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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自知有了資本,

    就會心比天高,嘗試和所有人唱反調(diào)。

    她從不會唱反調(diào)。

    連穆絲遙偶爾都會抑制不住矯情,耍賴,耍小性子。

    云挽卻是一直溫順和軟的。

    她始終不出錯,她的婚姻,哪怕里面滿是裂痕,外表看起來也光潔無比。

    穆絲遙比誰都希望她犯錯,然后收拾行李,

    離婚滾蛋。

    現(xiàn)在她終于如愿以償。

    穆絲遙唇上涂了唇蜜,流光瀲滟,淺淺笑著不出聲,

    極富侵略性的目光,

    卻不偏不倚地緊盯著她。

    帶了些看好戲的玩味,

    仿佛是想看看,

    她究竟還能多狼狽。

    放在從前,或許云挽會覺得刺眼,

    然而現(xiàn)在她心里只空洞得厲害。

    就好像有什么在一點點地喪失,消散,她不知道該不該慶幸,她對他這么多年的喜歡和愛意,好像真的快要被消耗殆盡,化為烏有了。

    云挽說:“是啊�!�

    他表情變得很森冷。

    “我只是想來告訴你,我和你之間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牽扯旁人?”

    周圍并不是只有他在,她聲音也沒有刻意降低。

    鴉雀無聲。

    只有她不輕不重:“你不要針對欒琛可以嗎?我們離婚,只是我們兩個人的事,為什么你要為難別人,為什么你總是意識不到別人的難處呢?”

    整個包廂安安靜靜,好像連煙霧都靜止了。

    剩下的人表情微妙看著他們。

    云挽不能聞煙味,很快掩唇咳嗽兩聲。

    陸承風整個人隱入黑暗,輪廓模糊,然而身上黑壓壓濃重的森寒,卻逼得人喘不上氣。

    他臉色鐵青,把煙頭狠狠一丟:“走!”

    她胳膊被陣大力拽住,腳下根本站不穩(wěn),踉蹌著隨著他往前。

    穆絲遙咬唇在身后喊:“一會晚宴要開始了!”

    “你自己處理!”

    他扔下這一句就把人拽出了包廂,隔了不遠有間空著,侍應生才收拾完狼藉,正要關門,陸承風一腳伸進去抵住門。

    侍應生微愣:“陸先生?”

    覷見他沉著張臉,不敢攔,趕緊低頭走了。

    陸承風把她推進去,反手摔上門。

    夜風吹動紗簾,她還沒有說話,他就突然低頭,惡狠狠地吻在她唇角。

    她眼睫不斷顫抖。

    陸承風含住她的唇,指尖伸進頭發(fā),大掌緊緊扣住她后腦。她使勁錘他胸膛,指甲劃在脖頸,抓出道道很淺的血痕。

    她掙扎推他:“放開我!”

    陸承風黑瞳冷然,另只手防止她弄傷,牢牢攥緊捂在胸前,他唇齒溫熱,剛剛抽過煙,裹滿了煙草和酒氣,在她舌尖迅猛彌漫。

    他喘息聲粗魯砸在她耳廓,不羈又霸道,吻她,堵住她所有試圖喊出口的嗚咽。黑色身影高大,結實的臂膀用力抱住了,將她緊緊籠罩在身下。

    陸承風低吼:“你還來找我,你還來做什么?你不是反正已經(jīng)決定要在他那里住了?不是反正已經(jīng)想要離婚了?”

    他帶著恨意又譏誚:“你是我妻子的時候,背著我去找他,現(xiàn)在我們要離婚了,你如愿以償,又背著他來找我……你總覺得他溫柔體貼,什么都好,你說他要是知道,會不會跟我一樣發(fā)瘋了?”

    云挽閉著眼睛,胡亂打他,幾個巴掌也打在他臉上。他就像是沒知覺,繼續(xù)狂風暴雨般吻她,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最后兩個人都喘氣,他胸膛急劇起伏,眼睛直勾勾孤狼般盯著她,很久后才冷聲道:“說話啊,當時說恨我不是說得很兇,現(xiàn)在你不會說了?”

    云挽眼眸浮起一層薄淚,她咬唇,卻還是小聲說:“我只是想求你,我們的事,可不可以不要牽涉第三個人?”

    他咬牙冷笑:“第三個人?”

    她指節(jié)泛白,無力揪著他衣領,努力不去在意他的嘲諷:“我們離婚,我知道只要你想,很快就能再找別人,我只是個普通人,你也知道我原本就爭不過你的�!�

    她的淚滾燙落下,心臟痛成一團:“我身邊朋友原本就不多,你為什么非要逼他,再把他也逼走?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你才肯罷手?”

    她說:“你沒有心嗎,你不能體會別人的難處嗎?”

    窗外潮濕的水汽打進房間,他停下動作,連連發(fā)笑:“別人的難處,你跟我說別人的難處,你有想過我的難處嗎?你要離婚,好,但離婚沒有過程嗎?你現(xiàn)在還是我老婆,你住進別的男人家,你要我眼睜睜看著,再去體會你們的難處嗎?”

    他拇指指腹摁在她臉頰,用力到浮出指痕。云挽偏過頭,卻逃不開,躲不掉。

    她心尖都疼了,原本不想在他面前顯得委屈,可還是忍不住哽咽。

    她為什么住進欒琛家里,他不清楚嗎?

    他和袁正松隔空斗法,一個想搶,一個不讓,最后把人逼急了,就把她綁回去。

    他有想過她會發(fā)生什么嗎?

    如果那時候,欒琛沒有來救她,她現(xiàn)在又在哪里呢?

    她依照欒琛所說,暫避風頭,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一種刺激他的手段罷了。

    他不在乎。

    他只在乎自己。

    云挽不想再追問對錯,沒有意義,他那時候沒有出現(xiàn),其實早就說明一切。

    她低聲說:“你要是不想看到我住進他家,我答應你,之后就搬走,我自己找房子,你可以滿意嗎?”

    他沒說是與不是,然而眼眶泛著猩紅。

    她勉強苦澀一笑:“我真的沒有力氣,也沒有心力再和你說了,我真的很累。你要是覺得離婚之前,我還是得一直順著你,那也好,我不掙扎,我和你的事我自己承受,你不要去針對他�!�

    她麻木地掉淚,心里空洞得厲害。

    眼前男人的臉廓,猙獰而清晰,然而她記憶里那張十七歲的臉,卻逐漸變淡,變遠,變得模糊了。

    很久以前,她真的很想快點長大,這樣她就能一個人去很遠的地方,可以追著他腳步,她幻想嫁給他。

    可是現(xiàn)在她好后悔。

    人為什么要長大,為什么會變得不一樣。

    要是一睜眼,她還是十幾歲,坐在窗明幾凈的教室,只做那個默默無名喜歡他的女生。

    是不是會更好。

    然而人生沒有如果,也從無選擇。

    他聲音也慍怒了,只是更多是一種痛意,像是她錯覺:“你說我針對他,你覺得我會去針對他?”

    “難道不是嗎�!彼灸镜�,臉上毫無光彩,“那次在賓館,你不就是把他打到出血住院嗎。你是不是覺得我看不見,還是看到了,也可以當做沒發(fā)生,不在乎?”

    她說:“怎么可能呢,人怎么可能真的做到。”

    “那你看到的就是真的嗎?”他臉廓剛毅,嘴角緊緊抿著,她不知道他為何這種反應,好像真的很痛一樣。

    云挽使點勁,沒能推開他。

    她索性偏開頭,清幽的夜影映在他肩膀:“我不想再和你說這個。我們就快離婚,離婚之后,不會再有關系,我會向前看,忘掉你,也希望你同樣能把我忘掉,不要再這么恨我�!�

    “你敢!”他指端驟然發(fā)狠,掐住她下巴,“你敢把我忘了,就算離婚我也不會放過你!”

    他的樣子太令人不安了,固定住她的掌心,不斷不斷地收緊,她感受到那種無形的壓迫,心里習慣性恐懼起來。

    她覺得非常非常難受:“你要做什么?”

    他說:“你覺得我要干什么,你不是說恨我嗎,你猜我會干什么,反正我們還沒有離婚不是嗎?”

    他難道發(fā)瘋到要在這里面?

    云挽慌亂掃了一眼包廂,他強硬掰過她的臉,重新吻下來。

    這回她掙扎得更加激烈,失去理智一樣打他,踢他,他也失去理智地吻她,貼近她,哪怕悶哼出聲,也不放手。

    她險些哭著叫出來:“你就是個瘋子�!�

    她哭了很久,也罵他,可是他照單全收,吻得更加兇狠和用力。

    然而吻了很久,就當她閉上眼,以為衣裳要被解開,他卻離開她的唇瓣。那雙眸子幽幽暗暗,他看她,帶著一種她看不透的情緒。

    慢慢地,松開了手。

    陸承風說:“其實你從來也就沒有信過我。袁正松說的話,你信,欒琛和你說的話,你信。唯獨我和你說的話,不管說多少次,你從來不信�!�

    他沒有再說什么,放開她,往后踉蹌幾步。他的眼睛蒙著層很深很深的霧,被雨淋濕的天,像湖潭光影,明明滅滅。

    他轉過身:“要是這樣能讓你覺得痛快,你今天對我說的,我答應了�!�

    昏朦的光束歪斜在他脊背,他打開門,走了出去。

    *

    云挽回到家,家里保姆發(fā)現(xiàn)她出了門,現(xiàn)在看她回來,連忙焦急問道:“小姐,您到哪里去了?這么晚不回來。您出門應該和我說一聲,要是出事,先生會擔心的。”

    云挽失魂落魄,眼睛始終安安靜靜垂下,她見了他一面,渾身都仿佛被抽走力氣。

    她沒有解釋,只是勉強笑笑:“走得遠了點,我……先上去休息,先生要是回來了,請您告訴我一聲�!�

    保姆盡管狐疑,可還是答應:“好,您先休息,他回來了,我再叫您�!�

    云挽點點頭,掩上臥室的門。

    她茫然靠在門后,望著地面,靜靜站了很久。

    直到窗外的夜風灌進,渾身泛起涼意,她才反應過來。將窗簾關好,拿過床頭睡衣,進了浴室。

    淋浴的溫度不高,在肌膚上慢慢變涼。

    云挽走出來,將頭發(fā)散開,找出自己原本的衣服。

    陸承風今晚,答應了她,那么按照約定,她就不能再在欒家住下去。

    云挽不想不告而別,只能等他回來,告訴他一聲。

    她朋友不多,身邊對她有善意的,也不多。

    她很多事上都很無能,費很多力氣,才能通過自己的方式,勉強維持這些關系。

    東西不多,很快就收好,她找了個布袋裝好,放在床頭。

    躺上床,安安靜靜等著欒琛回來。

    只是等睜開眼,蒙蒙的亮色從窗簾縫隙透出,云挽撐起身體,這才發(fā)覺,已經(jīng)是隔天清晨。

    她沒想到等著等著,竟然直接睡著了,她讓保姆叫醒她,保姆大概是忘記了。

    欒琛這段時間忙,清晨就要出去。

    云挽趕緊披衣起身,怕錯過他。

    她下樓時,欒琛正巧在戴袖口,西裝已經(jīng)穿好,低眸專注而認真。

    “嗯?怎么了?”

    云挽小心翼翼下了樓,悉心想著措辭:“我,我其實昨晚上就想等你回來,只是阿姨忘記叫醒我了�!�

    他輕喔一聲:“她和我說了,是我沒讓叫,你睡得淺,能多睡還是多睡好,就沒叫醒你�!�

    停頓片刻,他黑瞳看她:“是有事和我說嗎�!�

    云挽點點頭:“我今天就走了�!�

    欒琛一怔:“走了?搬出去嗎?”

    她輕嗯。

    欒琛眉頭微微蹙起來:“怎么忽然急著要走了,不是說好再過段時間的。”

    云挽覺得歉疚,尷尬地道:“我要是一直和你住一起,你總會受傷,我搬出去,就不會這樣了�!�

    欒琛眉宇皺得更緊:“他讓你離開的是嗎?”

    云挽愣了愣:“你怎么……”

    “會館警衛(wèi)把這個交給我了。”他沉眸,從口袋里拿出那方巾帕,“你昨晚去晚宴了,我卻沒見到你,你是去找他的,是嗎�!�

    見她不說話。

    欒琛走近兩步,眼瞳看她:“他怎么總是干涉你,要是你不想,你可以不走,我替你解決�!�

    云挽抿著唇:“我不能總是讓別人替我。我和他的事,也很難牽扯干凈。謝謝你給我找的律師,他答應過我,我不和你住在一起,他就不會再來找你麻煩,我搬走,對大家都好�!�

    欒琛的表情有了變化,深黑的眼瞳冷冷沉沉。他望著她很久,唇角微微抿著:“要是我不想讓你走呢�!�

    云挽眼神不自在移開:“你說你不會攔著我的�!�

    欒琛沉默很久,視線刻在她身上,鑿出深深的洞口。最后他別過眼,才低聲說:“既然你想走,那我讓人送你�!�

    他助理過來:“先生,真的來不及了。”

    欒琛指著她:“調(diào)個人過來,送一下她�!�

    “不用,我可以自己打車�!�

    “不安全�!睓梃⑿淇谧詈笠唤z褶皺撫平,“聽話,讓人送你。”

    他說完,深深看她一眼,拎著外套匆匆離去。

    云挽留在家里,最后收拾了一遍,臨時定了家賓館,準備在梁西嶺閑下來前,住一段時間。

    她出門。

    欒琛找來的男人已經(jīng)在等待:“您將地址發(fā)給我,我把您送過去。”

    云挽微怔:“好的,謝謝�!�

    車開出別墅區(qū)的林蔭道,起初還算行駛得一切正常。

    只是拐過彎時,突然一聲猛烈的巨響!

    云挽腦袋磕到椅背,下意識往角落縮:“怎么了?”

    “右后側爆胎了。”

    車到路上爆胎不是小事,助理將車平穩(wěn)挺好,準備下車。身后傳來雜亂的聲響。

    左后方一輛黑色的車闖入視野。

    雨幕混亂,車停下,他們被圍了起來,云挽后座車門驟然打開,她被一個手刃劈在頸后,轉眼失去了意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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