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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云挽瞬間從床上直起身,然而突如其來的暈眩感,又讓她直挺挺栽下去。

    瞿嬸慌了,也不管禁制,趕緊進來扶她:“夫人?”

    云挽只是早起低血糖,懷孕了身體也不好,聽到消息,突然眼前閃黑。

    她好奇怪,陸益年過來是要做什么?

    “我沒事�!彼龎鹤■膵鸬氖郑M量維持聲線平穩(wěn),“到哪里了?”

    瞿嬸著急說:“就在樓下�!�

    云挽咬住唇。

    第18章

    “所以除夕夜。”

    樓下客廳昏暗,

    圍了六七個黑衣男人,都矗立沙發(fā)后。

    云挽在二樓頓住腳,透過樓梯縫隙往下看,

    沙發(fā)上倒是端坐著一個中年男人。

    他穿了身淺灰的西裝,正漫不經(jīng)心喝茶,

    模樣很剛毅,有一種不容忽視的威嚴。

    從她的距離,能看見男人眼睛。

    偏深黑,眉骨鋒利,深邃得像是能洞穿一切,

    很有攻擊性。

    這樣的眼睛,

    總讓她想起陸承風(fēng)。

    陸益年不愧是他父親,年近耳順,卻仍像正當(dāng)年。他喝茶姿勢極標準,看得出是家族精心教養(yǎng)的模本,舉手投足,威嚴逼人,自有種風(fēng)華氣度。

    瞿嬸悄聲說:“原本先生是和警衛(wèi)說不讓進的,但這是老爺子,

    都認得,帶的人又那么多�!�

    她面上難掩焦急,話里話外,

    挺為云挽擔(dān)心的。

    云挽蹙眉,

    掌心浮起層薄薄的濕汗。

    她也是第一次見這樣陣仗,

    難免心慌,

    樓梯口進風(fēng),脊背冷了,

    黏糊得很難受。

    她平復(fù)呼吸:“沒關(guān)系,我去見他�!鳖D了頓,低聲囑咐,“你給先生去個電話,問問他晚上幾時回來�!�

    瞿嬸寬慰她:“我這就去。您別急,先生知道是老爺子來了,絕不會讓您一個人的,您先拖一陣。”

    “嗯�!�

    云挽眼里有幾分憂慮。

    陸益年的事跡,她沒見過也聽說過,沿海生意起家,手段本事自然狠絕。她身體也不好,擔(dān)心自己撐不住。

    這個時候,樓下傳來茶杯磕碰的脆響,一道蒼勁聲音飄上來:“在樓梯口說了好一陣話,還不下來嗎�!�

    她一愣,輕聲走下樓梯:“陸先生�!�

    陸益年沒應(yīng)。

    他旁邊助理模樣的人遞上熱毛巾,他接過,緩慢擦了擦唇。

    自始至終,他就對云挽說了那一句話,好像那句話說完,他就再也看不到她這個人。

    只是他不開口,云挽也不方便出聲,只能僵硬站著。

    陸益年沒有半點搭理她的意思。

    她低眉順眼垂下頭。

    那其實是她第一次見陸益年,也是陸益年第一次來這里。

    她和陸承風(fēng)結(jié)婚三年,陸承風(fēng)從來沒帶她回過老宅,也從來沒讓她見過家里人。

    有時候,云挽都覺得,她不像是他領(lǐng)過證的妻子,哪有妻子會被他這么藏著。

    她更像是他的情人,床伴,像那種虛偽和骯臟的關(guān)系,它見不得光,不被認可,所以才只能深埋地下藏起來。

    畢竟他們連婚禮都沒辦,云挽想,他可能從沒把她當(dāng)做家里人。

    氣氛就此沉靜,整個大廳鴉雀無聲,陸益年喝罷茶,又讓人續(xù)上,再度垂眉飲了很久,不顯山不露水,就這份從容不迫姿態(tài),已經(jīng)很少有人能壓過他。

    配茶要搭點心,或者時令水果。

    家里有新鮮荔枝,是桂味,陸承風(fēng)看她懷孕沒胃口,托人從廣東送過來的,五月下旬正當(dāng)季。

    最近他不喝金駿眉了,不知道怎么的,之前看她窩地毯上剝荔枝吃,他也跟她一起。估計是覺得新鮮有趣,云挽就給他煮荔枝水喝。

    那些桂味就擺在茶幾上,陸益年淡淡一抬眼,身邊人立刻拿過一顆剝起來。

    陸益年背靠沙發(fā),意興闌珊看著,眼里沒半分情緒。

    荔枝遞到嘴邊,他張口吃進去,核吐出來:“汁水多,就是沒有六月下的靈山香荔味兒甜�!�

    旁邊人伸手,和軟笑著接:“等當(dāng)季了,我托人送點過來給承風(fēng)嘗嘗�!�

    陸益年皺眉:“你少慣著他�!�

    云挽眼神不動聲色看過去。

    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陸益年身側(cè)竟然還偎著個女人,穿著麻色的長裙,長發(fā)松松挽起。面容看上去和善,姿容儀態(tài)都相當(dāng)?shù)皿w。

    只是她整個人太淡,存在感實在太低,云挽緊張的情緒都聚在陸益年身上,甚至沒有察覺。

    看樣子應(yīng)該是陸承風(fēng)母親。

    云挽輕聲說:“夫人�!�

    話音剛落,瞿嬸表情變了。

    那女人倒是低頭柔柔一笑,重新剝了顆荔枝,并不接話。

    氣氛有種詭異的寧靜。

    云挽盡管未解其意,站在一邊,也意識到有幾分不對勁。

    茶壺將見底,瞿嬸說:“先生,我給您再備一壺。”

    陸益年卻伸手攔�。骸暗鹊取!�

    “先生?”

    他抬頭,看云挽一眼:“你來�!�

    瞿嬸眼瞳微縮:“還是我替您泡吧,這茶水燙得很,新燒開的滾水,容易燙到手�!�

    她半跪在茶幾旁的墊子上,就要添水,意思很明顯。

    然而陸益年并不吃這套。

    “是嗎�!彼痈吲R下看了眼瞿嬸,表情不變,“不過我很想嘗嘗兒媳的手藝。承風(fēng)結(jié)婚多年,從不帶回家,一尊大佛,我好容易見了,不該嘗嘗嗎?”

    他連眼神都沒有給云挽,他身邊女人也只是笑,不語,專心剝荔枝。

    “可是……”瞿嬸為難道,“夫人身體不太好,平時不叫她做事的。”

    “泡個茶也不行嗎?”

    這是陸承風(fēng)的房子,這不是打他臉嗎。

    瞿嬸這種時候也不敢講話,氣氛再度僵持。

    過幾秒,云挽自己走上前,拖過墊子半跪在茶幾邊,掛著溫柔模糊的笑意,低柔說:“您想喝什么�!�

    陸益年終于看她:“有什么�!�

    云挽指著茶幾上的品種,溫聲介紹:“貢眉,壽眉,正山小種。”

    “那邊盒子里是什么�!�

    “金駿眉�!�

    “嗯�!标懸婺昱d致缺缺,“承風(fēng)平時喝什么�!�

    “金駿眉�!�

    “你倒是對他很了解�!�

    云挽抿唇。

    陸益年意味不明:“當(dāng)年,承風(fēng)拒絕了我給他選的妻子,突然結(jié)婚,說是和你年少相愛,我還有點懷疑。”

    他頓了頓,扯唇笑道:“現(xiàn)在看起來,好像是有點可信了。”

    他要是真信就好了,云挽想,她和他交談,真是費神。

    他這樣的人,閉著眼睛聞出香味,茶葉在眼前他怎么可能分不出品類,不過是看她懂不懂。

    她和陸承風(fēng)那么快結(jié)婚,陸益年精明如此,怎么可能不懷疑。

    都是在試探她。

    她沒接這話,只是看那盒茶葉一眼,小聲說:“不過他最近不喝金駿眉了�!�

    陸益年揚眉:“哦?他口味變了,這么多年口味不改,他愛喝什么了�!�

    云挽指了指女人遞過去的荔枝:“荔枝水�!�

    陸益年忽然揚聲笑起來。

    整個客廳只有他的聲音,天色陰沉,顯得有種詭異的寂靜。

    云挽腦袋很暈,她被迫起來,也沒吃早飯,此刻眼前有幾秒都是黑的。

    可是陸益年也沒說喝哪種,她只能干等著。

    庭院傳來一聲尖銳轟鳴,緊接著吵嚷起來,陸益年留了人在門外。

    他的人奔進來說:“先生回來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后一陣大力扯開。

    陸承風(fēng)拎著外套,風(fēng)風(fēng)火火邁進客廳。

    他踏雨回來的,肩膀早就被淋得透濕,連頭發(fā)也濕了,有幾縷搭在眼前。

    看清客廳景象,他怒了:“你什么意思�!�

    陸益年繼續(xù)慢悠悠咽荔枝,似乎并不在乎,不輕不重說:“怎么那么失態(tài),當(dāng)老子的登門來看看你,有什么意思?”

    “是沒什么意思�!标懗酗L(fēng)看上去脾氣已經(jīng)被壓到極點,毫不留情,“看就看吧,帶那么多人,抄家似的�!�

    陸益年終于抬起眼,臉上表情不好看。

    陸承風(fēng)沒理,隨手把外套一扔,走去把云挽扯起來:“起來,地上涼。”

    她眼里情緒藏不住。

    本來就心驚膽顫,提著一顆心等他回來,又怕他不回來,留她自己一個人處理。

    要是別人還好,可這是陸益年。

    那么多年商場摸爬滾打,風(fēng)月場幾番笑眼看過,她不吭聲,他都能把她看透。

    真應(yīng)付到陸承風(fēng)晚上回來,她可能身體先遭不住了。

    “膝蓋疼不疼?”

    她眼圈薄紅,小聲說:“不疼�!�

    陸承風(fēng)把她藏身后:“陸家是沒了,喝茶也輪到我這里喝,還是伺候你的死了,要我老婆替你做?”

    他火到極致,說話也沒了理智。陸益年身邊女人臉色一變:“承風(fēng)�!�

    陸益年當(dāng)即摔了茶杯:“混賬東西!”

    茶盞四分五裂飛濺,陸承風(fēng)躲都沒躲,碎片擦過他眼尾拉出口子,血一下飛出來。

    云挽在他身后沒看見,聽見女人短促尖叫的聲音,心都顫了。

    “你受傷了?”她聲音顫抖,“給我看看�!�

    她想把他轉(zhuǎn)過來看看傷口,陸承風(fēng)干脆單手捂住她眼睛,摁在懷里。

    云挽大概知道他真?zhèn)耍麤]讓看,她一下子聲音都帶了哭腔,小聲喊他名字。

    他輕嗯。

    語調(diào)柔下來,問她:“吃早飯了嗎?”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不想吭聲。

    陸承風(fēng)也沒管她答沒答,喊瞿嬸過來,把她推出去:“你帶她去吃個早飯,去書房等我。”

    瞿嬸臉也白,惶恐帶著云挽上樓了,樓下就留著陸承風(fēng)一個人對他老子。

    下面的情形,云挽看不見了。

    她和瞿嬸進了書房,關(guān)上門。

    瞿嬸這才松口氣,趕緊拉著她左右看看:“傷到?jīng)]有啊,哎喲,老爺子真是,脾氣上來誰也攔不住�!�

    云挽小聲說:“沒事�!�

    手下意識捂上肚子。

    “哎喲,真是謝天謝地,老爺子還讓您站那么久,我都害怕,萬一暈倒了可怎么好�!�

    家里除去梁西嶺和他,攏共也就兩個人知道她懷了孕,是陸承風(fēng)的司機和瞿嬸。

    有時候云挽也會想,陸承風(fēng)這個人,真的挺奇怪的,他平時那么多事都靠著助理和秘書,然而這種時候,身邊剩下的,卻只是司機和保姆。

    誰在他心里,誰在他認定的關(guān)系里,他那堵心墻,誰在里誰在外。

    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瞿嬸見她唇色蒼白,憂心她身體:“我去把早飯和藥端上來�!�

    “嗯�!�

    云挽撐著座椅坐下來,疲憊點點頭。

    瞿嬸轉(zhuǎn)身下了樓。

    時間每分每秒都過得很慢,她緊張不安在書房里等,門虛掩著,樓下的聲音朦朧傳來,忽遠忽近。

    陸承風(fēng)和他老子在講話,倒是不吵了,就是聲音壓低,不清楚在說什么。

    后面瞿嬸大概是要端藥上來,陸益年叫住她:“那是什么藥?”

    云挽心一緊,她身體要溫補,陸承風(fēng)沒讓她吃西醫(yī)的藥,后面看了醫(yī)生,又去問了陳蟬衣,一直都是喝中藥調(diào)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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