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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謝玄稷派了重兵在正殿把守,孟琬一靠近便被攔下了。

    許幽眼神示意他們讓開道路,放他們進去。

    帝后與太后三人的遺體均未裝殮,潦草地擺在地上,只在身上蓋了一層白布。

    許幽解釋道:“因為事發(fā)突然,壽棺還沒有預(yù)備,不過相王殿下已經(jīng)著人去辦了�!�

    孟琬覺得渾身輕飄飄的,身體已經(jīng)不聽自己使喚。她抬手要去掀開白布,被許幽急忙制止,“淑妃娘娘,您還是別看為好�!�

    她沒有聽。

    隨即便看見謝玄翊被斬下的頭顱和鄭氏鮮血淋漓的面孔。

    孟琬險些嘔了出來。

    這是她第一次直面如此慘烈的死亡,是她第一次見識到權(quán)位爭奪的冷酷,是她往后十余年的夢魘……

    也是橫亙在他和謝玄稷之間無法彌合的傷疤。

    孟琬緩緩睜開眼,看著琉璃燈的光浮動在幔帳上,似水中的波紋,一層堆著一層,一浪壓過一浪,自己宛如飄在大海上的小船,被巨浪裹挾著進入風(fēng)暴最中央。

    不能嫁給謝玄稷。

    她在心里重復(fù)著這句話。

    孟琬沒了睡意,坐到書案前提筆寫下一封信。

    第二天清晨,孟琬將信交到竹苓手中,囑咐道:“煩勞你替我把它交給衛(wèi)公子�!�

    商議

    衛(wèi)淇在屋內(nèi)溫書,忽聽身后傳來輕輕悄悄的腳步聲,轉(zhuǎn)過頭,便見小廝昌恒背著手晃到跟前,從身后變出了一封信。

    “這是?”衛(wèi)淇不明所以。

    “這是孟尚書府上的丫鬟竹苓送過來的,說是她家小姐要我轉(zhuǎn)交給公子。”

    衛(wèi)淇接過信正準(zhǔn)備拆開,余光恰好瞥見昌恒站在一邊憋笑,兩眼還直勾勾地盯著他手里的信,忙捂著嘴咳嗽了兩聲,欲蓋彌彰道:“你去廚房看看二沉湯好了沒�!�

    “才剛燉上,哪就這么快�!�

    衛(wèi)淇眉頭一皺。

    昌恒見狀立刻縮回脖子,連聲賠笑道:“這就去,這就去�!�

    待昌恒走遠(yuǎn)了,衛(wèi)淇才將目光落回到信封上“衛(wèi)公子親啟”五個字。

    字跡遒勁端嚴(yán),骨秀肌豐,渾樸卻不失靈動,確不負(fù)其京城第一才女盛名。

    衛(wèi)淇早聞孟尚懷之女師從文壇領(lǐng)袖晏善淵,通經(jīng)史,擅辭章,書畫亦不遜色于翰林院諸多學(xué)士。他初時還以為是坊間夸大其詞,直到那日家宴,孟尚懷攜女前來拜訪,見其姿儀談吐不凡,方知傳言非虛。

    或許那時起他便對孟琬生出了些許不一樣的情愫。

    只是自宴會分別后,兩人再沒碰面。衛(wèi)淇忙于備考,無暇分神,也就當(dāng)自己是傾慕其才華,并不作他想。

    可那日會真觀偶遇,她竟還記得自己姓字名誰,又知道自己是今年科考,不由動了心念。奈何刺殺一事突然,匆匆告別,沒來得及邀她再次相見。

    回到家后,他更加勤勉于功課,只希望金榜題名后她能對自己加以青眼。

    沒想到孟琬會在這個時候主動給自己寫信。

    衛(wèi)淇既是欣喜,又是忐忑,遲疑了好半晌才將紙箋展開。然而才看了前幾句話,眸光就瞬間暗了下去。

    信中寫道,皇后有意將她指給相王為妃,她不愿嫁與帝王家,想借八字命格刑克為由推辭賜婚。聽聞他素來與方外之士多有往來,故而向他求助。

    衛(wèi)淇放下信,對著滿桌的書籍文稿,只覺得疲憊不堪,亦分外無力。

    他燃亮油燈,正打算將信焚毀,昌恒此時卻已經(jīng)打廚房胡亂轉(zhuǎn)了一圈,站回書房門口了。

    他只好將燈熄滅,收回了信紙。

    昌恒也是納悶,剛才還是笑意融融的公子怎么頃刻間變得愁眉不展,臉上陰云密布,于是打探道:“公子這是怎么了?同那孟家小姐吵架了?”

    “你別諢說,她是同我有要緊事相商,”衛(wèi)淇將信疊好,夾進書頁里,又轉(zhuǎn)過頭問,“竹苓走時可還和你說了什么別的話?”

    “竹苓姑娘說,若公子要回信,還望親自交予她�!�

    衛(wèi)淇思忖片刻,吩咐昌恒道:“你趕緊乘車追上竹苓,問她何時得空�!�

    “好�!�

    昌恒抬腿就要往外跑,又被衛(wèi)淇叫回來:“對了,你再去打聽打聽府里有沒有什么來過什么道士法師,最好是能在宮里說得上話的�!�

    魏晉以來,世家大多崇尚道法,結(jié)交方外之士不是什么上不得臺面的事情,甚至還會被奉為美談。

    可衛(wèi)家以儒學(xué)治家,不語怪力亂神。衛(wèi)老爺平素最看不慣那些紈绔子弟整日里不務(wù)正業(yè),煉丹畫符,追求長生,并不許子女摻合這些事。

    昌恒遂疑惑道:“公子問這個做什么?”

    “你只消照做,其余的就不要多問了。還有,千萬別讓老爺和太太知道�!�

    “是,我這就去辦�!�

    沒過多久,昌恒就帶話回來:“竹苓姑娘說,明日未時,天喜酒樓,靜候君至�!�

    昌恒頓了頓,又道:“道士仙師的事情,我一時半會兒還弄不明白,須等老太太回府再去打聽。”

    衛(wèi)淇頷首道:“也只能如此了�!�

    次日,衛(wèi)淇去往天喜酒樓赴約。進了雅間,并不見竹苓,只有一個穿著麻布裋褐的小廝背朝他站著。

    衛(wèi)淇一眼認(rèn)出此人就是孟琬,朝她作了個揖,溫聲道:“孟姑娘�!�

    孟琬回身行禮,問候道:“數(shù)日不見,公子可安好?”

    “一切安好�!�

    孟琬嘆了口氣,歉然道:“我本不愿以私事叨擾公子,可如今已然是走投無路,除卻之外公子又認(rèn)不得什么別的人……”

    衛(wèi)淇寬慰她道:“不妨事的,我視姑娘為友。姑娘有難處,我自不會袖手旁觀�!�

    孟琬又道了聲謝,才問:“我信中提及的事,公子可有門道?”

    衛(wèi)淇面露難色,攏了攏衣袖道:“姑娘恐怕是有些誤會,那日我去會真觀許愿,只是從祖母之愿。我平素并不與道士和尚打交道,亦不通方術(shù)�!�

    孟琬微怔。

    前世衛(wèi)淇鐵了心出家做道士,為此不知道鬧出多少是非來。

    他后來的妻子,鄭氏的侄女鄭妙言有段日子三天兩頭地跑到壽安宮哭訴,把鄭太后氣得大發(fā)雷霆,數(shù)次降旨申斥,甚至差一點把衛(wèi)淇拉出去用大板子打死。

    可衛(wèi)淇是個硬骨頭,被打得血肉模糊也不肯放棄上山修道。鄭太后拿他實在是無招了,叫來衛(wèi)父寫了和離書給鄭妙言,聽?wèi){其改嫁,才算把這件事揭了過去。

    孟琬原以為衛(wèi)淇對修仙一事如此執(zhí)著,應(yīng)當(dāng)是自少時就喜好黃老之學(xué)。沒成想他此時竟對道法一竅不通,不覺暗嘆世事無常,沮喪之情溢于言表。

    孟琬黯然道:“那我再問問旁人,公子費心了�!�

    “此事也不是十分難辦,只是多需些時日�!�

    “可我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間了�!�

    “未必。”

    孟琬抬眸,“公子這是何意?”

    衛(wèi)淇問:“你可還記得會真觀刺殺鄭貴妃一事?”

    “自然。”

    “此案正好是家父與刑部侍郎主審,”衛(wèi)淇一邊回憶一邊說道,“那刺客輕功了得,宣威衛(wèi)的人搜遍了整座青云山,卻是連一個腳印也沒看見,唯一的證物就是射向鄭貴妃的那支箭�!�

    孟琬若有所思道:“國朝尚文抑武,不許民間藏匿武器,所有的兵器盔甲都須兵部統(tǒng)一登記造冊,再由專人看管。各個衛(wèi)隊的兵器形制雖大同小異,但仔細(xì)辨認(rèn)還是能看出分別的�!�

    “正是,”衛(wèi)淇接著說道,“那么此箭要么是民間私造,要么就是從軍中偷出來的�!�

    “所以是什么?”孟琬心跳驟然加快。

    “經(jīng)兵部核查,此箭出自右驍衛(wèi),而右驍衛(wèi)的統(tǒng)領(lǐng)廖云錚與相王過從甚密。刑部尚書連夜提審了廖云錚,他只承認(rèn)了瀆職之過,拒不認(rèn)與行刺之事有關(guān)�!�

    廖云錚這個名字,孟琬并不陌生。

    此人驍勇善戰(zhàn),精于謀略,若不是當(dāng)年他與謝玄稷走得實在太近,她定會對她委以重任。

    前世謝玄稷臨死前特意提起過此人,她最終也在謝玄稷死后將廖云錚召回京師,重新起用。

    孟琬胸中五味雜陳,臉上卻不動聲色,“這也符合常理,誰人行刺會大剌剌地拿自己衛(wèi)隊的箭?”

    “家父將此事事無巨細(xì)地奏明陛下,陛下勃然大怒,當(dāng)即就下旨要將廖云錚凌遲。還是家父說此案尚不分明,留廖云錚一命日后還有用,陛下這才作罷,只將他關(guān)押在詔獄。”

    孟琬凝眉道:“我還是覺得此事十分蹊蹺。”

    衛(wèi)淇不欲把話題扯得太遠(yuǎn),解釋道:“這當(dāng)中的腌臜事,我向來也不甚關(guān)心。只不過如今陛下為廖云錚的事情遷怒相王,怕是沒有興致給他賜婚了,這對你來說是件好事。”

    孟琬點了點頭,卻覺得心頭一陣空虛,半點也高興不起來。

    大齊多年來內(nèi)斗不止,權(quán)臣宗室相互傾軋,勢力此消彼長。這固然是皇帝為制衡各方有意縱容的結(jié)果,可長此以往,消耗的是國力,也是民心。

    “容我再想想吧,多謝公子肯同我說這么多。”

    衛(wèi)淇問:“姑娘還要這樣生分地喚我公子嗎?”

    孟琬笑了笑,改稱他的表字:“那就多謝渠平了。”

    辭別了衛(wèi)淇,孟琬從后院翻墻溜回了房間,幸得無人撞見。

    回屋后,她連忙脫下小廝的布衣,換上水紅色的交領(lǐng)襦裙,從書架上取了一本《花間詞》,假模假式地翻看。

    沒過多久,孟尚懷下衙回家,見孟琬讀書讀得專注,略微放下心來,和藹地笑道:“平日里都見你看的是經(jīng)史,怎么今日挑了本閑書看?”

    孟琬答:“先前看的不是這本。”

    “哦?那看的是什么?”

    “方才我看《新唐書》,讀到兄弟鬩墻以致玄武門之變,心里覺得惶恐,便將它丟到一邊了�!�

    孟尚懷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可還是那句話,這件事情你做不了主,你爹我也做不了主。聽爹一句勸,莫要在這里使小性子了。”

    孟琬當(dāng)然知道使小性子無用,不指望靠鬧鬧脾氣就讓父親幫她想辦法退婚。

    只是她越是折騰,孟尚懷就越會覺得她已經(jīng)黔驢技窮,要是她安安靜靜的,反而會被懷疑是不是在暗地里搞什么小動作。

    孟尚懷果然沒看出她的異樣,又好言好語地勸道:“明日教禮儀的嬤嬤就要來了,千萬別在外人面前失了禮數(shù),更不要說什么不該說的話�!�

    “怎么明日嬤嬤就來了?”孟琬有些意外。

    這好像和衛(wèi)淇跟她透露的消息不大一樣。

    說話間,小廝匆忙來報,宮中來的使臣已至孟府門前,要孟大人出門相迎。

    孟琬不甘心地問:“可有說為的什么事?”

    “為相王殿下納妃的事�!�

    賜婚

    國朝娶親承襲先代傳統(tǒng),上至皇親,下到士庶,皆行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六禮。

    而這納采正是六禮之首。

    說是議婚之儀,可向來都要經(jīng)由雙方父母議定之后,男方才會遣媒人上門送上禮物。若此時再有什么異議,便是算是背約,丟的是兩家的臉面。

    孟琬本打算想法子讓皇后在這之前打消賜婚的念頭,可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往后再想要悔婚那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前來冊封的使節(jié)是皇帝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吳王,這倒有些出乎孟尚懷的意料。

    他近幾日還在苦惱,會真觀的事情鬧得滿城風(fēng)雨,右驍衛(wèi)弓箭被盜一事矛頭更是直指相王�;实郾揪蛯ο嗤跤衅�,無論他是否真與刺客有關(guān),受到波及都是必然的事,成王和鄭貴妃也免不了借此事大作文章。

    本以為皇后此時應(yīng)當(dāng)無暇顧及相王的婚事,卻不想求親的日子反倒比計劃提前了些,而且派來的使節(jié)身份尊貴,德高望重,足可見皇帝對這樁婚事的重視。

    思及廖云錚的事大概并沒有對相王造成太大影響,孟尚懷亦稍稍放寬了心。

    依禮制,孟琬應(yīng)待在閨中,不必露面,由孟尚懷和江氏將吳王及其他禮官迎入前廳,聽其致詞。

    不過孟琬向來不是什么循規(guī)蹈矩的人,她想站到屏風(fēng)后面看看,孟尚懷也就隨她去了。

    吳王身著朱紅色的吉服,朗聲道:“相王納配,屬于懿德。邦有常典,使某行納采之禮。”

    孟尚懷照例作謙恭狀,推辭道:“臣孟尚懷之女,德薄能鮮,不足以備采擇�!�

    吳王于是命隨從將十余箱贄禮抬到院子里,大雁和圭、璋、琮、璧四玉陳于前廳,隨即宣制:“某奉詔采擇,納孟氏女為相王妃。”

    “制以臣之女,可以奉侍相王。謹(jǐn)承制命,臣不敢辭�!�

    奠雁禮畢,吳王又行問名之禮,“某既受命,將加諸卜筮,奉制問名�!�

    孟尚懷答:“臣長女,名琬,妻江氏所出。”

    孟琬在屏風(fēng)后聽著使節(jié)和父親嚴(yán)肅的一問一答,心頭無故升騰起一種微妙的荒誕感。

    一同浮現(xiàn)在腦海里的還有前世謝昭明大婚前,雪花一樣飛進福寧宮的奏疏。

    奏疏里寫的當(dāng)然不是什么好話,大多都是“牝雞司晨,惟家之索”這樣的老生常談,孟琬懶得同這群酸腐文人計較。

    不過,這其中御史姚植的言辭尤為激烈,幾乎是扯掉了內(nèi)闈最后一塊遮羞布。

    折子還沒送到謝昭明手中便被謝玄稷截下了。

    他旁若無人的走進康寧殿,拉過正在描眉的孟琬,讓她坐到自己膝上,一手?jǐn)堉难�,一手拿著奏折,語帶譏誚地念道:“太后私通攝政王,枉顧人倫。臣請陛下即令太后撤簾歸政,莫使穢亂后宮�!�

    孟琬攀住他的脖頸,嘲弄道:“王爺如今是越發(fā)不拘小節(jié)了,連這等偷雞摸狗的事情也做。”

    聞言,謝玄稷將那奏折隨手一丟,空出的手正好抵在她的后腰,沿著光滑的薄紗慢慢下移,引得懷中的人一陣顫栗。良久,待聽得一聲低啞的哼吟后,他才心滿意足地收回了手,轉(zhuǎn)動著濕漉漉的扳指,“叫得真好聽,可比你平日里說話中聽多了�!�

    “這還得多謝王爺,幾日不見,王爺伺候人的功夫見長�!泵乡托茁�,說罷便要起身整理適才被弄亂的裙裾。

    謝玄稷偏不讓她如愿,攥住她的手,狎昵地將它按在了別處,笑嘆道:“你為我那侄子的江山,倒是什么都能舍得下,可惜人家何曾領(lǐng)你的情�!�

    孟琬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臉上笑意不減,“王爺說笑了,我便是想尋個面首泄火也找不到王爺這么好用的,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

    謝玄稷眸光一冷。

    她又接著專揀他最不愿聽的說:“本宮受先帝托孤之重,自當(dāng)踐諾。雖死猶不懼,何況只是一個虛名?”

    這句話終于讓眼前之人眸中因欲而生的潮氣倏忽凝成了冰。

    一個不留意,謝玄稷已將她打橫抱起,徑直朝內(nèi)殿深處的床榻走去。

    孟琬眉尖微蹙,“謝玄稷,你放肆!”

    她私下里一般稱呼他的字,對他不滿時語帶嘲諷地叫聲王爺,殿下,除卻盛怒,不輕易連名帶姓地叫他。

    他卻沒有要停下動作的意思,才將人放下,便覆身而上。須臾,衣衫逶迤于地,熾熱的吻如雨點般落在她的側(cè)頸,很快又移到了下巴,最后在將要觸上她的唇時被別過臉避開。

    “娘娘,”謝玄稷抬手撫上她的臉頰,拇指在她的唇角輕輕摩挲,“你我既擔(dān)了罔顧人倫,穢亂后宮的惡名,總不能白挨這一遭罵,你說是與不是?”

    孟琬放開抵在他胸口的手,重新勾住他的脖子,自嘲地笑了笑,“你說得在理。”

    外頭狂風(fēng)大作,窗戶被吹得砰砰作響。

    云雨正濃時,他存心報復(fù)回來,輕笑道:“叫聲夫君來聽聽?”

    孟琬不肯,他也就不讓她好過。

    到最后,她耐不住低罵道:“你又何必這樣欺我?這奸夫算得上哪門子夫徹底失去意識前,她被他緊緊抱在懷中,像懸崖邊兩株纏繞藤蔓,難舍難分。滾燙的鼻息在她耳邊拂動,本應(yīng)溫存的低語,卻透著徹骨的冷意。

    “孟琬,我們這對奸夫淫.婦注定是要一起下地獄的。”

    孟琬怔忡地想。

    也算是一語成讖。

    前世之事已是飄渺微茫不可追,咫尺之遙的禮官還在繼續(xù)唱著賀詞:“良緣由夙締,佳偶自天成……”

    良緣夙締,佳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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