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曹燁低頭繼續(xù)逗著小小白，片名出來了，極具視覺沖擊力的四個大字直直地撞到觀眾眼睛里，然后嘭地炸開，炸成滿屏的碎玻璃，一轉(zhuǎn)場，地板上碎落了一地的玻璃碴子，喝得醉醺醺的刀疤坐在賭場的一角，瞇著眼打量著賭場中央正一擲千金豪賭的那個年輕人。
“那人誰��？”他朝那方向抬了抬下巴。
梁思?吹納?音一出來，曹燁停下逗狗，抬頭看向屏幕。梁思?吹牧騁?在晦暗的光里，他一動，那光也跟著緩緩流動，撫摸著他臉上那道猙獰的疤。
“那位啊……是秦中先秦老先生的幺子，”旁邊人湊過來說，“秦南銘，四房太太的兒子�！�
“今晚輸多少了？”
“我給您查查去�！蹦侨苏f著起身，刀疤點了一支煙抽起來，透過白色的煙霧，隔老遠盯著秦南銘，那目光像是盯著一只待捕的獵物。
曹燁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梁思?矗?想知道他在看自己片子的時候是什么神色，卻見梁思?純吭諫撤⑸希?已經(jīng)閉了眼，根本沒在看那片子。
“你不看？”曹燁問。
“上一版看過一遍了�！�
“這一版可是你自己演的�！�
“嗯，”梁思?幢兆叛鄣潰?“我很少看自己演的片子�！�
銀幕上的光映到他臉上，明明也是晦暗不明的流動著的光線，但看上去卻跟他飾演的刀疤千差萬別。
“那你剛剛說一起看？”
“這不算在陪你看？”梁思?湊鲅劭聰蛩?。
曹燁移開落到他臉上的視線，繼續(xù)看向銀幕，“一起看”和“陪你看”……乍一聽像是說得一回事，但梁思?淳褪怯姓庵秩盟?不知道怎么該接話的本事。
大概因為其他人的戲份都看過很多遍，所以只有在看到梁思?闖魷質(zhì)保?曹燁才能靜下心看一會兒，其他時間總在走神。
說來不可置信，這居然是他第一次看梁思?吹鈉?子。在電影圈內(nèi)，他可能是獨一份。
看過之后才知道梁思?次?什么能被業(yè)內(nèi)追捧到如今的地位，即便是臨陣補拍，涉及到他的戲份也絲毫不顯突兀，他能融入片子的氛圍和其他人的表演，同時又能顯出微妙的差別和特別――這不起眼的微妙便是曾燃口中的“富有顆粒感的細膩”，也叫質(zhì)感。
居然會有人說“沒有曹修遠的梁思?詞裁匆膊皇恰�？曹旄[胝餛?子大概能讓他們看到，曹修遠的確成就了梁思?矗?但如今沒有曹修遠的梁思?匆廊換故橇核??礎(chǔ)?
曹燁拿過地毯上梁思?捶諾哪嗆斜?淇淋，打開蓋子，冰淇淋的邊緣化開了一些，很容易就能用勺子挖出來一小塊。
他看了一眼梁思?矗?梁思?此坪跛?著了，沒注意他的動作。
曹燁把挖出來的那勺冰淇淋放到嘴里，不得不承認他還真的是挺喜歡冰淇淋的，尤其梁思?茨霉?來的這盒還是他喜歡的品牌和口味。年少時的很多習慣和喜好都變了，但大概是從小到大一直都怕熱，這個有些孩子氣的喜好始終保留了下來。
靠著沙發(fā)吃著冰淇淋，旁邊還窩著毛茸茸的小小白，曹燁覺得這似乎比小影院還要舒服些。
片子放到警方出動，他們一條一條街的監(jiān)控查過去，尋找失蹤的秦南銘的蹤跡。
曹燁看著屏幕上的監(jiān)控畫面，腦中閃過梁思?錘嶄沾蚩?電腦時，屏幕上出現(xiàn)的視頻界面。
灰白色的畫面，俯拍的視角，略有些模糊，那一瞬間他只覺得那畫面有些奇怪，但現(xiàn)在再一聯(lián)想，頓時明白過來奇怪在哪兒――那畫面不像黑白色調(diào)的老片子，卻像是監(jiān)控畫面。
只是，梁思?叢趺椿嵩詡依錕醇囁鼗?面？難道是家門口的防跟蹤監(jiān)控？
若是家門口的監(jiān)控為什么不直接承認，反而撒謊說是“隨便找的片子”？何況那監(jiān)控畫面似乎不像是梁思?醇頤趴詰幕?面，曹燁回想了一下，那畫面上像是有一扇緊閉的電梯門。
一想到梁思?叢詡依錕醇囁鼗?面，而且還說了謊，曹燁的好奇心便被充分調(diào)動起來。
即便現(xiàn)在跟梁思?匆丫?和好，他也依舊覺得梁思?瓷砩喜刈挪簧倜脹擰?
再一想，梁思?錘嶄賬檔幕八坪躋燦新┒礎(chǔ)?―如果是進組前看的片子，忘記片名倒也正常，畢竟已經(jīng)時隔一個多月，可連片名都忘了，又怎么會記得那是“隨便找的片子”？
推測了一通曹燁又覺得自己有些無聊，說不定梁思?粗皇竊詡銥闖扇說纈岸?已，畢竟有些劇情類的愛情動作片，確實喜歡搞什么電梯py之類的情節(jié)……這樣一想曹燁又有些想笑，回頭串一遍，影帝梁思?叢詡銥闖扇說纈埃?被友人撞破，匆忙之下趕緊關(guān)了界面，又找了借口搪塞過去，這因果關(guān)系似乎還挺說得通。
曹燁正想著，梁思?捶旁諞慌緣氖只?震了一下，他掃了一眼，目光頓住――消息是鄭寅發(fā)來的：“思?矗?晚上八點有沒有時間？”
今晚八點……是要約梁思?闖鋈チ鈉?約的事情么？曹燁盯著很快暗下去的手機屏幕想。
如果現(xiàn)在把梁思?吹氖只?丟出去，他應該就看不到鄭寅發(fā)來的消息了吧？曹燁腦中出現(xiàn)這種想法，繼而又覺得有些荒唐，心道這么多年過去了，自己居然還是沒放棄把梁思?蠢?到同一個陣營的想法。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吃了口冰淇淋，抬眼繼續(xù)看片子。
片子播到了高潮部分，刀疤跟警方飆車的那場戲，梁思?茨峭碓謨暌估錙牡拇螄肪統(tǒng)魷衷謖庖荒唬?盡管還沒加后期特效，但整個過程已經(jīng)足夠驚心動魄，打戲動作看上去狠厲漂亮。
大概是被背景音里刺耳的警笛聲吵醒了，梁思?叢諞慌遠?了動，坐得直了些，醒了。
他看了一會兒片子，然后拿過手機，曹燁余光瞥見他在往屏幕上打字，應該是在給鄭寅回消息。
余下的二十分鐘高潮戲里，梁思?創(chuàng)蟛糠質(zhì)奔潿莢諤?頭片子，時不時低頭回一句消息。
片尾字幕開始滾動，梁思?吹南?息還沒回完，曹燁撐著地毯站起身說：“看完了，我回去了。”
“這就走？”梁思?刺а劭此?，然后把手機放到地毯上，也站了起來。
“嗯，公司還有事情要處理。”曹燁躬**摸了摸還在睡覺的小小白，然后起身離開房間。
“洛蒙之后要啟動什么項目？”下樓的時候梁思?次省?
“商業(yè)機密，你想打探消息？”曹燁側(cè)過臉看他。
“是啊，看有沒有合適的片子�！�
“聽說宋楷、范澤群、岳克齊這些大導演都有意向約你，你居然會缺片子演？”
“大導演的片子也未必合適，林閔不就被你否了？”
“未必都合適，但全都不合適也不太可能吧……退一步來講，如果全都不合適的話，”曹燁下了樓梯，腳步頓住，轉(zhuǎn)過身面朝梁思?矗?“曹修遠的片子總會合適吧？”
他們對視片刻，曹燁想自己到底還是沒忍住把這話說了出來，這么多年了他還是對那件事耿耿于懷，再怎么成長、懂事、看開，佯裝大度和不在乎，事實上他就是介意梁思?吹蹦瓴桓?自己站到一起。
梁思?炊⒆潘?看了一會兒，然后開口道：“曹燁，你昨晚過來，不是專程來找我送片子的吧？”
曹燁別過臉，沒應聲。
“我想你來了兩趟，也該把真正的目的說出來了，否則你還來想多來幾趟是不是？我倒是不介意你經(jīng)常過來……只是，那部《再說一句試試》你打算拖到什么時候啟動？”
聞言曹燁猛地看向他――梁思?叢緹橢?道自己昨晚來的真正目的？
“好奇我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梁思?蔥α誦Γ?“你來的那會兒正好是你爸他們被媒體拍到出航站樓的時候，這點因果聯(lián)系我還是能猜到的。至于片子么……我問了程端�！�
“好，既然你知道了，”曹燁心一橫，他想是時候說出口了，五年前的曹燁一無所有，那會兒梁思?床桓?他走是明智之舉，可如今他有了洛蒙，組了靠譜的班底，選了扎實的劇本，他憑什么不能再跟曹修遠搶一次？
“那我也就不藏著了，我昨晚過來，的確是想邀你出演《再說一句試試》。你別急著給我答復，我先跟你說我邀你的理由�！�
“好，”梁思?純醋潘?，“你說。”
“阿彭這個角色你看了劇本就知道，是地下拳擊手也是一個七歲小男孩的爸爸，我覺得這角色很適合你，因為他很有層次也會跟你碰撞出很特別的化學反應，還有我看過你的打戲，覺得你應該有這樣一部突出打戲的電影。
“這片子的導演也很靠譜，杜追，你應該聽過，拍的片子不多但很有靈氣，去年還得了最佳新人導演獎，我跟他合作過一次，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在預算的掌控和場面的調(diào)度方面都很有能力，既然你喜歡曾燃，我想杜追你應該也會覺得不錯。
“當然了，曹修遠的片子應該也不會差到哪兒去，他是天才導演么，你們也合作無間。但是我記得殺青宴那天在車上你有提到，其實你也會在意別人說的‘沒了曹修遠的梁思?錘?本就走不遠’，梁思?矗?你來演洛蒙的片子，我跟你一起向所有人證明，沒了曹修遠你還是梁思?矗?一樣能站到頒獎禮上，一樣能拿影帝�！�
“你別急著答應，”見梁思?此坪躋?開口，曹燁打斷他道，“那只會讓我覺得你是出于憐憫五年前的我，不得不答應下來這個片約。這片子我的確暫時找不到更合適的人來演，但是這跟《至暗抉擇》不一樣，這角色現(xiàn)在有很多很好的演員在爭取，我只是覺得沒人比你合適而已。我希望你好好看過劇本，當然也可以對比曹修遠給你的劇本，然后再給我答復，這樣對我們彼此都公平�！�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話，說完之后連自己都驚覺居然會在沒打腹稿的情況下，找了這么多角度的理由。而在他說這些話的過程中，梁思?匆恢痹諛托奶?著，一點也沒打斷他。
“好，”梁思?吹人?說完，看著他說，“你把劇本給我，我看完了給你答復�！�
N-第八章-3
一晚上曹燁都沒從劇本這件事上過去。
手機上推送了梁思?春筒芐拊痘崦嫻南?息，曹修遠時隔五年回國籌備新片，一舉一動都受到媒體關(guān)注。梁思?從忠恢筆潛甘芄刈⒌慕溝悖?兩人多年后再談合作，媒體沒道理放過這個熱門話題。
梁思?湊獯位嵫≡裾駒諛囊槐擼坎芐拊隊執(zhí)蛩憒幽母鎏獠牧肀臠杈�？曹靸S灘蛔〔虜饉?們見面時的談話內(nèi)容。
自己使勁渾身解術(shù)，從各個角度找理由勸服梁思?蠢囪萋迕傻鈉?子，但或許曹修遠一開口就已經(jīng)贏了這場較量。
站在梁思?吹慕嵌齲?曹修遠是將他兩度捧上影帝位置的恩師，何況連梁思?醋約褐?前都承認，他跟曹修遠在電影上的默契程度堪比“熱戀”。
簡直想不出梁思?從惺裁淳芫?曹修遠的理由。
曹燁想或許自己不該故作理智和大度，讓梁思?炊員攘礁鼉綾競笤僮鼉齠ǎ?他應該將這片子作為和好的籌碼，告訴梁思?慈綣?五年后你拒絕我第二次，那我們還有什么做朋友的必要？
可他好像還挺喜歡跟梁思?醋讎笥訓模?不管是年少時代還是十年后的現(xiàn)在，跟梁思?叢諞黃鶉盟?覺得輕松自在。
曹燁心不在焉地翻著面前的項目策劃書，外面有人敲門，他說了“進”。
“你居然在？”程端走進來，“下午去給梁思?此推?子，他沒留你吃飯？”
“你沒看今晚的推送？”曹燁抬眼看他。
“看了，”程端笑道，“所以我們現(xiàn)在要跟你父親搶人是不是？嘖，重歸于好的老情人和送自己一步登天的恩人，站在思?吹慕嵌認耄?還真是令人難以抉擇。”
“是你的話會怎么選？”
“我么，”程端略一思忖，“依我看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眼下還是老情人比較重要，何況戛納那場他不是已經(jīng)報了你父親的恩？說起來我最近在想，梁思?吹筆苯印噸漣稻裨瘛罰?跟媒體說的由頭也是報恩，當時我以為他是報你父親的恩，現(xiàn)在看來似乎也不全是？”
“你問我啊，”曹燁笑了笑，“我哪知道他怎么想�！�
程端走后，曹燁把項目書合上，抬手捏了捏眉心。
程端說的話提醒了他，梁思?吹筆苯印噸漣稻裨瘛肥保?圈內(nèi)所有人都不看好他這個決定，接替黃千石補拍配角戲份，怎么想都不是明智之舉，若非梁思?幢ё磐?自己和好的想法，這片約他怕是都不會看一眼。
梁思?淳攘恕噸漣稻裨瘛氛餛?子，也讓洛蒙避免了被嘉尼斯收購的命運，算起來，現(xiàn)在應該是他欠了梁思?匆桓鋈飼椴哦裕?實在沒有理由拿“和好”去要挾梁思?叢傺菀淮溫迕傻鈉?子。
算了，還是那句話，每個片子都有自己的命運，隨它去吧。
從洛蒙出來，曹燁開車去了茵四，茵四這幾天整改完成，黃鶯又找人在中間疏通了關(guān)系，警方派了人過來檢查，聽說檢查結(jié)果合格，已經(jīng)提前重新開業(yè)了，曹燁打算去看一眼。
車子拐進茵四，曹燁看見那個立在窄街盡頭的“燒”字又重新亮了起來。
他把車停到街邊，走進酒吧，沿著長長的旋轉(zhuǎn)樓梯走下去，走得越深，樂聲便越清晰。
旋轉(zhuǎn)樓梯走到底，曹燁拐進酒吧，黃鶯正站在吧臺內(nèi)，趴在桌子上寫酒單。
她一抬頭，見曹燁過來，直起身跟他揚手跟他打招呼。
也許是酒吧被勒令整改的原因，以往吧內(nèi)都放一些鼓噪的舞曲，即便請來駐唱也會唱一些嘶聲力竭的搖滾，但今晚居然唱起了粵語歌。只是那歌原本應該深情款款，卻被那駐唱演繹得有些冷情。
曹燁走過去，看了一眼那唱歌的人，問黃鶯：“哪兒找來的駐唱？”
“還行吧？”黃鶯笑嘻嘻地邀功道，“自己來應聘的，以前也是個演員呢�！�
“看著有點眼熟�！�
“你怎么看誰都眼熟？”黃鶯朝另一邊指，“那你看那個人眼不眼熟？”
曹燁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口道：“不眼熟�！�
“你到底看了沒�。俊秉S鶯側(cè)過臉看過去，“你仔細看看，難道不像梁思?�？就是我上次藱n哪歉觶?丁卯他們找來坐鎮(zhèn)的假梁思?矗 ?
曹燁這才轉(zhuǎn)過臉看了看，剛剛那一眼是為打發(fā)黃鶯，根本不知道她指的是哪個人。
這一看，他微微一怔，那人長得的確有幾分像梁思?矗?尤其還留了梁思?吹蹦暾駒詘浣崩襠系謀曛拘猿し?，從側(cè)面某個角度來說，幾乎能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
但曹燁還是說：“沒看出哪兒像�！�
“你什么眼神啊？”黃鶯不打算跟他在這個問題上繼續(xù)爭辯，退步道，“要不要喝酒？給你調(diào)個度數(shù)低的？”
“行�！辈軣顟桨膳_邊上找了個地方坐下。
他側(cè)過臉去看那個“假梁思?礎(chǔ)保?那人年紀大概不大，同樣扎著一截半長不短的碎發(fā)，從某個角度看過去，真是像極了當年那個在茵四的梁思?礎(chǔ)?
黃鶯把調(diào)好的雞尾酒送過來，見他偏著臉去看那男孩，大聲在他耳邊說了句：“我就說像吧！”說完沒等曹燁應聲，轉(zhuǎn)身就走了。
曹燁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沒刻意避著自己的目光，隔著幾米距離打量著那男孩。
許是察覺到曹燁投過來的目光，那男孩也轉(zhuǎn)頭朝他看過來，然后起身走了過來，走到他面前，坐在高腳凳上。
曹燁沒說話，酒精對他來說還是同樣奏效，半杯酒喝下去，他已經(jīng)微微有了些醉意。
那男孩開口道：“我朋友說，這邊有個帥哥總在看我�！�
走得越近越覺得不像，再一開口，那幾分相似全都不見蹤跡了。
“你猜我為什么看你？”曹燁把酒杯放到吧臺上，抬眼看著他問。
“因為我好看？”那男孩歪著頭看他。
曹燁笑著搖搖頭：“再猜。”
“因為我長得像梁思?�？”那臑a⑿ψ潘擔?看上去對這一點頗為得意。
“你在模仿他？”
“什么啊，”男孩有些不滿道，“我本來長得就像他，還用模仿？”大抵這男孩從小到大沒少因為好皮相而受捧，語氣和神態(tài)中都能看出一些恃寵而驕的意思。
曹燁笑了笑，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沒說什么。贗品都能受到這般追捧，也難怪梁思?幢環(huán)釵?無數(shù)人心目中的白月光。
曹燁順著人群的目光看向唱臺的方向，那駐唱退場了，背景音樂忽然變得熱鬧起來，極有節(jié)奏地敲著鼓點。
光線忽然暗了下來，那男孩拿過曹燁面前只剩一小杯的酒，轉(zhuǎn)過來，將杯沿沾了水漬的那一面對著自己，然后含著杯沿喝了下去。
這一幕在影視作品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此刻被眼前的男孩動作嫻熟地做出來，雖然看上去有些做作且廉價，但或許那光線打得剛剛好，讓他垂眼那一瞬像極了梁思?矗?曹燁莫名想到了殺青之后的那一天，梁思?匆ё叛檀展?來借火的那畫面。
舞臺上亮起一束光線，樂聲忽然變得聒噪，場下的人似乎瞬間被點燃了。
曹燁扭頭看了一眼，那駐唱居然開始跳起一段鋼管舞。很難想象剛剛在舞臺上冷冷清清唱歌的人會跳鋼管舞――明明連一首深情的粵語歌都能唱得那么冷情。
曹燁沒多看，回過頭，那男孩的視線也被舞臺的駐唱吸引過去。
“你沒模仿到精髓，”曹燁看著他說，“不像�！�
他音量如常，但場內(nèi)的聲浪太鼓噪，全然把他的聲音蓋了過去。
“��？”那男孩意識到他在說話，轉(zhuǎn)頭問他說了什么，見曹燁搖頭，他湊過來，有意將距離拉得很近，近到有些曖昧的程度。
“去找你朋友吧�！辈軣钫f。
“今晚要不要我陪你？”那男孩貼在他耳邊問。
曹燁的眉頭微微蹙起來，擺擺手拒絕了。
那男孩見他神情不耐，有些失望地走了，走過去的那幾步路還不時回頭看向他。
那男孩走之后，沒過一會兒，又有一個約莫二十三四歲的女孩走過來坐到他旁邊，問他認不認識自己。
這女孩曹燁見過，丁卯的朋友，他去劇組探班的時候，這女孩曾經(jīng)向他透露過一些意思，只是那時候他跟林幻在一起，當下只是開了幾句玩笑敷衍過去，沒多做回應。
但今晚也許是喝醉了，曹燁想秦真真那段既然已經(jīng)結(jié)束，或許自己可以開始下一段了。
大概是最近生活中消遣太少，他總是有事沒事地想起梁思?矗?這些天還一趟一趟地開車往梁思?醇依錙埽?今天上午居然誤以為梁思?聰胍?湊過來吻自己，真是有些瘋了。
明明跟秦真真結(jié)束后的這段空窗期也不算太久，怎么會產(chǎn)生這種想法？
他想自己大概這幾年太缺愛，才會一段接著一段戀愛地談下去，借此填補生活和情感上的空缺。只是很奇怪的是，一旦有女孩真的愛他，他又很快會產(chǎn)生結(jié)束的想法――所以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連曹燁自己都搞不清楚。
他很少剖析自己，黎悠去世一年半后，他因為睡眠質(zhì)量不佳，曾經(jīng)去找過心理咨詢師，但咨詢進行了一半就被他強行中止，原因是那咨詢師詢問他的那些問題，全都是他不想面對的過往經(jīng)歷。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遇到不想面對的問題他就選擇逃避，大概是嘗到了一點甜頭，覺得這樣一來會活得輕松許多，這些年他便愈發(fā)縮進了自己為自己一手打造的那張殼里。
殼里安全隱蔽，無風無雨，他不想從里面出去，將自己剖析得一清二楚，活得明白容易，但活得輕松太難了。
懶得調(diào)情，一起喝了幾杯酒，聊了一會兒，那女孩提出要找代駕送他回家，他答應了。
醉得不算多厲害，但上樓梯時，曹燁還是覺得有些頭暈。他抬手撐著墻壁緩了一會兒，女孩貼過來扶著他，把他的胳膊拿起來，搭到自己肩膀上。
曹燁自己能走，沒把身體的重量壓到那女孩身上，只是用胳膊攬著她。
代駕等在門口，他們上了車，坐進去時曹燁看見街頭處拐進來一輛邁巴赫，忽然就想到梁思?此坪躋彩強?了一輛邁巴赫。
怎么又想到梁思?戳�？曹煊H?進車里，仰頭靠在座椅后背上，把腦中的想法全部清空，又選擇了逃避。車子開始啟動，將要離開茵四時他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輛邁巴赫停在路邊，沒有人下來。
他想自己好像沒辦法把大腦全部清空，那些想法像沸騰的水一樣，不停地從下面浮上氣泡，然后炸開很多問題。
――坐在那輛邁巴赫里的人到底是不是梁思?矗?
――去“燒”里的人都是一些失意的地下電影人，還有誰會開著一輛邁巴赫過去？
――如果是梁思?吹幕埃?他去茵四干什么？今晚他不是和曹修遠鄭寅一起吃飯嗎？
――難道他也聽說“燒”經(jīng)過整頓，已經(jīng)開始營業(yè)，想要過來看一眼？
――那他為什么把車停在路邊卻沒下車？
――是不是看見了自己？
――招搖的深藍色阿斯頓馬丁，一定看見了吧？
曹燁把手機拿出來，沒有消息發(fā)過來。擦肩而過的老朋友，看見彼此總該打聲招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