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們兩個說話聲音輕,陸承風(fēng)沒聽見,等他皺眉偏過頭:“說什么呢?”
云挽莫名心虛地搖搖頭:“沒什么�!�
陸承風(fēng)也沒再說什么,只是伸手,將她鬢邊碎發(fā)撥到耳后:“待會你不用過去,我替你上柱香。”
她聲音溫軟說:“好�!�
視線順著他鼻梁往上爬,凝著他眼睛看了會兒。
陸承風(fēng)單手扣住她腦袋,壓進懷里:“還看呢,那邊是風(fēng)口,煙都飄過來了,過來�!�
她臉紅了紅,抱著肚子窩在他懷里。
后面要進大殿,陸承風(fēng)喊東仔:“你陪夫人先去車上,我一會回去�!�
“好�!�
云挽也不方便去,就跟著東仔往停車的林蔭道走。
走到半路,才發(fā)現(xiàn)袖口沾了灰,有些臟了。
云挽說:“我去清理一下再走�!�
東仔就說好:“我在外面等您�!�
云挽進了衛(wèi)生間,迎面有個女人走出來,氣質(zhì)蠻出眾的,很溫柔,尤其是那身旗袍,襯得身段婀娜,非常打眼。
對方看了眼她肚子,莞爾:“抱歉�!�
其實根本沒碰到。
云挽就說:“沒事。”
女人走出去,她身邊還跟著個人,畢恭畢敬,像是傭人之類的。
道觀里面什么人都有,云挽便沒太在意。
只是出去時,看見東仔在往路拐角張望。
“在看什么呢?”
東仔回過神,滿臉驚慌,趕緊說:“沒什么�!�
云挽心里有些奇怪,也要往那頭看。東仔忙擋住視線,憨笑道:“真沒什么好看的。”
然而他越是這樣,她心里越是疑惑,漸漸地演變成不安。
她難得沒聽話,走到樹邊,隔著人潮看去。
大殿旁邊的廊廡停著群人,黑壓壓的,周家的兩個在中間,陸承風(fēng)也在,那兩個不知道說到什么,笑起來。
他不語,眼里卻也逐漸凝出笑意,低眸,看向身前女人。
對方旗袍的前擺飄得很婉約。
眼看云挽愣住,東仔猶豫道:“那是泉城秋家的小姐,秋嫻。以前秋家和先生母家關(guān)系挺好的,走得很近�!�
他停頓,抿了抿唇:“您沒嫁給先生前,原本家里……是想讓先生娶秋小姐的�!�
第33章
“就是不知道,以后還是不是嫂嫂�!�
這句話剛說完,
云挽就覺得心里被刺了瞬,說不上什么感受,只是情緒陡然低落很多。
“那后來,
怎么沒�!彼遄弥霸谝黄�?”
東仔說:“是因為老爺子吧。其實先生母親還在世時,
老爺子是同意這樁婚事的,只是后來,變故太多,先生也和陸家鬧僵了。老爺子想讓他做的事,他都不想做了�!�
原來是因為這樣。
她低下頭:“先生和秋家小姐從前,
關(guān)系很好嗎?”
“還挺好的�!彼f,
“秋小姐從前跟著老夫人學(xué)畫畫的,她性子靜,做什么事都能沉下心,老夫人很喜歡。那段時間先生常在閩南住,一來二去就熟了,秋小姐人很好的,她——”
瞥見云挽臉色不太對,東仔閉上嘴。
他尷尬地停頓了會:“夫人,
我沒有別的意思,您別放心上。這些事都是過去了,您現(xiàn)在和先生結(jié)婚了,
不用為以前的事介懷�!�
云挽疲倦地說:“我知道�!�
“還挺曬的,
您先回車上吧?”東仔替她拉開車門。
云挽坐進去。
窗外樹色濃郁,
隨日頭陰影轉(zhuǎn)換,
她坐了沒多久,就開始犯困,
腦袋有點疼,心緒也很亂。
沒多久,東仔進來駕駛座:“夫人,我們準備回去了。”
她一愣:“先生不過來嗎?”
“不了,先生中午要和他們吃飯�!�
她視線微怔瞥向窗外,透過綠煙般的樹影,她正好看見陸承風(fēng)上了車。
是輛奔馳,她沒見過。
周書彥跟著周柏山在前面,陸承風(fēng)坐的是秋家那一輛。
“夫人?”
云挽移開眼,提醒東仔:“嗯,回去吧,我身體也有點不舒服,想早點休息�!�
東仔應(yīng)聲,把車發(fā)動。
她靠在后座,什么也沒說。
*
云挽那天回去后,睡不著,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還是查了點秋家的事。
秋家是百年家族,代代行商,在閩地很有名氣。不過閩商本不稀奇,秋家能有威望,主要還是家里出過不少官員和學(xué)者。
往前追,秋家祖上甚至出過進士,官做到侍郎,因此家里規(guī)矩多,對小輩培養(yǎng)都很嚴格。秋家這一輩也爭氣,家里有人進了常委,這邊人對秋家評價都很好,學(xué)問和品德都沒得挑。
是非常有底蘊和聲望的家族。
難怪陸益年會同意。
云挽不覺得他是因為愛自己的原配,所以贊成妻子的想法。
他應(yīng)該只是想和秋家牽上線。
盡管背后議人長短,不是好行為,云挽也覺得羞愧�?蓪τ陉懸婺�,她實在無法昧著良心,說他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陸益年,是個很自私的人。
沒利可圖的事,他絕不會做。
然而也正是因為這樣,她心里才越來越?jīng)]有底。陸承風(fēng)和秋家,從前那么要好,和秋嫻也算是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如果不是因為他母親過世,他又一直不滿陸益年。
或許他現(xiàn)在娶的,就會是秋家小姐了。
他們相處,大概會愉快很多,至少他們還有共同話題。兒時互相陪伴的記憶,再長大些,少時稚嫩的感情。
秋嫻還是他媽媽的學(xué)生。
他如果有時候想起母親,面對秋嫻,起碼還有人可傾訴。
不像面對她,至始至終,甚至連家里的事都不肯開口告訴。
云挽心里有些難受。
可與其說是難過,不如更多是一種羨慕。
她那么努力靠近他,到最后,什么都沒得到。
而有的人,從出生開始就是那么幸運。
*
晚上陸承風(fēng)回來,云挽正準備睡。
睡前,她正應(yīng)付劉楚茹。
劉楚茹遭主編批了。
有次采訪,出了很大紕漏,劉楚茹應(yīng)急能力和專業(yè)能力都不行,完全沒有去年采訪陸承風(fēng)的風(fēng)采。
可只有劉楚茹心里清楚,那篇稿子,根本就不是她寫的。
是云挽寫的。
劉楚茹沒辦法,只好又來求云挽。
云挽不太想幫她了。
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累。
再加上劉楚茹這個人,太把別人的好,當(dāng)成理所當(dāng)然,并不會多么尊重她。
反而覺得她幫她,兩個人就等于拉進了關(guān)系。
劉楚茹好幾次和云挽說話,都挺沒有邊界感的。
云挽不太喜歡。
盡管她脾氣好,可她界限很分明。
劉楚茹不服氣,和她吵了一架:
劉楚茹:
劉楚茹:
云挽也氣。
這時候才想到陸承風(fēng)那句:“升米恩,斗米仇�!�
她每次幫忙,都太好說話了,以至于劉楚茹覺得,自己可以完全壓制她。
云挽:
云挽:
想了想,準備再發(fā)最后一句。
發(fā)現(xiàn)劉楚茹已經(jīng)把她拉黑了。
云挽抿唇,細想片刻,最后也同樣把劉楚茹拉黑,并沒有刪除聯(lián)系方式。
她復(fù)看聊天記錄。
沒留意到床簾被掀開。
“做什么那么入神�!毖蝗藱M在身前箍住,男人喑啞的聲音傳來,“捧著個手機�!�
云挽其實不是很想讓他看見,畢竟陸承風(fēng)很早就提醒過她了,最后難堪收場,她也覺得有些羞愧。
只是他們性格相差很大,形式作風(fēng)也天差地別,他雷厲風(fēng)行,不留情面,然而云挽和人相處,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和氣的。
她也幫過別人。
劉楚茹只能說一個意外。
“沒什么�!彼氚咽謾C收起來。
陸承風(fēng)攥著手腕扳過,看到屏幕上的話:“其實你有聊天記錄,想讓她過不下去很容易�!�
從最初到現(xiàn)在,幫助劉楚茹出名的稿子,都不是她自己寫的,只要云挽把聊天內(nèi)容公布出去,想將她如今榮耀收回,也不過一瞬間的事。
云挽垂眼:“先……不要�!�
“陸太太心真軟�!彼菩拇钌隙亲�,撫摸她身前那團臃腫,“身上也是軟軟的。”
他還是難得這么說。
云挽臉一紅,自動忽略這一句:“也不是�!�
“你不是心軟要放過她嗎?”
云挽搖搖頭:“沒出什么風(fēng)波,我舊事重提,即使我占理,也會讓人覺得無理,可能還會有人覺得,是我們之間價格沒談攏,或是怎么。總歸不會完全信我的話�!�
“嗯�!彼麘袘械溃瓣懱朐趺醋�?”
云挽視線落到他手背,輕輕握�。骸翱匆院笥袥]有契機,最好她先找我鬧事,我回擊,這樣效果最好。”
否則她先吵起來。
人家天然以為是她們鬧掰了,亂咬人。
陸承風(fēng)淡淡嗯:“她下次找你,你來找我。”他把手機還她,正要抱著她睡。
云挽才想起來,他晚上是去吃飯。吃到那么晚,不知道后來還有還走第二場,又想想知道的秋家小姐和他的事,難免心里不舒服。
情不自禁問他:“你們晚上吃的什么?”
“海鮮�!彼f。
“好吃嗎?”
陸承風(fēng)笑了:“海鮮有什么好不好吃,不就那樣�!�
難怪他晚上沒喝酒,他吃海鮮不會碰酒,兩種東西混著吃傷害挺大的。
他闔上眼,模樣看著像是困倦,他睡相其實很好,唇微抿,額發(fā)垂下來搭在眉間,鋒利的氣勢會淡化許多。
“和周家兩個先生去的?”
“嗯�!�
云挽沉思了會:“我之前在道館,看到秋家小姐了�!彼灶D兩秒,“她也和你們一起去了?”
他緩慢睜開眼睛。
或許是因為她提到秋家小姐,又或許只是單純疲倦,陸承風(fēng)眉眼,浮出抹不易察覺的溫和:“喔,你說阿嫻�!�
她眼睫微微一顫。
“嗯,她跟我們一起�!彼故菦]隱瞞,指腹揉擰著眉心。
陸承風(fēng)重新閉上眼,手臂收緊,下巴抵在她頸窩:“怎么了,你認識她?”
她小聲說:“路上見過一面。”
胸口就像堵著塊石頭,有些沉重,壓得她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