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她伸手在他嘴上拍了一下,又去拍頭,來回三次后,她道:“這樣剛才的你說的話就不當數了�!�
陸忍被打了嘴又被打頭,卻沒有閃避,乖乖地任由溫妤動作,“嗯,不算數了。”
溫妤垂下眸子:“早就該知道,不能立fg,沒有一個好結局……”
陸忍聞言將溫妤抱得更緊,他也怕,怕真的死在戰(zhàn)場,再也見不到公主,也許他不會像燕岸一樣幸運,能在死前再見公主一面,死在公主懷中,成為公主心中再也抹不掉的一抹痕跡。
他知道公主對他們是真心,但這真心分成了許多份,多情至此,何嘗又不是一種薄情?
但情字難解,他們都是甘愿入局罷了。
若是能在公主心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倒也能含笑九泉。
陸忍吻了吻溫妤的發(fā)頂。
而溫妤來到這個世界也算是經歷過不少生死之劫,但都被一一化解,也可謂是一帆風順,如有神助。
就連她的各個男人遇到了危險,掉下懸崖,受了重傷,只要她在身邊,最后也都會平安無事,化險為夷。
偏偏燕岸,陷入危險時她并不在身旁。
她本也想像從前在山洞中刺激林遇之一樣去刺激燕岸,讓他堅持住,但一看到他的雙眼,她便知道了他的心中所想。
燕岸知道他要死了,他只想在死前好好的跟她說最后的話,不然他怕來不及了……
所以她靜靜地看著燕岸掏出了狗尾草指環(huán),靜靜地聽他說話,但只是短短兩句,他便咽了氣。
十五歲的燕岸,長不到十八歲了,但是他想將代表自己的狗尾草指環(huán)送給最愛的公主。
從前他沒有什么喜愛的花花草草,他的心中只有仇恨。
后來他愛上了路邊隨處可見的狗尾巴草,只因公主那句“這草像你”。
以前他想擁有一枚公主親手編的狗尾草指環(huán),但在死亡前,他想成為一枚狗尾草指環(huán),留在公主身邊。
甚至有一瞬間他在想,這是不是就是結草銜環(huán)?
燕岸的葬禮辦的很簡單,因為他曾經說過,人死不過一捧黃土,沒必要讓那么多人來看他死的如何。
有時候真不知道一個十五歲的小孩哪來那么多悲春傷秋。
但該來的人還是來了。
就連寧玄衍都在。
還有一個令溫妤意想不到的身影,竟然是本該在盛京的林遇之。
說起來,燕岸的父母對兒時的林遇之有恩,他得到消息來吊唁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況,慶陽縣一事,寧玄衍和林遇之都和燕岸有交集。
他們也沒想到,當初那個少年忽然就這樣沒了。
燕岸的遺體很干凈,眉目舒展,雙眸輕闔,嘴角明明沒有什么弧度,卻像帶著一絲笑意。
真真是一個“玉面郎公主�!逼嬉u小隊的成員眼睛濕潤地遞給溫妤一個小木匣,“這是我們收拾隊長的遺物時發(fā)現的,應該是給您的�!�
燕岸的東西少的可憐,唯一看上去有價值的便是這個木匣。
溫妤沉默地接過木匣,打開一看,里面只有一只沒有杯蓋的青花瓷茶杯。
這個茶杯溫妤記得。
當燕岸聽到她說這個茶杯就賞給他時,那眉飛色舞的模樣,盡管他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
茶杯的底下還壓著一封信。
溫妤拿起信,信封上寫著“公主親啟”四字。
她拆開信件,展開一看:
“親愛的公主,
如果這封信被拆開,我想我應該已經死在戰(zhàn)場上了,只是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死法有千萬種,但我希望是好看的,因為您喜歡好看的人。
不過我死的時候應該見不到公主最后一面,死的好不好看,似乎也不重要了。
還有一個問題,我死的時候是多少歲呢?
有沒有長到十八歲?
有的話,我一定會很開心,沒有的話,也沒關系。
說起來,寫這封信可能也只是我的自作多情,我死活與否,也許根本就不會在公主的心中掀起一起波瀾。
我曾經說過,我的命是公主的,但是您不要,沒關系,我已經認定了。
我不怕死,我怕的是遺忘,公主,如果我死了,您會忘了我嗎?
提筆寫到這里,難以繼續(xù),也許我不適合寫信。
接下來該寫什么?
是寫對人世的不舍?從前的回望?還是該寫活著時不敢宣之于口的隱秘之心。
但是我想,公主,請允許我再介紹一遍自己。
我名燕岸,也叫嚴平安,家在慶陽縣,今年十五歲,很快就十六了,最愛的花草是狗尾巴草,家中有一位老母親,心中有一位心上人�!�
信到這里就結束了,很細碎的話語,甚至找不到什么重點,但卻令溫妤眼眶一酸。
她沉默了一會,吐出一口氣,將信一點點折好,重新放回了木匣中。
“公主,隊長前幾天才和我們說,過年前應該能打完仗,過年后,他就十六歲了,還有兩年,很快了,他每天都數著手指過日子,他真的很想很想快點長到十八歲……”
“我知道�!�
溫妤走到燕岸的遺體旁,將那只青花瓷茶杯放進了他的手心中,然后在他額頭輕輕落下一吻,語調輕柔,安撫著一顆停留在十五歲的少年的心。
“不會忘了你,還有,很高興認識你,燕岸。”
在場眾人都很安靜,只有北陽關日夜不停的寒風在呼嘯哀嚎。
第671章
別忘了我另一邊的蘭斯這兩日都不好過,密室里雖然安全,但是并沒有藥物,他的傷惡化的十分嚴重,再不治療,怕是會徹底傷及心脈,有損人壽。
他的性格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于是便冒險出了密室,打算暫時離開狄努王庭。
但只走出了一半,他便意識到地下通道已經被緊緊包圍,怕是那狄努王日夜都在防范。
蘭斯捂著胸口笑了笑,沒有再遮掩行蹤,而是直接大大咧咧地站了出來,像從前一般高高在上道:“去找軍醫(yī)!”
說完便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狄努王很快收到消息,軍醫(yī)自然沒有耽擱,若是蘭斯死了,他從哪知道伽片的藏匿之地?
等蘭斯再次恢復意識時,狄努王就紅著一雙眼坐在他的床頭。
“你醒了,你昏睡了一天一夜�!�
蘭斯看著他,嗓音有些沙啞:“你的伽片被解開了?”
狄努王面露一絲快意:“告訴你也無妨,確實解開了,說吧,其余伽片被你藏在了哪里?”
蘭斯挑眉,他猜的不假,竟真的被溫妤弄出解藥來了。
不過如若大規(guī)模的百姓吸食了伽片,到底有幾人想要真心解開伽片,還真不好說,甘愿墮落的人一抓一把,人性是最經不起考驗的。
除非是心性極為堅韌之人,但這種人又有多少呢?
狄努王吸食過伽片,他能更加深刻的意識到這一點。
所以大盛拼命想要銷毀所有伽片,以絕后患,而他卻一定要將伽片掌握在手中,這仍然是一柄無往不利的利器。
蘭斯看著他似笑非笑:“你現在是裝都不裝了?脫離狗繩的狗,果然會反口咬主人�!�
“你以為你現在還有資格跟本王這么說話?若不是被你用伽片控制,本王會聽從你一個黃口小兒的命令?”
這才是真實的狄努王,從來看不起蘭斯,對他而言,蘭斯不過是西黎的亡國王子罷了。
但怎奈他之前被摁住了命脈,而現在這命脈被解開,他又恢復成狄努說一不二的王。
蘭斯歪了歪頭:“黃口小兒?那你不還是想從我的口中得到其余伽片的位置嗎?”
他也是經過各種思忖,確定狄努王不會看著他死,才決定從密室中走出來。
本來控制的極為穩(wěn)妥的狄努,因為一顆解藥便開始脫軌。
“你很貪婪,你想成為我�!�
蘭斯澄澈的藍色眸子銳利地盯著狄努王,“可惜,你想要的伽片在我手上。”
狄努王沉聲道:“把位置告訴我,對你我都有好處。”
“好處?我若說出來了,即刻便會沒命�!碧m斯閉上眼,“我隨時可能會死,你多注意著點�!�
狄努王:……
“來人!給本王看好他!”
這時,蘭斯又道:“阿勒詩呢?”
一般而言,這種時候,阿勒詩都會在場。
狄努王提到阿勒詩便怒火橫生。
“那個逆子,為了一個女人,叛國了!”
蘭斯倒也沒有很驚訝,似乎并不意外,至于狄努王口中的那個“女人”他也沒有問是誰,還能是誰?
但阿勒詩不像是會背叛狄努的人。
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蘭斯,我們該合作的,不是嗎?”
蘭斯道:“那你再吸一次伽片。”
狄努王:……
房中安靜下來,只有一名侍女站在不遠處低眉順眼地站著。
蘭斯現在連呼吸胸口都會痛的厲害,他平躺在床上,想的卻是,溫妤啊溫妤,你果然是我的克星。
而這克星卻還是他求而不得的。
北陽關。
燕岸的遺體按照他生前與奇襲小隊聊天時所說,選擇了火葬。
死亡在他們之中并不是禁忌的話題,甚至是十分常見乃至平淡的話題,他們會和身旁的人說起自己死后的事情,甚至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
“隊長,您怎么會想到火葬��?這有損人倫�!�
“嗯……聽老一輩說,死后埋在土里,變成鬼也只能在墳墓附近徘徊,不能亂走動。”
“為什么會變成鬼��?死了不該是去投胎嗎?”
“假如死前沒見到想見的人,哪會舍得投胎?火葬的話,就不會被禁錮住,當然要去見一面啊。”
“隊長,你還信這個?”
“哈哈哈哈哈哈,不信,但是我不想離她太遠�!�
“她?誰�。俊�
“沒誰……”
“我知道,隊長又思春了!天天掰著手指頭數日子,想見他的相好的!”
“滾滾滾!”
“嘿嘿,不過看到長公主和陸將軍,確實很容易讓人思春吶,我們理解你的,隊長!”
燕岸:“……”
后來,他們知道了,原來他們的隊長,是長公主和陸將軍的小叛徒,因為他喜歡的是長公主。
他們還有一個十八歲的約定,這才是隊長掰著手指頭數日子的原因。
火化燕岸的火是溫妤親手點的。
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溫妤似乎聽到了略微吊兒郎當的聲音:“公主,請允許我再介紹一遍自己�!�
“我名燕岸,也叫嚴平安,家在慶陽縣,今年十五歲,很快就十六了,最愛的花草是狗尾巴草,家中有一位老母親,心中有一位心上人�!�
“別忘了我……”
第672章
故意的又如何?燕岸的骨灰只用一個小小的壇子裝好,與那只青花瓷茶杯和那封信放在了一處。
而世事雖有哀傷,但仗還是要打。
因著奇襲小隊被埋伏一事,狄努王的野心徹底暴露了出來。
原本狄努還有因為被伽片控制而站蘭斯的王室成員,但知道有解藥,并且被狄努王所述的一統(tǒng)天下的場景打動后,也全部站在了狄努王那一邊。
蘭斯已經完全失去了對狄努的掌控力,已然是孤立無援。
而阿勒詩消沉了好幾天,他始終認為是因為自己的疏忽才導致了燕岸的死亡,雖他與燕岸也并不如何熟稔,但他們交鋒了好幾次,還是生出了一絲惺惺相惜之感。
他從前以為這等戰(zhàn)爭局面只要解決了蘭斯便可化解,可現在他想,狄努王的位置該換人坐了。
他的父王已經被蒙蔽了雙眼。
他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分析起狄努王庭的現狀。
“蘭斯重傷未愈�!卑⒗赵婎D了頓,“他傷的很重,用不了武功,決計跑不了,人應當還在王庭之中。父王又已解了伽片,不再受蘭斯的操控,他與蘭斯應當已經撕破了臉皮,只是為了伽片的藏匿之地,父王不會讓蘭斯隨便去死。”
阿勒詩如今算是徹底倒戈,他什么都不想,如今解藥已經出來,他只想快點結束這場戰(zhàn)爭,他在哪個陣營根本就不重要。
叛國?他會建立一個新的狄努。
“只要知道了伽片藏在哪里,并且全部銷毀,絕了后患,我們才可以放心地攻打狄努王庭,否則還是會有重演的一天�!标懭坛烈鳌�
現在已經沒有人再沉浸在悲傷中,在戰(zhàn)場上,有傷亡再正常不過,但臨在深夜中,不免還是嘆息幾聲,一個好苗子就這樣隕落了。
副將道:“可那伽片藏匿之地只有蘭斯知道,而現在蘭斯恐怕已經被狄努王嚴密看管住了�!�
“確實如此,蘭斯已經被狄努王控制住了,但他可不敢讓蘭斯去死,正好吃好喝地供著�!睂幮芾涑恋穆曇繇懫�。
他面色矜傲,一身紅衣,只有衣襟和袖口滾了一圈金色,不算華貴,卻讓人平白生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尊貴之感。
眾人聞聲看過去,皆是一愣。
這是那位前朝太子,他的身份已經不是秘密。
當初這位太子率反賊大軍重奪東麟關一事已經傳遍了,他們現在也不完全是劍拔弩張的敵對關系,起碼現在,是圣上默許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
更何況那日燕岸的葬禮,他也參加了。
陸忍抬眸看他:“你潛入狄努王庭了?”
寧玄衍點頭:“你那一箭恐怕是傷了他的心脈,蘭斯現在正在床上茍延殘喘。”
陸忍并不奇怪,當初他便和公主說過,蘭斯不死也殘,他道:“意料之中�!�
“以你的內力和箭術,你是故意放他一馬?”
“怎么可能,禍害遺千年罷了。”
誰知道蘭斯是怎么挺過來的。
他所說的不死也殘,重點還是在死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