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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所以觀眾買票就是為了看他跟新女友談戀愛?從戛納之后傲成這樣,好好的天賦全被他浪費了,曹修遠怎么沒把他罵醒?”

    ——“曹修遠罵他,開玩笑呢吧。梁思喆十九歲跟胡雨斯談戀愛的時候,曹修遠接受采訪時還說演員就該談戀愛,說不定現(xiàn)在在正為梁思喆鼓掌加油呢�!�

    ——“這師徒之間還真是惺惺相惜,當年曹修遠因為那點臟事差點栽了,不還是梁思喆救的場?說白了,他倆就是一路貨色�!�

    ——“有些人說話也太難聽了,曹修遠當年那是跟未成年小男孩睡覺,還涉及性侵,梁思喆這是你情我愿地談戀愛,臟水沒必要潑得這么不講理吧?”

    ——“但當年唯一公開給曹修遠站臺的演員是不是梁思喆?說一路貨色可不冤枉他,我就明說了,梁思喆那戛納影帝拿得也不光彩。粉絲還要洗什么有情有義,知恩圖報,這些詞可別這么糟蹋了。”

    ——“性侵這事有定論嗎?警方當年都下通告說沒有直接證據(jù)表明性侵,隔了這么多年了,當代網(wǎng)友還在正義執(zhí)法�!�

    不想往下看,又忍不住往下看。曹燁往下劃著屏幕上的評論,一條一條,自虐一般地往下翻看。

    那句話說得沒錯,每個人都是月亮,都有陰暗的一面。可曹修遠的所有陰暗面都沖著他來,讓他幾年間一直籠罩在他帶來的陰影里面,他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繞過這陰暗的一面,去另一面看看曹修遠是怎么發(fā)光的了。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出“許云初”的名字。

    “你經(jīng)紀人給我打來了電話�!辈軣钷D(zhuǎn)頭看向梁思喆,“要不要接?”

    “接吧,”梁思喆開著車說,“你按免提�!�

    電話接通,許云初的聲音擴散在車內(nèi):“曹總,你跟思喆在一起是不是?”

    “怎么了?”曹燁沒直說,“是關(guān)于澄清緋聞的事情?”

    “緋聞這事兒我都應付了好多年,沒必要找他,是關(guān)于狗的事情,急事,你讓他接電話。”

    “我在,什么事云初?”梁思喆問。

    “小小白怎么了?”曹燁同時開口。

    “它今天早上忽然一直吐,吐干凈了就口吐白沫,現(xiàn)在被送到了醫(yī)院,醫(yī)生也不敢給準話,”許云初聲音焦急,“思喆你要不要來看看?”

    “你把地址給我,”梁思喆臉色一變,蹙眉道,“我這就過去。”

    第87章

    一路上誰也沒跟誰閑聊,梁思喆把車開得很快。

    經(jīng)過擁堵路段的時候,梁思喆側(cè)過臉,問曹燁有沒有帶煙。曹燁這次沒攔著他抽煙,遞了一支煙給他,幫他點了火,然后自己也點了一支抽起來。

    明明跟小小白只見過幾次,但現(xiàn)在聽說它情況不太好,曹燁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墜著一般地往下沉。

    車廂里氣壓很低,有幾次曹燁忍不住轉(zhuǎn)頭朝梁思喆看過去,都能看到他微皺著眉,煩悶全寫在蹙起來的眉眼間。

    自打重新聯(lián)系之后,梁思喆看上去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情緒藏得很深,讓人很難猜透他的心思,就算昨晚提到十年前自己父母的祭日時,也是很平靜的語氣和表情,但現(xiàn)在他罕見地看上去有些焦躁。

    “綠燈了�!辈軣钐嵝训馈�

    梁思喆回過神,“嗯”了一聲,踩下油門,將車駛過十字路口。

    曹燁看出他情緒不對:“要不要我來開?”

    “沒事,快到了�!绷核紗凑f著,打著方向盤駛?cè)肓硪粋車道,超了前面一輛車。

    車子停至寵物醫(yī)院,梁思喆從后排拿了棒球帽和黑色的口罩,他把棒球帽扣在頭上,推門下車,一邊走一邊戴口罩。

    他步子邁得很急,曹燁快步跟上去,隨他一起去獨立住院病房。

    許云初坐在病床旁邊,正低頭用手機處理工作,見他們過來,起身說了小小白的情況:“它好幾天都吃了就吐,我怕耽誤你進組的情緒,一直沒跟你說,這幾天每天帶它過來打點滴。但今天實在不行了,突然變得很嚴重,而且口吐白沫……我去叫醫(yī)生過來吧,讓他跟你說�!�

    “嗯�!绷核紗磻艘宦暎攵紫聛�,看著躺在籠子里的小小白。

    籠門沒關(guān),大概醫(yī)院的工作人員也知道,它根本就沒有力氣站起來亂跑了。

    小小白側(cè)趴在墊子上,正在輸液,梁思喆把口罩拉下來,卡到下頜處,抬手摸了摸它的頭。小小白有氣無力地半睜開眼,見到主人后抬起頭張了張嘴,大概是想叫一聲,但似乎沒力氣,只是在喉嚨里哼了一聲便又躺了回去。

    前幾次見小小白時它的精神狀態(tài)還不錯,到現(xiàn)在曹燁才注意到,對于一只狗來說,十歲年紀已經(jīng)是一只狗的暮年了。而現(xiàn)在小小白半睜著的眼睛無神又混濁,疲態(tài)畢現(xiàn),看上去布滿了衰老的痕跡。

    許云初帶著醫(yī)生過來了,曹燁直起身,梁思喆也站了起來。

    醫(yī)生跟梁思喆握了握手,語氣很尊敬地說:“見了您的狗好多次,但見您本人還是第一次,現(xiàn)在說這些可能有些不合時宜,但我真是您的影迷,喜歡您好多年了�!�

    “謝謝,”梁思喆有些疲于應付一切交際,但還是保持著基本的禮貌,“說狗的情況吧。”

    “說實話,不太好�!贬t(yī)生看了一眼小小白,“年前那次就切了一半的胃,現(xiàn)在做手術(shù)的話還得繼續(xù)切,但它年紀大了,手術(shù)成功率……我實話跟您說吧,就算手術(shù)成功,術(shù)后恢復它也不一定能熬過來。”

    “您是專業(yè)的醫(yī)生,”梁思喆點頭道,“我想聽聽您的建議�!�

    “現(xiàn)在有兩種方案,一種是維持現(xiàn)狀,但它現(xiàn)在吃不進東西,只能每天輸液,按這種情況,它能多挺兩個月,但其實活得也挺痛苦的,每天不能吃東西也活動不了,可能大部分時間都在醫(yī)院待著……”

    “聽起來您不太建議這種方案,第二種呢?”

    “第二種,對您來說可能比較殘忍,但對狗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安樂死,”他說著,小心觀察著梁思喆的神色,見梁思喆的表情沒什么波動,才放心繼續(xù)說,“您的這只狗,現(xiàn)在已經(jīng)10年多的壽命了,其實跟壽終正寢也沒什么區(qū)別了,繼續(xù)活著也是熬日子,還不如讓它沒有痛苦地走�!�

    梁思喆垂下眼,偏過頭看向小小白。它看上去無精打采,熬了一個多周,痛苦到眨眼都費力,像是已經(jīng)活得精疲力竭了。

    “嗯,”梁思喆抬手拉上口罩,后半句話是隔著口罩說的,嗓音聽上去有些沉悶,“我再考慮考慮吧。”

    醫(yī)生走后,梁思喆又半蹲下來,看著小小白,摸了摸它的頭,又握了握它的爪子。

    年前小小白做手術(shù)那次,他還在國外拍戲,沒能趕回來,是許云初來陪它做的手術(shù)。從那時起,他就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小小白今年隨時有可能會走�?烧娴鹊竭@一刻到來,還是有種揮之不去的無力感和疲憊感。

    人生真是無奈,十年前陪伴著自己的父母猝然離世,十年后連唯一陪著自己的狗也要走了。

    恍然間,十年前接到秦亦莊打電話告知他小小白出生的消息,他拍完夜戲,飯也沒顧得上吃,打車回茵四看它的那一幕,像是還近在眼前一樣。

    他還記得在茵四昏黃的路燈下,自己小心翼翼地把肉球一樣的小小白抱起來,頓時笑出了聲,曹燁說給它取名叫“小小白”,但沒想到它居然長得這么像凱撒。

    再往后數(shù),在北京拍《紅男紅女》的時候他每天回家,夜戲常常拍到很晚,小小白也跟著自己餓肚子,不知道胃病是不是在那會兒就落了根。

    每部戲殺青之后,把小小白從許云初那里接回來,就好像是一段人生分隔的儀式。不拍戲的時候他不常出門,沒有小小白陪著,日子不知道該有多無趣。

    沒想到這十年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溜走了,互相陪伴的日子眨眼間就走到了頭。

    曹燁陪梁思喆一起蹲著,看著小小白,又轉(zhuǎn)過臉看了看梁思喆。

    相比開車那會兒的焦躁,梁思喆現(xiàn)在看上去又把情緒收了起來,像是已經(jīng)接受了塵埃落定的結(jié)局,但曹燁總覺得他身上有種壓抑而深沉的哀傷。

    “我接它回去吧,”曹燁輕聲說,“我在北京,可以好好照顧它,說不定情況會有好轉(zhuǎn)�!�

    “會么?”梁思喆問了句。

    “會吧�!辈軣畎参克�,其實他自己心里也沒底。

    “思喆,你航班晚上八點起飛,”許云初在后面提醒道,“早點吃些東西就去機場吧�!�

    “嗯,”梁思喆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是該過去了。”劇組就快開機了,他得提前到場,得進入情緒,得做好萬全準備,不可能被一只陪了自己十年的狗牽絆住腳步。媒體和觀眾都說他做事任性,可對于拍戲這件事他從來也沒任性過,劇組幾百號人的時間和努力耽誤不得,這一點他從來都知道。

    “我送你過去,”曹燁說,

    “一會兒再回來接小小白�!彼仓篱_機時間一旦定下來,如果梁思喆臨時改變計劃,到時候不知又會招來怎樣的罵聲。

    “這里有我看著,”許云初說,“思喆你安心過去吧�!�

    “嗯�!绷核紗磻艘宦�,又低頭看了小小白好一會兒,然后摸了摸它的頭,聲音很低地說了句“謝謝你”,才起身走出病房。

    曹燁跟著他走出去,出了寵物醫(yī)院,梁思喆走到副駕駛一側(cè),拉開車門矮身坐進去。

    “想吃點什么?”曹燁坐進去,啟動車子問。

    “隨便吃點吧�!绷核紗凑f。

    寵物醫(yī)院距離洛蒙不遠,曹燁提前給會所的廚師長打了電話,讓他準備幾個菜。

    到了洛蒙之后幾個菜很快上齊,但梁思喆沒吃多少,只喝了一碗粥,其他菜都只是象征性地動了兩下筷子。

    一桌菜剩了大半,但兩人都沒什么食欲,待了片刻便動身前往機場。

    去機場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梁思喆從后排車座拿了一件黑色的連帽外套穿上,他把兜帽拉上,戴著黑色口罩,倚在后座上,一直側(cè)過臉看著窗外。

    他把一張臉遮得很嚴實,也不開口說話,曹燁開車間隙側(cè)過臉去看他,卻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

    曹燁沒見過他這模樣,停在紅綠燈路口的時候忍不住叫他:“梁思喆�!�

    片刻后梁思喆才應了一聲:“嗯?”

    “你別太擔心,我會照顧好小小白。”

    “嗯。”

    紅燈變了綠燈,另一側(cè)車道有車輛駛過,車燈晃過梁思喆的側(cè)臉,但那光很快又從他臉上消失了。

    余下的路就再也無話。曹燁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小小白的離開似乎已成定局,誰也不知道讓它多活幾天,于它來說到底是不忍還是殘忍。

    到了機場,宋清言已經(jīng)提前聯(lián)系好機場的工作人員,開了VIP通道,跟機場地勤一起在通道入口等梁思喆。

    走到安檢口,梁思喆腳步頓住,轉(zhuǎn)過身看著曹燁:“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彼纳ひ袈犐先ビ行﹩�,透著讓人無法忽視的疲憊。

    他戴著兜帽和口罩,兜帽有些寬,在他臉上罩出大半陰影。兩人面對面站著,曹燁跟他對視,這才看清梁思喆的表情,挺直的鼻梁把口罩撐得很高,再往上看那雙微凹的眼睛,此刻眼圈有些微微發(fā)紅。

    心臟好像忽然就被揪了一下,有點疼。大腦還沒做出決定,身體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本能反應,曹燁上前一步,抬手抱住他,輕拍了兩下他的肩膀:“沒事的梁思喆,小小白會好起來的�!�

    梁思喆“嗯”了一聲,也抬起一只手攬住他的肩膀,頭低下來,額頭抵在他的肩上:“回去的路上慢點開�!�

    “我知道�!�

    幾個地勤都等在一旁看著他們,還有不遠處的工作人員拿出了手機,似乎想要拍照。

    這擁抱似乎顯得不合時宜,梁思喆察覺到這一點,很快松開曹燁,退后一步:“我過安檢了�!�

    “嗯。”曹燁說。

    轉(zhuǎn)身時梁思喆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隱在兜帽的陰影下,不知是不是錯覺,曹燁覺得那眼神看上去很深,像是藏著一種莫可名狀的情緒。

    他站在原地看著梁思喆過安檢,腦中全都是梁思喆剛剛那雙微微發(fā)紅的眼睛,還有他轉(zhuǎn)身時看向自己的那一眼。

    梁思喆通過了安檢,拿了外套后朝他抬手揮了兩下,曹燁也朝他揮了揮手。

    VIP通道顯得很空曠,曹燁看著梁思喆的背影,明明旁邊有機場工作人員和宋清言陪著,但梁思喆卻看上去有種形單影只的落寞感。

    以往上了飛機都在睡覺,這次梁思喆卻有些睡不著。

    懷里的溫熱感似乎還沒有完全褪去,曹燁靠過來的那一瞬,他費了極大的克制力才沒讓那個回抱的動作看上去太用力。那個片刻他很想抱住曹燁,把靠過來的溫度抓在手心里,不讓他逃走。

    他的小少年實在對他太好,當年肯為了他去跟自己最不想面對的兩個人低頭,現(xiàn)在又肯為了他浪子回頭不交女朋友,如今在他脆弱時還能忍住心頭的不適,靠過來給他一個擁抱,可就是不肯面對自己的心意,非要執(zhí)著地同他做回十年前的普通朋友。

    再進一步的話,會不會連人生中最后的這一點溫度,都會因為自己的貪心而被上天收走?

    曹燁說陪他再拿一個影帝,可即便再拿十個影帝,對自己來說又有什么意義?

    年少成名,從人生最低谷一步踏入巔峰,看起來他是這世上最幸運的一個,可也正因此他在圈內(nèi)雖然有不少能聊天喝酒的朋友,但真正能交心的知己好友卻一個都沒有。

    往后沒了小小白,拍戲的間隙該怎么消遣和打發(fā)時間?每年到了父母祭日的前后就會產(chǎn)生無法排解的孤獨感,好像經(jīng)歷的幾段戀愛都是發(fā)生在這段時間,但今年戀愛也談不成了,因為曹燁不高興他戀愛……梁思喆閉著眼嘆了口氣,自己真是要被逼成圣人了。

    功成名就,孑然一身,或許這就是自己的宿命吧。

    人是無法擺脫自己的宿命的。這命運的齒輪從他17歲時就開始轟然運轉(zhuǎn),聲勢浩大,所有過往的一切,包括曹燁在內(nèi),似乎都在推著他走向這一條看上去繁花似錦又注定落寞的歸途。

    第88章

    回程的路上曹燁開著車,關(guān)于梁思喆的畫面在他腦中不斷閃現(xiàn),半蹲著看小小白說的那句“謝謝你”,站在他面前時口罩上方微微發(fā)紅的眼眶,還有他臨別轉(zhuǎn)身時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很深的眼神。

    梁思喆生日那一晚,接到的祝福短信把手機震得一刻不停,說明他在圈內(nèi)應該有不少朋友吧?可為什么他看上去會這么孤獨?

    十年前父母離世,十年后一直陪著自己的狗也要走了,他得有多難過,才能讓一直不外露的情緒把眼眶都逼紅了?

    曹燁有些沖動地想打方向盤回機場,陪他進劇組待幾天,可想到答應了要照顧小小白又不能食言,他得繼續(xù)待在這里,得替梁思喆陪小小白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車停在紅綠燈路口,他摸了一支煙出來含在嘴里,拿過打火機點燃了煙,然后深深吸了一口。

    回到寵物醫(yī)院,許云初還在守著小小白。

    小小白仍然側(cè)趴著,不知是在假寐還是真的睡著了,生病加上衰老的緣故,它的警覺能力也退化了,曹燁走過去它也沒有絲毫察覺。

    “曹總,”許云初見他過來,起身問他,“思喆情緒怎么樣?”

    “不太好�!�

    許云初嘆了口氣,她似乎不知道這狗跟曹燁還有關(guān)系,跟他解釋道:“思喆養(yǎng)這狗養(yǎng)了十年,《十三天》拍戲那會兒好像就已經(jīng)在養(yǎng),每次拍完戲第一件事情就是從我這里把它接走,對這狗就跟對自己的親人一樣,現(xiàn)在它情況不好……可以想到他有多難過�!�

    曹燁“嗯”了一聲。

    “我最近時間可能不太夠,手底下帶的新男團這個月出道,一直在忙這件事,明天要出差去廣州一趟,小小白還得拜托你了曹總。”

    “別叫曹總了,”曹燁說,“梁思喆叫我曹燁,你也一樣叫我曹燁吧�!�

    許云初三十過半的年紀,在圈內(nèi)一向以干練、精明和雷厲風行著稱,偏偏管不住梁思喆,大概是被梁思喆一向任性的做事風格搞怕了,梁思喆之后,她手下接的藝人全都走偶像路線,有沒有真材實料無所謂,但首先得聽話。

    “好,曹燁,”許云初笑了笑,“小小白如果有什么情況,你就打電話給我,有時間的話我會第一時間趕過來�!�

    “好�!辈軣顟�。

    “不過……我有個請求,”許云初垂眼思忖幾秒,開口道,“小小白如果情況不好的話,還是盡量少跟思喆說吧……你也知道,這次的劇本前期都走喜劇風格,他每年這段時間情緒都不太好,現(xiàn)在小小白的生命又隨時有危險,他是好演員,能調(diào)整狀態(tài)進入角色,但情緒反差太大,這戲演起來他會太累�!�

    “我知道,你放心吧。”曹燁說。

    當晚小小白輸完液,曹燁把它帶回家里,小小白沒力氣走路,曹燁下了車,把它抱上了電梯。

    也許是因為最近都吃不進東西,相比上個月,小小白瘦了不少,幾乎到了皮包骨的地步,毛發(fā)似乎也失去了光澤,軟塌塌地覆蓋在嶙峋的骨骼上。曹燁還記得大概一個月前,梁思喆扎著頭發(fā)給他洗澡的模樣,那會兒的小小白看上去還活潑健康,而如今生命卻在它身上飛速流逝。

    那之后的大半個月,小小白的狀態(tài)時好時壞,偶爾好那么一會兒,能自己站起來溜兩圈,但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側(cè)趴在陽臺上,無精打采地曬著太陽。

    趕上它狀態(tài)好的時候,曹燁就拍一段小視頻給梁思喆發(fā)過去,如果恰好晚上梁思喆沒再拍戲,他會發(fā)過來視頻看看小小白。

    曹燁讓會所的廚師煮了白粥,每天帶回家,試著喂小小白,但它多數(shù)時候還是吃了就吐,曹燁只好每天開車帶它去寵物醫(yī)院輸液。

    盡管每天輸液,大半個月過去,小小白還是瘦得厲害,后來那幾天曹燁就很少拍小小白的視頻發(fā)給梁思喆了,怕他看了會難過,

    親眼目睹生命從小小白身上一天天流逝,這種感覺并不好受,那幾天曹燁也有些情緒低落。他想見梁思喆,想多跟他說幾句話,總覺得梁思喆這段時間很需要陪伴,可小小白狀態(tài)不好,他又覺得如果刻意避開它不談,梁思喆總會覺察出端倪,繼而情緒會受到影響。他是那么聰明而敏感的一個人。

    許云初說得沒錯,一個難過的人卻要佯裝興致高昂地去演喜劇,這種戲里戲外的反差會讓人極其疲憊。

    那幾天他自己也被折騰得很疲憊,小小白有一晚又口吐白沫,疼得身體蜷縮,他半夜送它去醫(yī)院,折騰得眼底發(fā)青。翌日去公司,程端打趣他說怎么一臉縱欲過度的模樣,曹燁精神不振,怏怏地讓他滾。

    熬了大半個月,小小白也要熬不住了。連著兩天,止疼藥勁兒一過,它就疼得身體蜷縮成一團,喉嚨里發(fā)出嗚嗚的哀鳴,看上去讓人不忍讓他繼續(xù)受苦。

    醫(yī)生又建議了一次給小小白實施安樂死,畢竟對它來說,連呼吸都費力的時候,生命就已經(jīng)成了一種負擔。

    曹燁不忍心看它繼續(xù)受苦,坐在辦公室里糾結(jié)了一下午,晚上還是給梁思喆打了電話,跟他說了小小白的情況。他做好了梁思喆拒絕的心理準備,但沒想到梁思喆像是預料到了這個結(jié)果,很快就答應了。

    “那就安樂死吧,”梁思喆在電話里說,嗓音有些啞又有些沉,“如果結(jié)果是必然的,那與其痛苦地挨著,還不如盡早做了斷。你明天帶它去做吧�!�

    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波動,但曹燁總能想到那天在機場的VIP通道,他的眼圈有些發(fā)紅的模樣。他面對媒體時囂張,面對自己時游刃有余,可曹燁現(xiàn)在想到梁思喆,就只能想到他罩在兜帽下面,那雙透著脆弱和疲憊的眼睛。

    “你是不是很難過啊梁思喆?”曹燁忍不住問。

    那邊沉默下來,過了片刻后出聲道:“沒事,我都習慣了。”頓了頓,又說,“人也好,狗也好,都有離開的那一天,時間早晚罷了,這道理很多年前我就想通了。”

    一晚上曹燁也沒睡好。

    睜眼閉眼,全都是梁思喆帶著兜帽和口罩,靠在車座上側(cè)臉看向窗外的那一幕。那天紅綠燈路口,另一側(cè)車道的車子駛過,車燈映在梁思喆臉上又很快消失,那一瞬好像光陰在他臉上流淌。

    又夢見十年前,梁思喆站在那扇門的門后,停著門內(nèi)那些人議論他不能再彈小提琴的那畫面,還有那只縮緊的,微微發(fā)抖的克制的拳頭。

    時隔十年的脆弱竟出奇一致地相像。

    第二天上午,曹燁去了手術(shù)室

    潔白的手術(shù)床上,小小白側(cè)趴在上面。針管的麻醉劑被推進它的前腿,小小白眼神里的痛楚像是減輕了一些,與此同時,它的眼神也變得渙散而麻木。

    整個安樂死的過程進行得很快,一針麻醉藥劑,一針氯化鉀藥劑,就把小小白從痛苦中徹底解脫出來了。

    小小白在滿室陽光中徹底斷了氣,曹燁伸手替他合上半閉的眼,手掌蓋在小小白的眼睛上時他產(chǎn)生了一種想法,他與梁思喆兩個人,跟十年前茵四街的那兩個少年之間,又斷了一根聯(lián)系。

    他妄想跟梁思喆回到茵四的相處模式,妄想關(guān)于曹修遠的一切都沒發(fā)生,可十年之間時光流轉(zhuǎn),歲月更迭,小小白從還沒出生到生命走到盡頭,這中間經(jīng)過的種種事情都實實在在地發(fā)生過,哪有那么容易回到當初?

    似乎這些年他跟梁思喆就是靠著年少時的這些回憶,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一直走到今天,可回憶總會一點一點被時光忘卻和摧毀,就像藍宴被一夜夷平,茵四街被拆成瓦礫,小小白的生命走到盡頭,一切失去和改變都是不可逆的。等到關(guān)于茵四的一切都被忘卻的那一天,他與梁思喆之間又會變成什么樣?

    從寵物醫(yī)院出來,曹燁聯(lián)系了一家寵物墓園,把小小白帶去下葬。

    許云初也陪他一起過去,這十年間梁思喆每每出去拍戲,一直都是她替梁思喆在照看小小白,她對小小白也有感情在。

    從墓園回來,許云初說她要去一趟梁思喆的家里,梁思喆昨晚給她打過電話,拜托她把關(guān)于小小白的東西都收拾帶走。

    “大概怕幾個月后拍戲回來,看到那些東西會觸景生情吧,”許云初說,“思喆平時總是藏著自己的情緒,但他吧……其實是個挺敏感的人。”她跟曹燁聊起來,“一個有演戲天賦的人,其實對外界的感受力要比其他人更敏感一些,只不過他全都悶在心里,不跟別人說罷了�!�

    曹燁開著車,沉默了一會兒問:“那些東西,要扔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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