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他拿起了酒杯,卻未送到燕秦口中,手腕轉(zhuǎn)動,透明的酒液便順著小臂下淌,滴落在了衣裳上。
年輕的鎮(zhèn)撫司緹騎大人便握著美人的手腕,順著手臂內(nèi)側(cè)親吻舔舐,以下犯上,同心上人一起進了荷池深處。
小舟搖搖,桌上的酒壺酒杯滾落到了地上,也無人在意了。
從舟上略有些踉蹌的上岸后,藺綏才帶著慵懶地問起了正事。
“那人招了嗎?”
燕秦理著他的衣袍道:“已經(jīng)招了,再花點時間,禮親王的爪牙都會被拔掉。”
藺綏點頭,飲盡杯中青梅酒。
他在這個世界的任務(wù)還有最后一點微不足道的阻礙,那就是禮親王。
燕秦前兩日緝拿了禮親王勢力內(nèi)比較重要的人,正在審問,如今已經(jīng)有結(jié)果了。
對付禮親王,藺綏沒打算毒回去,讓禮親王看著自己籌謀半生的東西一點點消失,那種打擊對他來說無疑更大。
藺綏如今已經(jīng)有能力左右皇權(quán)更迭,大皇子已經(jīng)被他扳倒,只要他想,六皇子可以立刻成為太子,甚至能夠不日登基。
所有人都清楚這一點,六皇子也是滿心期待地等著做太子,但是他擔(dān)心藺綏想效仿太后攝政,所以六皇子母子倆一邊在宮中注意宋容華的肚子,一邊對藺綏又是討好又是提防。
不過六皇子卻是多慮了,藺綏沒有等宋榮華懷孕生子再挾天子的打算,又浪費時間又麻煩。
現(xiàn)在明帝在位,藺綏就能翻云覆雨,為什么還要這么快讓新帝出現(xiàn),
他只是要達到?jīng)Q定誰是皇位繼承者的目標(biāo),不代表他就要立刻讓誰登基。
如果六皇子不聽話,藺綏會考慮換人,但就目前這個情況來說,六皇子的誠意還不錯。
只是他比較大皇子還是年輕了些,但不會比明帝更差了,起碼他的辦事能力比他爹強。
雖然心里有了打算,但藺綏沒有很快表態(tài),直到
六皇子那邊又給了誠意,藺綏這才給了準(zhǔn)信。
恰好,這日早朝過后,他被明帝留了下來。
皇帝要說的也是立太子之事,他覺得如果自己早點決定太子是誰,可能大皇子也不會走到要弒父篡位的那一步。
他不想再拖下去,省得另一個兒子也被自己搞的著急了。
而且他現(xiàn)在也想明白了,當(dāng)太上皇也挺好,都不用被臣子們煩,可以全心全意地玩樂了。
母后在時有母后,現(xiàn)在不是還有兒子嘛。
皇帝有些絮叨地說了一堆,然后問:“愛卿,你覺得呢?”
“微臣也認(rèn)為當(dāng)立太子,只是六殿下尚且年輕,陛下無需急于退位,先讓六殿下沉下心磨礪幾年再言�!�
在他答應(yīng)六皇子的時候,六皇子的興奮與顧慮都難以遮掩。
現(xiàn)在他是六皇子的助力,可當(dāng)六皇子成了太子乃至皇帝的時候,他這權(quán)臣可就是六皇子的身側(cè)豺狼了。
不過藺綏沒在意他什么想法,明帝身上的毒已經(jīng)被他解的差不多,還有些年可活,六皇子想登基,等著吧。
皇帝聽了藺綏的話,也覺得很有道理,輕嘆道:“那就勞煩愛卿多多費心打磨這孩子了。”
皇帝一點兒沒覺得自己這話說的有問題,拿著筆寫了詔書。
要立太子,禮部少不得要開始忙碌。
藺綏沒把這件事攬到自己身上,而是讓皇帝交給禮親王承辦。
禮親王心有憋悶,但被藺綏架在那兒,也不得不答應(yīng)。
六皇子擔(dān)心禮親王會動什么手腳,也花心思去督辦。
藺綏輕易地將二者凝聚在他身上的視線與矛盾進行了微妙的轉(zhuǎn)移,借此機會繼續(xù)對禮親王下手。
立太子這等大事,各州的官員們也很快知曉了。
在郾州的燕峮立刻又給兒子寫了家書,京城這些日子發(fā)生了太多的事,從大皇子到立太子,一樁又一樁。
他可以猜出錦衣衛(wèi)猜出藺綏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所以在家書中也對兒子有頗多告誡,讓他要時刻謹(jǐn)記為國為民,不要走偏了路。
燕夫人在旁說:“再問問二郎可有婚娶之意,他也不小了,我前兩年就想為他相看姑娘,只是他一直在外,回京又專心讀書……我兒如今是狀元郎,這郾州來打聽的人家都不少,甚至京城的夫人們都寫信來問,我得好好選選才是�!�
燕峮卻覺得不需要那么著急,不在意道:“大丈夫何患無妻?”
不過說是這么說,他還是把夫人的問話加到了書信里。
半個月后,燕峮收到了京城來的回信。
信上燕秦先是寫了自己有心上人的事,而后再說朝事。
信上言明他的一些想法,讓燕峮忍不住嘆道:“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啊,二郎長大了,看的比我明白�!�
燕夫人則是嘀咕:“有了心上人怎么不讓我們?nèi)ヌ嵊H呢,難道是對方不喜歡他?”
在旁邊陶醉的老父親立刻接話:“不可能�!�
“難道是在孝期……還是年齡不夠,又或者家中還有意再留幾年,可總能先定親。”
燕峮勸道:“二郎心里有主意,你就別擔(dān)心了,反正不是藺綏的女兒,怎么都成�!�
燕大人對這一手遮天的權(quán)臣仍然是很有意見,而且覺得很危險,盛極必衰,這樣的人家還是離遠些。
燕夫人吃驚:“藺指揮使有女兒?”
燕峮摸著胡子略有些喜色地說:“就是因為沒有,哈哈哈哈這就斷然沒有結(jié)親的可能,不怕藺綏認(rèn)兒子不成要認(rèn)女婿�!�
燕峮卻是不知,若是要結(jié)親,何須藺綏有女兒。
京城,欽天監(jiān)算的良辰吉日里,太子受封之禮準(zhǔn)時開始。
藺綏看著人群中的禮親王,輕聲道:“該結(jié)束了�!�
五月底,禮親王意圖謀逆的一些證據(jù),呈到了東宮的案頭。
藺綏沒興趣處理這些夾雜在冗長往事里掀不起風(fēng)浪的東西,干脆就讓太子去處理,反正太子不會覺得這是個爛攤子,反而會覺得是份禮物。
禮親王的根系被拔除,太子乘機安插了自己的人,太子黨壯大,但太子并沒有就此與藺黨較勁,他還需韜光養(yǎng)晦,所以對藺綏越發(fā)客氣,在朝堂上營造了一派和諧景象。
原主的愿望完成,燕秦的魂魄在此次也休養(yǎng)完畢。
庭院里,一派夏日悠閑好景。
彩綃讓丫鬟把藺綏的蘭花搬到屋檐下,以免被太陽曬過頭,而后去角落里和云綃一塊兒做針線活,同她說著近日看的話本子。
藺綏躺在軟榻上,握著燕秦的手,和他一同脫離了這個世界。
===第285章
何處是故鄉(xiāng)===
這次世界經(jīng)歷的時間沒有上個世界的長,
因此修真界現(xiàn)實流逝的時間也遠遠短于之前。
懸劍山洞府外依舊沒有傳信符,藺綏檢查了一番燕秦的神魂,內(nèi)里只剩一道裂縫。
藺綏放松道:“快要痊愈了�!�
燕秦點頭,
唇角彎彎。
藺綏催動小玉像,準(zhǔn)備進入最后一個養(yǎng)魂世界。
玉像浮動在半空中,
光芒閃爍。
藺綏神色微變,感覺到了一股吸力。
或許是因為他上個世界魂魄離體之故,小玉像為了繼續(xù)維持世界運轉(zhuǎn)所以耗費了力量,
在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沒有辦法再創(chuàng)建一個新的世界,只能夠從他的記憶里抽取真實的完整的世界作為基底來運轉(zhuǎn)。
如今玉像已經(jīng)和他還有燕秦的魂魄連接,
他如果現(xiàn)在打斷施法,不僅燕秦要傷上加傷,作為催動者的他更是要元氣大傷。
他認(rèn)為的真實的完整的世界……并不是這里,藺綏沒有想到他覺得不必對燕秦言說的東西,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呈現(xiàn)在燕秦的面前。
作為被抽取記憶的人,
進入到養(yǎng)魂世界內(nèi),
他必定如同燕秦那般失去記憶,否則世界無法穩(wěn)定,
而燕秦會不會也像之前那樣失去記憶,
他也無法斷定。
藺綏不知道他們會去往他記憶里的哪一段時期,感覺到意識的抽離,
只來得及留下一句話。
“如果你來到我的世界,看見的是幼年的我,不必帶我出泥沼�!�
燕秦在墜入黑暗前,聽到了這道聲音。
感覺到腳下踩著實地,
燕秦仍然在迷茫中。
阿綏這句話,
是什么意思?
而后燕秦立刻反應(yīng)過來,
在這次的養(yǎng)魂世界里,他并沒有失去記憶。
眼前是寬闊的馬路,街道兩邊樹木林立,高樓大廈拔地而起。
路過的人朝他投來了好奇的目光,讓燕秦感覺到異樣,立刻低下了頭。
衣袖上繡的是劍宗的符文,燕秦不會看錯,這是他們劍宗內(nèi)門弟子的服飾。
燕秦甚至感覺到了背后晨霜的存在,他取下了背后的劍鞘抱在身前,晨霜是與他魂魄相通的本命劍,他能感受到晨霜在劍鞘中的輕輕顫動。
燕秦轉(zhuǎn)身,眼前是商店的玻璃櫥窗,從倒影里燕秦看清了自己的模樣,微微出神。
這身裝扮不屬于現(xiàn)在的懸劍山之主,屬于從前劍宗里籍籍無名的內(nèi)門弟子,是他與藺綏初見時的模樣。
藺綏的那句話透露了太多信息,如果這里才是他的世界,那么修真界呢,幼年的他身在泥沼之中嗎,又為何不讓他出手?
燕秦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變故,但是結(jié)合眼下的情況和藺綏的話,也能推測一番。
這里是藺綏的世界,那么這里便沒有他的容身之所,所以他才會以本體的姿態(tài)進入這里,而不是替代別人的身份。
至于他這副模樣,可能是世界承受不了過強的力量,也可能是因為阿綏的意志。
這個世界他們還未相遇,所以他會以初遇時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嗎?
燕秦收起了思緒,朝著無人處走去。
將晨霜化為了手腕上黑繩串起的白珠,燕秦才走了出來。
世界需要穩(wěn)定,那么阿綏現(xiàn)在多半沒有記憶,應(yīng)當(dāng)還是十次共感方可喚醒。
可人海茫茫,尋找一個人如同大海撈針,不過燕秦也不是太擔(dān)心,命運會指引他們相遇。
如今他要先處理好自己身份的事情,因為他以本體出現(xiàn),這個世界不會有他的存在痕跡。
簡而言之,他是個黑戶。
儲物戒無法動用,哪怕可以里面的東西也用不了,所以他現(xiàn)在還沒有錢。
一瞬間燕秦腦海里出現(xiàn)了許多種賺
錢的辦法,可玄術(shù)不能動用,擔(dān)心觸犯規(guī)則,炒股需要本金和賬戶,哪怕是門檻極低的網(wǎng)絡(luò)渠道賺錢,都需要實名認(rèn)證。
來到藺綏世界的第一天,燕秦走向了派出所。
警察問起他只能一問三不知,將失憶進行到底。
畢竟比起穿越這種話,還是失憶更可靠些。
“什么都不記得的了嗎?”
“只記得名字�!�
“你身上穿的衣服是?”
“可能是spy吧�!�
“這你就想起來了?”
“路上的人是這么問我的,如果不是的話,那我可能是穿越了�!�
民警看著旁邊的同事說:“可能是搞這個什么s的時候腦子出事了,現(xiàn)在的年輕的人啊……”
民警查了他的姓名,又拍了他的照片導(dǎo)入搜索,沒有找到他的記錄,但也不是犯過事的人。
最后警察只能發(fā)布了公告,戶籍手續(xù)的辦理極其繁瑣,只能讓燕秦先等等。
考慮到燕秦獨身一人沒有去處,一個好心的單身民警收留了他,還借了他兩身常服。
為了不太引人注目,燕秦自己動手把頭發(fā)剪了,他無法動用術(shù)法,能幻化晨霜只因他們魂魄相連,如今障眼法都沒法施展,只能如此。
收留他的熱心警官問:“你力氣大嗎?”
見燕秦點頭,他又說:“你現(xiàn)在什么都想不起來,又身無分文,還是先找點事情做最好,如果你不怕吃苦的話,我親戚那里在找卸貨的短工,早上八點到十一點,下午兩點到五點,干兩天,一天兩百,你去嗎?”
燕秦繼續(xù)點頭,不僅僅是為了錢,任何發(fā)生在他生活中明確指引他去某個地方的事情,都有可能是他找到藺綏的契機。
“行,那我把你介紹過去了�!�
“謝謝�!�
燕秦看向自己的手腕,晨霜珠暗淡無光,似乎是在等待著發(fā)亮的機會。
阿綏會是何種模樣,抱著這種期待,燕秦在第二天去了約定的地點。
警官的親戚是給超市供飲料的渠道商,燕秦的工作就是在貨車上,等司機停車的時候和司機一起把貨搬下來就行。
可惜晨霜珠一直都沒有亮起,直到第二天下午,最后一波貨在一個小超市送完。
白色的光芒驟然亮起,像是某種急切的催促。
燕秦立刻朝著前方看去,超市里走出了一個提著購物袋的男孩。
他的阿綏現(xiàn)在還是個小孩嗎?
想到藺綏說過的話,燕秦心里一緊,和那個司機打了聲招呼,急忙走了上去。
“阿綏?”
前方的人果然停住,轉(zhuǎn)過身看著他。
那雙燕秦所癡迷的多情眼眸如今還未完全長開,內(nèi)里沒有笑意也沒有光亮,平靜默然,在一個孩子身上顯得格外陰郁。
男孩在他面上定定地看了幾眼,又看向他手腕上的白珠,又轉(zhuǎn)身繼續(xù)向前走了。
奇怪的熟悉感,藺綏微微皺眉,警惕心讓他沒有搭話的打算。
他繼續(xù)朝著家里走,走到家門時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將購物袋放在了桌上,將錢放在袋子旁。
男人趿拉著拖鞋從客廳走了過來,看見便扯著嗓子罵:“一個購物袋兩毛,這點東西你沒有不能拿回來嗎,老子怎么養(yǎng)了你這個浪費錢的玩意。”
“行了,兩毛錢跟他計較什么,回頭當(dāng)垃圾袋用�!�
在客廳打手機麻將的女人被吵到有些不耐煩地說,藺綏垂著眼眸,依稀記得手臂上的淤青似乎是因為前兩天他忘丟垃圾被女人掐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