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朝中上下雖然依附他的人特別多，可是盼著他早點(diǎn)病死從他嘴里奪食的人更多。
從古至今，奸佞能夠善終的可寥寥無幾。
不過這對于藺綏來說并不是什么問題，藺綏轉(zhuǎn)動著手腕上的紅珠，喚人收拾了藥碗，想著燕秦會在何處。
根據(jù)命運(yùn)的指引，燕秦一定離他不遠(yuǎn)，只是不知什么時候會送到他的跟前來。
藺綏披衣，打算起床在府邸內(nèi)走走。
門外候著的仆人立刻緊張的不行，叮囑他多穿些，似乎是生怕這五月的天氣能讓他病倒。
“我身子骨還沒那么弱�！�
藺綏擺手，這身體只是傷了根基容易發(fā)虛。
喝藥續(xù)命就是靠著那些藥壓制毒性，并且吊著元?dú)猓舅卦谏眢w內(nèi)堆積，所以略顯虛弱，但也沒有真的到弱不禁風(fēng)的地步，也并不會動不動咳血。
這點(diǎn)讓藺綏比較滿意，要是虛弱到愛都做不了，他會不太高興，這一點(diǎn)與共感喚醒記憶無關(guān)。
畢竟欲是人之常情，也是他被取悅的一種方式，他可以選擇不那么做，但不能安排他做不了。
彩綃見主子不聽勸，有些著急地說：“可您前些天才說您身子骨更差了�！�
藺綏一時靜默，原主的確說了這種話，不過不是因?yàn)樗纳眢w更不舒服，而是想用這件事來對外界傳達(dá)信息，好叫那些緊盯著他不放的人能夠從他身上轉(zhuǎn)移一點(diǎn)注意力。
“無礙，最近府里有進(jìn)什么新人嗎？”
藺綏轉(zhuǎn)移了話題，在庭院內(nèi)散步。
彩綃搖頭道：“沒有，爺可是覺得奴仆不夠使了，還是想要再增添一些人手，奴婢可以立刻去安排�！�
彩綃是陳和給原主的人，一直在原主身邊做一等使女，府內(nèi)雖然有專門的管家，但她的權(quán)力遠(yuǎn)在管家之上。
“把所有的人再查一遍，最后呈上來讓我過目�！�
藺綏想著沒有新人大概燕秦不在其中，看來是玩不了什么霸道老爺俏奴仆的戲碼。
不過斷然沒有白說出的話，他干脆把人徹查一番，看看這府里有多少不老實(shí)的人。
畢竟陳和留下來的人也并不是都信服原主，人為財(cái)死鳥為食亡，說不定就能揪出兩個背主的家伙。
彩綃聞言神色微微嚴(yán)肅，立刻點(diǎn)頭。
晚間的粥由另一個一等使女云綃端來，擺放在藺綏的身邊。
原主周身伺候的兩個一等使女，一個主內(nèi)，一個主外。
云綃性格沉穩(wěn)，不愛多言，負(fù)責(zé)處理內(nèi)務(wù)，彩綃則潑辣外放，負(fù)責(zé)處理外事。
藺綏喝著煮的軟爛的粥，動作頗為緩慢，云綃靜靜候在一旁，安靜到讓人似乎可以忽略她的存在。
藺綏觀察了她好一番，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云綃立刻遞過了干凈的帕子，等著藺綏接過。
“云綃，這內(nèi)務(wù)你打理了許久，想不想做些其他事情？”
云綃聞言微驚，立刻行禮道：“主子讓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不敢有別的多想�！�
“以你的能力，只做些內(nèi)務(wù)未免有些可惜，我現(xiàn)在有些新的事要交給你，你敢還是不敢。”
藺綏可沒打算向原主那樣坐吃山空，對于他來說，要做一件事情，當(dāng)然就要做好，哪怕是做奸佞，也要做其中最出挑的一個。
云綃恭敬垂首：“主子有令，云綃自當(dāng)全力以赴�！�
藺綏對她吩咐了一番，解下了腰間的令牌，放在了她的手中，讓她現(xiàn)在進(jìn)宮到內(nèi)務(wù)府去。
彩綃和云綃都是陳和給原主的人，往上三代都查得清楚明白，他們的賣身契包括一家人都在陳和的勢力網(wǎng)中，不怕他們背叛，藺綏自然也用的放心。
云綃在第二日早間來回復(fù)，彩綃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一向以主子身邊第一人自居，而今主子讓云綃去和宮里的人聯(lián)系，擺明了是要更重用云綃。
藺綏往湖里撒了一把魚食，看著那些魚兒越出水面爭搶。
“一個池子里，跳的最歡的那條魚，一定容易先被吃了�！�
藺綏的語氣平和，彩綃以為這是警告，臉色有些發(fā)白。
“不過總得跳的高些，那樣才能叫人記住，只是面上揚(yáng)了，心里可別揚(yáng)著�！�
藺綏需要一個在外能夠宣布自己旨意的人，彩綃就是很好的人選。
只是人在河邊走，也得小心不摔下去才行，藺綏身邊不需要驕傲自滿，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的人。
彩綃行禮：“奴婢省得�！�
“放心，你在我身邊這么久，我自然是知曉你性子，你辦事我一向放心，只是不可能所有的事都讓你攬了去，你若是只想要肥差，那我便再為你調(diào)動調(diào)動。”
藺綏知道她忠心耿耿，沒有的心思，便也愿意給個甜棗。
彩綃搖頭：“為爺做事，怎能挑肥揀瘦。”
如是她又恢復(fù)了以往潑辣丫頭的模樣，面上帶笑。
她道：“名冊正在整理了，晚間能送到您的案頭上�！�
他們正在這說著話，有小廝來報(bào)，說戶部的王大人提著禮物來探病。
藺綏換了衣服去了堂屋，這戶部的王大人算是跟在原主身后拍馬屁的小弟，沒什么能力但拍馬屁的功力一絕，也穩(wěn)穩(wěn)地在朝里當(dāng)著官，平日里會時不時的給原主送一些珍稀玩意兒，和原主一起冒壞水。
客氣寒暄的話說完，王大人終于表明了此行的目的，來給藺綏說笑話。
“您這幾日因病沒上朝，可不知道燕峮那家伙因?yàn)闆_撞了陛下，被關(guān)到天牢里去了，不知道要被貶到哪里去。”
王大人的臉上寫滿了幸災(zāi)樂禍，恨不得拍手稱快。
藺綏在記憶里找到了這個名字，燕峮乃是禮部尚書，是個為人清正嚴(yán)肅的中年人。
他是朝里為數(shù)不多的一股清流，也是最板正的那一款忠臣。
在太后把控朝政期間頗為重用，干了不少實(shí)事，但自從太后病逝后，他因?yàn)榻?jīng)常直言上諫，批判皇帝的享樂作風(fēng)，沒少惹皇帝生氣。
但因?yàn)樗翘煜挛娜丝谥星逭鞯拇�，再加上他是皇帝幼年的老師，所以皇帝也不會真的對他怎么樣，頂多把他貶出去，在別人的進(jìn)言下心情好了又讓他升回來。
原主的記憶太多，藺綏一時半會兒不可能每件事情都記得清，很多記憶碎片都是被動觸發(fā)，他想著這個人的姓氏，依稀記得這位大人似乎有兩個兒子。
“他又干什么了？”
“前些天東部終日陰雨綿綿，郾城決堤，淹了一些地方，這事兒陛下已經(jīng)讓人處理了，他說陛下不夠重視，因?yàn)樗惹吧系恼圩永镆呀?jīng)奏明了這件事情，但是總在事后才進(jìn)行彌補(bǔ)。”
“你說這陛下能高興嗎？”
王大人搖頭，笑罵燕峮蠢。
“我記得他有兩個兒子，叫什么？”
王大人一時半會兒沒轉(zhuǎn)過彎來，稀里糊涂地回答道：“他是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燕松，在柏州做六品官�！�
“小兒子燕秦，還未及冠，不過倒是有幾分才華，是今年秋闈的解元，明年的春闈怕是也要大放異彩�！�
王大人琢磨著藺綏話里的意思，卻見藺綏又說到了別的話題，也就放下了這心思，以為藺綏就是隨口問問。
王大人走后，藺綏讓身邊的人去探聽了這件事。
傳回來的消息卻不太好，皇帝最煩處理朝著那些繁瑣事，這次他自覺的自己這件事情處理的已經(jīng)很迅速，沒想到還要被臣子落臉子，心里非常不高興，打算把燕峮貶到姮州去。
姮州被山包圍著，民風(fēng)還不太開化，去那兒做官想干出實(shí)事難到不可能，除非能夠鎮(zhèn)壓住本地的刁民，可燕峮那身子骨因?yàn)樵缒觊g為了政事忙碌，又在被貶升遷的過程中舟車勞頓，并不是特別健碩，恐怕在那個窮山惡水的地方熬不住。
藺綏披了大氅，坐上馬車出了門。
燕家在的清水巷外是一條大道，身著月白色衣袍的少年郎沉著臉心事重重地走在歸家途中，身后響起了一陣馬車輪輾過青石板的聲音。
一輛馬車停在了他的面前，青衣婢女從馬車?yán)锵崎_簾子，對他客氣道：“這位郎君，我們爺想請你上車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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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奸佞權(quán)貴x忠臣之后===
忽然被搭話的燕家二郎對這陌生的邀約有些警惕，
便道：“你家主人是誰？”
這馬車看起來頗為不俗，想來是家境殷實(shí)。
他結(jié)交的好友中倒是有出身富貴，但是他都記得他們家馬車的樣子，
絕非是眼前這一輛。
“我家主人姓藺，單名一個綏�！�
燕二郎聞名微微皺眉，
本就心事重重現(xiàn)在又多添幾分陰霾。
他雖然還未入仕，但對朝中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尤其眼前人的名字，
還曾經(jīng)在他爹的口中出現(xiàn)過很多次。
奸黨亂國，那些喜好弄權(quán)尸位素餐之人，無疑令人憎惡。
朝中奸佞不少，
這位大人正當(dāng)紅，
雖然說不上一家獨(dú)大，
但也絕對是位高權(quán)重。
他輕聲道：“原來是忠良公，不知找我有何貴干？”
少年郎并沒有像自己剛正不阿的父親那樣不假辭色，他只是眉峰微微斂起，面上毫無笑顏，
姿態(tài)不卑不亢。
燕秦已然從父親的好友那里聽從了陛下要將他父親發(fā)配到姮州的消息，
父親如今還在天牢里關(guān)著，他剛剛才探望回來。
他從父親說了這消息，父親倒覺得沒甚所謂。
無論被貶去哪兒他都行，甚至覺得去窮山惡水之地更能好好作為一番。
母親倒是在家里哭了一整夜，
讓他勸勸父親，燕秦自然也不想父親被貶到苦寒之地，所以正在努力的想辦法，可惜卻沒有什么好的計(jì)策。
若是他不是白身，有個一官半職，
倒也好活動，偏偏他今年才參加秋闈，前些年都在四處游學(xué)增長見識，如今只有個解元的名頭，也只能用父親的名義去找親朋。
可偏偏父親是直接觸怒了圣上，其他人也只能幫忙說道說道，但未必有效果。
如今聽見藺綏的邀約，也只能客氣謹(jǐn)慎的詢問，生怕惹惱了這位奸佞，讓父親陷入更惡劣的境地。
彩綃道：“郎君上來便知�！�
彩綃心里其實(shí)有些不喜面前這位郎君，盡管他儀表堂堂，生的一副芝蘭玉樹的好模樣，但他是燕峮的兒子。
燕峮說是主子的仇敵也不為過，誰讓他總是參主子一本，還時不時寫些文章暗諷，以至于主子的名聲在天下讀書人那里都不太好，一個個提起主子都是一副不齒的模樣。
說他是閹黨的兒子也是個小閹黨，又罵他不孝，背棄祖宗去做絕后的人的孩子，文人罵起人來都不帶臟字卻格外難聽，彩綃沒少生氣。
她家爺可不是太監(jiān)，只是前些年傷了身子，對那中事情提不起興趣去罷了。
“今日不大趕巧，若是忠良公有話要講，那便改日再見。”
燕秦婉拒，這擺明了的龍?zhí)痘⒀欓T宴，他怎么敢上藺綏的車。
若是可以，他是半點(diǎn)都不想沾上這人，若是家里人知道了，他爹一定第一個發(fā)怒。
不過他也并不是礙于他爹，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家世代書香門第，他以后的宏圖也是做一個清正廉明的好官，為天下蒼生貢獻(xiàn)自己的一份力量，斷然不會和這中奸邪之人攪和在一起。
“改日，那我偏要今日呢？”
一道略帶低沉的聲音從馬車內(nèi)傳出，馬車外側(cè)在車簾在燕秦眼前被掀開，先露出的是一截白皙指節(jié)。
這話語里充斥著玩味和不容置喙，燕秦的視線隨著簾子的一角向上，看見了開口之人的面龐。
多情眼下含朱唇，一副昳麗好相貌，芙蓉面帶著些病氣。
卻不叫人覺得柔弱可憐，反倒有些讓人捉摸不透心里下意識生涼的意味。
燕秦視線停駐，他并非是會沉迷于表面皮相之上，但望進(jìn)這雙含情眼眸里，卻有些移不開眼。
原來權(quán)傾朝野的生的是這樣一副樣貌，倒也合情合理，畢竟他帶著戲謔意味說出來的話語，可不叫人覺得他是在開玩笑。
燕秦仍想推拒，雖然心里格外好奇藺綏要找他說些什么事，但依舊是理智占據(jù)了上風(fēng)。
可他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聽見眼前青年道：“我這幾日在病中未能上朝，今日才聽聞了令尊之事�！�
燕秦心里一緊，心生警惕。
“陛下此次龍顏大怒，恐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燕小郎君，真的打算改日再說么？”
“忠良公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