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可是這回,興許是他之前說得過于好聽了,讓她覺得,稍微嘗試表達一下感受,是可以的,不管是痛苦還是喜悅,他是能接受的。
她啞著嗓子,迷蒙睜開眼:“疼�!�
他也僵滯住了,抽身退去幾分:“現(xiàn)在呢?”
她搖頭,還是有點痛。
薄薄的汗覆滿他額頭,他蹙眉,汗?jié)n滑過眼皮往下滴落。然而他沉默,再度妥協(xié)。
后來不知道折騰了多久,她不再痛,體驗到了些熟悉的滋味,皺起細細長長的眉,一滴滴生理性的淚滑過鬢角,淹沒進發(fā)絲。
他五指插進她發(fā)間,掌心也被打濕。
無休無止。
他反復說愛她,也反復停下,重新開始。她很難得這么配合。
不是剛結(jié)婚時,對這件事天然無措畏懼,因此每回躺在那里木木地,沒有半分表示。
也不是后來關(guān)系逐漸惡化,她見到他就怕,生理心理本能要躲,盡管磨合了幾年,身體都無比默契,可還是覺得無端痛苦。
真的痛苦,非常非常,痛苦。
真奇怪,明明身體反應(yīng)是歡愉的,然而對那時的記憶,卻只剩難過。
他也不好過。
幾年前她初做他妻子,是在滬城那棟別墅。她純?nèi)煌窦s,溫順羞澀,有一點帶著好奇的大膽,然而更多,是真真實實對他的怯。
她一步步地走向他,那時候誰也不知道,未來究竟多少恨,多少事。
那些彼此互相的猜忌,懷疑。
愛意被消磨,腐蝕,也被撕裂得遍體鱗傷。
曾經(jīng)她以為,這段關(guān)系結(jié)束后,她心死,大概真的會逐漸遺忘他名字,他的樣子。
然而她睜開眼。
床帳里是虛無縹緲的黑夜,她伸出手,觸摸到他瘦削剛毅的臉頰,過了夜,有些長出青茬的下巴。
她的少女心事,陰晴圓缺,如今攥住她手腕,黑瞳深邃柔情地看她。
眼底,已經(jīng)有她的影子。
*
隔天云挽醒得很早。不對,這樣說不嚴謹,嚴謹點來說,她覺得她一直沒睡。
原本被他開車帶過來,已經(jīng)是深夜,走了海邊,走了祠堂,哭半晌,情緒起伏波動到這樣的程度,她早就困了。
可他又不讓她睡。
她也數(shù)不清做了幾次了,除了第一回,她心里還稍微有點喟嘆和動容,后面,真的覺得是在上刑。
她要睡覺,憋不住,可憐巴巴求他。
被他忍住火氣拒絕:“你睡你的�!�
她也要氣死了。
云挽蓄著淚,大眼睛里是滿滿的委屈:“你怎么不懂適可而止?”
他不愿停,但也不想和她吵嘴,笑了聲沒理她。她真的氣死了,一拳打在棉花上。
模模糊糊間,她也隱約意識到,他們之前每次吵架,她別過臉不講話,他為什么會更氣了。
云挽抿抿唇,裹著被子不舒服地動了動。身后人大概被弄醒了,以為她要走,下意識橫亙手臂,將她撈過來:“再睡會,天還沒亮�!�
云挽看一眼手機:“下午了�!彼麨槭裁茨鼙犙壅f鬼話,他拉著床簾當然覺得沒亮。
聽得出她語氣里的羞惱,他悶聲笑了笑,聲音壓得很低:“這兩天閩南天不好,都是黑的,也沒人分得清�!�
得出結(jié)論:“再睡會兒,反正已經(jīng)下午了�!�
然而他能睡,她卻不是自己到這邊來的。
云挽都快哭了:“我要回去,你放我回去呀,我同事他們要找不到我了�!�
“不會的�!彼允情]眼,嘴唇挨著她后頸窩,“你睡著我拿你手機說明過情況了,說你有點事,等會兒回來�!�
她拿起手機。
團建群上,果然是他發(fā)的請假條。
語氣特別官方,古板嚴謹,根本不像是她平時說話的樣子。
她同事都被唬得不敢吱聲。
云挽簡直要瘋了,手機一摔:“我要走了!”
“不要。”他說著往前動了動。然而不動還好,他靠近,身體傳來異樣的感受。
云挽遲鈍了一秒,意識到什么,耳根轉(zhuǎn)瞬被燙得滾紅。
她喉嚨里擠出細細的顫音:“你,你出去呀�!�
他清朗笑起來。
這回是真醒了。
陸承風撩起眼皮:“我突然想到個事�!�
她哽咽:“什么?”
他更緊貼過來,摸過她枕邊他的手機,劃開,放她面前:“把我加上。”
“……”
她加個鬼。
他跟鬼加去吧!
她咬牙別開眼:“不加�!�
他點點頭,倒是也沒氣,就是把手機收回,重新抱緊她埋頭:“那我不出去�!�
“……”
“就耗這�!�
“……”
她愣了兩秒,真要氣哭了,原本睡得身上就燙,臉頰也透著些微的紅。她掉了兩滴淚,錘他手臂:“反正你又知道我號碼,又能把我手機解鎖了,你想加,自己加好了。”
他說得那么好聽。
醒過來后,就不一樣了。
他還是要強迫她。
然而身后身體僵硬幾秒,聽到她微弱的啜泣,大概也意識到過火。
他沒松手,仍是緊緊抱著,卻把她眼淚擦去。
“不一樣。”他沉默片刻,語調(diào)意味不明,“意義不一樣�!�
陸承風沒再堅持,退出來:“你不想加就不加吧�!�
云挽眼睛懵然止住淚,有瞬間也明白過來,她反應(yīng)過激了。他原本,大概是以為他們關(guān)系更進一步了,便順著她的話調(diào)笑了兩句。
她有點懵,想回頭看看他。
然而他已經(jīng)起身披襯衫:“起來吧,我送你回去。”
云挽下意識坐起身,他把她衣服撿起來,遞給她。她抬眸,一時之間,也沒想好和他怎么解釋,只覺得有點無措和尷尬。
于是,她只好小聲說:“謝謝�!�
他手一頓,淡淡嗯,繼續(xù)把衣服遞她,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
她身上也沒多少黏膩的感覺,估計是他清理過了。
云挽系好扣子,他已經(jīng)在院旁的車邊等她。
“收拾好了?”
她點點頭,本來也就沒什么東西要拿。
陸承風開車門:“那走了�!�
那輛銀色的車駛出小路,駛向國道。一路上他沒怎么說話,表情挺平靜的,看著也不像生氣。云挽說話,他就會回,也會跟著笑笑。
然而她就是知道,氛圍怪怪的。
云挽垂眼,抿抿唇。好多次,她都想主動提那個事了,只是臨到嘴邊,又莫名難以啟齒。
她只好故意把話題,往那上面引。
盼望他再開玩笑似的,半真半假問她一次,她就松口了。
然而他到了最后也沒說。
車子穩(wěn)穩(wěn)停在賓館停車場,他熄了火:“我就不送你上去了,你同事會看到�!�
她解安全帶的手一停,愣愣地:“哦,好�!�
臨下車推門的時候,她又轉(zhuǎn)身。
“怎么了?”
她躊躇幾秒,最后問了個毫不相關(guān)的:“就是突然想起來,你中間回國,后面還要再去嗎?”
“嗯�!彼瓚�(yīng)。
“還是去埃因霍溫?”
“嗯�!�
“什么時候走��?”
“晚上十點多。”他看她一眼,“你是不是覺得我還會把你留在那,關(guān)起來?”
她心一慌,連忙搖頭:“我沒有�!�
他含糊笑了聲,也不知道信是沒信。
搖了搖頭,朝她擺手:“回去吧。”
這次沒說,有事打電話給他。
云挽莫名其妙地,把他說的話,和以前對比了下,心里微微發(fā)悶起來。
她站在原地,看他倒車走。
停車場光線很暗,昏朦地看不清表情,他低下頭,很快臉孔隱沒在黑暗的陰影里。
車駛出視野,看不見了。
*
云挽站了片刻,有些懊惱乘著電梯上樓。
她其實有點后悔的,她也沒真不想加。
一開始是不想,在橫店的時候不想,后來回來,在南京,也在猶豫。
然而猶豫很多天,她逐漸,也就減弱了心防。
可能是他最近脾氣有點太好了,換做哪個姑娘,被低聲下氣哄了那么多天,被他晚上坐京滬線過來,就為了來南京看她一眼,早上再輾轉(zhuǎn)回去。
都會心理有些失衡的。
下意識覺得,再發(fā)點脾氣也無所謂,反正他也不會生氣。
他是不會生氣。
然而人堅持久了,總歸是有難受的時候的。
這個道理她無比明白。
正因為無比明白,無比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現(xiàn)在才會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負罪感。
云挽心里嘆口氣,準備等他出差回來,再認真說說。
她走到樓道,還沒回房間。
門突然被推開。
小宋跑出來,看見是她,眼睛一跳:“小挽姐,你回來了?”
云挽看他模樣很奇怪:“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了?這么著急的樣子�!�
小宋跺腳,是真的急:“我回來拿東西的,萌萌姐被帶局子里去了?”
云挽嚇了一跳:“帶局子?為什么,她出什么事了?”
“說來話長。”小宋過來摁電梯,“我邊走邊跟你說�!�
電梯升到高層,遲遲不來,小宋就帶著云挽從樓梯走,邊走邊急道:“昨天不是和萌萌姐他們?nèi)ゴ蚺茊幔磕悴辉�,后面我們還去小攤吃了燒烤,找了個ktv唱歌……總之轉(zhuǎn)了挺多場子的�!�
結(jié)果,不知道是不是運氣不好,前面幾個夜場都沒事,等去了ktv,出事了。
這邊夜場子挺多的,大多數(shù)都是還算正常的,普通對外開放。然而昨天幾個人喝酒上頭,不知道誰提議,也不知道誰找的關(guān)系,ktv去了家私密性挺高的地方。
不能稱之為ktv,叫會所更合適。
幾個人嘻嘻哈哈,人有時候就想裝一裝,這也正常。
然而中途玩嗨了,徐星萌說要去外面醒酒。
小宋說:“她說去醒酒,我們就沒多想,讓她一個人去了,后面是過了十幾二十分鐘,她都沒回來,我們才覺得不對,讓佳佳姐去找�!�
“嗯。”
“結(jié)果就聽到佳佳姐出去了,沒一會,在那叫。我們就都出去�!彼nD兩秒,有些難以開口。
最后看了眼云挽,還是說:“過去就看到,萌萌姐被不知道誰,拽到包廂里,就好幾個男的圍著她,要她喂酒,她肯定不愿意,氣急了,就跟里面的人打起來。”
云挽心里有不好的預感:“后面呢?”
小宋咬咬牙:“后面她抄起酒瓶,把人腦袋開瓢了,她也喝醉了,下手沒個輕重,當時也挺亂的,分不清誰是誰……”
云挽指尖蜷縮起來:“她打的是誰?”
好像驚雷在耳邊響了一聲,她聽到小宋說:“喻珊�!�
云挽表情僵了僵。
“本來喻珊,估計是去陪資方吃飯的,萌萌姐進去也沒注意看人,就把她打了�!�
小宋表情艱難:“從額頭打的,血流了一地,玻璃渣子都扎進去了,送醫(yī)院的時候我們被攔著沒能進,但是聽說,臉應(yīng)該是毀了。”
一個演員,臉被毀了。
不用想都知道,等待著她的,會是什么樣的事。
不僅是沒戲拍。
喻珊剛剛火一把,躋身流量花之列,此刻被毀容,前途事業(yè),被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記者毀于一旦。
她一定會發(fā)瘋的。
她絕不會放過徐星萌。
云挽閉了閉眼,頓覺這件事無比棘手。
坐在出租車上,小宋說:“挽挽姐,你能想想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