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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像是嗓子不舒服。

    裴宴沉認(rèn)得她就是那位六小姐，隨身還帶了沈大人的名帖。

    她一個女子只身前來，不肯摘下面紗，并未有不妥。

    “沈六小姐不必多禮，你見本官所為何事？”低沉的聲音雖然冷厲，但并不顯得駭人。

    裴宴沉雖然恨不得殺了沈曦安，看他的妹妹自然也不順眼。

    但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一個毫無威脅的小姑娘客氣守禮，他即便此刻因?yàn)檠υ姮幍氖虑樾那椴缓�，還是刻意收斂了敵意。

    沈六娃恭敬回道：“我此番前來，是想求裴大人別為難我三哥�！�

    裴宴沉驟然握緊手中茶杯，勾起嘴角冷笑道：“沈曦安殺了趙大公子，本官只會秉公辦事�！�

    呵呵，你倒是把你眼中的殺意藏一藏呀，霸道的裴大人。

    沈六娃的目的是見到薛詩瑤，探探形勢再作打算。

    她這會兒故作驚慌道：“三哥并非有意。我此番來，不止想替三哥求情，同時也想以他家人的身份勸薛姑娘不要再同他糾纏不清�！�

    裴宴沉眼中透出幾分詫異：“你這話是何意，這是沈曦安的意思嗎？”

    “三哥現(xiàn)在自身難保，他什么意思不重要。只是沈家人都知道薛姑娘既是裴大人的心上人，又豈是三哥能肖想的。是以六娃希望能幫裴大人開解薛姑娘，只求大人心里消消氣�！�

    這話成功讓裴宴沉臉色好了不少，甚至嗤笑一聲：“看來沈大人和六小姐都是識時務(wù)之人�！�

    “裴大人乃人中龍鳳，薛姑娘會和我三哥走到一起，八成只是一時想不開。我們女兒家好說話，我愿為大人排憂解難。”

    裴宴沉不得不承認(rèn)，這話他愛聽。

    薛詩瑤為了躲他，竟然偷偷跑來淮州這么遠(yuǎn)的地方。

    好不容易找到人，她竟然同別的男人在一起。簡直讓裴宴沉怒火中燒，恨不得將沈曦安剁成肉泥。

    來見沈六娃的前一刻，薛詩瑤還在鬧著要見沈曦安。

    既然對方這么說，不如讓她去勸勸詩瑤。沈家人來勸她放手，她也該死心了。

    于是裴宴沉思量片刻后，用極盡審視的目光看向沈六娃，聲音帶著警告意味：“既然如此，六小姐去勸勸詩瑤吧。別想在本官眼皮底下耍什么花招�！�

    沈家人不敢得罪他是正常的，不過也不能不防。

    沈六娃乖巧回道：“裴大人請放心�！�

    “若你真能勸得詩瑤回頭，本官興許能保你三哥不死�！�

    “我一定盡力。”

    沈六娃全把這話當(dāng)耳邊風(fēng)，面紗下的嘴角偷偷輕揚(yáng)。若是讓我抓到你藏匿贓銀的證據(jù)，看你怎么囂張。

    她跟著府中丫鬟左拐右拐繞來繞去，穿過亭臺樓閣小橋流水，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到金屋藏嬌的后院。

    這一路上沈六娃都在記路和觀察四周。

    越靠近薛詩瑤所在的院子，守衛(wèi)越多。

    但臨到院子時，反而不見人。暗衛(wèi)全都隱藏在各處，生怕擾美人清凈。

    標(biāo)準(zhǔn)的裴大人作風(fēng)。

    院子裝點(diǎn)得十分用心，環(huán)境清幽雅致。滿園的奇花異草綻放，院中桌椅皆是材質(zhì)上乘的玉石，桌上擺滿美味的點(diǎn)心水果。

    可惜美人她不樂意。

    沈六娃見到薛詩瑤時，佳人正紅著眼倚靠在一棵樹下暗自神傷，看起來我見猶憐。

    薛詩瑤知道她是沈曦安妹妹后，輕蹙著眉心急聲問：“他怎么樣了？”

    沈六娃知道現(xiàn)在有人在暗處看著，平靜地實(shí)話實(shí)說：“我哥被人看到將趙大公子一劍穿心，恐怕兇多吉少。”

    薛詩瑤頓時呼吸一滯，眼淚滑落。

    裴宴沉已經(jīng)告訴過她不會放過沈曦安，如今聽沈六娃這么一說，她極為自責(zé)地哭泣：“都怪我，害了曦安哥哥�！�

    “我哥并不怪你，他只望你安好。但你們有緣無分，薛姑娘不如放手，這樣對大家都好�！�

    沈六娃面無表情地勸道。在她看來就這么假裝勸幾句應(yīng)該影響不大。兩人若真心相愛至死不渝，不是那么容易就勸沒的。

    “不……不是這樣。是我對不住他。我會求裴宴沉放過他�！�

    薛詩瑤緊緊抓住沈六娃的手，說這話的時候仿佛下了某種極大的決心。

    “薛姑娘，你不用委屈自己。其實(shí)看得出裴大人對你很好，你難道一點(diǎn)不被他的癡心打動嗎？”

    薛詩瑤堅(jiān)決否認(rèn)：“我喜歡的人不是他。是他不肯放過我。”

    “那裴大人若為你擋刀為你去死，你也一點(diǎn)不動心嗎？”

    “我……”薛詩瑤怔愣一瞬，

    然后自嘲般苦笑著搖搖頭，淚已模糊雙眼，聲音帶著一股子心碎：“他這種掌控別人性命的上位者，不會這么做的�！�

    沈六娃一聽這話就覺得不妙，竟然沒有直接說不。越來越像強(qiáng)取豪奪劇本。

    倘若上位者為你低頭，為你生為你死，你是不是就會感動。

    “我相信裴大人會為了薛姑娘這么做的，他能做的一點(diǎn)不比我三哥少。”

    “不會的。我根本不愛他，也不需要他為我做什么，只求他放過我。”

    沈六娃繼續(xù)平靜地勸，薛詩瑤繼續(xù)揪心地?fù)u頭落淚……

    很快，六娃得出結(jié)論，這薛詩瑤似乎不可靠，不能冒然讓她幫忙，必須謹(jǐn)慎考察。

    她突然話鋒一轉(zhuǎn)，指了指角落：“薛姑娘，我想去茅房，能讓那位丫鬟帶我去嗎？”

    薛詩瑤這才驚覺自己方才太激動，哭得有些累了。用手背抹了抹眼淚，點(diǎn)頭應(yīng)允。

    沈六娃跟著這位叫流月的丫鬟一起進(jìn)茅房后，立刻捂住她的嘴在其耳邊小聲道：“流月姑娘，為了你們小姐，配合我干一件事�！�

    流月詫異地看向她，眼神詢問這是做什么。

    沈六娃終于扯下面紗，嘴角勾出一抹狡黠的笑，聲音恢復(fù)如常：“咱們待會兒換換身份�！�

    第27章

    是恩還是仇

    流月仔細(xì)打量一眼與自己身形相仿的沈六娃，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緊張地看向茅房門口。

    她可以借著面紗和聲音遮掩，可沈小姐怎么辦。

    沒給她時間思考，沈六娃突然模仿她的聲音驚叫道：“�。∩蛄�小姐小��，這里竟然有只蟲子�！�

    然后又瞬間換回自己的聲音：“唉，你沒事吧，咬到你了�！�

    再換：“咬到我的臉了。好疼，怎么像是洋辣子咬的。”

    不止聲音像，表情也惟妙惟肖。

    流月驚得瞪大雙眼看向她。這沈六小姐可以去戲班子表演了。

    沈六娃靈動的目光示意她配合著說幾句。

    流月覺得這應(yīng)該是沈三公子的主意，乖乖配合演戲。

    “沈六小姐，勞煩你給我看一眼，我臉好癢�！�

    “哎喲，看來這蟲子毒啊。你臉上快起紅疹子了�！�

    “那可怎么辦？”

    “千萬別撓呀�；仡^用涼水洗洗，好好休息自然會好�！�

    “……”

    幾句話來回后，沈六娃基本確認(rèn)這丫鬟是個機(jī)靈的，不愧能伺候她家小姐大老遠(yuǎn)躲著裴宴沉來淮州。

    于是開始大膽地跟她交換衣裳和信物。

    兩人一邊用正常聲音說著蟲子的事，一邊小聲交換必要信息，同時很快換好衣裳和鞋子。

    沈六娃從自己的香囊里取出一小紙包粉往臉上使勁抹了抹，抹得臉上像起疹子。然后假扮成流月先退出茅房，低頭捂著臉一副疼癢難耐的模樣。

    很快流月便戴著面紗一派氣定神閑地走出來。兩人一前一后回到神情恍惚的薛詩瑤身邊。

    流月按照沈六娃的吩咐，怕薛詩瑤因?yàn)轶@訝露出破綻，猛地咳嗽幾聲后，捏著喉嚨說：

    “薛姑娘，我說了半天話嗓子難受，就此告辭。望你多多體諒裴大人的良苦用心。我把你當(dāng)姐姐一般，希望有機(jī)會能再來同你談心�！�

    薛詩瑤因著沈六娃先前那番靈魂叩問，此刻還在思考人生。聞言后心不在焉地應(yīng)下，起身送她離開院子。

    然后便失魂落魄地往房中走，惹人憐愛的聲音有氣無力：“我累了�！�

    沈六娃乖巧的躬身扶著她回房。

    暗衛(wèi)不敢離得太近，注意力主要放在薛詩瑤身上，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不妥。

    等進(jìn)了房間關(guān)上門后，沈六娃才主動表明身份。

    薛詩瑤頓時驚慌地望向門窗，確認(rèn)都已關(guān)好后，憂心地握住她的手：

    “六小姐，這樣做太危險(xiǎn)了。你不了解裴宴沉，若讓他知曉你耍花招，更加不會放過你三哥�！�

    沈六娃悠然地走到桌邊坐下，邊往杯子里倒水邊淡定笑道：“只要你肯為我打掩護(hù)，他自然不會知曉�！�

    薛詩瑤連連點(diǎn)頭保證：“我當(dāng)然會�！�

    這種情況下，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戀人的妹妹受傷害。

    沈六娃環(huán)視這間布置得華麗奢侈的屋子。

    梳妝臺上的首飾一看便知價值千金，角落處的花瓶是名貴的天青釉彩瓷，桌上的茶具皆是瑪瑙玉石所制……處處看得出用心匪淺。

    裴大人不僅愛得深還有錢有顏有實(shí)力，再次為三哥默哀。

    “我受三哥所托來看望你。方才所說的話都是迫不得已�！�

    薛詩瑤聞言，嘴角露出一絲欣喜。可隨即又牽出一抹苦笑，神色悵然：“沒關(guān)系，是我害了他，你們怨我也是應(yīng)該的�！�

    “薛姑娘，要害三哥的人不是你，暫時沒有人怨你。我們正在努力想辦法救出三哥，他不見得會有事�，F(xiàn)在你能否同我講講你和裴大人是怎么回事�！�

    薛詩瑤發(fā)覺無論自己的心緒多么百轉(zhuǎn)千回，沈六娃總是靜靜聽著，仿佛對一切置身事外，沉靜淡然卻又不顯無情冷漠。

    此刻對方說話的聲音很溫和，臉上帶著淺淺的笑，讓她不禁暗暗深呼吸，平復(fù)糾結(jié)的內(nèi)心，輕蹙著眉心簡單說起她和裴宴沉的過往。

    “我以前同裴宴沉并不熟，甚至……有些怕他陰沉冷厲的模樣。兩年前我爹因參奏皇后觸怒龍顏，被判滿門抄斬。后來是他去求太子相救，才保住我全家性命�！�

    “然后他就強(qiáng)迫你同他在一起？”沈六娃問。

    薛詩瑤無奈又難過地點(diǎn)點(diǎn)頭。

    沈六娃想到深情而沒實(shí)力的三哥，打算探探薛詩瑤對裴宴沉到底什么態(tài)度。

    她抿了一口茶水，故意感慨道：“這么說裴大人算救過薛家？”

    薛詩瑤抿了抿唇，沒有反駁。

    沈六娃見狀心涼了半截，繼續(xù)隨口問出關(guān)鍵問題：“敢問薛姑娘，令尊所參奏的是否確有其事？”

    薛詩瑤原本哀傷含情的眸底驟然閃過一道暗芒，手指不自覺地握緊茶杯收了收。

    看沈六娃的神色好像并不是故意打聽消息，于是沒有具體說參奏之事，只堅(jiān)定回道：

    “我只知道我爹絕不是胡亂搬弄是非之人。他會上奏朝廷，一定有他的道理�！�

    沈六娃注意到她這絲異常，但沒有細(xì)問。轉(zhuǎn)而恨鐵不成鋼地哀嘆一聲，開始念經(jīng)：

    “薛姑娘，你爹若沒有錯，那就是裴皇后一黨害了你們家。裴宴沉是裴家人，他也有份啊。我這么說你還認(rèn)為是他救了薛家么？”

    薛詩瑤神色一怔。雖然覺得這話有點(diǎn)道理，可當(dāng)時是皇上降罪薛家，裴宴沉并未直接參與此事。而全家將死之時，確實(shí)是他出手相救。

    “他……沒有他，我的家人恐怕真的會死。他算有恩于我�！�

    沈六娃認(rèn)為此事不該這么想。打你一巴掌再喂顆甜棗，居然還要感恩戴德。

    她神色認(rèn)真地回道：“沒有裴家，你全家興許都安然無恙。裴家先要你全家死，然后又因?yàn)橄矚g你而饒你們不死，再借此強(qiáng)迫你。這算不得恩情。”

    換個長得丑點(diǎn)的已經(jīng)全家投胎完畢。

    薛詩瑤皺起眉頭，似乎不太贊同�？捎植恢�該如何反駁。

    支支吾吾道：“可現(xiàn)在我家人的性命都在他手中�！�

    雖然裴宴沉答應(yīng)過不會傷害她的家人，可她心里總覺得不安穩(wěn)。

    “那這算哪門子恩，不該是仇人嗎。你有沒有想過干掉他，解除威脅�！鄙蛄�娃湊傾身湊近她低聲說。

    薛詩瑤驚訝地瞪向沈六娃，又緊張地朝四周瞧了瞧，同樣壓低聲音：“他……他裴皇后母族的人，還是太子親信，不是我們能對付的。”

    “太子都已經(jīng)說沒就沒了，現(xiàn)在還不知道誰干的�！�

    “這……豈能妄議儲你爹還妄議皇后呢。有點(diǎn)志氣啊姐姐。

    沈六娃見她眉頭緊蹙，看來對方根本拎不清，旋即展顏一笑：“呵呵，我開玩笑的，不用緊張。”

    薛詩瑤松了一口氣：“沈六小姐，這些話可不能瞎說啊�！�

    沈六娃點(diǎn)點(diǎn)頭沒再多話。

    她心中基本斷定薛詩瑤和三哥的事沒戲。于是起身告退，讓薛詩瑤好好休息。

    自己則因?yàn)椤澳樕喜皇娣�”早些去外間歇息，等著夜晚降臨，看裴宴沉?xí)�不會來�?br />
    裴宴沉今日雖忙得沒空與薛詩瑤一起用膳，但晚上準(zhǔn)時來她房里。

    第28章

    癲公癲婆真會玩

    瘋批清冷權(quán)臣裴大人自踏入心上人的房間，眉眼間便多了幾許溫柔。

    可惜薛詩瑤不肯看他一眼。神色冷艷，垂眸不語。

    沈六娃躲在外間宛若空氣，悄無聲息地摸到內(nèi)室門口，扒拉著門縫往里邊瞧。

    只見輕輕搖曳的燭光下，裴大人手一揮將薛姑娘強(qiáng)行攬入懷中。薛詩瑤不愿，用力推拒，但嬌弱得猶如蚍蜉撼樹。

    “你放開我�！鼻逋竦穆曇粲旨庇峙�。

    “詩瑤，別鬧�！钡痛诺纳ひ羧旧蠋追至鑵枴�

    “你放開我，放我走。”繼續(xù)嬌聲鬧。

    裴宴沉眉眼一沉，修長的手指捏起她的下顎，嘴角勾起一抹俊美霸道的冷笑：“你是我的女人，還想跑去哪里�！�

    薛詩瑤掙扎不開，神情顯出不甘和委屈，眼角泛起薄紅，憤憤然移開目光。咬了咬牙關(guān)，倔強(qiáng)地強(qiáng)調(diào)：“我跟你沒關(guān)系�！�

    “你求我救你家人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你難道真的喜歡上沈曦安了嗎？”

    最后一句問得咬牙切齒。目光如狼，聲音飽含危險(xiǎn)。

    薛詩瑤驚得看向他，抓住他的手急急搖頭：“你不許傷害他�！�

    裴宴沉見她如此在意沈曦安，眼中紅色的怒意和醋意交織，瞬間黑化：“他敢肖想你，我定會要他的命�！�

    “不行，你不能這么做。裴宴沉，你若殺了曦安，我會恨你一輩子。”

    “你就這么愛他嗎？區(qū)區(qū)一個知府之子就能讓你念念不忘，憑什么我不可以？”

    “我不愛你，你也不會娶我一個罪臣之女，放過我們吧。”

    “誰說我不會娶你，我不準(zhǔn)你想著別的男人。你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我的女人。誰敢覬覦你，只有死路一條�！�

    “不要傷害曦安，求求你放過他吧�！�

    裴宴沉抱緊她，沉聲命令：“沈家人都不接受你，派沈六娃來特意勸你放手。你給我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