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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該怎么去面對?該怎么去回應(yīng)?還是應(yīng)該繼續(xù)躲起來,裝作一切都沒發(fā)生過?心頭好像一團亂麻,被鼓脹的情緒填塞著,以至于他沒辦法去理智清醒地捋清自己的想法。

    曹燁有些茫然地看著放映廳的收藏架,那上面有一格專門擺放著梁思?醋約撼鲅蕕淖髕貳廡┠晁?從來也沒看過梁思?囪蕕鈉?子,每次有人約他去看梁思?吹牡纈埃?他就會從心底涌上一種莫名的恐懼和退縮,他像是不敢面對鏡頭里的梁思?礎(chǔ)D愕降自諍ε率裁茨夭莒牽?

    曹燁想他應(yīng)該出去透透氣,放映間里太悶了,他的腦子里此刻裝滿了各種想法,它們亂成一團,讓他大腦發(fā)熱,沒辦法冷靜下來。

    他下了樓,走出了梁思?吹姆孔印?

    夜色降臨,外面飄起了小雨,已經(jīng)進入秋天,雨點落在臉上有少許的涼意。

    曹燁拉開車門坐進去,啟動了車子,他打開車窗,讓雨點飄進來。他想讓自己盡快冷靜下來。

    他漫無目的地開著車,腦中全都是梁思?礎(chǔ)?―他靠在樹干上,在夜色里呼出白煙的樣子;半個月前小小白即將離開,他帶著兜帽和口罩,眼眶發(fā)紅的樣子;他執(zhí)意拉著自己錄指紋的樣子;《至暗抉擇》殺青第二天,梁思?匆ё叛坦?**,湊近朝他借火的樣子……他還記得梁思?春艸さ模?微顫的睫毛,像薄薄的蟬翼一樣蓋下來,那一刻他好像聽到了十年前茵四街上的蟬鳴。

    身后忽然響起短促的鳴笛聲,后面的車在催著他過紅綠燈。曹燁回過神來,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走了,他本能地直著往前開,又發(fā)覺自己剛剛停在了向左拐的車道上。

    大腦像是倏地清醒過來,曹燁意識到他又把車子開到了茵四。

    自打三年前回國,他就總是無意識地來到茵四。醉酒后清醒過來,十次有九次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茵四。

    車子停到茵四的街頭,曹燁坐在車?yán)锟粗@條街。它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茵四了,它僻靜而干凈,相比十年前少了一些煙火氣。

    這里曾經(jīng)是老杜面館,他跟梁思?淳?常坐在露天的攤位上吃面;再往前是一家早餐攤,梁思?雌鸕迷紓?經(jīng)常會帶小籠包回藍宴;再往前是炒菜館,溜肝尖和干鍋包菜的味道很地道,不知道吃什么的時候他們就點這兩道菜;再往前是水果攤,夏天老板切了西瓜,經(jīng)常喊他們過去吃幾塊;水果攤的對面就是那個白天門可羅雀,晚上門庭若市的藍宴。

    那時滿街的市井氣息,從早到晚都有揮之不去的濃重的油煙味,地面堆積著陳年的油垢,藍宴更是藏污納垢,一到晚上,大腹便便的客人和濃妝艷抹的歌女就成雙成對地出現(xiàn)。

    回想過往,茵四好像是他迄今為止待過的最臟亂腌?H的地方,實在沒什么值得留戀的。

    可如今他站在這條街,想到十年前的茵四,就好像看到了雨后鋪了一地的銀白月光,還有坐在木凳子上,吹著口哨的梁思?礎(chǔ)?

    那旋律他居然到現(xiàn)在還記得。

    他的心臟開始快速地跳動,在胸腔里有力地來回撞擊。

    他塵封了很多年的感情似乎被撬開了一角,然后不由分說地呼嘯著涌了出來。

    曹燁忽然發(fā)現(xiàn),他好像不只是想回到十年前的茵四那么簡單。

    十五歲的少年只知心臟跳得很快,卻不知那是心動;

    只知心臟在那一瞬漏跳了一拍,卻不懂那是悸動。

    可二十五歲的曹燁望著這條街,像是猛地清醒過來,他喜歡梁思?矗?從不知心動的少年開始,他的第一次心動就是因為梁思?礎(chǔ)?

    一開始他不知道那是喜歡,后來他害怕承認那是喜歡。潛意識里,他把同性戀等同于曹修遠和鄭寅,等同于他的小世界崩塌的開始,所以他厭惡他們之間發(fā)生的事情,繼而遷怒起他對梁思?吹母星欏?

    難怪一想起梁思?淳突崮?名心煩,難怪一打開梁思?吹鈉?子就會莫名恐懼。

    他一直抗拒往深處想,因為潛意識里他知道他有多喜歡梁思?矗?他在躲,他害怕承認自己喜歡梁思?矗?因為那會讓他跟曹修遠一樣,讓他變成自己最厭惡的人。

    媽的,曹燁忽然握拳砸了一下方向盤,他究竟惦記了梁思?炊嗌倌輳克?究竟從什么時候起就惦記上了梁思?矗?

    這些年他花天酒地到處風(fēng)流,到底是在干什么?!他以為自己可以遠離曹修遠,跟他毫無瓜葛,可這些年他談了一個又一個姑娘,不是恰好變成了另一個曹修遠么?真是荒唐。

    他突然很想見梁思?礎(chǔ)K淙徊恢?道見了面該說些什么,會發(fā)生些什么,想到當(dāng)年目睹曹修遠和鄭寅的那一幕,他還是覺得不舒服。

    他無法想象自己會跟同性發(fā)生親密關(guān)系,就像當(dāng)年的曹修遠和鄭寅一樣身體交疊。那讓他覺得恐懼。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想見到梁思?礎(chǔ)K?有半個月沒見他了,他很想梁思?礎(chǔ)?

    他一直在躲避自己的真實想法,可事實就是,他每天一睜眼就會想到梁思?矗?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拍了哪場戲,會不會主動想到自己。

    曹燁打了一把方向盤,調(diào)轉(zhuǎn)車頭駛出茵四,他要駛?cè)C場,去跟梁思?醇?一面。

    ※※※※※※※※※※※※※※※※※※※※

    我覺得,下一章,應(yīng)該會有一個大的突破。

    N-第十章-2

    去往機場的路上,零星飄落的小雨越下越大,雨點落到車玻璃上濺成水花,前方的汽車尾燈被氤氳得一片模糊,覆在車窗上的水霧一次又一次被快速擺動的雨刷刮到兩側(cè)。

    曹燁覺得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大概不適合開車,他滿腦子都裝著梁思?矗?只要一停到紅綠燈路口,就會陷入發(fā)怔的狀態(tài),有好幾次,后面的車子響了好幾聲喇叭,他才注意到已經(jīng)變了綠燈。

    可他沒辦法停下來,想見梁思?吹哪鍆紛源虺魷忠院螅?便在他的大腦中變得越來越強烈。

    路程開了一大半,曹燁才記得給助理打電話,讓她訂今晚最早一班去上海的機票。

    “今晚?”助理像是以為自己聽錯了,提醒道,“外面下雨了,今晚去上海的航班應(yīng)該停飛了吧?”

    曹燁這才察覺自己現(xiàn)在理智全無,他冒雨開了一路車,居然要等到別人提醒,才意識到雨天航班會延誤。

    他下意識低低地罵了一聲,又問:“那高鐵還有沒有班次?”

    助理很快查出信息:“還有一班,一個小時后發(fā)車,我給您訂上?”

    掛了電話,曹燁掉頭往高鐵站開。緊趕慢趕,趕在發(fā)車之前曹燁坐上了高鐵。

    坐到位置上,曹燁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這雨下得不急不緩,偏偏沒有要停的跡象。梁思?茨潛咴趺囪??是不是下了很大的雨?

    曹燁把手機拿出來,調(diào)出了跟梁思?吹牧奶旖緱媯?他輸了幾個字上去:“你那邊有沒有下雨?”盯著那幾個字看了一會兒又刪掉,改成“你在做什么?”拇指懸在“發(fā)送”上方,片刻后又刪掉。

    好像怎么問都詞不達意。

    幾乎能想到梁思?椿毓?來的消息――“下了”或是“在看劇本”。然后呢,又該說什么?

    想跟梁思?此禱埃?見面,靠近,可是又害怕跟梁思?此禱埃?見面,靠近。

    真是矛盾。

    算了,見了面再說吧。曹燁抬手摁熄了屏幕,把手機揣回了兜里。

    四個多小時的車程應(yīng)該會很難熬,曹燁用pad搜出了“梁生祝夢”,視頻網(wǎng)站給出的評分是7.1,不算很好的分數(shù)。許云初說梁思?磁惱餛?子也是因為他,他有些好奇這到底是個怎樣的故事。

    這片子三個月前他在烏托的影院里看過,那天是決裂后他們第一次見面,也許是看的心情不對,那天他并沒有看進去這片子。

    曹燁帶上耳機,看著pad屏幕。

    電影開始進入畫面,遙遠而模糊的舞臺上,兩個戲劇演員吊高了嗓子對唱:

    “要是你梁兄親未定,小弟替你來作大媒――”

    “賢弟替我來做媒,但未知千金是哪一位?”

    唱的是越劇《梁�!�。

    片頭曹燁還記得,是一個四十幾歲的女人捏著遙控器,蹲在地上有些出神地看著電視機的畫面。

    然后女人被一聲“媽”叫回了神,匆忙地站起來,把電視關(guān)了,開始圍著十幾歲的女兒忙里忙外,幾分鐘后,女人站在窗邊,看著女兒下了樓,樓下有男孩跨在自行車上等著她。

    女人在窗前站了一會兒,忽然吊高了嗓子,細細地唱:“要是你梁兄親未定,小弟替你來作大媒――”

    屋里響起一陣腳步聲,女人聲音沒停,直到那男人有些不難煩地打斷她:“劇院都倒閉了,還唱呢?上午月嫂公司不是要你去面試,還去不去了?”

    細細的戲腔戛然而止,女人怔了怔,應(yīng)道:“去�!�

    出門前兩人又吵了一架,因為一件很瑣碎的事情――昨晚男人出門喝酒,臨走時忘了隨手把垃圾帶上。

    片子的前半部分充斥著瑣碎的生活細節(jié),男人和女人不斷的爭吵、妥協(xié),毫無意義地消磨時光,也折磨著觀眾的耐心。

    直到女人做了月嫂,去了一對年輕夫妻家里,照顧產(chǎn)后的孕婦和新生的嬰兒。她在那里碰到了曾經(jīng)戲劇班的老師,老師拉著她的手,給自己的女兒介紹:“梁雁和�;瓷桨�,那可是我們當(dāng)時戲劇班的金童玉女,演梁山伯和祝英臺,臺上梁祝,臺下祝梁,臺上臺下都是一對,真是羨煞旁人啊……”

    講述的聲音漸遠,鏡頭逐漸模糊,轉(zhuǎn)向了劇院后臺,二十出頭的�;瓷胶土貉阏谏蠆y,兩人束著高高的發(fā)髻,講話時都帶著意氣風(fēng)發(fā)的戲腔。

    他們是校園里最登對的紅人,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年輕時他們的戀情波折重重,扛過了家庭的阻力,外人的插足,彼此的偏執(zhí),從戲劇班畢業(yè)時兩人分別被全國最有名的兩個劇團錄取,他們大吵了一架后,還是為對方做了犧牲,一起去了地方上的一家私人小劇團,繼續(xù)做臺上的梁祝,臺下的祝梁。

    轟轟烈烈的戀情塵埃落定,金童玉女過上了童話般的生活,最終卻被生活消磨成了最瑣碎的模樣。

    那晚梁雁下班回家,臨睡前她問了�;瓷揭粋問題:“梁山伯和祝英臺如果最后沒有化蝶,而是生活在了一起,會變成什么樣?”

    “會變成什么樣?”快要入睡的�;瓷接行┎荒偷毓緡�,“會變成我們這樣吧。”

    幾個月后兩人去民政局辦理了離婚手續(xù),從大廳出來時他們還在為女兒的撫養(yǎng)權(quán)爭吵。

    鏡頭分別給了兩人特寫,拍了他們在爭吵時互相厭煩的眼神和不自覺下撇的嘴角。

    片子結(jié)束,字幕開始滾動。這片子現(xiàn)實得讓人透不過氣,難以想象梁思?椿ǚ蚜肆僥曄奔洌?居然拍了這樣一個故事出來。

    老實講,它也不算太差。拍攝手法和轉(zhuǎn)場方式都可圈可點,可這故事實在是現(xiàn)實得讓人不想看下去。

    片子結(jié)束之后又自動跳出了一個視頻,是三年前《梁生祝夢》上映期間,梁思?唇郵懿煞玫囊歡問悠怠餛?子票房不佳,當(dāng)時不少媒體嘲諷梁思?床階勇醯錳?大,結(jié)果栽了跟頭。

    舉著話筒的記者跟在他身后問:“現(xiàn)在片子上映一周,票房剛過千萬,院線排片量也很少,你會不會后悔花兩年時間拍了這樣一部作品出來?”

    正在朝前走的梁思?次叛圓喙?臉看了一眼提問的記者:“為什么會后悔?”

    “票房和口碑都不佳,你應(yīng)該不會一點都不在意觀眾的評價吧,畢竟片子拍出來都是給人看的……”

    他話沒說完,梁思?賜芬膊換氐卮蚨纖?,撂下一句:“我拍來渡己不行么?”說完就大步走了。

    花了兩年,拍來渡己……曹燁看著屏幕上停留的梁思?吹謀秤埃?為什么梁思?椿嵫≌庋?一個現(xiàn)實的故事來拍?

    電影是造夢的藝術(shù),可梁思?磁牡惱獠科?子,恰恰是把一場美夢打碎給人看。梁思?匆歡ㄖ?道,這片子不會是大眾喜歡的那個類型,可他還是花了兩年時間把它,拍了出來。

    曹燁在搜索框上敲了“梁生祝夢”四個字,點進影評頁面,粗略掃了一眼幾個最高贊的影評:

    “喪。就一個建議,別看,看了恐婚�!�

    “難以想象梁影帝會挑了一個這么現(xiàn)實的題材倒騰兩年,他到底在想什么?”

    “梁祝如果最后沒有化蝶,而是生活在了一起,會怎么樣?王子和公主快樂生活在一起之后的故事……細思極恐。”

    “片子拍得倒很真誠,只是梁影帝談了那么多段戀愛,居然對愛情的態(tài)度這么悲觀?”

    曹燁盯著下面一條評論微微出神:“這片子,對于愛而不得的人有奇效,因為它在打碎愛情,告訴你得到了也未必會有那么好。我猜梁思?創(chuàng)蟾鷗?我一樣,有一個愛而不得的人,并且在通過這片子勸自己放手。”

    拍來渡己。

    所以梁思?湊餳改暌恢痹諶白約悍攀幀?

    曹燁拿過手機,又看了一眼跟梁思?吹牧奶旖緱�。最后一疼�?息停在曹燁問他能不能借用放映間的那條,梁思?此怠壩冒傘�。那以后梁�??淳馱僖裁環(huán)⒐?消息。

    一時間,曹燁心頭浮上了一絲慌亂。

    他沒想過要跟梁思?創(chuàng)優(yōu)笥訓(xùn)墓叵翟僂?前邁一步,,可現(xiàn)在得知梁思?此媸庇鋅贍芩煽?手往后退,他又有些不知所措。

    茵四變了,藍宴拆了,小小白也沒了,十年前的聯(lián)系好像都被時光一點一點斬斷了――會不會就在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喜歡梁思?吹惱庖豢蹋?梁思?慈囪≡窳朔攀鄭?

    出了高鐵站,上海的暴雨瓢潑似的往身上灑,曹燁沒帶傘,邁出去的一瞬渾身就濕透了。

    他用手機叫了一輛車,拉開門坐進去,司機回過頭給他遞紙巾:“這雨可夠大的�!�

    曹燁沒說話,他看著敲在車窗上的雨點,忽然想到了兩個月前《至暗抉擇》拍攝片場,梁思?次兆諾哪前殉?自己傾過來的傘。

    車子行駛在馬路上,像是劈開漫天的雨簾。

    坐在車上,曹燁覺得像是疾馳在夢里。十年前他們待在茵四,那一晚的雨也下得這么大,他們在藍宴悶了一天,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著《十三天》的劇本,一點也不覺得無聊。

    這一晃,時間就過去了十年。

    他想到他與梁思?慈鮮兜惱饈?年――

    金像獎頒獎的后臺,他倚著柱子跟朋友說話,假裝沒看到梁思?矗?可他忍不住朝他看一眼,再看一眼,卻在梁思?醋?頭看過來的時候,很快側(cè)過臉避開了他的目光。

    打過《隔離區(qū)》的制片人后,梁思?從檬種傅滄潘?的臉穿過人群,那一瞬他手指上很淡的紅酒的味道,掌心微涼的溫度,還有涌到胸口酸澀鼓脹的感覺,隔了很多年到現(xiàn)在他還記得很清楚。

    決裂的那一晚他短暫地睡著了一會兒,然后夢到了梁思?春鋈還?來找自己,說他不演曹修遠的片子了,那一瞬他陷入巨大的狂喜,然后本能地覺得自己在做夢。醒來后發(fā)現(xiàn)真的只是一場夢,他對著黑暗發(fā)了很久的呆,覺得胸口空落落的。

    再之后的五年,他刻意躲避關(guān)于梁思?吹乃?有消息,談了一段又一段戀愛。周圍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在他面前提起梁思?矗?以至于程端開玩笑說梁思?春筒芐拊妒撬?身上觸不得的兩片逆鱗。

    想想真是荒唐。他無意識地喜歡了梁思?湊餉炊嗄輳?居然還自欺欺人地一無所覺。

    這些年你在做什么啊曹燁?三個月前當(dāng)著梁思?吹拿娓?林幻調(diào)情,一個月前又把秦真真跟梁思?窗才諾攪艘桓鼉繾椋?做了這么多荒唐事,梁思?雌臼裁椿勾?在原地等你?

    車子停在酒店門口,司機回過頭,剛要說拿傘送他出去,卻見曹燁已經(jīng)推門下了車。

    邁入酒店大堂,門童給他開門,大堂里等待的客人都朝他看過來。

    曹燁這才意識到自己渾身濕透,看上去有多狼狽。

    算了,再狼狽的模樣也被梁思?醇?到過。曹燁拿出手機,給梁思?床α說緇啊?

    電話響了幾聲后接通,梁思?叢諛峭匪擔(dān)骸安莒牽俊?

    “梁思?矗?”曹燁竭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鎮(zhèn)定一些,“我在酒店大堂,你讓宋清言來接我吧。”

    “你來上海了?”梁思?聰袷俏⑽⒁匯叮?隨即應(yīng)道,“好,你等一會兒�!�

    掛了電話,曹燁站在酒店大堂發(fā)怔。他腦袋一熱就跑了過來,可見到梁思?粗?后要說什么?說我喜歡你嗎?可他好像還沒做好從朋友這一步邁出去,從此變成同性戀人的準(zhǔn)備。

    心煩意亂。害怕進一步,也害怕在原地待著,更害怕梁思?春鋈煌?后退。

    腦中的想法還沒捋清楚,曹燁看見梁思?醋吖?來了。

    梁思?疵蝗盟吻逖韻呂矗?他自己到酒店大堂來接曹燁了。

    他只戴了一張黑色的口罩,就那么朝曹燁走過來,停在他面前看著他,眼神看上去黑沉沉的。

    酒店大堂零星幾個人轉(zhuǎn)頭看過來,但梁思?疵煥懟?

    他賭贏了。梁思?純醋嘔肷硎?透的曹燁想。

    他的少年像個濕漉漉的小狗,正失魂落魄地等著他。

    “去樓上吧�!绷核�?刺?手握著曹燁的手腕,曹燁沒躲,任由他牽著自己往前走。

    電梯里沒人,他們并排站著。

    曹燁聞到梁思?瓷砩先粲腥粑薜木莆抖?,他轉(zhuǎn)頭看他:“梁思?矗?你喝酒了嗎?”

    “嗯�!绷核�?次兆挪莒鞘滯蟮氖炙煽?一些,順著朝下探,先是若有若無地觸碰,見曹燁沒躲,然后他握住了曹燁的手。

    干燥的手心觸碰到濕漉漉的手背,繼而也被沾濕了。

    誰也沒說話,逼仄的空間里,好像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就當(dāng)這是一場夢吧,曹燁閉了閉眼,夢里可以大膽一些,做什么都可以。

    推門進了房間,梁思?錘?曹燁倒了熱水,看著他喝下去,又問他要不要先洗澡。

    站在浴室里,曹燁把濕透的T恤脫下來,看向那只剛剛被梁思?次展?的手,溫?zé)岬挠|感還沒褪下去,站在原地又怔了好一會兒。

    從浴室出來,曹燁穿了梁思?吹囊路?,棉質(zhì)的白色T恤和灰色長褲,他朝梁思?醋吖?去。

    梁思?湊?坐在陽臺的椅子上,面前擺著一瓶酒和一只酒杯。那只酒杯上橫放著一個湯匙,上面擱著一塊白色的方糖。他一直坐在那里,像是在有意等他。

    “二十六歲生日快樂�!钡炔軣钭呓耍核�?純醋潘?說。

    曹燁愣了一下,他只記得現(xiàn)在是九月底,卻不記得今天他過生日。

    “怎么,自己的生日都不記得了?”梁思?純醋潘?笑了一下。

    曹燁走過去,坐在梁思?吹畝悅妗?

    梁思?雌鶘戇訓(xùn)乒亓耍?屋里一片黑暗,然后“嚓”一聲輕響,火光跳躍著亮了起來。

    曹燁這才看清梁思?詞擲錟昧艘緩謝鴆瘛?

    梁思?茨米拍歉?燃燒著的長柄火柴,坐下來,伸過手將火苗靠近酒杯。杯里的酒頓時燃起了藍色的奇異火光,只有一兩秒,等到火光寂滅后,梁思?窗煙萊啄悶鵠矗?將融化方糖倒入酒中攪了兩下,杯中透明的液體變成了一種類似于翡翠一般的綠色。

    “還記不記得那部電影?”梁思?從只?著了一根火柴,把桌上的蠟燭點燃,看著他說,“約翰尼德普演的,我說過等你十八歲的時候送你一瓶苦艾酒�!�

    曹燁目光躲閃:“那都多久的事兒了……”

    “嗯,是很久了,”梁思?蔥πλ擔(dān)?“每年你生日的時候,我都會給自己變這個小把戲,今年是第十年,已經(jīng)練得很熟練了�!�

    一瞬間曹燁有點想哭,他想自己也太沒出息了,居然被這樣一簇火光晃得想流眼淚。他偏過臉,盡量讓自己的情緒緩和下來:“我已經(jīng)好久不過生日了�!�

    “嗯?”梁思?聰袷怯行┭紉歟?看著他,“為什么?”

    “我想,”曹燁咽了咽喉嚨,“應(yīng)該沒有人希望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吧,曹修遠就不用提了,我媽媽也說過后悔當(dāng)年生下我。所以后來,我就不過生日了�!�

    他不敢看梁思?矗?他想這么多年以來,梁思?聰不兜撓Ω沒故鞘?年前的那個少年曹燁吧。

    而至于現(xiàn)在這個曹燁,或許梁思?純拷?就知道,他實在糟透了。

    他把頭垂得很低,定了定神:“梁思?矗?你有沒有想過,距離我們最開始認識的那個夏天,已經(jīng)過去十年了。我并不是當(dāng)年那個茵四街上的那個曹燁了。我現(xiàn)在很糟糕,跟你認識的那個曹燁可能已經(jīng)完全不是一個人了。我可能……并不值得你為我過這個26歲的生日,也并不值得你為我開著瓶苦艾酒�!�

    他這一長串話說下來,梁思?匆艙?了怔。他的少年這些年究竟是怎么過來的,才妄自菲薄到這種地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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