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敬妃頹然嘆息,“那么,必定是皇后坐收漁利了......”她的面上微微露出一絲愧色,輕輕道:“我并不是有心害你。我不想你死,也不愿看你失寵,我只希望朧月能多在我身邊幾年,可是我瞧你這樣疼這孩子,勢必是要帶在自己身邊。到那時只怕她早忘了我這個養(yǎng)母了......”她垂下目光,“我不過是想借槿汐一事叫皇上覺得你不適合撫著帝姬......”
許是人的私心吧!我暗暗思量,若換作是我,也未必愿把自己的一重保障拱手讓人,更何況是掌上明珠,心頭嬌肉呢。我平心靜氣抿了一口茶水,“然后由皇后開口,帝姬下嫁前都由敬妃撫養(yǎng),不許我時時探望�!�
她的沉默印證了我的猜想,她的聲音如投石入水后的余音潺潺,“你回宮之后炙手可熱,皇后卻久臥病榻,自然要設(shè)法彈壓你�!彼R煌#L嘆不已,“我與皇后說定,只做這一次。只是唯這一次,我也已落入榖中,無論是借你之手扳倒我,或是借我之手扳倒你,皇后都是有益無害�!�
我搖頭,婉聲道:“姐姐未必沒有想得周全,只是為了朧月才不得不冒險行事罷了�!蔽业偷透锌�,“慈母之心會叫人盲了眼睛,蒙了心智,只想護(hù)住自己的孩子最要緊。從前的愨妃大抵如是,以一死換皇長子的前程,落個冤枉了斷,莫非姐姐也要學(xué)愨妃的糊涂么?”
她言及朧月,不免眷眷,泠然半晌,道:“除了你,便是皇后,我沒有旁的選擇。”
“那么,”雙手撫在心口,我仿佛要憑此極力安定自己的心,“請姐姐代我撫育朧月,直到帝姬下嫁�!�
我的話極輕,然而字字有斟酌后的肯定與堅決。她聞言大震,仿佛是不能相信一般,雙肩微微顫動,喃喃道:“朧月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怎么肯?”
我深深欠身,懇切道:“姐姐放心,并不是交易,只是請示。”我鄭重其事,“韞歡與涵兒甫落人世,即便有乳娘與保姆,我也要精心照料,已是自顧不暇--姐姐不是不知道,涵兒是皇子�!�
她點(diǎn)頭,“我曉得,多少人恨得眼睛出血只為你這位皇子�!�
我輕輕唏噓,似微云落雨,飛絮綿綿,“更有一重道理,朧月視你如生母,我若強(qiáng)行把她養(yǎng)在身邊,才是真真斷了咱們母女緣分了�!�
敬妃道:“朧月的性子的確有幾分倔強(qiáng)�!�
我頷首,撥弄著袖子上一枚南海珍珠,那樣圓,滑得幾乎捉不住手。“她若在我身邊,三個孩子,我實在不能照顧周全�!�
敬妃的手有冰冷潮膩的汗水,仿佛生了一場大病,唯有手心還是暖的,她牢牢握住我的手,“我自然曉得你不是同我交換--我要謝你!嬛兒,多謝你!”
我反握她的手,溫然道:“除卻姐姐,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更好的去處能叫朧月身心愉悅�!�
有晶瑩的淚珠盈于她如鴉翅的睫毛上,搖搖欲墜,“有你這句話,我必定拼盡全力愛護(hù)朧月�!�
我微笑,“姐姐對朧月早就拼盡全力,即便我這個生母也自嘆弗如。”我緩一緩,“我一生所有,唯子女而已。姐姐肯為我照顧朧月,等于是幫我保全這三個孩子�!�
敬妃的眼中閃過一絲難言的凄愴,“能為人母親自生養(yǎng),乃是女子生平最大樂趣。我不怕推心置腹說與妹妹聽,若從前能讓我有一子半女,我便折壽三十年也是心甘情愿�!彼拇浇悄∫欢浒幕ǎ叭缃裎乙堰^生養(yǎng)的年歲,再也不做此癡想了--也終究是我無福罷了�!�
我心下一動,徐徐步至妝臺,取出一枚小小的扣合如意堆繡荷包,手工精巧華麗,一看便知非尋常妃嬪所有。我遞至敬妃身邊,道:“姐姐且細(xì)聞聞這是什么?”我殷殷囑咐,“只小小聞一口就好,斷斷不可多聞�!�
她見我如此鄭重,不免疑惑,輕輕放到鼻端一嗅,道:“這是從前皇上獨(dú)獨(dú)賞給華妃的歡宜香,為御香局特為華妃所制。我曾在華妃宮中同住過一年,此香氣味獨(dú)特,我又聞得慣了,不會錯的�!彼佳坶g頗有疑色,不由看我,“難道這香有什么不妥么、”
我不覺冷笑,“華妃獨(dú)得圣寵多年卻在小產(chǎn)后再無生養(yǎng),華妃蠢鈍,難道姐姐也以為只是小產(chǎn)傷了身子么?!”
她的眉心猝然一跳,倏地站起身子來,顫聲道:“難道這香里有......”
有短暫的沉默,寂靜的殿宇中唯有她猝然站起時云鬢間珠玉迭撞的激烈聲音,像是誰的心跳凌亂。
我低低吐出兩字,“麝香!”
敬妃久居深宮,自然知道麝香的厲害。她面色慘白如紙,身子微微搖晃,“我曾與她同住一年,朝夕聞得此香,難不成......”
我把荷包扣到她的掌心,她的手指那樣冷,像在雪窖里浸了很久,輕輕道:“你自己去問大夫就是�!�
她低呼一聲,眼中有雪亮凄厲的目光,“不�。瓰楹翁t(yī)從不告訴我是因麝香之故不能生育?”
我平靜望著她,“一個太醫(yī)不肯說,或許有他的私心;如果所有的太醫(yī)都不說,姐姐就要思量了,是誰在他們后頭不許他們說話。”我淡然道:“華妃死后宓秀宮中一切事物都被清理干凈,我費(fèi)了許多周折才找到這個,姐姐盡可拿去這宮外請大夫瞧一瞧是否有麝香即可。”
“當(dāng)年華妃為引薦麗貴嬪侍奉皇上枕席,曾讓她在宓秀宮中住過兩三月。麗貴嬪得皇上鐘愛卻無所出,反而是別居他所不太得寵的曹琴默有了身孕--難怪!難怪!”她的眼睛血紅,欲要沁出血來,喉中荷荷有聲,牢牢捏住那個荷包,幾乎要把它捏碎了一般,“你只告訴我,是誰?是誰!”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敬妃,她從來是從容恬淡的。然而,不得生育是她的永殤。
“當(dāng)年我因小產(chǎn)失子也是深受麝香之苦。我原以為是有人在我平日所用的香料里動了手腳,卻不想意外查出歡宜香之秘。我本可以不告訴姐姐,難得糊涂也未嘗不是好事!只是今日她既要把我與姐姐逼到自相殘殺的地步,我又何須再做忍耐?!姐姐只想一想,當(dāng)日是誰讓姐姐與華妃同住宓秀宮?而我素來聽聞,那一位入宮前便善知藥理,更與安貴嬪有志同道合之處,喜愛調(diào)弄香料�!�
敬妃怔怔良久,連連冷笑。她笑得那樣淋漓,仿佛不曾受過這世間的苦難一般,“她的主意是不是?!好一個溫良恭儉讓的皇后,我從前真當(dāng)看錯了她!”
我按住她的手背,定定道:“如今知道也為時未晚�!�
她極力想要鎮(zhèn)定下來,發(fā)顫的雙手零亂地理著衣襟上的米珠流蘇,忽地手上一用勁,細(xì)碎的米珠粒子喉結(jié)然散落于地。她在這樣碎冰般硌心的聲音中伏在我懷中痛哭。熱淚落在我的皮膚上,像火燒火燎一般。
入宮十載,我從未見過敬妃如此失態(tài)地放聲大哭,仿佛有無窮無盡的悲哀與恨意隨著淚水薄發(fā)而出,如此絕望而哀慟。
這樣的哭聲,在紫奧城中永無斷絕。
我未嘗不曾這般絕望痛哭過,也唯有這般絕望之后,才能決然新和一。
良久,她抬起頭時已沒有了淚意,像被野火燒過的焦土,全然沒有溫潤恬和的氣息。她的喉嚨干澀啞然,“我一早就為棋子--我只問你,皇上知道么?”
我略一低一低頭,終究惻然,“沒有,他從不知道�!�
她柔美的下頜依稀還有風(fēng)干的淚痕,“但愿他不知道,否則這十六年的情分當(dāng)真是一場笑話了�!�
我心下寂寥而傷感,“這句話,只說給華妃聽罷�!�
她深深看著我,“從前我只羨慕你盛年得寵,后來憐惜你屢遭變故。直到今日,我方對你心悅誠服�!�
我愕然:“姐姐何出此言?”
敬妃深深吸一口氣,“你早知她這么對你,卻能忍耐至今。換作我在你這個年紀(jì),必定熬不住�!�
我淡然一笑,“姐姐已然很好,我只看端妃姐姐罷了,況且在甘露寺禮佛數(shù)年到底也有些精心之法�!蔽椅兆∷闹讣猓敖憬闱形饹_動�!�
敬妃的指尖在我的掌心冰涼著,似臘月里垂在檐下的冰錐,她戚然道:“心字頭上一把刀,我真怕自己忍不住。”她眼底有默然深沉的恨意,“怕只怕我來日見到她,會狠狠一掌摑上去。”
我莞爾,“若在當(dāng)年,姐姐必定會這樣做。只是如今,姐姐斷然不會逞一時之快。何況,姐姐還要安心撫育朧月,看她嫁得如意郎君呢�!�
她咬一咬唇,迸出一絲笑意,“我已經(jīng)不是十七歲的馮若昭,即便是十七歲的馮若昭,也知道要看準(zhǔn)了地方才一掌摑下去,以免撲空�!�
我笑一笑,“宮中妃嬪無數(shù),皇上當(dāng)初選姐姐牽制華妃,未嘗不是看中了姐姐這長處。”
她的面色哀戚如暗夜,唯有雪亮的恨意如透過烏云的月光,照徹她皎潔的臉龐。她盈然起身,“我先告辭,妹妹不必相送�!彼R煌�,“我想好好靜一靜。”
我端然坐著,道:“姐姐自便。”
敬妃轉(zhuǎn)身,一步一步走得極緩,依舊是來時的蓮步姍姍,分毫不錯。然而我明白,以她此時的心境,要走好腳下每一步,何其艱難。秋陽明暖拂落,她終如一塊寒冰,不能被溫暖絲毫。
唯余長長一貼畫云褶裙裾,在她身后逶迤如一道永不能彌合的傷口。
第三十八章
同心
數(shù)十盞明燈照亮端妃清雅的披香殿,我與端妃相對而坐,各自執(zhí)了棋子對壘分明。眉莊身形漸顯,只做在一旁和采月挑選嬰兒小鞋子上要繡的花樣。偶爾磚頭看一眼我和端妃的棋局。她淡淡道:“你和敬妃挑明了?”
我“恩”了一聲,端妃笑起來:“觀棋不語真君子�!�
眉莊“嗤”地一笑,“我本不是君子,何必學(xué)男子觀棋不語�!�
端妃執(zhí)著棋子笑,“原我瞧著你老實敦厚,豈不知你已學(xué)得和淑妃一般油嘴滑舌了,當(dāng)真如今只你一人懷孕,皇上越發(fā)把你寵上了天�!�
我笑道:“姐姐說眉姐姐也就罷了,何必扯上我呢�!�
端妃笑道:“誰不知道皇上如今在后宮里只去三個地方,你的柔儀殿,徐貴嬪的空翠殿,還有便是她的瑩心殿。你們都知曉了結(jié)果,皇上整日日念叨著淑媛能再添一個皇子就好,燕窩是流水樣送進(jìn)瑩心殿去,還怕不知足,只叫淑媛安心保胎要緊--—只看著淑媛呢�!�
眉莊頭也不抬,似笑非笑到:“姐姐心里和明鏡一樣---何嘗是疼我,不過是看肚子里的孩子的情面罷了�!�
端妃的眉目在燭影下顯的格外舒展,似淺淺一抹竹影,”別不知足,你只是看景春殿那位—聽說得面些的奴才都敢給她臉色瞧,和在冷宮有什么區(qū)別�!�
眉莊輕輕一橫,頭也不抬,”姐姐就心疼她,我卻不心疼。先別說誰沒熬過那樣的日子,只怕落在她手里吃苦的人就不少�!�
端妃笑道:”我何嘗疼她,只不過心里總有個疑影兒—聽說胡昭儀話里話外的意思,總沒下那么重的手。”
我心下一動,端妃一向剔透,不覺道:“重不重的也是皇后手里的太醫(yī)診出來的�!�
端妃微微凝神,托腮落了一子,緩緩道:“正是如此......”
眉莊眉心擰起,嫌惡到:“皇后......誰知道她葫蘆里賣什么藥�;噬线可說是疼肚子里的孩子,皇后只當(dāng)是疼我的命罷了�!�
端妃輕輕一嘆,“我曉得你苦了那么些年心里總有疙瘩,只是現(xiàn)下既已有了孩子,那就什么也不要想,安安心心等著作母親就是。”端妃停一停,“你只看我和敬妃,作夢都想要個自己的孩子,卻不能如愿�!�
端妃語氣平淡,仿佛在說旁人的事一般,然而內(nèi)心的苦楚如何能向旁人說清。真正的痛苦,永不能溢于言表,
我執(zhí)起一把小剪子,減去多余的燈芯,緩緩道:“這樣和她說白了,真不曉得對她是好事還是壞事,我夜里都睡不安穩(wěn)�!�
端妃微微蹙眉不語,倒是眉莊別過臉道:“一輩子不知道,到死也是糊涂鬼,更便宜了旁人借刀殺人�!�
我垂著眼道:“你倒不罵我壞了心腸�!�
端妃輕輕抿了一口茶水,“十余年前,自我知曉自己被灌了紅花再不能生育那日起,我也夜夜不能安睡,一閉上眼便是噩夢纏身,醒來連枕頭被褥被淚水打濕了。一個女人若無端被剝奪了做母親的權(quán)利,乃是世間大痛。”她頓了頓,“情愿清醒,也斷斷不能糊涂�!�
我點(diǎn)頭,抬首望向均昭殿的方向,不禁擔(dān)憂,“姐姐沒瞧見昨日驚人的樣子,我真怕她會痛苦得發(fā)瘋�!�
燭影搖紅,愈發(fā)映得端妃云鬢如霧,她沉穩(wěn)道:“她不會,她在宮里活了那么多年,許多是司空見慣,即使落在自己身上,到底她也過了能夠生育的年紀(jì),再痛也不會死過去�!�
眉莊抬起頭,眼中有異樣的光芒,冷然道:“我不知道敬妃如何想,但眼下若有人要害我的孩子,我必定殺她一千遍一萬遍,叫她永世不能超生!”眉莊懷孕以來,那股冷冽清疏之氣淡化了不少,整個人被母性的安寧恬和氣度籠罩,如一枚開蚌后的珍珠。
如今她說出這番話,足見她有多么愛這個孩子,哪怕她不愛玄凌。
寂寂深宮,君王的情意并不足以維系終生,唯有孩子才是一生的依靠。
端妃氣定神閑,“要死要瘋,也不會到了這個時候。見多了生離死別,才曉得好好活著有多要緊,敬妃還有你的朧月呢”她挽一挽袖子,“只是心里有了恨,她已不是從前的馮若昭了。”
眉莊折了一個“如意連枝”的圖案,望著遠(yuǎn)處微微出神,道:“她不是一個只有恨意的女人,她有朧月�!�
端妃用玉搔頭撓一撓頭,嗡然看著我到:“你把朧月交給敬妃撫養(yǎng)是個很好的決定,于人于己,皆大歡喜�!�
“但愿吧�!毖矍耙惶惶臓T火,仿佛一口浮游的氣息,跳動不已,“強(qiáng)行把朧月帶回我身邊,只怕這孩子會恨我一輩子,我情愿慢慢來,不至于他日相見無地�!�
端妃頜首道:“確該如此,
朧月那孩子是有幾分氣性的,勉強(qiáng)不來。”她淡淡一笑,“如今你也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
我卻還總有疑惑,
以為還是你剛?cè)雽m那時候。”
我微微垂首,望住墻上自己的倒影,看不清容顏是否已久,只覺得側(cè)影如見,比當(dāng)年清瘦了些許。
人比黃花,
其實連黃花也不如許多。
而一顆心,
已是瘦到虛無了。
端妃神色有些恍惚,燭光熠熠,四處蔓延著一種秋夜蕭索沉悶的氣息,殿中翠織金秀的帷幕反射著沉甸甸的暗光,端妃忽而一笑,
聲音仿佛是從古舊的記憶中穿來,看著我到:“方才看著你的側(cè)影,
真的與傅婕妤很像。
”她道,
”兩年前,
我曾與傅婕妤同在上林苑下了一局棋�!�
我安靜看著她:“姐姐很喜歡她
?”
“不是”她淡淡道:“我只是憶及你才肯與她說話下棋。”
我微笑,“傅婕妤真的那么像我么?”
“像你,
也很像一位故人�!�
我低頭默默,“我知道�!蔽肄D(zhuǎn)頭看著窗欞上”六合同春“的花樣,明明是吉祥歡喜的圖樣,心下卻只覺黯然,“真的很像么?”
她點(diǎn)頭,”我沒有讀過書,
卻也知道詠雪詞,
傅婕妤是“撒鹽空中差可擬”。你是“未若柳絮因風(fēng)起”,
形似與神氏之別而已�!�
我想起前事種種,更是惻然,
“撒鹽也好,柳絮也罷,終究只是像雪罷了�!�
“我只是提點(diǎn)你一句,像雪并不算太壞的事—你自己細(xì)想去罷�!�
我低頭不語,
只怔怔托腮仔細(xì)品味她話中深意,
眉莊看我與端妃一眼,道:“你們越發(fā)愛打啞謎了�!彼R煌#拔抑恢垫兼ト雽m那一天,
所見妃嬪無不色變,
宮中風(fēng)傳她像足了你,
直疑心是你姐妹�!�
我訕笑,“像我,
也足以叫人害怕了吧,她自己可知道與我容貌相似?”
“皇上專寵如此,人言紛紛只怕捂上耳朵也躲不過,
她怎會不知�!泵记f看一眼端妃,靜靜道:“她恨極了像你,
而像你,
是她獲寵的唯一資本,她不敢也不能舍棄。”
我念及五石散奪寵一事,
心下警醒,低低道:“所以。。。。。”
眉莊如何不曉我的意思,
“當(dāng)日之事,
實在蹊蹺。
我總想不出五食散怎會神不知鬼不覺地進(jìn)了她宮里,她與皇上一同服食,總不會一無所知�!�
端妃捻著手串上的祖母綠圓珠,
沉吟著慢條斯理道:“如若她也覺得時時有被人奪寵之虞,
一心想要固寵,又不愿只憑容貌承恩于殿上,
再有人從旁誘使,她必入甕中�!�
眉莊低低嘆一口氣,拍一拍我的手道:“終究也是逝者了,個中情由,實在不必多加揣測,顧好自己才要緊�!�
端妃安靜抿唇,銜著笑意道:“也是,如今淑妃你最該思量的是如何與敬妃聯(lián)手,
我太曉得她的脾氣,未解此仇她是不能罷休。。�!�
“她不會沖動的,姐姐安心�!蔽倚τ隋!捌鋵嵔憬闶亲铑V堑摹�。。”端妃眼波盈盈,
口中截然道:“你放心
我斷斷不會出手助你�!�
我微微松一口氣,沉靜道:“我也作此想,姐姐向來洞若觀火,
最能冷眼看清亂局。再者若讓姐姐沾染了是非,來日我若有不虞,也怕無人說得上一句公道話了�!�
這日天起清爽,寒意卻如一層冰涼的羽衣披覆于身了。
我午睡醒來,和乳母一同哄睡了靈犀和予涵,正看著謹(jǐn)汐和浣碧在后院里翻曬著冬日里要穿的大毛衣裳,
外頭陽光耀目,曬在冬衣上有股子蓬松的棉花的香味。
日影無聲無息轉(zhuǎn)移,我兀然抬頭,卻見敬妃安靜站在重重飛檐下仰望遠(yuǎn)遠(yuǎn)天際,卻不曉得是何時進(jìn)來的。不覺笑道:“姐姐怎么悄沒聲息就進(jìn)來了,倒唬了我一跳�!�
她的語氣漫不經(jīng)心,
仿佛什么事都不曾發(fā)生一般,“也沒什么,只覺得同樣的日頭,在柔儀殿看就是比在均昭殿看舒服。”
其實均昭殿并不富麗,唯一的好處就是日光充裕,
即使到了冬日也暖意融融。
“均昭流霞”更是紫奧城勝景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