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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我抱了軟枕斜靠在貴妃榻上,笑著撥了自己頭發(fā)玩,道:“娘娘太抬舉我了,她其實也有私心,否則哪能聽進(jìn)我的攛掇。何況娘娘是顆七竅玲瓏心,你能想到的別人未必能想到。”

    她道:“皇上雖沒說什么,可是這兩天卻只召其他三位貴人陪伴,也不把祥貴人放在心上了。她本最得寵,可是不甚馴服,現(xiàn)下去了也好�!�

    我彈指笑笑:“她實在也算不得什么心腹大患,只是舉手之勞除去罷了。我一見她總想起過去麗貴嬪的神氣。”

    端妃容色依舊清癯,可是精神氣色都已經(jīng)好了許多,再無病態(tài)。我贊道:“娘娘的身體近來仿佛好了許多了�!�

    她安然笑:“你薦給我的溫太醫(yī)醫(yī)術(shù)的確不錯,我也覺得病發(fā)時沒往年那么難過了�!�

    我用護(hù)甲撥正衣襟上的珍珠紐子,笑容亦含了銳利之意,道:“太醫(yī)么,不是只會醫(yī)人,也能殺人的�!�

    端妃目光一跳,轉(zhuǎn)眼已是心平氣和,道:“是有人該走了�!�

    大雪一直下了十來日也未有放晴的跡象,新年的氣息卻是越來越重了。各宮各院都忙著添置衣裳、打掃宮苑。棠梨宮也是一般的忙碌喜慶。

    這一日我興致頗佳,親自寫了對聯(lián)喚了小允子帶人攀了梯子往宮門上貼,一群宮女皆樂呵呵地圍在下頭仰著脖子瞧。我笑道:“等貼完了再看吧,這樣一齊伸著脖子,等下小允子他們鞋底的灰落下來迷了你們的眼睛。”

    佩兒笑嘻嘻道:“娘娘就愛取笑奴婢們。”

    我與她們說笑了一回,覺得冷得受不住,方打了簾子進(jìn)了暖閣,小連子卻一溜小跑進(jìn)來,我見他神色有異,知是有事要說,便喚了他進(jìn)來。小連子道:“奴才這幾日留心著,似乎總有人在外頭窺視我們�!�

    我一驚,皺眉道:“你看仔細(xì)了?”

    “是。”他答:“奴才有兩回瞧得不太真切,有兩回卻看清了,裝著是在永巷里打掃的,扎扎實實是窩在墻根下聽壁角呢�!�

    我心下煩惡,也知道事關(guān)重大,遂問,“看清是誰了沒有?哪個宮里的?”

    他眉間隱有憤色,道:“是慕容選侍處的近身內(nèi)監(jiān)�!彼溃骸八坪踹隨身帶有火石一類,意圖不軌。只是宮中守衛(wèi)森嚴(yán),他還未曾得手。娘娘是否要讓奴才擒了他去見皇上?“

    我的護(hù)甲用力扣在手爐上有金屬相擊的刺耳聲,“竟敢窺視我宮中情景。”須臾卻笑了,道:“別理會,只要私下小心他的舉動即可。不許打草驚蛇�!�

    小連子雖不解,卻也唯唯應(yīng)了告退。

    眉莊連日來為了玄凌并未重懲慕容世蘭一事大為光火,又聽聞襄貴嬪進(jìn)言殺慕容氏反被斥責(zé),越發(fā)的終日悶悶不樂。我瞅了個雪消日晴的好日子,特意請了眉莊來我宮里下棋散心。

    眉莊支著手歪在椅上,懶懶地落了一顆黑子,發(fā)覺錯了,便要悔棋,我哪里肯。她一推棋盤,道:“罷了,罷了,眼見我是要輸了,不玩了�!�

    我忙道:“這算什么,悔棋不成就耍賴,半點大家子的氣度也沒有了,盡學(xué)足了那起小家子氣。來來來再下一局�!�

    眉莊撥弄著金架子上的白羽鸚哥,道:“我心里煩著呢,再下十局也是個輸�!�

    我慢慢收起了棋盤上的棋子,重新擺開了架勢,道:“我曉得你煩什么,可惜機會還未到,總得尋一個大錯處才好了斷了她。人家畢竟得寵那么些年,要死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眉莊咬一咬唇,道:“你哪里曉得我心里的恨——”

    我打斷她,平靜道:“我只會比你更恨。我腹中掉下的,是我的親骨肉�!�

    眉莊默默,重又回到棋盤前坐下。

    天色漸漸晚了,我只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絮絮說著新進(jìn)的四位貴人誰更得寵些,由著小允子帶人進(jìn)來一盞盞點著了燭火。

    我問:“祺貴人呢?”

    槿汐答:“娘娘忘了,前兒劉慎嬪宮里就來說,請祺貴人今日聽?wèi)蛉チ�。�?br />
    我“唔”一聲,道:“雪才化,她晚上回來怕瞧不見路滑,你在她殿門口多多點上燈籠�!�

    槿汐答應(yīng)了出去,我見小連子走在最后,示意他留下,他道:“來了,在西墻根下。”

    眉莊見他沒頭沒腦說了這一句,不覺疑惑。我讓小連子出去,向眉莊輕笑道:“姐姐想看慕容世蘭怎么死么?”

    我微微一笑,端起燭臺拉了她向?qū)嫷罾镞M(jìn)去。我的寢殿隔墻就是祺貴人殿閣的暖閣,此時她不在,想必也是無人。我順勢將燭臺扔在殿角的木桌下,火苗“嗖”一下竄了起來。

    眉莊大駭,驚道:“你要做什么?”

    我徐徐道:“姐姐別慌,也別出聲。”我打開窗,冷風(fēng)呼呼直灌進(jìn)來。風(fēng)勢越大,火勢越大。我忙拉了她出去,依舊如常坐在西暖閣里下棋。

    眉莊驚魂未定,我估算著火燒得要被人發(fā)現(xiàn)還需一點時間,揀要緊的告訴了她。眉莊釋然微笑,松開衣卷落出翩然大袖,靜靜道:“既然做戲,就要做足全套,我可不想她再有生路可逃�!�

    她遽然起身,奔向內(nèi)殿,我知道不好,急忙奔進(jìn)去,床幃、衣柜俱樂已燒著,眉莊寬廣的衣袖已然著火,我腦中轟然一響,舉了盆水便撲了上去。

    眉莊寧和一笑,聲音清碎如冰,道:“我可不想死�!斌E然大聲呼救。

    玄凌匆匆趕來時,棠梨宮的后殿已經(jīng)燒毀了大半,到處都是焚燒的刺鼻氣味、烏黑的梁宇和水潑的痕跡,狼狽不堪。

    我渾身是水,凍得瑟瑟發(fā)抖,勉強裹了一條被子取暖,眉莊亦是。玄凌合身沖了進(jìn)來,將我裹進(jìn)他的明黃玄狐大氅里,抱著我道:“沒事了,沒事了�!�

    我又冷又驚,驟然被他抱在懷里安撫,心里冒出一陣即將大功告成的凜冽快意,嘴上卻嗚嗚咽咽哭了出來,喚:“皇上……”

    他急急忙忙看我,“沒有事吧?”

    我用力搖了搖頭,滿臉是淚,指了指旁邊的眉莊道:“皇上,眉姐姐她——”我復(fù)又哭了起來。溫實初正半跪在眉莊面前為她包扎手臂的燒傷,玄凌放開我向眉莊道:“婕妤,你的傷怎么樣?”

    眉莊似乎怔怔的出神,對玄凌的關(guān)懷充耳不聞,我“哇”地一聲哭起來,道:“皇上,姐姐定是嚇壞了。都是臣妾不好,好端端地請姐姐來下棋做什么,倒害了她受驚嚇。”

    溫實初忙道:“貴嬪娘娘別急。沈婕妤精神沒有大礙,只是手上的傷稍稍嚴(yán)重些�!�

    眉莊恍惚地回頭,手下意識地一撩,包了一半的傷口露了出來,小臂上的皮肉焦黑血紅,手掌大小的一片,撒滿了黃的綠的藥粉,乍看之下十分可怖。

    玄凌又急又怒,向身后喝道:“好好的怎么會走水?宮里的掌事內(nèi)監(jiān)呢?!”

    小允子正在一邊忙得手腳并用,聽得玄凌喝問,忙不迭跑了過去,道:“皇上恕罪。都是奴才當(dāng)差不小心。不過縱火的人已經(jīng)抓到了,正等著發(fā)落�!�

    玄凌聞得“縱火”二字,神色一變,道:“帶上來�!�

    縱火者已經(jīng)被抓住,正是服侍慕容選侍的肅喜,事發(fā)時他在我宮外鬼鬼祟祟,并在他身上搜出了打火石和火油。人贓并獲,縱然他矢口否認(rèn)拼命喊冤,也無人肯相信他沒有縱火。

    正在這時候,去聽?wèi)虻撵髻F人也趕了回來,見自己所住的偏殿燒地不成樣子,加之聞得事情經(jīng)過,不由得又驚又怕,悲從中來,哭得越發(fā)傷心。

    玄凌神色變了又變,眉莊始終是恍恍惚惚受了驚嚇的樣子。我抽泣道:“臣妾也不曉得哪里得罪了這位公公,竟遭如此報復(fù),要臣妾宮毀人亡,幸而奴才們發(fā)現(xiàn)得早,否則臣妾就沒命見皇上了�!�

    玄凌冷道:“區(qū)區(qū)奴才哪里有這個熊心豹子膽。慕容氏一向狠辣,倒是朕小覷了她。”

    祺貴人在旁只牽住了玄凌的衣袍苦苦道:“臣妾的兄長和莞貴嬪的父兄都是平汝南王與慕容氏有功,臣妾又聽聞慕容選侍向來與莞貴嬪不睦。如今貶黜,自然深以臣妾和莞貴嬪為恨。要不小小一個內(nèi)監(jiān)為何要火燒棠梨宮,必定是有人主使的。請皇上做主��!”

    我發(fā)髻散亂,只得隨手挽了頭發(fā)道:“慕容選侍就算不滿也只是對臣妾,不想?yún)s連累了祺妹妹和眉姐姐,都是臣妾的不是�!�

    玄凌拉了我道:“哪里是你的不是呢。朕本不想做得太絕,想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誰料她反而更加毒辣。罷了!”他眉心挑動,向李長道:“告訴皇后和敬妃,連夜審問慕容氏,若經(jīng)屬實,即刻打入冷宮賜死,不必來回朕了�!�

    我回首,見眉莊嘴角凝了一絲冷笑,亦是從心底冷笑出來,倏然憶起我那失去了的孩子,只覺得痛快和傷痛,交雜著激上心來�;屎蠛途村鷱膩砼c慕容世蘭為敵,落入她們手中,即便她沒有指使縱火也會證據(jù)確鑿,何況現(xiàn)在“鐵證如山”呢。

    我靠在玄凌肩上,復(fù)又嚶嚶哭泣了起來。

    第五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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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四、蘭折

    因快要新年,審議慕容世蘭之事不宜拖到年后,怕是不吉利。肅喜剛被親審就招了是慕容世蘭指使,因而皇后和敬妃當(dāng)機立斷連夜審了慕容世蘭,將她廢入冷宮。

    我暫居在眉莊的存菊堂,雖然窄小些,兩人卻是情誼融融。仿佛還是幼年時,她常常和我頭并頭捱在床上說著悄悄話,月光如水從窗前傾瀉而下,如開了滿地梨花如雪。眉莊的頭發(fā)極長,黑且粗,潔白月色下似一匹上好的墨色緞子,從紗帳里流出來。

    眉莊掰著指頭算日子,“今日是二十五,頂多不過二十九,必死無疑�!彼翱钡剌p笑了一聲,“也不枉我傷了自己�!�

    我小心察看她的傷口,埋怨道:“你也真是的,何苦要燒傷自己。幸虧現(xiàn)在天冷,若是在夏天必定要化膿�!�

    眉莊不以為然道:“頂多不過是留個疤痕而已,換她的命也不算虧�!彼值溃骸叭舨蛔尰噬嫌H眼見到我燒傷的傷口有多可怖,他永遠(yuǎn)不會知道焚火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只有見到我的傷,皇上才會想到若是燒在你身上,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更加對慕容世蘭恨之入骨�!�

    也許仇恨真的會讓一個人心思縝密吧,這樣的眉莊勇氣和心思令我敬服。

    想是受傷的緣故,她的容色有些蒼白,明亮的燭火若漂浮的紅光,照耀之下她的膚色更似透明的顏色,她望著南窗下一株幽幽吐香的水仙,喃喃道:“來日慕容世蘭一死,我倒不知道和誰斗了�!�

    我微微一笑,語中帶了凄涼之意:“這個宮里要斗還不簡單,人人都可是敵人。要不斗也簡單,默默無聞即可。新人會源源不斷的進(jìn)來,姐姐還怕以后的日子會寂寞么?”我道:“你還是擔(dān)心自己的傷勢吧。待疤癤脫落后,我去拿舒痕膠給你用,去疤是最好不過了�!�

    過了兩日清晨去向皇后請安,眾人皆在,陵容仿佛渾然忘了當(dāng)日雪中之事,向我和眉莊噓寒問暖了一番,道:“姐姐若是在眉姐姐處不方便,來我處也好啊�!�

    我笑道:“沒什么不方便的。也只是暫住,過一段時日棠梨宮修整好了,就可以搬過去了。”

    她對眉莊關(guān)切道:“沈姐姐可不許貪嘴吃魚蝦海味,也不能喝酒,對傷口不好的�!�

    正說著,皇后開了口:“慕容氏不思悔過,心腸歹毒,竟然指使奴才肅喜放火燒棠梨宮,如此十惡不赦,本宮決意嚴(yán)懲以儆效尤賜死慕容氏,否則后宮就無綱紀(jì)法度可言了�!�

    在座眾人皆對慕容世蘭怨尤已久,尤其我失子罰跪當(dāng)日,她命后宮嬪妃坐在烈日下曝曬相陪,更是犯了眾怒。當(dāng)時敢怒不敢言,現(xiàn)在皇后此舉,卻是大快人心,眾人紛紛稱皇后“治內(nèi)有方”。

    皇后沉吟道:“慕容氏畢竟侍奉皇上年久,本宮就網(wǎng)開一面留她一個全尸吧。”她喚剪秋:“去告訴李公公,準(zhǔn)備鴆酒、匕首和白綾,讓她自己選一個了斷吧,也算是顧念一同伺候皇上一場�!�

    欣貴嬪暢快爽然地笑:“皇后仁慈,若換了臣妾,見她這么為非作歹,必定要給她來個一刀兩斷才解氣�!�

    我盈盈笑道:“欣姐姐頂好去做斷案御史,碰上個什么案子,一刀兩斷就完了,最最省力爽氣不過的�!�

    欣貴嬪笑著作勢在我身上輕輕拍了一下,道:“莞妹妹這張猴兒嘴,真真是最刁鉆不過的。”

    眾人一時皆笑了,唯襄貴嬪神色懨懨的。直到皇后連問了兩聲,方才答道:“臣妾近日總是神思倦怠,吃了幾味藥也不見效,在皇后娘娘面前真是失禮�!�

    皇后道:“你要照顧帝姬,又近新年忙碌,難免勞累些。”于是叮囑了她幾句好生保養(yǎng),眾人也就散了。

    待到午睡起來,我問槿汐,“李公公那邊說什么時候賜死慕容氏�!�

    她扶我起來漱口,道:“冷宮行死刑一般都是在黃昏時分的�!�

    我想了想,微笑道:“替我好好梳妝,我要去送一送咱們這位尊貴的華妃娘娘。”

    于是精心梳理了一個雅致的仙游髻,鑲紅藍(lán)綠寶石的攢珠四蝶金步搖灼爍生輝,仿佛是閃耀在烏云間的星子光輝。煙紫色云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的錦衣,水鉆青絲滾邊,以平金針法織進(jìn)翠綠的孔雀羽線。梳妝完畢,槿汐笑:“娘娘甚少這樣艷麗的�!�

    新仇舊恨,我的笑嫵媚而陰冷:“最后一面了么,自然要好好送一送的

    �!�

    往去錦冷宮的路已經(jīng)熟了。慕容世蘭獨自蜷縮在冷宮一角,衣衫整齊,容顏也不甚邋遢。

    她見我只帶了小連子進(jìn)來,只道:“你膽子挺大的,冷宮也敢一個人就進(jìn)來�!�

    我泰然微笑:“這個地方,我比你來得多,當(dāng)初余氏,我就是在這里看著她死的�!�

    她的嘴角輕輕向上揚了揚,“你也要看著我死么?”她本是丹鳳眼,乜斜著看人愈加嫵媚凌厲:“你這身打扮,不像是來送行,倒像是沒見過世面的村野婦人趕著去辦喜事�!�

    我不以為忤,笑道:“能親眼見你去西方極樂世界,怎能不算是大喜事呢。何況活著的村野婦人總比死了的人好些�!�

    她冷笑,“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過是設(shè)計陷害我!”她暴怒起來,“我從沒指使過肅喜放火!”她喘息:“他雖是我宮里的人卻不是我的心腹,我怎會這樣去指使他!”她狂怒之下,猱身就要撲上來掐住我的脖子。我也不避,在她快要接近我的一剎那,小連子反擰了她的雙手,將她抵在墻上。

    經(jīng)久霉潮的墻粉經(jīng)人一撞,簌簌地往下掉,慕容世蘭的半張臉皆成粉白,被墻粉嗆得咳嗽不止。她猶自掙扎著狂喊:“你冤枉我——”

    我用絹子揮一揮,婉轉(zhuǎn)的笑了,“你可錯了——是皇上冤枉你,可不是我。我不過——是陷害你罷了�!蔽液途肝⑿�,“不過你也算不得冤枉,淳嬪溺水是你做的吧?在溫儀帝姬的食物中下木薯粉也是你做的?指使余更衣在我藥中下毒、推眉莊入水、拉了江穆?lián)P、江穆伊冤枉眉莊假孕爭寵,件件可都是你吧?拿一個火燒棠梨宮來冤了你也實在算不上什么�!�

    她仰頭冷哼:“我就知道,曹氏那個賤婢敢反咬我一口必定是你們指使的,憑她哪里有那個狗膽!”

    我大笑搖頭,步搖上垂下的瓔珞玎玲作響,片刻道:“你還真是知人不明。你幾次三番利用溫儀帝姬爭寵,甚至不惜拿她性命開玩笑,襄貴嬪是她生母,焉有不恨的道理,你以為她恨你的心思是今日才有的么?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你早該知道她有異心了�!�

    她神色變了又變,轉(zhuǎn)而輕蔑道:“以我當(dāng)年的盛勢,皇后這個老婦還要讓我?guī)追�,曹氏不過是我手下的一條狗,我怎么會把她放在眼里!”

    我拂一拂袖口上柔軟的風(fēng)毛,陰冷潮濕的冷宮里,每說一句話皆會伴隨溫?zé)岬陌讱庥砍�,我平緩道:“若是狗便好了,狗是最忠心的。人和狗不一樣,人比狗狡詐得多�!�

    她揚眉,呼吸濁重:“賤人!你和你的哥哥嫂嫂一樣狡詐。若不是你哥哥設(shè)下詭計假意讓王爺對他放松戒備,他又怎能輕易得到那份名單,慕容氏和汝南王也不至于一敗涂地!你們宮里宮外聯(lián)手就是要置我于死地!”

    “如果不是汝南王跋扈,慕容一族為虎作倀,又何至于此?你別忘了,你的夫君是皇帝,皇帝的枕畔怎容他人酣睡?你想皇上能容忍他們,真是太天真了!”我的聲音清冽冷澈,如冰雪覆面一般讓她依舊姣好的臉孔失了血色。

    她頹然倒在了一堆干草上,強撐著力氣道:“他們是有功之臣,為大周廝殺沙場,戰(zhàn)功赫赫……”

    我冷冷打斷她:“再怎么戰(zhàn)功赫赫還是君王的臣子,怎可凌駕君王之上,豈非謀逆�!�

    她良久無語,我也默默,正在此時,李長帶了人進(jìn)來,與我見了禮,將盛放著匕首、鴆酒和白綾的黑木盤整齊列在慕容世蘭面前,向她恭恭敬敬道:“奉皇后懿旨,請小主自選一樣�!�

    慕容世蘭回過神來,瞟了他一眼,冷冷道:“皇后懿旨?那皇上的旨意呢?拿來!”

    李長依舊垂著眼,道:“皇上的意思是全權(quán)交由皇后處理,小主請吧�!�

    她屏息片刻,重重道:“沒有皇上的圣旨,我慕容世蘭絕不就死�!彼嗳灰恍�,似含了無限恨意,“他已經(jīng)親口下令殺了我父兄,還怕再下一道圣旨給我么?!”

    李長只是依舊恭謹(jǐn)?shù)臉幼拥溃骸盎噬弦呀?jīng)說過,關(guān)于小主的任何事都不想再聽到。”

    她嘿嘿一笑,似是自問:“皇上厭惡我到如此地步么?”說著整理好衣衫鬢發(fā),裙上佩著的一個錯絲白錦香囊尤為觸目,那股香氣,是“歡宜香”熟悉而濃郁的氣味,我厭惡地蹙了蹙眉,下意識地退開兩步。她端正盤腿坐下,道:“你去請皇上的旨意來。”

    李長進(jìn)退兩難,我見機向他道:“李公公緩一緩吧。容我和慕容小主告別幾句�!�

    李長忙道:“娘娘自便,奴才在外候著就是。”

    我見李長出去,笑著對慕容世蘭道:“對不住,稱呼慣了您‘娘娘’,驟然成了‘小主’,改口還真不習(xí)慣�!�

    她斜視看我,淡漠道:“隨便,反正我就要死了�!�

    我把懷中的手爐交到小連子手中,道:“本宮的手爐涼了,你出去再加幾塊炭來�!�

    小連子遲遲不肯動身,神色戒備道:“她……”

    我道:“你去罷。有什么動靜李公公他們就在外頭呢�!�

    小連子依言出去,我站在她身前,道:“你知道皇上為什么厭惡你么?”

    她搖搖頭,手勢輕柔地?fù)崮χ莻香囊,輕聲道:“皇上從前很寵愛我,就算我犯了再大的過錯,他再生氣,還是不舍得不理我太久�!�

    我淡淡道:“那皇上為什么寵愛你,你想過么?”我冷笑:“只是因為你美貌么?這宮里從來不缺美貌的女人。”

    她嗤笑:“你是說皇上因我是慕容家的女子才加意寵愛?端妃也是將門之女啊�!彼纳碜佑悬c不安,挪了又挪。

    我平靜審視著她,“你自己心里其實知道,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慕容世蘭的左手緊緊握著自己的右手,厲聲斥道:“你胡說!皇上對我怎會沒有真心�!�

    我靨上笑容愈發(fā)濃,慢慢道:“也許有吧。即使有,你和你的家族跋扈多年,這點子真心怕也消耗完了,一些也不剩了�!�

    她輕輕笑了,笑的單純而真摯,如一抹輕淡的曉云,神情漸漸沉靜下去,緩緩道:“是么?那一年我才十七,剛剛進(jìn)宮,只曉得自己身份尊貴,一入宮就封了華嬪。那是個夏天的早晨,我在太平行宮的林子里策馬。整個宮里就我一個人敢騎馬,端妃雖然出身將門,卻也不敢逾越。結(jié)果皇上出現(xiàn)了,他攔下了我的馬。我當(dāng)時很害怕,怕他會責(zé)罵我,可是嘴上卻不肯服氣,還想和他賽馬。結(jié)果他笑瞇瞇地答應(yīng)了,賽馬我贏了他,他也不生氣,還和我一塊兒騎。就在那個晚上,皇上寵幸了我�!彼乃季w沉浸在往日的甜蜜記憶里,在冷宮昏暗的光線下,似一朵嬌然綻放的玫瑰,開在朽木之上,“我才十七呵,就成了整個后宮里最得寵的女人。他說宮里那么多女人,個個都怕他,就我不會,所以他只喜歡我一個�!彼挠膰@息了一聲:“可是宮里的女人真多啊,多得叫我生氣,他今晚宿在這個妃子那里,明晚又宿在那個貴嬪那里,我常常等啊等,等得天都亮了,他還沒有來我這里�!�

    她突然望著我,“你試過看著天黑到天亮的滋味么?”

    我無言,心中百感交集。有過么?似乎是沒有的。我一早知道他是君王,他的夜不屬于我一個人,我會失眠,卻從不會為了等待他到旭日初升。

    她輕輕笑了,天氣冷,說話時有溫?zé)岬陌讱鈴目诮且绯�,襯得她的臉不真實的明媚和酸楚,“你沒有那么喜歡皇上啊。很快,我有了身孕,他很高興,進(jìn)了我為貴嬪�?墒菨u漸他卻不那么高興了,雖然他沒說,我卻是能感覺到的。宮里的孩子長大的只有一個皇長子,我知道他擔(dān)心,我就告訴他,沒事的,我一定為他生一個皇子。可是沒過了多久,我吃了端妃拿來的安胎藥,我的孩子就沒了。端妃一向老實,她竟敢……”她的神情悲慟到底,幾乎有些瘋狂,她的聲音也凄厲了,“太醫(yī)告訴我,那是個已經(jīng)成形的男胎了!”

    我的淚潸潸而下,心痛難耐,我撲上去緊緊扼住她的手腕,狠狠道:“你的孩子沒了,就要我孩子來陪葬么?!他在我腹中才四個月大,你竟然要置他于死地!”

    慕容世蘭拼命揮開我的手,我卻愈握愈緊,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印出幾道淺紫的痕跡。她死命推我,見推不開,反倒不再掙扎,冷冷笑了兩聲,大口呼吸著道:“我沒有要殺你的孩子!是你自己的身子不中用,跪了半個時辰就會小產(chǎn)。是你自己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何苦來怪我!”她的臉因奮力掙扎而漲得通紅:“我是恨皇上專寵于你!我從沒見皇上那么寵愛過一個女人,有你在,皇上就不在意我了。我不愿再等皇上到天亮,敢和我爭寵的女人都得死!我是讓余更衣下毒殺你,可我沒想要殺你的孩子!”

    我一把推開她,丟開她的手腕,目光落在她的香囊上,淚水滾滾而下,心中盡是怨毒之情,“你沒有?就算你不是有心,可是若不是你宮里的‘歡宜香’,我又怎會身體虛弱跪了半個時辰就失了孩子!”

    她驚疑而恐懼:“歡宜香?”

    我笑,滾燙的淚逐漸變得冰涼,道:“你知道為什么你失子后久久沒有再懷孩子,你用的‘歡宜香’里有麝香你知道嗎?你用了那么久,永遠(yuǎn)都不會再有孩子了�!�

    她的臉孔因憤怒和驚懼而扭曲得讓人覺得可怖:“你信口雌黃!那香是皇上賜給我的,怎么會……”

    我連連冷笑:“怎么不會?!要不是皇上的意思,怎么會沒有太醫(yī)告訴你你身體里含有麝香!且不說你不孕,你以為你當(dāng)時小產(chǎn)是端妃的安胎藥么?端妃不過是替皇上擔(dān)了虛名而已,你灌她再多的紅花,也灌不回你的孩子了�!�

    她整個人怔在了當(dāng)?shù)兀种芯o緊攥了那枚香囊,似要捏碎了它一般。良久,狂笑出聲,癡癡問道:“為什么?為什么?”

    心中有一瞬的不忍,很快卻剛硬了心腸,一字一字道:“因為你是慕容家的女兒、汝南王的人,若你生子,他們挾幼子而廢皇上……”我沒有說下去,其中的利害她自然知道。

    華妃的衣襟皆是淚水。過得片刻,她沒有再哭,臉頰淚水干涸,只仰天大笑,身子劇烈地顫抖:“皇上——皇上他害得我好苦!”

    笑音未落,只聽得“砰”地一聲響,溫?zé)岬难咳粸R到我臉上。我迅速閉目連連后退兩步。再睜開眼時她的頭正撞在墻上,整個人軟軟倒在地上,手中只攥住了那枚盛著“歡宜香”的香囊,至死,未曾放開。雪白的墻上鮮紅一道淋漓,點點血跡斑斑,如開了一樹鮮紅耀眼的桃花。

    我的臉上、衣上皆是點點血水。整個心似是空了一般,站著久久不能動彈。

    那樣靜,死亡一樣的寂靜。

    我下意識地用絹子抹著自己的臉和衣裳,忽然聽見有“吱吱”地聲音,一只灰色肥碩地老鼠瞪著眼睛很快地從慕容世蘭的身體上跑了過去。

    我只覺得害怕,心里發(fā)酸。喉頭“咕嘟”地哽咽了一聲,飛快地轉(zhuǎn)身出去。

    李長見我匆匆奔出,忙攔了道:“娘娘�!彼娢乙簧硎茄�,神情更是焦急疑惑。

    我勉強平靜了神色,道:“慕容小主自己撞死了,你可以回去復(fù)命了�!�

    他一驚,很快如常道:“是。奴才去收拾一下�!�

    我點點頭,慢慢走了出去。

    空氣冰冷,鼻端有生冷的疼痛感覺,手腳俱是涼的。慕容世蘭死了,這個我所痛恨的女人。

    我應(yīng)該是快樂的,是不是?可是我并沒有這樣的感覺,只是覺得凄惶和悲涼。十七歲入宮策馬承歡的她,應(yīng)該是不會想到自己會有今日這樣的結(jié)局的。這個在宮里生活縱橫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她被自己的枕邊人親自設(shè)計失去了孩子,終身不孕。

    她所有的悲哀,只是因為她是玄凌政敵的女兒,且因玄凌刻意的寵愛而喪失了清醒和聰慧。

    我舉眸,天將黃昏,漆黑的老樹殘枝干枯遒勁,扭曲成一個荒涼的姿勢。無邊的雪地綿延無盡,遠(yuǎn)遠(yuǎn)有爆竹的聲音響起,一道殘陽如血。

    我悵悵地舒了一口氣,新年就要到了

    慕容世蘭的死湮沒在新年的喜慶里,再無人問津。這個曾經(jīng)顯赫的寵妃在死后只得到了一個“順”字作為謚號,沒有任何追封和葬禮,草草安葬在了埋葬的宮女內(nèi)監(jiān)的亂崗。而新年的闔宮朝見,患病不起的襄貴嬪也未能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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