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七海建人聽到空氣發(fā)出的爆裂聲。
連帶著耳邊激烈的雨聲都在此刻變得悄寂起來。
“噗嗤——”
隨即，是什么東西陷入血肉的聲音。
前方模糊的黑色咒靈像是被什么東西擊中，后退的動作陡然僵直。
然后是濃烈的血腥味，以及一股讓他心驚膽戰(zhàn)、難以描述的恐怖咒力，剛剛還將他逼入絕境的高階咒靈，此刻在更加兇猛的獵者狩獵之下，竟全然沒有一絲反抗之力。
深紫色的血色撕扯半空，又混入大雨中傾盆而下。
七海建人看不見“獵人”的半點身影，卻能感覺一種冰冷、打量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心跳沉重了起來，七海建人克制住恐懼的本能，慢慢又收緊了握到的姿勢。
只是下一秒。
“.....七海......七海.......”
熟悉的少年聲音隱約從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七海建人暗道一聲不好！
他猛地?fù)沃Φ擂D(zhuǎn)身。
身后早已空無一物，只剩下雨點打在密林里的無望之聲，聽得人心底生涼。
......
少年在雨幕里奔跑。
將唯一發(fā)現(xiàn)的幸存者攙扶下山，移交給“帳”外的輔助監(jiān)督后，灰原雄便一聲不吭地扭頭扎進(jìn)雨幕中，頃刻不見身影。
希望是他想太多了.....
灰原雄抿著唇，劇烈的奔跑讓他呼吸急促，但他沒有停下腳步，只想盡快趕到七海身邊，將有可能消息告知。
或許那只近二級的咒靈并非這次案件的目標(biāo)，在這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深林里，可能還存在另外一只更加恐怖的咒靈！
藏在產(chǎn)土神像內(nèi)，偽裝成神明，等著祭祀的人送上門來。
可這樣的幾乎狡詐的行為，真的是一只二級咒靈能做出來的嗎？
灰原雄越感不妙，奔跑的速度一提再提。
但這間深山太大，密林叢生，加上暴雨在山間漫起的水霧，很快他就迷失了方向。
無奈，灰原雄干脆停下來，深深一個呼吸，用上咒力，抬手在唇邊輔助擴(kuò)音：“七海！��！你能聽到我嗎？�。�！”
聲音穿破雨幕，驚起周圍無數(shù)展翅聲。
但很快又被雷雨壓了下去，連連幾聲，都沒能再泛起水花。
灰原雄抹了把臉，喃喃道：“......好像沒有什么用�！�
無奈，他干脆又往回跑，準(zhǔn)備去找輔助監(jiān)督。只不過才返回了小段距離，他忽然就聽到了背后的一聲招呼。
耳熟的嗓音，來自一個根本不可能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
灰原雄頓在原地半晌，才又大夢初醒般猛地扭頭朝身后看去。
穿著黑色寬大雨衣的金田一三三站在雨幕里，深紅的眼看向他，唇角帶著熟稔的微笑：“
好久不見了，灰原。”
“.....三三？”少年愣愣地眨眼，被暴雨淋濕的模樣，像是落水的小狗，小心翼翼地看著她，“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金田一三三未置可否，只是抖了抖手上的黑色長柄雨傘說道：“這場雨太大了，小心感冒�！�
灰原雄愣愣地看著對方遞出的姿勢，想都沒想就走上前了幾步，伸手道：“.....這把傘，和我的傘好像.....不過....”
他的傘落在了神社里，沒能拿上。
剛接到雨傘，少年的話才說出半截，腹部卻突然傳來劇烈的疼痛。
灰原雄后知后覺的低頭，才發(fā)現(xiàn)如注的血流正順著沒入的刀劍迸出。
握刀的手纖細(xì)又白皙。
卻讓他看得一陣暈眩失力。
“不反抗嗎？”金田一三三看著連一絲掙扎都沒有，只是緊緊握著傘的少年，反手抽出了刀刃。
踉蹌退了兩步，灰原雄捂著傷口跪在原地，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只是睜著眼看著她，怔怔地看著。
雨水落在少年清澈干凈的眼底，像是淚水。
金田一三三握住刀柄的手猛地收緊，旋即也退了兩步，垂著臉看不清情緒，只能看到她動了動唇，輕聲道：“吃了他。”
頃刻，腳下的黑影化為蛛影，張開鋒利的口器——
“咔嚓�！�
.....
七海建人目眥欲裂。
金發(fā)術(shù)師在近乎失明的視野中，撐著即將到達(dá)臨界點的身體，尋著咒力拼命趕來。
但他還是晚了一步。
黑色的身影，刺入的刀光，殘酷的語言，半跪的少年.....
原本快要消失的視覺在這瞬間，忽然突破極限，回光返照般讓他看清楚了下一秒的殘酷畫面——
丑陋的咒靈張開巨大的口器，鋒利的蟲齒將人一口，攔腰截斷。
“不�。�！灰原.......！”
“咚！”
黑暗席卷而來。
倒下的七海建人在最后看見的....
是一雙恍若噩夢的紅眸。
第172章
第
172
章
七海建人醒來的時候，
以為自己尚且處在夢境。
連天的暴雨早已漸小，被瘴氣灼傷的視線卻沒有任何好轉(zhuǎn)。視線內(nèi)依舊是一片模糊，模糊到甚至連遠(yuǎn)處的天光也近乎不可見。
索性放棄視覺，
被暴雨早已淋得滿身狼狽的金發(fā)少年抬手，
摸索著正要起身。
這時——
一陣冰涼觸手，
頓住了七海建人的動作。
只見他先是一愣，旋即緩緩扭頭，
朝著所觸之物看去，動作機(jī)械而空洞。但近乎失明的雙眼讓他連近在咫尺的距離也無法看清半點，于是他開始抬手，順著那種冰涼摩挲。
一柄長柄雨傘。
光滑的木質(zhì)傘柄，一枚“雄”字紋路清晰。
剎那間，
昏迷前的記憶宛如山傾。
刀光灌入血肉，抽帶出濃烈的血腥，一雙暗紅的眼，
最后說出的話是——
“吃了他�！�
雙目猛地一睜，
終于全然清醒過來的七海建人手指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痙攣，
以傘柄為中心朝附近慌亂地摸索。
還在這里....
一定還在這里的！
暴雨沖擊后山地泥濘不堪，
七海建人卻沒有一絲猶豫，
俯著身拼命睜大眼，
企圖用僅剩的視線去確認(rèn)什么。
直到徹骨的冰涼觸及指尖，
暗金的螺紋紐扣在狹窄的視野中反射出一絲微光。七海建人最后冷靜和希望在摸到同伴空蕩、僅剩的上半身時，
瞬間崩塌。
“......灰....原......？”七海建人空洞的雙眼死死盯著視線里模糊的半截人影，
除了呼喚名字以外，
再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雨勢越來越小，
幾分鐘后竟直接停了下來。
沉重的步伐陷入泥漿，
一路留下泥濘步伐。七海建人垂著臉，
將僅剩半身的少年抱在懷里，眼神毫無焦距地蹣跚而行。
天光所及之處，盡是一片死寂。
......
......
“怎么還留下一個？”產(chǎn)土神社前，眼睛斜靠在破敗的墻體上，看著她發(fā)問。
“任務(wù)要求的是殺了灰原雄�！苯鹛镆蝗栈乜聪驈椖坏难�，淡聲說，“況且，留下一人的效果，要比兩個都?xì)⒑玫枚�。�?br />
眼睛聳了聳肩：“隨你，不過那些人要怎么辦？這么多漏洞，隨便一查就能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
金田一三三知道他指的這次案件中的“受害者”，抬眼看著遠(yuǎn)處道，“沒人會在意這些的，咒術(shù)界那邊的死亡名單不會有人去確認(rèn)，這里的‘尸體殘骸’也會有特定的人來清理......至于這樁產(chǎn)土神案件，誰也不能保證初級觀測的案件定級就一定是百分百無誤的，凡是皆有意外，只是犧牲了一個學(xué)生而已，沒人會在意的�！�
眼睛“嗯”了一聲，又不解道：“幾個人而已，兜這么大的圈子干什么？而且咒靈的事，你要怎么解釋？”
金田一三三聞言，側(cè)眸打量了他一眼，才說道：“這就是‘人’和‘詛咒’的不同，人類是復(fù)雜的生物，會為了自己的欲望對親者痛下殺手，也會為了偶爾的良心不安而盡量補(bǔ)救.....”
“你就當(dāng)是我在為自己的罪懺悔吧�！彼p聲說。
“懺悔.......”眼睛一愣，旋即眼底的不解更重，他還想說什么，卻被對方陡然打斷，“該走了�！�
金田一三三看著上空被解除的“帳”，道：“有人要來了。”
......
眼上敷壓著白布條的七海建人面無表情地靠一旁，停尸間內(nèi)無人言語。
夏油杰站在停尸臺前，伸手揭開素白擺蓋布許久，又輕輕放下，臉上沒有多少表情。
“那本來應(yīng)該是一樁毫無難度的二級案件而已......”七海建人啞著聲音，“結(jié)果確出現(xiàn)了一只一級咒靈.....還有.....”
七海建人頓了頓，忽然沒了聲音。
“后續(xù)的處理，就交給悟吧�！毕挠徒艽鬼�，眼底一片昏暗，“.....你的眼睛需要好好休息，七海�！�
“.........”七海建人聞言，眼上的疼痛似乎又在反復(fù)了，“既然這樣，那以后凡是都交給他一個人不就夠了嗎？[1]”
夏油杰沒說話，只覺得腦子脹痛的厲害，一個喧囂的聲音在不斷的折磨著他：沒有意義，現(xiàn)在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他需要找到一條更正確的路，能讓同伴們的存在都變得有意義的道路。
可他到底應(yīng)該怎么去找，怎么去做.....？
夏油杰臉上露出一絲崩壞的空白，又極快的消失。
“還有什么？”良久，夏油杰轉(zhuǎn)身接過這句話
“還有......金田一三三。”七海建人閉著眼，答出一個讓夏油杰腦子一嗡的答案。
“金田一.....三三......？”夏油杰語氣古怪地重復(fù)了一遍，暫時失去視線的七海建人沒能看到面前的前輩此刻的表情是何等的怪異。
“這是什么意思.......七海？”夏油杰只覺得腦子里的聲音越發(fā)大了，讓他忍不住抬手，按壓住眉心，想要鎮(zhèn)壓下腦中令他頭痛欲裂的低語。
“.....聲音和眼睛。”七海建人似乎又回到了那片暴雨的山林，畫面重現(xiàn)，“我聽得很清楚，也看得很清楚.....”
黑色身影只剩輪廓，但那雙眉眼冰冷的紅眸，他卻沒有半分混淆。
“殺人者，是金田一三三！”
這句話，宛如平地驚雷，讓夏油杰無比嘈雜的大腦，忽然又一瞬間的靜默。
旋即，是更加尖銳的聲音，刺入他的神經(jīng)。
殺人者，是金田一三三！
殺人者，是金田一三三！
殺人者，是金田一三三！
“砰——！”
青筋暴起的手掌猛地?fù)卧谕Ｊ_旁，夏油杰忍不住低吼：“....別說了！”
七海建人聞聲，也停了下來，冷冰冰地說道：“.....我說完了，夏油前輩�！�
回答他的，只是一室寂靜。
......
“杰！”一聲高喝拉回他的思緒，夏油杰眼神無波地看著眼前好友焦灼的眼神，淡聲說道，“悟，你回來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五條悟是接到高專發(fā)出的緊急消息趕回來的，但事實上他甚至要比夏油杰先一步看到了后輩慘烈的死相。
在得到灰原死亡的具體后，他便直接去了咒術(shù)總監(jiān)部。
“窗”的觀測、案件定級的意外、以及她的出現(xiàn).......所有種種像是一團(tuán)迷霧，讓他在憤怒、失望和不敢置信的同時，又生出無限的疑慮。
他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對灰原動手？
為什么這次案件的事后報告沒有更新死者名單？為什么輔助監(jiān)督?jīng)]有在任務(wù)超出預(yù)估時間后向高專發(fā)出異常警報......
種種古怪的巧合，讓五條悟無法確定，一片混亂。僅僅憑著直覺，本能地否定了最肯定的答案。
而且，杰似乎有些不對勁.....
五條悟看著面前黑發(fā)少年暗沉無光的雙眼，咒靈操術(shù)的激活讓高專上空的警報急鳴，但杰卻對此全然沒有反應(yīng)，甚至還在持續(xù)展開術(sh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