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抬眼，慢慢把她鬢邊的碎發(fā)撩到耳后，自顧自說：“我讓人把那邊的房子打掃一下，到時候我們就搬過去�！�
“住一段時間�！�
云挽低下頭沉思。
陸承風(fēng)的事，盡管她一向什么都不知道，不過猜也能猜到幾分。
陸益年前段時間登門，把他設(shè)置的門禁機制弄了個粉碎。陸承風(fēng)原本就怒氣在心。
還要壓著脾氣，回老宅參加家宴。
他應(yīng)該是在陸家待得不痛快，也不想再在滬城待了。
她在這種問題上，一向不會為難人。
云挽點點頭，輕聲說：“好。”
他俯身抱住她，他沒有再提晚上的事，她性格和順，又遷就他。
自然也不會再提。
*
陸承風(fēng)向來是個雷厲風(fēng)行的人，說是要回潤州，很快就將所有行程安排妥當(dāng)。
臨行前，他說是要把公司的事處理一下，一早就回了華越。
她留在家里收拾東西。
陸承風(fēng)出門前還摸了摸她的臉，說：“等我回來�！�
云挽說：“嗯�！�
放了幾天晴，又開始下起雨，她給他拿了把傘。
那輛銀色賓利消失在茫茫雨水中。
云挽回臥室，把行李簡單收拾了。
這種小事，她不喜歡假手于人，一直都是自己做。
陸承風(fēng)也不喜歡別人碰他貼身的東西，他要是出差，行李也一向是云挽收拾。
入夏了，夏裝都很薄，云挽把他和自己的衣服簡單裝到一起。
休息的間隙，她想了想，給欒琛發(fā)了信息，問他今天下午方不方便臨時勻出個時間。
欒琛問：
云挽解釋：
他的消息凝滯了幾秒。
欒琛：
他給她發(fā)了個定位。
欒�。�
那個定位顯示的是一家茶室，位置比較偏僻，風(fēng)格類似于江南會所。
云挽打車趕到的時候，前臺要她出示預(yù)約記錄和名片。
云挽說：“是朋友約來這里，我讓他給您去個電話可以嗎？”
前臺小姐溫聲說：“可以的，您告知我房間號，我撥去詢問。”
云挽給欒琛發(fā)消息。
只是欒琛還沒回，會所經(jīng)理走過來，見到她腳步一頓，上前恭敬詢問道：“您是，云小姐？”
云挽一愣：“我是。”
經(jīng)理連忙點頭彎腰：“抱歉，真是不好意思，她是新來的不知道。欒先生早和我們說過了，您來了，就帶您上去�！�
他表現(xiàn)得實在太客氣。
云挽柔聲說：“沒關(guān)系，麻煩您了�！�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
欒琛在茶室里等她。
她進去，經(jīng)理替他們掩好茶室的門。
他仍是一身貴氣，云挽和他打招呼，撿靠窗的位置坐下來，隨口說了句：“你好像很喜歡這種地方�！�
“哪種�！�
“就是�！彼D了頓，“古色古香�！�
欒琛垂眉微笑：“還可以�！�
他抬腕看了眼時間：“不過今天不能陪你太久，半個小時后我還有個會議，抱歉。賬我已經(jīng)結(jié)了，采訪完畢，你可以稍作休息再走�！�
頓兩秒，他眼含笑意：“或者，你跟我的車走？我讓司機調(diào)另一輛車把你送回去�！�
“不用不用。”云挽有些緊張地擺手，“麻煩你了，我一會自己打車回去就行�！�
他不語，只是望著她。
眼瞳幽幽，良久才輕嗯一聲：“好，到時候路上小心，回家了，記得給我發(fā)消息說一聲�！�
他這種態(tài)度，不遠(yuǎn)不近的。
云挽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然而細(xì)想，也說不上來。
畢竟這些事都很正常。
換成她和老同學(xué)見面，聚會，也會這么照顧對方的。
云挽就點點頭：“好。”
她拿出準(zhǔn)備好的文件夾，手機開始錄音。
不得不說，欒琛是個很好的被采訪對象，他性子溫和，沒架子，很好相處。
談話也平和流暢，不緊不慢，有自己獨特的重音、停頓，聽著很讓人覺得舒服。
云挽年前采訪陸承風(fēng)，盡管是在家里，十分熟悉的場所。
然而陸承風(fēng)向來冷淡疏離。
她那篇采訪，做得不算太容易。
這種經(jīng)濟商界的采訪報道，問題大多千篇一律，真問得深了，人家也不會說出口。
云挽看著問題差不多了，起身和他說謝：“謝謝你肯勻出時間，臨時打亂你安排，真的不好意思。”
欒琛輕笑：“能幫到你就好。”
他也要趕場，沒再多說兩句就拎過外套，推開茶室的門。
窗戶開了半扇，空氣一下對流。
欒琛回身，看了眼窗外，輕聲說：“你回去當(dāng)心�！�
經(jīng)理候在門外，云挽聽見他側(cè)眸，低聲叮囑了句：“找個人送送她�！�
經(jīng)理立刻躬身：“明白�！�
她還沒來得及拒絕。
他披上外套，修長身影，消失在雕花隔斷的樓梯轉(zhuǎn)角。
欒琛走了，云挽自然不好再待。
她將東西收進布袋，準(zhǔn)備離開，經(jīng)理依照欒琛的囑托，過來送她。
云挽溫聲說：“您去忙吧，我下樓打個車就好�！�
經(jīng)理卻說：“云小姐，沒關(guān)系的，欒老板說要送您，我們不敢不辦事�！�
她有些無奈。
云挽不擅長處理這種事，她怕拉拉扯扯，在樓梯口給人瞧見了不好看，正想著要不破例一次，應(yīng)了他算了。
身后傳來幾道輕緩的腳步聲，云挽往旁邊避開，想跟在后頭下樓梯。
其中一道腳步，站在她跟前。
停了。
“小挽？”
云挽一怔，抬頭。
等看清眼前人的面龐，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是那天，陸益年登門，身邊帶著的那個女人，后來陸承風(fēng)不在家，云挽還和瞿嬸多問了兩句。
知道她叫袁姿。
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袁姿是個溫和的女人，面容長得很和氣，寧靜美好。她不像云挽印象中的繼母那樣，吊著眉梢，飛揚跋扈。
相反，她很怡然從容，像是緩慢流動的水，整個人身上，看不出絲毫浮躁的氣息。
她身后還跟著幾名女人，應(yīng)該是聚在這里喝茶的。
云挽不知道該怎么稱呼，扯了扯唇角：“您好�！�
她把稱呼略過了，不像那天那樣傻傻喊她“夫人”，畢竟陸益年至今確實沒再娶。
女人并不著惱，仍是一派祥和，她那天穿了條淺色的長裙，走路生姿，裙擺溫柔地飄曳。
“這么巧。”袁姿笑著，“和朋友聚嗎？”
云挽應(yīng)了聲是。
袁姿便又接著點點頭，湊上前一步：“那方便喝杯茶嗎？”
她這么一說，身后女人們很識趣地打了招呼離開。
經(jīng)理大概也認(rèn)得她。
看云挽和她應(yīng)該是相識的樣子，也說了句“您有事隨時招呼我”，跟著退下去。
古色古香的樓梯旁，一下子，就只剩她們兩個人。
云挽掌心扣住扶手，心里難免緊張。
袁姿其實挺和善，人也沒什么架子，只是礙于陸承風(fēng)的關(guān)系，她沒辦法和袁姿過多接觸，否則他大概要生氣。
云挽剛想告辭說：“家里還有事，不是很方便，要是您沒事，我就先走了�！�
但是袁姿一笑：“真的不方便嗎，喝杯茶的功夫也沒有？”
她再三邀請，云挽為難。
轉(zhuǎn)念一想，只是喝杯茶，她不提陸承風(fēng)的事，應(yīng)該也沒事。
她看向袁姿：“好。”
袁姿彎唇，側(cè)頭溫聲招呼隔間侍應(yīng)生：“幫我把剛才那間茶室留著，我和這位小姐喝杯茶�！�
“是�！�
袁姿笑笑，在前面引路：“走吧�！�
云挽腳步微頓，還是跟上去。
茶很快送上來，琥珀色的茶湯印在杯底，漂亮地浮散開。
袁姿介紹：“這是金駿眉，上次聽你說，承風(fēng)喜歡，我想你應(yīng)該也想嘗嘗�！�
云挽其實對這些沒有偏好。
她本身就對喝茶興致缺缺，陸承風(fēng)喜歡，她也不過是記住他的喜好罷了。
況且，她懷孕了。
云挽微愣，指尖下意識搭上小腹，她擔(dān)心喝茶有影響，只是礙于袁姿，又不好直接說。
正準(zhǔn)備輕抿兩口混過去。
袁姿看她一眼，和聲道：“差點忘記，你懷孕了，不能喝茶吧�！�
云挽一怔，那瞬間一陣莫名的顫栗爬過脊背，她瞪大雙瞳，心里很慌亂，完全想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可能是陸承風(fēng)說的，瞿嬸都說過他們不對付，況且陸承風(fēng)那個性子，整個別墅他守得固若金湯，他最厭惡旁人刺探他消息，肯定也不會把這件事漏出去。
還會是誰呢。
欒琛，應(yīng)該和袁姿不相熟。
陳蟬衣更不可能，云挽很信她。
她面色蒼白。
腦海里天翻地覆傾轉(zhuǎn)。
不僅是在想，究竟是誰把這件事說出去，更主要的，是她記得陸承風(fēng)囑咐過她，懷孕的事，暫時不能提。
盡管她并不知道是為什么，然而她想，他做事踏實，肯定有他的道理。
她這邊思緒翻飛。
袁姿卻只是淡淡一笑，點了點手里茶杯：“你不用猜是誰告訴我的，沒有人�！�
她看著云挽：“那罐藥騙的過承風(fēng)父親，但是騙不過我。我對藥方有些研究，你懷孕了吧，那是開的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藥，對吧。”
云挽抿唇不言。
女人溫柔笑：“怎么，他不讓說嗎？”
云挽抬眸看她。
袁姿忽地收回視線：“也是。”
她像是低頭想了想，對著杯盞輕嘆的樣子，又抬頭，面容真摯道：“你放心，我不會告訴老爺子的，不會給承風(fēng)添麻煩的�！�
心里陡然收縮，隱約察覺到異樣，云挽皺眉：“什么意思�！�
女人笑了笑，沒說什么，只是答非所問：“你把孩子生下來，他當(dāng)然不會虧待你，只不過就是辛苦你了�！�
“承風(fēng)最近也很辛苦，他要是今后和你……”說到這里，她停頓，自顧自笑了下，“應(yīng)該也不會的，你別擔(dān)心，好好養(yǎng)身體吧�！�
她低頭，從身邊提包里拿出個小布袋。
里頭打開，像是裝著兩罐茶。
袁姿放在桌面上：“這是玉觀音和正山小種，他愛喝的，你幫我?guī)Ыo他吧，我就不跑一趟了，這孩子對我有些誤會，我去不合適�！�
云挽沒接。
袁姿又從里頭摸出樣物件，攤開掌心，竟是一枚低調(diào)流光的袖扣：“是承風(fēng)之前落在家宴上的，你也替我還了吧�！�
她放到桌面。
那枚袖扣閃爍著銀色的暗光，天氣陰沉，它靜靜躺在桌面上。
*
云挽有些不舒服地回到家，一路上始終蹙眉。
她其實不懂袁姿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