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有那么夸張?”
“倒也還好,你可以試試�!�
半個多小時后,曹燁輕車熟路地開到了梁思喆家門口。
推門進去,屋里空空蕩蕩,曹燁按開了頂燈,換鞋的時候他打量這間屋子,忍不住猜測梁思喆每部電影殺青后,回到家都是什么心情。
應該跟自己差不多吧,曹燁想,對于回家這件事并沒有什么特別的熱情,只是換了一個更舒服卻也更冷清的地方睡覺而已。
所以相比回家,他更喜歡去茵四的小影院待著,跟那些同齡的有著很多想法的電影人聊聊,會顯得沒那么孤獨。
二樓放映間還是上次來時的模樣,再次邁進這間屋子時曹燁有些感慨,若不是當時偶然發(fā)現(xiàn)梁思喆連著兩次在看同樣的監(jiān)控畫面,說不定直到現(xiàn)在他還在自欺欺人。
他站到展架前,看著梁思喆出演的那一排片子。
出道十年,梁思喆并不算高產,加上他導的那部《梁生祝夢》,梁思喆迄今為止一共演了十部片子,平均下來一年一部,難怪總有人說他運氣好,產量低卻部部都是精品。
曹燁拿起《紅男紅女》的影碟盒,封面上的梁思喆側對著鏡頭,指尖夾著一根點燃的煙,像是在盯著某一處放空。
曹燁忽然意識到為什么他第一次看見林幻時會產生一見如故的感覺了,他見過這張海報,當時林彥拿給他看時他覺得心煩,只掃了一眼,哪成想只一眼就在腦子里留了痕。
幾天后去劇組,林幻也是這個角度側對著鏡頭,他當時誤以為那是“一見鐘情”,再加上林彥在旁邊一攛掇,之后半個月他便開始猛追林幻,現(xiàn)在想想,讓他一見鐘情的人似乎不是林幻,是梁思喆。
真是……挺荒唐的。
那就從這部片子開始吧。不得不承認,他對梁思喆的異裝扮相還真是挺好奇的。
曹燁把影碟放到放映機里,坐到地毯上,銀幕上畫面由濃黑逐漸轉亮,樓道里昏黃的感應燈亮了,高跟鞋踩在樓梯上,步子踩得有些亂,鏡頭只拍到小腿,但能感覺出這人喝醉了。
高跟鞋踩上樓梯,叮叮當當?shù)蔫匙聲響起來,那人拉開門走進去。
長發(fā)的發(fā)梢垂下來,那人躬下身,用指腹蹭掉鞋尖上的污跡,然后脫了鞋,提起來光腳走進屋子。
另一個房間傳來女人的聲音,上了年紀的,有些尖利刺耳的上海話,問他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要賺錢啊�!蹦侨藳]好氣地說。是男人的聲音。
絲襪、裙子被脫下來扔到地上,然后鏡頭上移推進,轉到鏡子上,裸著上身的那人用手撐著桌沿,躬下身去看鏡子里的紅唇,嘴唇開合,語氣不耐煩地答門外的話:“催什么催?我有催你早點去死嗎?”
鏡頭再往上移,顯出了鏡子里雌雄莫辨的一張臉,那人用水把手帕打濕,一點一點地抹去臉上的妝,嘴里哼著的小調時不時被門外打斷,然后他會不耐煩地罵幾聲。
片頭的字跳出來,扭曲的“紅男紅女”四個大字,曹燁這才稍稍回過神。
李廿。如果沒記錯的話,在金像獎結果出來之前,幾乎所有影評人都清一色地說梁思喆會是那一年華語影壇最大的驚喜。
原本沒辦法想象梁思喆異裝的模樣,但這片頭一跳出來,才發(fā)現(xiàn)這角色居然跟梁思喆有一種奇異的契合度。
難怪當時曹修遠為什么會再次啟用梁思喆做主角,很難想象還有哪個男演員能演出這樣的李廿。
片頭退去,燈紅酒綠的環(huán)境下,李廿端著酒送到歌廳的包間里。
李廿很美,但這種美沒辦法淡化他身上的男性特征,任何人一眼看過去,還是能辨認出他是個二十出頭的男生。
李廿在歌廳做事,混在一群陪酒女中間,用老板娘的話來說,李廿就是專門去伺候那些變態(tài)男人們的,他們知道李廿是男人,一邊對他感興趣和上下其手,一邊又喜歡用言語侮辱他——“你真是男人啊?帶把兒的嗎?那把兒能用嗎?”
他們說這話時,李廿默不吭聲地坐在一邊,他不太諂媚,看上去有些冷淡,但這份冷淡讓那些男人更加興奮。
李廿缺錢,母親罹患重病,他需要這份陪酒的工作。雖然那女人自打幾年前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裝癖好后,就每天打他罵他,但李廿還是不得不掙錢給她治病。
這份陪酒的工作讓李廿開始有些抗拒穿上女裝,因為每每穿上,就意味著他又要忍受被羞辱的處境。
片子后半程,一直忍氣吞聲的李廿終于爆發(fā),跟客人大打出手。他的假發(fā)被扯下一半,被男人們踩在鞋底下,裙子也在打架中被撕裂,離開包間時他接到母親病危的消息,就這樣狼狽地趕去醫(yī)院。他等在醫(yī)院門口,有男人靠過來,為他披上了一件西裝。
李廿再次穿上女裝是在母親的葬禮上,來殯儀館的人都回頭看他,但他沒理。他買了一束新鮮的花放到墓碑下方,盯著黑白照片上的人看了好一會兒。
那晚他辭了陪酒的工作,回到家,他踩著高跟鞋,在月色下跳了一支舞。就像片頭那樣,鏡頭只拍了他的小腿,紅色高跟鞋踩著舞步敲在地板上,看上去很美。
片尾曲響起來,曹燁半晌沒回過神。
難怪曹修遠當時會在頒獎禮后懟記者。梁思喆在這片子里顛覆出演且足夠驚艷,居然沒能憑借這部片子拿到影帝,實在讓人不平。
不得不承認,在這部片子里,曹修遠作為導演也足夠出色,片頭李廿脫高跟鞋時,躬下身小心地擦掉上面的污跡,到中后段他回到家用力踢下高跟鞋,一只鞋踢得老遠,另一只鞋重重踢到了墻上,只這一個細節(jié),就能看出李廿對自己異裝癖好的態(tài)度變化。
曹燁去找了當年的相關資料,新聞上說,《紅男紅女》的結局片段是曹修遠親自改寫的。編劇原本想在李廿穿著異裝參加母親葬禮的一幕結束,可曹修遠在最后加上了月色下的那一支舞。
寫報道的記者大概是曹修遠的影迷,說內地大概只有曹修遠,會給一部關于異裝癖的片子添上這樣一個既美又充滿希望的落幕。
曹燁回想月色下的那支舞,他想大概梁思喆那句話是對的,近十年來他沒看過曹修遠拍的片子,幾乎忘記年少時他心目中的那尊神祗是怎樣發(fā)光的。
這片子讓他意識到,父親身份之外的曹修遠的確光芒四射,可這些年他一直把自己縮在曹修遠帶來的陰影處,拒絕站得稍遠一些,脫離兒子的身份,站在一個“人”的角度,客觀地評價曹修遠。
再看一部片子吧,曹燁發(fā)了一會兒怔,然后走到架子前,《望川》還是《十三天》?
《十三天》是他跟梁思喆共同的回憶,也許可以跟梁思喆一起看……只是為什么其他片子都只有一盒,《十三天》卻有兩盒?難道是刪減版和未刪版的區(qū)別?
這樣想著,他拿起影碟,盯著《十三天》的封面看了一會兒,那封面他再熟悉不過,是梁思喆的微信頭像。
他打開碟片盒,里面飄出了一張薄薄的紙。
曹燁沒來得及彎腰去撿,因為他看見了碟片盒里的照片。
他一眼認出了照片拍的是茵四街,準確地說,是冬天下雪的茵四街。因為他曾經拜托過黃鶯,讓她每逢茵四下雪,就拍一張照片給他。
他拿起里面的幾張照片,那是從不同角度拍的,街頭,巷尾,藍宴門頭前面,還拍了站在中間的小小白。
他蹲下來,把剛剛飄落在地面上的紙撿起來。紙上的墨水字跡已經褪了色,看上去年代已久,但力透紙背的字跡依然很清晰,豎著的一排字,是梁思喆的筆跡——“17歲生日快樂,世界上的另一個小滿。你永遠是最美好的少年�!�
這句話曹燁并不是第一次聽到,但如今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金像獎頒獎典禮那晚,梁思喆的最后一句話是對他說的。
當時他以為對視是錯覺,現(xiàn)在才發(fā)覺,站在頒獎臺上的梁思喆的確在看著他,那一瞬他們真的在對視。
第106章
曹燁捏著多年前梁思喆寫下的那張字條,盯著看了半晌。
黎悠去世后他一直過得不太開心,很大程度上來自于一種被拋棄的孤獨感。有時回想人生前二十幾年,總覺得那是一場人人都各司其職的假象——曹修遠扮演威嚴的父親角色,黎悠扮演溫柔的母親角色,鄭寅扮演溺愛他的叔叔角色,所有經過他世界的成年人,皆是配合這場戲的群演而已。
可現(xiàn)在忽然發(fā)現(xiàn),那些年讓他莫名心煩的梁思喆,居然一直在隱蔽地愛著他。其實他并沒有真正孤獨過。
曹燁把照片和字條放回影碟盒,又拿起了那盤《望川之川》。
先看望川吧。他想看看這五年他錯過的梁思喆。
放映機發(fā)出輕微的運作聲響,銀幕上出現(xiàn)了一輛貨車,疾馳在黑夜的公路上,坐在駕駛位上的那人便是梁思喆飾演的陸河川。
若非梁思喆那張臉足夠具有辨識度,陡一從李廿變成陸河川,大概真會讓人認不出來。
曹燁回想五年前的梁思喆,事實上梁思喆跟他飾演過的每一個角色都不太像,但真的出現(xiàn)在銀幕上,又絲毫不會讓人覺得有違和感。
陸河川剃了很短的頭發(fā),穿著洗得發(fā)舊的白汗衫,一只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伸到窗外吹風。
副駕駛位上,郭振仰頭靠在車座上,路不平,貨車軋到了坑,晃了一下,郭振睜開眼,醒了,他打了個哈欠問陸河川:“困不困?要不我開會兒?”
“你開得了夜路��?”陸河川看他一眼。
“你得讓我試試才知道。”
“算了,我怕死,幫我點根煙吧�!�
郭振朝陸河川靠過去,手在他褲兜里摸煙盒,沒摸到,陸河川操著有些流氓的腔調“嘿”了一聲:“摸哪兒呢?”
“摸煙�!惫駴]搭他的腔,低頭看了看,彎腰撿起了煙盒,抽出一根遞到陸河川嘴邊,等他咬住了,又用打火機幫他點著了煙。
陸河川把車停到路邊,抽著煙跟郭振聊天,起先抱怨這車太破,空調都沒有,熱死個人,又說等這單的錢結清了,他們去租個有空調的貨車。
郭振犯困,倚著車座又要睡過去。陸河川從貨車上跳下來,走到副駕駛那側,伸手把郭振的車座靠背放低,然后踩著車幫上了車。
車廂里傳來聲音:“太熱了,不想做……找家旅館吧。”
“這荒郊野嶺的哪來的旅館?湊合吧�!�
鏡頭轉到逼仄的車廂內,光線晦暗,隱約能看出郭振坐在陸河川身上,佝著背趴在陸河川肩頭。悶熱的夏夜兩人都出了汗,壓抑的悶哼掩在聒噪的蟬鳴里,車座發(fā)出吱呀的聲響。
曹燁沒覺得特別反感,大概是因為這一幕拍得實在很含蓄,藏而不露卻讓人遐想聯(lián)翩。
片子前半程有大量的激情戲,一場在車里,一場在他們農村老家,這兩場拍得都很含蓄,氣氛隱秘但不至于太露骨,尚且在曹燁的接受范圍內。
第三場仍舊在車里,郭振忽然說他要回老家結婚,以后不跟陸河川跑長途了。
陸河川起先面無表情,然后忽然重重踩著油門飆了幾公里遠的路程,車子停下來,他抽了一支煙,跟郭振聊了幾句,然后忽然下了車,拽著郭振的胳膊將他拉到了樹林里。
他屈腿頂了一下郭振的膝蓋,又粗暴地按著他的頭往下壓,讓他蹲在自己身下。郭振嗓子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響,鏡頭停在陸河川的臉上,他蹙著眉,說不清這表情是因為痛苦或是快感,又或許兩者皆有。
結束后郭振過了一會兒才狼狽地出現(xiàn)在鏡頭里,跟陸河川一起倚在樹干上。郭振大口喘著氣,用手背抹著嘴,陸河川閉著眼,眉心還是沒舒展開,脖子上出了汗,喉結滾了滾。
這一趟貨送完,郭振很久沒再出現(xiàn),他依父母要求,留在家里籌備喜事,給父親沖喜。陸河川獨自跑了好幾趟長途,他不停地抽煙,路上載了一個搭車的女人,女人上車后開玩笑說以為車里著火。女人很漂亮,他們睡了一覺,結束后陸河川問她感覺怎么樣,又問她要不要和自己結婚,女人笑著問他是不是瘋了。
大半個月后郭振再次出現(xiàn),他們又跑了一趟長途。陸河川沒和他商量,將車停到了他們常去的那家小旅館門口。
他們都知道會發(fā)生什么,郭振說算了吧,但陸河川揪著他的領口將他拖到了房間里。他的力氣很大,郭振反抗不了。
陸河川讓郭振像狗一樣趴在他面前,然后捏著他的腰用力撞擊,像是在發(fā)泄獸欲。他講前幾天他跟女人做了一次,果然滋味要比和男人好得多。郭振忽然就哭了,那哭腔壓抑著,被陸河川一下一下撞出來。
陸河川的動作停下來,房間里搖頭電扇嗡嗡地吹,郭振壓抑的哭聲傳了過來,然后陸河川松開郭振,趴過去把郭振壓在身下,他像是性格忽然大變似的,扳著郭振的臉同他接吻,他的動作變得沒那么粗暴,一下一下頂著郭振,又咬著他的耳垂,低聲問他有沒有跟他的新娘子做過,打算什么時候結婚,對方是怎樣的人,以后有什么打算。
這一幕的激情戲持續(xù)了得有幾分鐘,起先曹燁又想到了十年前曹修遠和鄭寅身體交疊的那一幕,雖然還是覺得不太舒服,但銀幕上的畫面讓他很快轉移了注意力。
拍得……挺逼真的。
肉體碰撞的聲音還有嗓子里的悶哼都挺真實的。
以至于看到梁思喆緊緊抱著郭振跟他接吻時,曹燁覺得有些不舒服。
不是來自于同性身體接觸的不舒服,是那吻拍得太真實,以至于曹燁覺得有些吃味。梁思喆演得太好,看上去他就是在深愛著身下的人,愛得既用力又憐惜,像是要把所有的愛恨都通過撫摸和撞擊發(fā)泄出來。
那吻像是比自己和梁思喆接的任何一次吻都要深,曹燁盯著銀幕上的畫面想,所以那一刻梁思喆會不會入戲了,因而短暫地愛過賀辛澤?否則怎么會演得這樣真實?
激情戲結束后,陸河川和郭振出了小旅館,又上了路。曹燁這才從自己的想法中抽離出來,轉而繼續(xù)跟著故事走。
那以后陸河川和郭振就沒再見面,陸河川再見到郭振,是在郭振的婚禮上,村子里的人都來鬧洞房,郭振招架不住,被人按在墻上,眼睜睜看著新娘子的裙下伸進去幾只不懷好意的手。
陸河川看不過眼,把郭振從他們手里拽了出來,扔到新娘子身上。他面色不善,看上去不像開玩笑,還打了人,惹惱了一群鬧洞房的人。有人喝醉了,罵罵咧咧地說郭振是二椅子,是陸河川的駢頭,說看見陸河川在河邊像操狗一樣操郭振。
這場喜事變成了鬧劇,沒能像大神說的“沖喜”,反而把郭振的父親氣死了。喜事跟著白事,村里的人對陸河川和郭振指指點點。
三天后郭振父親辦喪事,郭振和陸河川都沒露面,不少人傳他們又去“干那事兒”了,但忽然有人跑過來,說郭振跳河了。
那場婚禮之后,郭振忙著父親的白事,陸河川又去送了一趟貨,他想讓郭振跟那女人離婚,然后帶他離開村子。但回到村子才知道,郭振跳河自殺了。
郭振家里人在村里抬不起頭,沒給他辦喪事,隨便找了山上的地方埋了。
陸河川瞞著所有人,深夜到山里把郭振的尸體挖出來,送去火化,又花錢在城里買了塊墓地,事情辦好后他給郭振買了一束新鮮的花。
回程時下了很大的雨,通往村里的那條望川河水面漲得很高,橋淹了,過不去人。陸河川脫了鞋,踏入河里,河水漫過他的小腿。然后片子就結束了。
故事后半程太過壓抑沉重,以至于看完全片后,曹燁回想前面幾次激情戲,只覺得有種無法宣泄的堵心。
曹修遠無疑是野心勃勃的,他知道什么樣的故事最受國際電影節(jié)的關注。于是他展現(xiàn)同性戀在農村的困境,展現(xiàn)“沖喜”、“鬧洞房”這樣蒙昧而荒誕的現(xiàn)實。難怪有人說其實被禁五年成就了曹修遠,若非如此,曹修遠不會選擇這樣殘酷而現(xiàn)實的題材來拍,即便拍了,國內大環(huán)境下,這片子也無法獲得龍標參加戛納。
這片子無刪版將近三個小時,看得曹燁挺難受的,他走過去拉開房間的窗簾和百葉窗,想要透透氣。看見外面的天光時,他才意識到天已經亮了。
他在梁思喆的房子里找了一圈,沒找到煙,梁思喆先前應該真的下了狠心戒煙,畢竟只有不抽煙和戒煙的人家里,才會一支煙都找不到。
曹燁蹲在門口看著漸明的天色,一口一口地抽完了一支煙,才從沉重的情緒中漸漸緩過來。
進了房間,他想自己應該睡一會兒,但又沒什么困意,于是拿出手機,心不在焉地刷起來,想著看看《望川之川》的影評。
他在搜索引擎中鍵入“望川之川”四個字,緊接著下面出現(xiàn)了一連串的關鍵詞:
“望川之川刪減片段”
“望川之川完整版下載”
“望川之川床戲在線觀看”
“望川之川是不是真做”
曹燁:“……”這誰搜的?怎么可能是真做?
饒是這樣想著,他還是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那個“望川之川是不是真做”,點開時唾棄了一下自己真是有夠無聊的……
彈出的第一條搜索結果是個論壇的帖子:“聽圈內朋友說望川之川里面梁思喆跟賀辛澤是真做!”
曹燁一邊不齒一邊點開了那個帖子,下面居然有不少人在附和:
“啊啊啊我就說!看著就像真做啊,那碰撞的聲音聽上去也太真實了吧!”
“我也覺得是真做,梁思喆那個腰動得喂……太性感了�!�
“樓上……只是腰嗎?后背不性感嗎?露出的小半截屁股不敢嗎?喉結不性感嗎?!”
“怎么可能是真做,你們想太多了,梁思喆又不是在下海拍GV�!�
“是真做吧……有個側面的鏡頭其實可以看到一點點梁思喆的那什么�!�
“哪個側面鏡頭?幾分幾秒?我要重新看一遍!”
“幾分幾秒忘了,就是小旅館那場后入的,郭振趴著,有個側面的鏡頭很快過去了,暫�?梢钥吹健!�
這人說得有鼻子有眼,曹燁從沙發(fā)上起身,朝樓上走。
他是絕對不相信望川會真做,但這人言之鑿鑿,讓他忍不住再回看一遍。
進了放映間,曹燁握著鼠標,把進度條拖到中間小旅館那場戲。
難怪會有人懷疑真做,他自己看的時候也糾結于梁思喆和賀辛澤的那個吻。
前一遍看的時候,曹燁大多數(shù)時候是以觀眾的視角在看陸河川,這一遍卻是以男友的身份,去看飾演陸河川的梁思喆。
曹燁找到帖子里那人提到的那一段,的確有一幕側拍的鏡頭,可梁思喆并沒有露出什么。曹燁握著鼠標把進度條往前拖了一段,又看了一遍,他確定那人的說辭是子虛烏有。
繼而他注意到梁思喆脫了一半的牛仔褲敞著拉鏈,露出若隱若現(xiàn)的腰窩,還有髖骨旁邊的人魚線,一直朝下延伸到褲子遮擋的陰影位置。
真是……挺性感的,曹燁看著銀幕上梁思喆緊實的背肌和挺動的腰,還有一小半屁股,那上面覆了一層薄薄的汗,在晦暗的小旅館里隱隱反射著光澤。
直到這幕戲過去曹燁才回過神,他拿起遙控器,把放映機關了,閉上眼想睡一會兒。
大抵是因為剛剛看過兩遍小旅館的畫面,他腦中全都是半裸的梁思喆,如同電影分鏡一般地閃過,先是后背,再是腰,然后是褪了一半的牛仔褲下,漂亮的人魚線和若隱若現(xiàn)的屁股。
但他繼而又無法自控地想到了曹修遠和鄭寅,也許是因為跟梁思喆談起了戀愛,如今再想到他們倆,他覺得似乎也沒那么反感了。
十年之后再往回看,當年的鄭寅不過29歲,只比梁思喆大一歲,而曹修遠正當38歲壯年,拋開父子關系不談,若真如黎悠所說,他們一早就分開了,那曹修遠和鄭寅上床……其實也沒有那么令人不齒吧?
只是當年他少不更事,被保護在象牙塔里,看到最敬仰的父親和最信任的叔叔上床,才覺得整個世界都要崩塌了。
這些事情他一直不敢細想,但自從邁出了那一步,跟梁思喆在一起之后,很多不敢深想的事情,似乎變得沒那么令人畏懼了。
曹燁慢慢陷入了夢里,然后他又夢到了那扇門,他走了進去。
大概七八年前,他在無數(shù)次的夢里,無數(shù)次地見過這扇門,起初他推門進去,看到曹修遠和鄭寅身體交疊,他會立刻驚醒,后來他條件反射,只要夢到那扇門就會自動醒過來,因為不想見到之后發(fā)生的那一幕。
上一次夢到這一幕,是在茵四的小影院里,時隔一個多月,這次他又夢到了。
潛意識里他想自己應該扭頭走開,如果不見到曹修遠和鄭寅身體交疊那一幕,或許他還能被蒙在鼓里,繼續(xù)自己天真而虛假的快樂時光。
——不得不承認,有一段時間他的確很后悔推開那扇門,有時他會騙自己那只是一場夢,一切都沒發(fā)生過,這樣想會讓他覺得好受一些,久而久之,他便養(yǎng)成了自欺欺人的習慣。
可這一次他似乎控制不了夢里的自己。
理智上他勸自己應該立刻停下,可夢里的自己還是推開那扇門走了進去,然后他聽到了屋里的喘息聲和悶哼聲,那聲音極為熟悉,近得像是響在耳畔。
夢里的曹燁伸出手推門,然后怔在了門口。
——門內不是曹修遠和鄭寅,是梁思喆和他自己。
他們在浴室里接吻,就好像《望川》那樣很深地接吻,像是要把對方吞食入腹。
他看到夢里的自己背對著他,而梁思喆面朝著他,他們都赤裸著身體,他的手探下去,解了自己腰帶和牛仔褲的拉鏈,又去解梁思喆的。梁思喆的頭靠著墻,眉頭微蹙,喉結滾動,性感得要命。
他把梁思喆抵到墻上,低頭去咬他的喉結,繼而他收攏手指握住了梁思喆。夢里的場景很混亂,他把梁思喆壓到床上,吻他后背的汗水。
握在手心里的手機這時忽然振了一下,打斷了這場旖旎的夢,曹燁睜開眼,醒了。
第107章
曹燁沒立即看手機,他回想著剛剛的那個夢發(fā)怔。
他清楚地知道前一秒在夢里,他和梁思喆將要做什么。繼而他意識到自己起了反應,他對梁思喆是有欲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