇物后,又遇見了這場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