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罔顧人倫,穢亂后宮。
兩句話,說的竟都是她和謝玄稷。
這人世間的際遇,當(dāng)真是讓人始料不及。
之后的幾天,使節(jié)又到孟府告知卜婚的吉兆,送來正式的聘禮。
與此同時,衛(wèi)淇那邊也來了消息,說是從祖母那邊打聽到了能在御前說上話的人,問孟琬是否還用得上。
竹苓沮喪道:“也怪我沒弄清楚,讓姑娘和公子高興了一場。今日衛(wèi)公子問我姑娘有多大把握時,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和他說�!�
“此事是我情急之下失了考慮,”孟琬放下筆,嘆了口氣道,“我不該把他牽扯進來的。”
尤其近些天,當(dāng)她從衛(wèi)淇過于緊張和熱切的反應(yīng)中看出他對自己并不單單是朋友之誼后,更不愿再虧欠他什么。
利用人感情的事情,這輩子她實在不想再做了。
孟琬揉了揉太陽穴,仍是昏昏沉沉的。
竹苓又問:“那姑娘當(dāng)真要嫁給相王嗎?”
“我不知道�!�
她不甘愿受命運擺布,可又實在無能為力,好像怎么選都不對。
竹苓支著下巴,眨了眨眼道:“說來,會真觀那日我也遙遙看了相王一眼�!�
“你覺得他怎么樣?”
甫一問出口,孟琬便懊悔不已。果然是近來心里積壓事情太多,頭腦實在是糊涂了,連這么魔怔的話都問得出來。
竹苓沒覺得這個問題有什么不對,認(rèn)真答道:“那日隔的太遠(yuǎn),霧又大,沒看清相王殿下的臉。但是單看舉止氣度總是和一般人不一樣,不像衛(wèi)公子那樣親切�!�
孟琬不知道這話該怎么接。
竹苓卻又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如果不是認(rèn)識衛(wèi)公子在先,我倒是覺得姑娘會喜歡相王那樣的�!�
孟琬遞去一個困惑的眼神。
竹苓解釋道:“聽說相王十五歲時便和葛其貞大將軍南下攻打萬盛國,于十萬大軍中取那敵軍上將首級,如同探囊取物。這樣的少年英雄,不知有多少女子心悅于他。”
孟琬笑道:“說得像是你親眼見過似的。”
說會兒話的功夫,紙上的墨跡已經(jīng)干透。
孟琬將信箋疊好,裝到信封里遞給竹苓,岔開話題道:“這是給衛(wèi)公子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父親發(fā)現(xiàn)了什么,這幾日對我看管得更嚴(yán)了,我連去院子里都有人盯著。你替我和衛(wèi)公子道聲謝,讓他好好準(zhǔn)備春闈,別再為我的事費心了�!�
竹苓離開后,孟琬在屋里等了半個多時辰,沒等來竹苓的回信,卻等來了自己的舅舅江臨。
舅舅一直待自己極好,他本人又是個愛湊熱鬧的人,這時候來見要出嫁的外甥女也是尋常事。
孟琬起身向他問好,正好瞥見他手中握著的信封,笑容頓時一僵,“舅舅。”
上面的字跡她再熟悉不過了。
江臨直接將信封扔到孟琬懷里,“琬兒,解釋解釋吧�!�
“舅舅既已經(jīng)看到了,我便也不再狡辯了�!�
“這事我可沒同你父親說,”江臨摸了把胡茬,冷哼一聲道,“這些日子那衛(wèi)小公子到處幫你打聽方外人士的事情,我也是替你瞞著你父親的。你看你舅舅疼不疼你?算不算個好人?”
孟琬抿了抿唇道:“多謝舅舅�!�
“我瞧你平日里也是個通透的人,怎么會不知道這天家娶妻為的不是情情愛愛,而是妻子母家的勢力。你便是真的在玄術(shù)上做了文章,皇后若有心,就不能再叫個有本領(lǐng)的大師破了這劫?”
孟琬道:“世家女子這樣多,相王也不是非要娶我為妃不可,何必多費這個心�!�
“可我卻聽宮里的小黃門說,是相王從備選名單里挑中的你,也是他親自求的陛下賜婚。”
聞言,孟琬只覺得被一雙手緊緊扼住喉嚨,過了好半晌呼吸才順暢過來。
她聽見自己聲音在發(fā)顫:“可我并不認(rèn)識相王。”
江臨笑道:“你聲名在外,相王傾心于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孟琬沒說話。
要換做別人,可能還會因為外頭的傳聞對自己另眼相看,可謝玄稷就不是喜歡文墨風(fēng)月的人,更不會因才名就傾心于誰。
他怎么會主動求皇帝賜婚呢?
江臨半天沒等到孟琬接腔,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對了,那日在刑部,你以為那個張侍郎為何對你如此客氣,還不是看在相王的面子上。”
“相王當(dāng)時在刑部?”
“這我就不知道了,但總應(yīng)該是看在你是準(zhǔn)相王妃的份上,沒有太為難你�!�
孟琬回想起那位張大人的表現(xiàn),此刻才恍然大悟。
原來他提起皇后與相王不是在明目張膽的誘供,而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是未來的相王妃。
如果說江臨來之前,孟琬還在舉棋不定,不知道應(yīng)不應(yīng)該與命運抗?fàn)幍降住,F(xiàn)在聽了江臨的話,她便是徹底死了心。
她不得不得嫁給謝玄稷。
不是因為她對和謝玄稷的婚姻抱有任何希冀,而是……她想到另一種更可怕的可能。
這種可能光想想就足以讓她驚出一身冷汗。
謝玄稷會不會也重生了?
不然他為什么會偏偏會在這么多備選的女子中指名道姓地選中她。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對她,對孟家都將是滅頂之災(zāi)。
出嫁
又過了幾日,欽天監(jiān)合了二人的生辰八字,與禮部商議后報請皇帝,最終將婚期定在了四月。
親王的婚禮通常要籌備半年之久,少則也要三四月。但恰好趕上平嘉公主和親,北壬的可汗也在京中,鄭貴妃便提議,索性趁著諸國使節(jié)來朝,將二人的婚事放到一前一后操辦,既喜上加喜,又能向北壬展現(xiàn)大齊國力。
皇帝欣然答允。
話雖這么說,一個月的準(zhǔn)備時間還是過于倉促,許多儀程只能刪繁就簡。甚至還為了讓北壬人看熱鬧,沿用了許多民間習(xí)俗,把親迎的儀式設(shè)計得花紅柳綠,鶯歌燕舞,惹得幾個年長的禮官直罵不像話。
江臨對此十分不滿,覺得鄭貴妃是表面上裝賢德,實則暗貶相王,讓他給自己女兒作陪襯。
他替相王委屈完,又替孟琬委屈,嫌棄十幾天趕制出的王妃吉服及不上平嘉公主的金絲百鳥裙精致華美,發(fā)冠上的珍珠也不是最好的。
孟琬對這些倒不甚在意。
反正也不是頭一遭穿這鳳冠霞帔了,沒那么多講究。
前世她被冊封為淑妃的時候,鄭氏也是什么好東西都往她宮里送,禮服和儀仗幾乎是比照皇后的規(guī)制來的。謝玄翊與皇后伉儷情深,見不得自己壓他發(fā)妻晁氏一頭,為此還和她鬧過齟齬。
鄭氏這個人別的方面還見仁見智,可論對待自己人,絕對是好到?jīng)]話說。
現(xiàn)下雖比不得當(dāng)初封妃奢靡,屋內(nèi)各色喜事東西,綾羅綢緞,鳳釵,玉佩,紈扇,金麒麟,福字,倒也算一應(yīng)俱全。
孟琬坐在妝臺前,銅鏡是并蒂蓮開,鴛鴦戲水的紋樣,鏡中之人卻神色凝重,仿佛即將奔赴的地方是一個刑場,而這周身沉甸甸的珠翠寶飾皆是枷鎖。
孟琬原以為前世經(jīng)歷過許多大風(fēng)大浪,應(yīng)對起這樣的小事應(yīng)該能過從容得宜,卻不想大婚前一夜,她依舊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
不是為前路未知而煩憂,也不是在認(rèn)真思考下一步對策。
她整顆心都是空蕩蕩的。
多裝進一點東西,都會硌得生疼。
她曾經(jīng)恨謝玄稷入骨,可謝玄稷死后,她又覺得有什么東西也隨著他的離開一同湮滅在了塵風(fēng)之中。
那時她靜立在被謝昭明派去抄家的大隊人馬洗劫一空的攝政王府前,心口被吹得一片荒蕪。
那種鈍痛到如今還有余威,讓她既受不住愛,也承不下恨。
黃昏時分,竹苓提醒道:“姑娘,該出門了�!�
孟琬手執(zhí)團扇,正才出房門,仰頭便見到兄長孟珂笑眼盈盈地望著她,一時又驚又喜,險些落下淚來。
孟琬顧不得身上還穿著繁復(fù)的禮服,提起裙擺就跑下臺階,激動道:“兄長怎么回來了?”
孟珂還當(dāng)她是那個扎著羊角頭的小姑娘,摸了摸她的頭,“還不是托了你的福,陛下許我?guī)兹斩骷�,讓我回來送你岀閣�!�
“能見到兄長真是我這幾日最歡喜的事了�!�
“怎么,嫁人還不夠歡喜?”孟珂調(diào)侃道。
孟琬沒答話,生硬地轉(zhuǎn)開話題,問道:“對了,兄長這次回來要在家里待多久?”
“至多能再留兩日吧�!�
孟琬在心里算了算拜見兩宮,盥饋和廟見花費的時日,面露失落之色,“那就等不到我歸寧了�!�
“這幾年邊境雖還算太平,可我總不能離開太久。往后若得了空,你們夫妻二人也可以去滎川找我,我正好帶你們見識見識北地的風(fēng)光。”
“那可說好了,兄長不許食言。”孟琬抬起手要和他拉勾。
“一言為定,”孟珂看孟琬較真的模樣,不禁微微一笑,聽話地勾住了她的手指,“都是大姑娘了,還這樣小孩子心性。”
孟琬不服氣道:“也只有在兄長面前才這樣,兄長還要說我么?”
孟珂從懷里拿出一串雕刻著夔紋的狼牙吊墜,笑道:“不同你斗嘴了,差點忘了給你的新婚禮物。北方人逐水草而居,常以此辟邪驅(qū)災(zāi),祈求萬事順?biāo)鞜o虞,一切皆得所愿。這匹雪狼是我年初在軍營后山打下的,算是個好兆頭,便以此祝你和昀廷琴瑟和鳴,白頭偕老吧�!�
昀廷是謝玄稷的字。
大齊男子十五至二十皆可冠,只是皇帝很長時間未提及此事。直到今歲議親,諸臣上奏此事再不可拖下去,皇帝這才讓欽天監(jiān)擇了一個黃道吉日為其行加冠之禮。
孟珂與謝玄稷有過兩年同袍之誼,兩人關(guān)系應(yīng)當(dāng)還不錯,私下交往也不拘禮數(shù)。
不過前世成豐宮變之后,孟珂不恥與亂臣賊子為伍,便與謝玄稷割袍斷義。在察覺到她與謝玄稷的私情之后,更是專門給她寫了十?dāng)?shù)封家信,想要規(guī)勸她回到正道。
不想重來一世,孟珂反倒成了第一個祝福他們的人。
孟琬心里感慨,但還是顯露出一百分的欣喜,小心接過禮物,囑咐竹苓收好。
孟珂接著說道:“哥哥知道你們是盲婚啞嫁,你心中估計有良多顧慮�?晌液完劳⒐策^事,他是個極其爽朗大方的人,必定與你投契�!�
孟琬不愿拂他的好意,亦知道多說無用,只淡淡“嗯”了一聲。
“雖說你回門的時候我不在,可一會兒送親我可是要跟著一塊去的,到時我可得幫你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昀廷,讓他以后不許欺負(fù)你。”
眼看這兄妹倆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再說下去就要誤了時辰了,竹苓在一旁低聲催促:“姑娘,老爺夫人已經(jīng)在前廳里等著了�!�
孟珂于是揮揮手,“你快去吧,我去外邊看看迎親的隊伍到哪了�!�
孟琬點點頭,隨即放下頂冠上的面簾,去往前廳行醮戒禮。
江氏眼眶微紅,但還是克制著不讓自己的聲音顯出哭腔。她拉過孟琬的手,仔細(xì)交代道:“琬兒,王府不比家里,今上和娘娘也不是尋常人家的舅姑。你一定要事事謹(jǐn)慎,莫要逞強現(xiàn)能。若實在有什么應(yīng)付不了的事,也不要一個人悶在心里,讓竹苓回來知會我們和你舅舅一聲……”
江氏絮絮說了很多,孟琬都一一應(yīng)承。
孟尚懷眼角也隱隱可見水痕,但仍記得要依照禮制用極其嚴(yán)肅的口吻說著文鄒鄒的致詞訓(xùn)誡女兒:“夫婦之道,人之大倫。冀爾服膺榮恩,恪修婦道,事上以孝,奉祀以誠,勤儉以持己,寬厚以待人,夫婦和順,嗣續(xù)繁昌�!�
孟琬頓首道:“女兒謹(jǐn)遵父親教誨�!�
說話間,嬤嬤又進了前廳,笑著同孟尚懷夫婦行了禮,“迎親的隊伍已經(jīng)到門口了,儐相正在催妝呢,表小姐們又是讓他們作畫,又是讓他們念詩,又他們舞槍弄棒,我走的時候,她們還逼著崔世子連翻了幾個跟頭,可是把他們折騰得灰頭土臉的�!�
她轉(zhuǎn)過身,又看向華冠綺服,面若桃花的新婦,掩面笑問:“姑娘覺得鬧得差不多了嗎?可要放他們進來?”
江氏雖隱隱為孟琬的前程擔(dān)憂,可這婚嫁終究是喜事,她被嬤嬤喜慶的笑容打動,便也破涕為笑道:“這可不成,我好不容易養(yǎng)大的女兒,哪能就讓他們這么輕易地接走。得要再找個牙尖嘴利,好好刁難他們一番,我看竹苓就很好�!�
她邊說邊朝四周張望,“欸?竹苓人呢?”
過了好半天,竹苓才耷拉著腦袋,姍姍來遲。
江氏問:“你方才去哪了?”
“我……我和大公子出去看花轎,有幾個小廝到前門去……去看熱鬧了,我和公子把他們叫回來。”
江氏正色道:“今日你可是要一直貼身跟著小姐的,這些瑣事自有別的人管。”
“是,夫人。”
竹苓回完話,悄悄拉了拉孟琬的衣袖。
孟琬一頭霧水,但還是福身道:“爹,娘,我先去更衣。”
“快些去吧,別誤了吉時。”
剛出門,孟琬便壓低聲音問道:“怎么回事?”
竹苓心事都寫在臉上,支支吾吾道:“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要緊嗎?”
“我覺得挺要緊的,姑娘還是去看看吧�!�
孟琬被她說得心里打鼓,但耐不住好奇,還是避開往來的下人,被竹苓從后門帶到一條冷清的巷道里。
賓客都涌在前門,此刻暮色四合,天光漸暗,見什么人,說什么話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人察覺。
孟琬沒想到等在那里的會是衛(wèi)淇。
才一個月不見,衛(wèi)淇似乎消瘦了很多,形容亦是憔悴不堪。見孟琬盛裝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眉若遠(yuǎn)山,唇若丹霞,恍如一朵夜游牡丹,竟比平素還要還要光艷動人,又想到這樣的打扮是為了嫁作他人之婦,眼中不禁閃過一縷痛楚之色。
“孟姑娘,我有話要對你說�!�
孟琬知道是自己先前的態(tài)度惹他誤會,雖心有愧疚,卻不能一錯再錯,只能硬著心腸說道:“今日是我大婚,不一會兒就要上轎了。你我在此說話多有不便,叫別人看見了怎么好?你也快些回去吧,別讓衛(wèi)大人和夫人擔(dān)心�!�
衛(wèi)淇執(zhí)拗道:“我無意惹姑娘為難,可是有的話如果不說,怕是會抱憾終身。孟姑娘,我對你是真心�!�
“事情已成定局,再說什么也是無益。我聽說前些天杏榜張布,公子的名字也在其中。你有大好的前途,何必同我這個已婚婦人糾纏不休�!�
這話說得確是有些重了,衛(wèi)淇也因此心緒波動,竟也顧不得什么禮儀分寸,又朝孟琬走近了幾步,“我本以為若在殿試之中得到今上賞識,便能求得他賜婚,可……可誰知造化弄人,究竟還是遲了些。”
孟琬默默向后退了幾步,垂眸道:“所以你我之間本無緣分,不必強求�!�
衛(wèi)淇急道:“好,我們之間的事情暫且放到一邊不論。我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嫁與王公貴胄做他們金絲籠中的云雀亦非你所愿。我只問你,倘若有機會不受這命運擺布,你肯是不肯?”
“什么意思?”孟琬眸光微動。
衛(wèi)淇看到希冀,立刻解釋道:“我已在城郊備好了車馬,打點好了一切。只要你愿意,即刻便可以跟我走。你走之后,會有人來此偽造痕跡,到時旁人只會以為你被匪徒所劫……”
“你瘋了!”孟琬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文弱的青年,又克制著放低了聲音,“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她就是再不情愿嫁給謝玄稷,也不會稀里糊涂地和這樣一個毛頭小子私奔。
“做王妃于我雖不是最好的結(jié)果,可總歸也不算太糟。主持中饋,打理家事,怎么也好過離家去國,辱沒門楣�!�
她不欲再和衛(wèi)淇糾纏,轉(zhuǎn)身就要走。
“可你喜歡謝玄稷嗎?”衛(wèi)淇叫住她。
“不喜歡又怎么樣,”孟琬步伐一頓,回答得沒有半點猶豫,“可我也……”
“孟琬�!�
話還沒有說完,身后遽然傳來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孟琬身軀重重一震,隨即心口劇烈地抽動起來。她雙腳釘在原地,連轉(zhuǎn)個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須臾,同樣身著喜袍的謝玄稷越過衛(wèi)淇,徑直走到孟琬身前。
孟琬知道自己這時候應(yīng)該說些什么。
說什么都好。
可她卻喉嚨凝澀,過了好半晌,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長久的沉默后,謝玄稷低沉的聲音才再度響起。
“孟琬,我等你很久了�!�
迎親
血色殘陽之下,謝玄稷一襲絳紅四合如意云紋圓領(lǐng)袍,逆光站著,猶如一團燃燒的火焰,在無盡的黑暗中獨自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