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我在做什么....?”夏油杰怔怔地看著掌心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咒靈球,忽然抬頭反問,“悟,你會殺了她嗎?”
五條悟一愣,從未想過的尖銳問題如鋒利刀刃瞬間插入少年心臟,讓他不住皺起了眉,答案封口難出。
“....杰,事情還沒有定論�!卑肷危鍡l悟道。
果然是這樣。
夏油杰感覺自己的神經(jīng)在不斷鼓脹,理智快要被腦內(nèi)的聲音逼瘋,但面上卻平靜到可怕。
只見他忽然退了半步,將正在展開的咒靈操術(shù)解除,沒什么情緒地說道:“是這樣么.....抱歉,悟.......”
我會。
我會殺了她的。
腦子里的聲音這樣說道。
第173章
第
173
章
入夜,
停尸房溫度極低。
家入硝子站在少年僅剩半截的尸體旁,微微皺眉。
果然還是有些不太對勁。
家入硝子抬手按壓上面前一青白皮膚,尸僵高度發(fā)展,
指壓尸斑能完全退色,
甚至連角膜都出現(xiàn)了高度渾濁[1]。但一般而言,眼結(jié)膜的自溶至少要經(jīng)過12小時,才能到達(dá)這種程度......
“是因為那只咒靈產(chǎn)生的瘴氣嗎?”家入硝子自言自語地分析,
“從案件發(fā)生到結(jié)束運送至高專,時間最多不超過6小時而已......而且初步檢查的時候也沒有出現(xiàn)這個情況......”
眉心緊攏,
家入硝子忍不住用舌尖抵住側(cè)上顎,以減少思考帶來的焦躁。
這無疑就是灰原雄,
那位脾性很好的后輩的尸體。指紋、咒力殘留鑒定......各項結(jié)果沒有顯示出任何問題,全程都是由她親自經(jīng)手,也絕對不會弄錯什么。
雖然確實存在一些出入,
但咒術(shù)師的死亡本身就屬于非自然死亡,難以和普遍情況一一符合。
只是....
家入硝子靠在停尸臺前,視線側(cè)身落在了少年慘白的臉上。
死亡對她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作為“反轉(zhuǎn)術(shù)式”的擁有者,
多數(shù)時候她都無法像她的兩個同期一樣,
去處理那些棘手的、充滿危險的案件,只能留在后勤或者高專里,承擔(dān)救援或者善后。
而比起救援,她處理最多的,
是各種同伴的尸體。完整的、破碎的、熟悉的,不熟悉的......
身為醫(yī)者是一件很難的事,
尤其是面對死亡率極高的術(shù)師,
家入硝子以為自己的心已經(jīng)鍛煉得足夠硬朗,
可以淡定地接受一切。
但現(xiàn)在,她覺得自己大概離那一步還早。
金田一三三。
熟悉的名字在口舌間生出一股涼意,家入硝子在聽到這番事實時,也被震了一頭。
記憶中的少女帶著汽水和櫻花的滋味,有著一雙勝過烈日朝陽的眸子,會在被拒絕入學(xué)高專后,在漫天煙火下微笑問她以后能不能再得到被邀請的機會。也會在某一天,憑借自己出現(xiàn)在高專,成為了唯一的“旁聽生”,成為了大家的伙伴。
家入硝子很少喜愛什么東西,就如她的職業(yè)一般,理智的、冷漠的,但她卻對少女是喜愛的,欣賞的。
那雙眸子里始終燃燒的火焰,讓她至今都對叛逃的事耿耿于懷。
而現(xiàn)在又多了一件。
家入硝子下意識又想到了五條悟。
向來不會到醫(yī)務(wù)室或者停尸間來操心后續(xù)的人,破天荒地找上了她,詢問尸檢的結(jié)果,以及有無可疑的地方。
“可疑的地方?”那時她正在準(zhǔn)備提交給輔助監(jiān)督的結(jié)果報告,“你是指什么?”
“......死亡的狀態(tài)或者身份。”五條悟的表情很認(rèn)真。
“..........”家入硝子沉默三秒,“如果涉及靈魂層面,那不在我的范圍內(nèi)�!�
“........”五條悟,“硝子,我沒在開玩笑�!�
“你剛才的話在我聽起來和開玩笑沒什么區(qū)別�!奔胰胂踝用鏌o表情,“夏油呢?剛才外面的結(jié)界警報,是你和夏油弄的?”
“你們倆又在搞什么?”
“......我只是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勁�!蔽鍡l悟低聲下來,反手撐在臺面邊緣,視線落在停尸臺上的少年身上,心下生出一股深深的挫敗和無力,“我想不明白,為什么是灰原和天內(nèi)理子.....”
“想不明白,那就去查明白好了�!奔胰胂踝诱f,“只要你想,沒人能在這件事上阻止。”
五條悟垂著眼,沒有出聲。
“老實說�!�
家入硝子突然開口,“這件事如果查下去情況也并不樂觀,就算是有苦衷或是什么,但傷害已經(jīng)造成了,不論什么天大的理由,也抵消不了這兩條人命,啊,不對,應(yīng)該是16條。”
家入硝子說:“這一次產(chǎn)土神案件留下了唯一的幸存者,不過對方受到了太大的驚嚇,提供不了什么有價值的線索�!�
“不過——”她話鋒一轉(zhuǎn),“我支持你查下去�!�
五條悟抬眼看向她,等著后話。
“這樁一級案件有點問題�!奔胰胂踝禹樖帜闷鹨慌允录䦂蟾妫疽馑渲幸粰�,“目前后續(xù)上報的死亡名單里,我發(fā)現(xiàn)個很有趣的事。”
“村田正一,這個人在死亡記錄上,出現(xiàn)了兩次。輔助監(jiān)督給我的答復(fù)是,巧合的重名,來自不同兩人�!�
“的確有這種可能,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批死亡名單問題很大。”
五條悟接過報告,看了幾秒后出聲問:“遇難的尸體?”
“處理了�!奔胰胂踝诱f,“我的意思是,我接到的通知結(jié)果是就地處理了�!�
“沒有經(jīng)我的手,具體情況也就只能憑這一紙報告去推測了。
五條悟聞言,靜止了好一陣,忽然又直起身,眼中的蒼藍(lán)再次被點燃,亮堂得灼人,“硝子,這事果然有內(nèi)幕,高層那邊有問題,或許還不止......”
不等對方回答,他又瞇了瞇眼,兀自呢喃:“我要去一趟那座產(chǎn)土神社。”
......
北海道。
溫暖的火光透過眼瞼,在尚且模糊的視野里跳動。腹部的疼痛和冰冷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柔軟的溫柔。
......等等,火光,溫暖?!
灰原雄猛地睜開眼,入眼的是黑暗冰冷的陌生空間,先前那陣夢幻般的火光,好似幻覺。
這里是地獄嗎......?
灰原雄四顧茫然,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腹部。
除了破損的制服還染著暗沉的血色外,腹部光滑無傷,肌理清晰,全然沒有受傷的痕跡。
灰原雄抬手掐了下自己,沒有感覺。
“我果然已經(jīng)死了嗎......還是變成了詛咒......?”少年茫然地坐在石臺上,認(rèn)真分析自己目前有可能的狀態(tài)。
首先,他不認(rèn)為自己還活著。
雖然那一刀捅得并不深,甚至他隱隱覺得刀鋒刻意避開了重要器官,但那只咒靈將他吞入的畫面,他記憶尤深。一級咒靈,甚至更高......陰影而生出,環(huán)繞在少女身前,充滿了護(hù)衛(wèi)與不可言語的恐怖氣息。
他能感受到對方的果斷與利落。
并沒有因為面對的是親近之人,而生出遲疑之心。
至于那偏離的一刀,也許是某種飼養(yǎng)咒靈的習(xí)慣?就像是殺魚前需要先放血一樣,這樣可能會口感比較好之類......
思緒逐漸偏離,又被幾下?lián)u頭拉了回來,灰原雄想到少女那雙冷靜的眼和渾身的涼,忍不住抬手壓上腹部位置——
三三,她變得好厲害了。
少年愣愣地想,雖然他死在了三三手上,但他并沒有對她產(chǎn)生任何的怨恨或者不甘。甚至可以說,他在最后能夠見到她,其實很高興。
星漿體事件發(fā)生后,高專里的大家明顯都變得沉默了起來。
夜蛾老師、二年級的前輩、甚至是那片訓(xùn)練場的樹蔭,都變得沉悶、濃郁。
七海說是因為他悲者見悲,訓(xùn)練場的樹蔭和其他人都沒有變化。
可他覺得七海說得不對,至少五條前輩和夏油前輩的心情,一定和他是一樣的。
不過他天生就是一根筋,傷心來得快去得也快,想明白之后,一切依舊如常。
他不知道三三為什么要叛逃,也不知道為什么對方會突然成為盤星教主,還企圖破壞天元大人的術(shù)式重置......
但他知道一件事。
若是下次見面的時候,一定要問問三三,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苦衷雖然不能抵消她做的事,但至少有理由的話,也許這些“罪”會變得稍微讓人覺得情有可原一些......
心臟位置隨著思緒變得生悶起來,灰原雄眨了眨眼,低下頭去打量自己,有幾分茫然。
難不成死亡或者變成咒靈,也會有心痛的感覺嗎?
夜蛾老師說咒術(shù)師不存在毫無悔意的死亡,他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是因為他心存悔意嗎?
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的少年干脆撐著石臺而下,往前方“地獄”更深處走去。
三分鐘后。
熱湯被塞進(jìn)手里,灰原雄呆滯地坐在一塊動物皮毛制成的后墊上,表情困窘地看著面前對他露出笑臉的兩人,宕機的腦子開始重新轉(zhuǎn)動。
這里好像不是地獄......
他好像還活著。
灰原雄視線掃過眼前,落在更遠(yuǎn)處的陰影里。迫人的存在感讓他難以忽略對方的存在,只能謹(jǐn)慎小心地一掃而過。
黑發(fā)綠眸,陰影中半露不露的男人像是最上等的利器,滿身皆是難掩的鋒芒,也和面前的兩人看起來格格不入。
“請問......”飛快地收回眼,灰原雄忍不住朝著面前的兩人發(fā)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再遲鈍,他也該反應(yīng)過來了。
這里不是地獄,他也沒有死亡,而是被人送到了這個不知名的地方進(jìn)行了治療。
“你受傷了,所以三三把你救了回來,”樂巖寺嘉月笑瞇瞇地回答。
“......”灰原雄一臉茫然,下意識回答,“可我的傷就是三三出的手啊......”
樂巖寺嘉月:“......”
加茂憲人:“......”
兩人面面相覷,不遠(yuǎn)處的伏黑甚爾也抬眸朝這邊掠了過來。灰原雄被盯得不自在,下意識低頭,看向手上的熱湯。
氤氳的熱氣,是劫后余生的滋味。
難不成所念既所思,其實他是中了什么古怪的術(shù)式,才會看到那一幕嗎?又或者,產(chǎn)土神山上他遇到的那個人,并不是真正的三三,而且別人偽裝的......?
會不會從始至終都是他誤會了,所以他們才會說是三三救了他!
想到這里,少年褐色的眼緩緩睜大,像是抓住了某種希冀一般,立馬抬頭推翻自己的話:“我的意思是......我可能中了咒術(shù),將遇到的那個人看成了三三......”
“星漿體那次也是,很有可能是有人冒充三三,犯下了那些罪行......”
話未說盡,一聲嗤笑打斷了他的話。
灰原雄愣愣看過去,只見那名支著下頜,似笑非笑看著他的男人掀唇道:“......冒充?你是這么想的?”
灰原雄下意識點頭。
伏黑甚爾見狀,扯了扯唇角,露出惡意,“那我可以告訴你,星漿體是真的,你的傷也是真的,這個世界上暫時還沒有人膽子比她更大,會冒充她。
灰原雄徹底怔住,沒了言語,只是傻呆呆地看著人,讓伏黑甚爾更覺得不爽。舌尖低著上顎“嘖”了一聲,先前還算溫和的氛圍,在寥寥數(shù)語間,變得凝滯起來。
一旁的樂巖寺嘉月見狀想要張口,只是話到嘴邊,又被伏黑甚爾冷冷地一瞥給憋了回去,只能抬手拉住身旁人,走到角落處湊近嘀咕:“......你覺得他說這話真的假的?”
這人同樣是被黑色通道送過
來的,送來的時候腰腹部血流如注,臉色蒼白,但也比之前那個惡狠狠的男人好得多。在反轉(zhuǎn)術(shù)式的治療下,很快就整合了傷口,只不過人一直沒醒。
沒想到一醒過來,反而說了個這么古怪的答案。
“我怎么知道�!奔用瘧椚祟D了頓,才無所謂道,“就算是真的,三三也總有她的理由�!�
“這個我當(dāng)然知道,可萬一不是,那三三豈不是又背鍋了嗎?!”樂巖寺嘉月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而且,你不覺得他很怪嗎?”
“三三明明救了他,居然還在這里說風(fēng)涼話,甚至還威脅我!”樂巖寺嘉月狠狠地剜了伏黑甚爾一眼,又在對方察覺之際,飛快地縮回來。
“那個,我倒是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加茂憲人壓低聲音回答,“這人身上的制服是東京咒術(shù)高專的,看起來是和三三相熟的人。但三三現(xiàn)在是咒術(shù)界的通緝犯,如果只是把三三當(dāng)成以往的三三,那他看重的不過也就是那層表面罷了�!�
加茂憲人的視線落線火堆旁表情呆呆的人身上,表現(xiàn)得幾分防備,“他在意的如果只是學(xué)校里的那個三三,那和我們便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那就意味著威脅�!�
這番完全稱得上成熟且周全的言論,讓樂巖寺嘉月覺得震驚之余,話也脫口而出:“....憲人,你好像變聰明了!”
“...........”加茂憲人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看向遠(yuǎn)處的男人,見對方依舊懶洋洋的,才幽幽道,“今時不同往日,如果這里暴露,可能會給三三造成麻煩。”
事實上,也不是他突然變得多聰明了,而是在嘉月不知道的時候,是那個綠眼睛的男人硬抓著他去刨的墳,順便還“提點”了他幾句。
半夜時分,不知道這人哪里找到的路子,極其隱秘的走法,直通某座廢棄的墳場。
近乎一整夜,才找到一具合適的。
真半截入土那種。
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該就是為了這個少年吧?
加茂憲人暗自想著,表情也帶上了幾分擔(dān)憂。
三三她......到底是在準(zhǔn)備做什么?
......
......
暮色向晚,金田一三三隨便找了個旅館入住。
自從懸賞令發(fā)布后,她便用黑海的術(shù)式進(jìn)行偽裝,隨意流動居住,以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快速洗了個澡,倒在床上,金田一三三看著滿眼的彈幕,在此事短暫告終之際,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疲態(tài)。
這種疲憊不僅來自身體,也來自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