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孟琬,”謝玄稷喉嚨沙啞,“你?不要覺得抱一下親一下就能把我?哄好,我?不是?那種好了傷疤……”
濕熱的吻又在一起印到他唇上,將他嘴邊的話又一次堵了回去。一吻結(jié)束,她眼?睫已經(jīng)?微微濕潤了,眼?尾泛著薄紅,罕見地流露出一種難以名狀的脆弱。
見她眼?睛忽然變得濕漉漉的,謝玄稷心頭一震,覆蓋在外頭的那層冰霜在一點(diǎn)點(diǎn)的融化,里頭漸漸變得柔軟�?蓻]過多久,又沁出一陣陣酸意。
孟琬松開了捧在他臉頰的手,同他拉開了一段距離。
還沒有分開多遠(yuǎn),肩膀便突然被一只手臂攬住,將她牢牢扣在他寬闊滾燙的胸口,語調(diào)聽不出什么情緒,“你?從前?不是?最厭惡同我?親吻了嗎?”
孟琬不知道該如何用三?言兩語解釋這其中的迂回,本能地想去拉一拉謝玄稷的手,卻?被他不動(dòng)聲色地避開。
“其實(shí)?你?不必對我?感到抱歉,也不必……”謝玄稷頓了頓,“也不必用這種方式彌補(bǔ)我?�!�
“不是?你?想的那樣�!泵乡曇衾飵Я藥追诌煅省�
他抬手用指腹撇去她眼?角的淚水,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間,將她整個(gè)人都籠在了懷里,由著她將臉頰靠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撫摸著她柔軟的頭發(fā),“好了,別哭了。今日?是?我?做得不對,因?yàn)樽约旱男牟�,無端沖你?發(fā)了這樣大的脾氣,違背了我?們之前?的約定?。我?想要的東西你?給不了,這……也不是?你?的錯(cuò)�!�
見她情緒還是?沒有平復(fù),他又承諾道:“以后不會(huì)這樣了�!�
孟琬原本只有眼?眶紅通通的,聽他這樣一說,卻?是?連臉頰都漲紅了。
謝玄稷道:“你?不是?想知道玉娘子?都同我?說了些什么嗎?我?可以告訴你?。”
“我?不想知道�!泵乡ь^瞪他。
這下輪到謝玄稷摸不著頭腦了,“你?剛才?不是?還說你?不弄清楚玉娘子?的事情就不走?嗎?”
“那你?想讓我?走?嗎?”孟琬反問。
謝玄稷喉嚨一下子?被哽住了,半晌才?不咸不淡地開口道:“隨便你?�!�
孟琬拉了一截被子?到自己那邊,謝玄稷輕輕嘆了口氣,直身坐起來,靸鞋就要下去。孟琬見狀,立刻也撐著床板坐直起來,問道:“你?要去哪?”
“這床睡著實(shí)?在不舒服,我?得回臥房去休息�!�
這句話里拒絕的意思太過明顯了。
今夜,孟琬已經(jīng)?做了太多曾經(jīng)?她覺得絕不會(huì)做的嘗試。如若謝玄稷真的決絕到這種地步,那她是?不是?……
“孟琬�!�
思緒被謝玄稷冷硬的聲音截?cái)唷?br />
他伸出手臂,“是?要我?抱你?回屋,還是?你?自己走?回去?”
孟琬伸出了手。
謝玄稷將她整個(gè)人裹在斗篷里抱了起來,徑直回到臥房。把人平穩(wěn)地放到榻上之后,他和?衣臥在了她的身旁。
謝玄稷側(cè)首瞥了孟琬一眼?,瞧著她同自己一樣,沒什么睡意,又繼續(xù)說道:“玉娘子?同我?談了一個(gè)條件,說是?要我?答允了,才?會(huì)將那打開盒子?的機(jī)關(guān)告知于我?�!�
“什么條件?”孟琬撐開眼?皮。
“她想要一個(gè)名分。”
“名分?”孟琬陡然升高了音量。
“我?也覺得此?事十分難辦,”謝玄稷嘆了口氣道,“并非是?我?輕視玉娘子?,我?自然也知道她一個(gè)孤女在這世道求個(gè)安身立命之所不容易,可畢竟祖宗之法擺在這里,要真給了她一個(gè)名分,只怕會(huì)惹得言官議論。而且母后那邊,我?也實(shí)?在是?開不了口�!�
孟琬聲音微微發(fā)冷,“所以你?現(xiàn)?在讓我?來給你?出主意了?”
謝玄稷頷首道:“我?也知道這事兒不是?一時(shí)半刻就能解決的,原本是?打算明日?再同你?說的�?赡�?正好在書房撞上了,又一直追問我?這件事,我?也只好勞煩你?大晚上辛苦一下,替我?出個(gè)主意了�!�
“這有什么難的,”孟琬話中帶刺,“你?便依她說的給她一個(gè)名分不就好了,我?這邊沒有什么異議,母后那邊我?也自會(huì)去盡力說服她。左右我?在這里也待得不痛快,明日?我?就回家,將地方讓給她�!�
謝玄稷皺眉,“什么亂七八糟的?”
“你?同我?說這么多,不就是?為了等我?說這話嗎?”
“可這玉娘子?就便是?要借我?的門路進(jìn)宮,也不可能一直住在相王府啊,”謝玄稷道,“哪里就會(huì)到要把你?趕走?給人騰位置的地步?”
“進(jìn)宮?”孟琬差點(diǎn)咬到了舌頭。
“對啊,不然你?以為是?什么?”
謝玄稷意味深長地看著孟琬。
“沒什么。”
孟琬迅速縮到了被子?里。
謝玄稷笑了笑,也不去拆穿她,只將她捂住臉的被子?掀開一個(gè)角,“睡了?”
孟琬將被子?拉了回去,“睡了�!�
生事
恢復(fù)記憶之后的謝玄稷,
脾氣的確較往常更難捉摸一些。方才孟琬還覺得他臉色稍霽,應(yīng)當(dāng)是要與她握手言和了�?蛇^了沒多久,
他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又被孟琬牽著鼻子走了,便又沉著臉,收斂住了適才流露出來太過明顯的喜色。
孟琬倒也沒覺得有什么值得失落的。
他越是這樣?,她就越是覺得他只是小孩子脾氣。只要她耐心地哄著,總是能哄好的。
這幾日,他們看?似不?再隔著楚河漢界,照常睡在一張榻上。有時(shí)有一些肢體觸碰,
兩個(gè)人也不?會(huì)覺得難堪。
夜里,謝玄稷閉上眼?睛,胸口均勻地起伏著。也不?是是真睡著了,
還是在裝睡,
將?整張榻占了一大半。等?孟琬洗漱完爬上床的時(shí)候,
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了。
孟琬才管不?了那么多,
掀開被子就擠到他身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腰上,
在他腰間摸索了幾下。
這樣?的試探果?然奏效,
她還沒有很大幅度的動(dòng)?作,
就被謝玄稷反握住了手。他并未睜眼?看?她,一開口嗓子就沙啞得不?成樣?子,“孟琬。”
語氣分明是在警告。
可聲音傳入耳中的瞬間,
兩個(gè)人都聽見了他嗓音里染著的濃濃的情欲。
“你這些?日子,忍得很難受吧?”
她的聲音極輕,讓謝玄稷分辨不?出這個(gè)問題究竟是在關(guān)?心他,
還是揶揄他。
可這句話確是在他身上縱了火,將?他渾身的血液都燒了起來,
腰腹處傳來一陣脹痛�?伤丝淌菙嗳徊�?肯讓孟琬覺察到他心思的,調(diào)整好呼吸后,迅速將?孟琬的手移開。
可孟琬馬上又將?手放了回去。
謝玄稷吐出一口濁氣,終于是側(cè)身面對著她,問道:“你想要嗎?”
孟琬眼?睫顫動(dòng)?了幾下。
靜謐漆黑的房間內(nèi),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
接連奔波好幾日,他的衣服上卻還是留有淡淡的水沉香的味道,應(yīng)該是回府之后刻意更換過?。
孟琬嗅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皮膚隔著一層輕薄的衣料緊貼著他的皮膚,時(shí)而有溫?zé)岬挠|感傳來,連帶著心口都被灼得滾燙。
不?論她如何壓抑著那些?旖旎的念頭,可這段時(shí)日她的身上猶為敏.感。身側(cè)的人才隨口問了她一句,她就覺察到有一陣黏膩溫暖潮水從?兩股之間泄了出來。
最為難堪的是,這樣?隱秘的變化還是被謝玄稷察覺到了。
“孟琬�!彼謫玖艘宦曀拿�。
空氣再度沉靜了下來。
他是在等?她同意嗎?
一只寬闊的大掌滑倒了她的腰間,如以往那樣?在她的腰間游走。
這個(gè)動(dòng)?作稱不?上輕褻,可卻還是讓她的后背微微一僵。
“你不?愿意?”謝玄稷眸中暗流涌動(dòng)?。
“不?是,”孟琬雙手下意識護(hù)在小腹上,“你太兇了�!�
“我可以不?兇�!�
“我不?相信,你又不?是……”
剩下半句話斷在了喉嚨里。
孟琬偏過?頭去,只想迅速把話題轉(zhuǎn)移開來,“不?說了,睡吧�!�
謝玄稷那邊哪里肯作罷,強(qiáng)硬地追問道:“我又不?是什么?”
孟琬是真怕他醋勁上來了,又將?這個(gè)“什么”聯(lián)想成了旁人,只好老老實(shí)實(shí)地回答道:“你又不?是真的只有十九歲,你現(xiàn)在什么都想起來了,我根本受不?住你的那些?花樣?�!�
她一邊說一邊往被子里縮,唯恐那個(gè)壓下來的黑影對她做出什么事。
可謝玄稷只是將?雙手撐在床板上,并未將?身體的重?量覆壓在她身上。視線直勾勾得落入孟琬的眼?中,面無表情的問道:“所以即使同樣?是我,你也更愿意和?這輩子的我在一起是不?是?”
孟琬腦子一下子沒有轉(zhuǎn)過?彎來。
這是又開始跟自己吃醋了嗎?
要是他這樣?,她是真的沒有辦法哄好他了。
見孟琬一直沉默不?言,謝玄稷又追問道:“我想起從?前的事情,變成了從?前的那個(gè)謝玄稷,你應(yīng)該很失望吧?”
“沒有�!�
這回孟琬不?假思索地給出了他回答。
她又道:“你能回來,我真的很高興�!�
在淵州的時(shí)候,她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伤�?得不?承認(rèn),那時(shí)候的這番話是有些?言不?由衷的。
她內(nèi)心深處固然希望陪她走過?余生的是那個(gè)和?她經(jīng)歷過?兩輩子的謝玄稷,可她更加恐懼失去他。所以在得知他想起前世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時(shí),那一點(diǎn)對故人歸來的喜悅終究還是被對未來的茫然和?恐懼稀釋了。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她能感覺得到,他心里是有自己的。
他雖然總是板著臉,同自己大眼?瞪小眼?,但?是他此刻揉搓著她的手格外地輕柔。
一陣風(fēng)從?窗外撲了進(jìn)來,空氣里帶著潮濕的土腥味兒。
才不?過?一會(huì)兒的功夫,孟琬已然是潰不?成軍,哆嗦了好幾下,方才抬起烏亮的眸子看?他,眼?睫也是濕漉漉的。
“你……”
“我不?兇的。”謝玄稷忽然道。
未等?孟琬開口,他便一把將?她攬到了懷里。
這樣?的感覺讓她感到心安。
她不?由自主地?fù)Ьo了他幾分。
雖然他們現(xiàn)在還沒有全然消除嫌隙,可孟琬卻比以往任何時(shí)候都要平靜。
她不?必再提心吊膽地?fù)?dān)心著夢里會(huì)不?會(huì)說什么不?該說的話。
也不?再是獨(dú)自困在前世里那個(gè)孤單的人了。
孟琬悄悄抬頭瞥了他一眼?,他好像還是很生氣。
就像一個(gè)一戳就鼓起來的河豚。
她湊過?去親了親他的下巴。
這只河豚果?然很快又癟了下去。
只是,孟琬還是忍不?住戳了一下別的地方。
“孟琬,”謝玄稷再一次警告道,“要是不?想傷了自己,就不?要隨便亂動(dòng)?�!�
翌日清晨,孟琬和?謝玄稷都起了個(gè)大早。自打從?淵州回來,二?分就沒有一同用過?早膳了。今日兩個(gè)人心平氣和?地坐在席上,倒讓竹苓頗有些?意外。
目光掃過?孟琬,卻見她臉頰微微泛紅,時(shí)不?時(shí)還要抬頭瞥謝玄稷一眼?。謝玄稷那邊始終低著頭,嘴角卻勾著一彎淺淺的笑意。
竹苓倒是納悶了,這兩人明明每日都待在一起,前幾日二?人之間氣氛還有些?古怪,怎的到了今早反倒多了一種?新婚燕爾的旖旎味道。
眼?見著謝玄稷碗里的湯羹已經(jīng)用盡了,竹苓伸出手準(zhǔn)備替他再添一些?,可才傾過?身去,卻見謝玄稷又將?空碗端了起來。他趁著孟琬低頭的功夫,將?目光重?新鎖在了她的臉上,湯匙在碗里攪動(dòng)?了好幾下方發(fā)覺里頭已經(jīng)沒有東西?了。
竹苓這才接過?他的碗碟,給他添菜。
孟琬仍慢條斯理地吃著碗里的碧澗羹,她近來胃口不?算太好,半碗羹吃了一刻鐘,也沒用動(dòng)?上幾口,反而覺得身上乏乏的,想回去睡個(gè)回籠覺。
竹苓瞧著孟琬連打了好幾個(gè)哈欠,打趣道:“姑娘吃這樣?少,可我卻瞧著姑娘越發(fā)圓潤了�!�
孟琬脫口問道:“有嗎?”
謝玄稷聽到這話,擱下手中的湯羹,倒真仔細(xì)打量起孟琬來了。
孟琬被他這么一看?,倒還真的有些?緊張了。
她身量纖細(xì),臉頰也不?見浮腫,近來又為了遮掩逐漸隆起的小腹,時(shí)常會(huì)穿寬大的袍衫,若非與她有肌膚之親,是看?不?出什么變化的。
剛這么想著,就聽見謝玄稷壓低聲音道:“我昨日抱著你的時(shí)候,倒確是覺得你比平日重?了一些?。”
“青天白日的,說這些?做什么�!�
這半年以來,竹苓早已看?慣了他們二?人你儂我儂。見他們二?人似是不?再有什么芥蒂,她也是替孟琬高興。
正好丫鬟又給他們二?人端了杏仁茶來,竹苓便笑吟吟地將?杯子放到孟琬跟前,“姑娘嘗嘗這個(gè)吧,不?甜也不?膩�!�
孟琬笑道:“我便不?喝這個(gè)了,大夫囑咐了我要少吃杏仁�!�
謝玄稷問:“你的胃疾還沒好嗎?”
孟琬只是笑,不?說話。
謝玄稷也只好一頭霧水地舀著碗里的杏仁。
這是南杏,吃起來甜甜的,他記得從?前孟琬是最愛這個(gè)味道的,怎么最近忽然換了口味了。
等?用完了早膳,竹苓撤去了桌上的杯盤碗盞,屋內(nèi)便只剩下孟琬和?謝玄稷兩個(gè)人了。
孟琬站起身來,緩步走回到榻上坐下,又沖著呆站在桌前的謝玄稷招了招手道:“你過?來。”
謝玄稷聽話地走了過?去。
孟琬又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站著做什么呀?”
謝玄稷直挺挺地坐到了她的旁邊。
孟琬順勢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雙手環(huán)住他的腰。
這時(shí)候,他的身體才逐漸放松下來,溫聲問道:“怎么了?”
“有一件事我必須得告訴你�!泵乡槐菊�(jīng)地說道。
這樣?嚴(yán)肅的態(tài)度讓謝玄稷心里一緊。
他搶在前頭開口:“你先說是好事還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