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表面一身光明磊落，明公正道，其實(shí)卻是藏于幽暗之下的陰狠薄情之徒。
除卻常蕓公主，他對誰都可以無情到極致，甚至視他人性命宛如草芥。
或許見此柔色呆愣得久了，楚扶晏輕叩膳桌，抬指將一副碗筷推至她面前。
“王妃如此愁眉不展，是不愿與本王一同用膳，還是怕府中下人從那女婢口中……問出些什么來？”
第4章
楚某與她僅有夫妻之名。
“妾身不敢……”她謹(jǐn)慎地坐下，畢恭畢敬道，在他的注視下仍不敢動筷，“能和大人共進(jìn)晚膳，是妾身的榮幸。”
眼前姝色像是當(dāng)真因適才之景嚇了去，他冷望案上佳膳，語聲似溫和了些許：“你不喜這些菜肴？我去命人做些別的佳膳來�！�
“不必大人費(fèi)此心，我喜愛的……”
聞?wù)Z忙俯首低言，溫玉儀執(zhí)起碗筷，順從地食上幾口：“只是初來王府，我偶感拘謹(jǐn)，太過不習(xí)慣罷了�！�
他隨然輕笑，眸中的柔和轉(zhuǎn)為冰冷，隨即自顧自地用起午膳來：“你想要什么，盡管和府上的人說去。既已成婚，便不會委屈了你�！�
“妾身明白了，來日還需楚大人多加關(guān)照�！�
此時只有她知，與她同坐一桌的男子多么使人膽寒，言辭若有絲毫不當(dāng)，許在下一瞬便喪了命。
窗外春意正濃，堂內(nèi)卻尤感冰寒，無言相對片晌，溫玉儀埋頭用完膳食，婉聲作問。
“今夜……妾身該于何處安歇？”
“那偏院已騰出，這二日也快修葺好了，”他極有耐心地答著，柔緩的話語下，盡是折辱之意，“日后，那一處便是你的居住之地�！�
曾有困惑，這攝政王府為何會有一偏院在修葺，眼下她終于明了，那門可羅雀的偏僻之處原是為她所備……
那院落離得遠(yuǎn)，他便可眼不見為凈，安頓她于最是角落之所，當(dāng)她這王妃從未有過。
他如她一般，恨透了這門婚事，于是將所有恨意都傾注于她身上。
“怎不說話？”楚扶晏望她失神片刻，沉聲反問，“你是覺著堂堂攝政王妃，住于偏僻院落，失了身份？”
驟然回過神來，她趕忙應(yīng)話：“妾身未覺如此，大人多慮了�！�
“既然是大人的安排，妾身不論居于何處，心中不會有怨，深知其中定有幾分理�！�
此言落盡良久，也未等來回語，溫玉儀悄然抬目，霎時撞上冷冽清眸，背脊一寒。
一時半刻不懂他在作何打量，她立馬移開視線，只感那一雙冷眸似要將自己看穿。
“大人�！币宦暤蛦緜魅胩弥校S侍止步于旁側(cè)，瞥向坐于案桌邊的王妃娘娘，支吾其詞。
“但說無妨�！背鲫滩簧踉谝�，示意其大可相告。
那隨侍深吸一口氣，正聲回道。
“公主來了�！�
聽完這一語，孤清的面容忽地微變，像是沉寂千年的霜雪終有了冬日暖暉而照。
“本王已用完午膳，王妃可自便�！�
他僅是漠然留了一言，便頭也不回地踏出了正殿。
昨日他去尋了公主，今時換公主來尋他，此二人情意相投，引得她不由地羨慕，至少他們還能無所顧忌地見上幾面。
不像她，連與心上人道上幾句話，都已然成了虛妄。
現(xiàn)下已無心去思索風(fēng)月情念，溫玉儀草草用完王府佳膳，沿著庭園內(nèi)長廊而行，欲打聽剪雪被帶到何處受刑。
她孤獨(dú)無依，那丫頭是她帶入王府的唯一侍婢，才剛來一日，她想盡法子也要護(hù)下安危。
“扶晏哥哥，常蕓可想你了！”
不遠(yuǎn)處的亭臺內(nèi)傳來銀鈴般的歡笑，她聞聲躲至一棵榕樹后，靜聽嬌俏身影歡悅又道：“我偷偷溜出公主府，就是想見扶晏哥哥一面。”
慶幸及時止了步，常蕓公主于大人心中的分量顯而易見，她若打擾，必會惹上煩憂。
溫玉儀側(cè)目輕望，亭中有一少女輕靈似鳥雀，一身百花云鍛裙很是艷麗多姿，身材嬌小得惹人疼愛。
她清楚此女子應(yīng)是那得寵的常蕓，亦是他念念不忘的意中人。
在寒玉般的清影旁轉(zhuǎn)了轉(zhuǎn)圈，公主唇角微揚(yáng)，笑意蕩漾：“楚大人放寬心，我這次出府可是極為小心，無人會知曉，父皇也絕不會知情�！�
“蕓兒的身子可有好上一些？昨日可把我嚇壞了……”那寒涼之影輕俯著身，抬手欲揉上少女蓬松發(fā)髻，又懸于半空，幾瞬后放了下。
樹影斑駁，她透過繁茂枝葉凝神眺望，見他原本凜若冰霜的眼眸染盡了溫柔。
世人皆道攝政王殘暴寡情，卻不曾洞曉那一人的至深情意。
常蕓嬌笑著傲然仰首，想到昨晚因病臥了榻，頓時又沒了底氣：“有扶晏哥哥照顧，我自是病愈了許多。也都怪我，是我自己大意吹了冷風(fēng)，才著了風(fēng)寒�！�
“聽聞扶晏哥哥成了婚，迎娶之人是那溫宰相的嫡女，溫婉賢淑，知書達(dá)禮……”環(huán)顧起周遭庭院，常蕓舉目四望，似尋找著何人般好奇又急迫。
“今日正巧得空，我想瞧瞧王妃，不知可否有幸能見上一見。”
此樁婚事刻意被提及，楚扶晏凝重地凜眉，清容瞬間一沉：“婚旨是先帝所賜，我是不得已而為。蕓兒此番是在慪氣？”
常蕓緘默許久，面上明媚轉(zhuǎn)瞬黯淡，忽而喃喃低語：“扶晏哥哥為何不能做常蕓的駙馬，常蕓一直想不明白……也曾問過父皇，可父皇說，對于扶晏哥哥的婚事，他自有主意，讓我莫再掛念�！�
“如今我倒是瞧清了，父皇是早已有了打算�！�
縱使有千萬般不愿，事到如今也只能忍下，恍然若失，舊夢難醒。
身前俏影如何猜想皆在情理之中，他語調(diào)稍緩，目光直落其身：“蕓兒不必心傷，楚某與她僅有夫妻之名，再無其他。”
“此話可為真？”
常蕓聞言雙目驀地清亮，始料不及般一展笑顏：“扶晏哥哥心里只能有常蕓一人，切不可念著別家姑娘�！�
“好，我聽蕓兒的。”
他不厭其煩而答，似對公主所語一一應(yīng)下。
院中尋人未果，常蕓回落眸光，言外之意已無法更加清晰：“還有那溫玉儀，扶晏哥哥不可將她心系……”
從公主的話中聽得自己的名姓，溫玉儀不自覺顫上幾般。
公主果然將她視作了眼中釘，肉中刺，除卻強(qiáng)行奪其所愛，常蕓公主或許還覺她是別有意圖而來。
要么他呢，他所想也許和公主別無二致。
那道婚旨不僅令人可恨到了極點(diǎn)，還害人不淺……
她暗暗沉思，遙望起院內(nèi)各處長廊與石路，欲繞一條遠(yuǎn)路，行回偏院去。
楚扶晏默了半晌，容顏上的寵溺之色無聲無息地散了盡，順其自然般挺直了身軀，驀然開口：“楚某如此聽蕓兒，蕓兒可要聽從楚某的話？”
“扶晏哥哥直言便可，我定乖順而為。”常蕓不明其所然，依舊燦笑著而答。
他就此佇立，仿佛已思忖了不只一夜，深思熟慮過后，緩緩輕言：“往后，莫將楚某惦念，莫再尋到王府來�！�
“這又是為何……”
如花笑靨逐漸消逝，常蕓尤為不解，垂目搖頭：“扶晏哥哥你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何……”
一縷涼風(fēng)刮過，花草隨之搖曳，清癯身姿啟唇又言，如同已下了決斷：“此婚事乃是圣意，既是皇命，便不得節(jié)外生枝。公主要保重自己，不必將情念耗費(fèi)在楚某身上。”
“常蕓不懂，常蕓愛慕已久，扶晏哥哥也知曉萬般……”
隱約飄蕩于紅墻黛瓦間的對話漸遠(yuǎn)，后續(xù)談?wù)撝Z她再聽不真切，溫玉儀鎮(zhèn)定走回那偏僻的院落。
縱然未再聆聽，她也能猜上幾許。
他不愿眼睜睜見著常蕓死守這份虛無縹緲的情愫，為護(hù)公主安危，遠(yuǎn)離亂世紛爭，才出此下策。
多年深埋在心的情思戛然而止，他已然做出了抉擇，親手?jǐn)財嘬浝撸c公主回歸泛泛之交，亦或是，形同陌路。
偏院內(nèi)的幾名府奴仍在忙碌，她四處張望，入了幾間簡陋雅房，不見剪雪蹤影。
一女婢走上前來，回眸瞧了瞧還未整葺完的房舍，如實(shí)道：“王妃娘娘，此處偏院還未修葺完畢，這幾日許是要委屈王妃一些。”
此刻無暇顧念房屋破陋，溫玉儀鎮(zhèn)靜少許，正色問道：“剪雪還未歸嗎？”
“王妃莫慌，奴婢這就去打聽�！�
那女婢自當(dāng)知曉王妃擔(dān)憂的是那位陪嫁來的丫頭，見勢匆忙拜退，去探聽剪雪下落。
竹簾四卷，天光昏暗了下，風(fēng)煙靄靄，華光千里傾照。
偏院不大，卻筑有一石桌，她坐于桌旁稍待了一刻，又急切起身，東張西望。
直到蟬鳴凄切，夜風(fēng)寒徹入骨，她才回了里屋，始終未等來消息。
她真成了踽踽獨(dú)行的一人，連唯一聽她言語的女婢也被人抽了走。
溫玉儀忽覺失魂落魄，磐石般的心境已被擾亂。
于軒窗前靜坐良晌，燈盞不曾點(diǎn)亮，她聞有跫音由遠(yuǎn)及近而來，倏然站起，便見著未上鎖的房門被輕盈地撞開。
闖入房中的女子雙手鮮血淋漓，望見她時，哆嗦地跪拜在地，淚如泉涌。
她渾身一僵，借著月色，看清來者正是剪雪。
下跪的丫頭傷痕累累，一眼便知是遭受了刑罰。
“主子！奴婢可算是見著您了！”剪雪泣不成聲，邊抹著淚邊道，“奴婢本以為，再是見不到主子……”
來這府邸不過短短二日，然這里的一切真叫她受夠了。
本以為清心寡欲，息事寧人，便可換來一隅安寧，她還是太為天真了些。
第5章
如今可適應(yīng)了？
她不犯人，卻總有人會來犯她，既然如此，她就先要在這攝政王府安身立足，任誰也不可將她欺之諷之。
溫玉儀輕柔頷首，扶起面前侍婢，緩聲道：“這些時日你不必服侍了，好生休養(yǎng)身子，明日我去為你討回些公道來�！�
“主子萬萬不可！”
聽罷陡然瞪大了雙眼，剪雪猛然晃著腦袋，生怕主子做出無法挽回之事：“剪雪只是一介婢女，若因奴婢得罪了楚大人，主子得不償失�！�
她心知剪雪顧慮安在，仰望天邊明月，自語般輕聲回著：“看來我需尋一良機(jī)，與大人好好商榷才是。”
“商榷”二字道得微重，溫玉儀一凝眉目，似有算盤在心底打了開。
他既是不予她敬重，那她便只能自己討要來。
“今日讓你無端受苦，是我之過。大人若是在意我和樓栩樓大人之間留有余情，我往后避之不見便是�！�
攝政王在意的是名望與威信，自與風(fēng)花雪月無關(guān)，她和皇城使走得近，觸及了他的底線，使得他嫌惡萬般。
眼下安身立命的第一步，便是要將大人取悅，畢竟將來要仰仗他過上安寧之日。
“主子別這么說……剛嫁入王府，主子就被安頓于偏院居住，試問這天下有哪位王妃受此冷遇……”剪雪似惱意未消，顫抖著瞥望雅房內(nèi)外，低聲下氣般嘟囔著，“大人是不將主子的尊嚴(yán)放于心上，眼中只有那常蕓公主�！�
“休得胡言！你可知此言若傳入大人耳中，你我皆不得而活�！边@丫頭對楚大人的怨言是愈發(fā)大了，她趕忙闔上軒窗，嚴(yán)厲呵斥一語，故作惱怒地背過身去。
剪雪最是害怕主子怒氣攻心，見了此景，忍著疼痛低低一嘆：“奴婢失言，望主子莫怪……”
屋內(nèi)未點(diǎn)一燈，幽暗無光，溫玉儀心緒繁亂，端步又回到了院落。
“好了，你快些退下，我想獨(dú)自清靜�！�
好在剪雪平安歸來，那人終是手下留了情，未要此丫頭的性命。
銀輝鋪滿房檐壁角，如覆霜蓋雪般朦朧清幽，她于夜風(fēng)中肅立，四周寂靜蕭森。
不遠(yuǎn)處，正堂明光映照皓月，伴隨著聲聲破碎之音，響徹于府邸上空。
那聲響清脆，一聲又一聲，似是要將無數(shù)玉盞砸得粉碎，未有停歇之象。
恰巧望見有侍從路經(jīng)此地，她疑惑而問：“我聽著庭園內(nèi)有杯盞摔落之聲，敢問是何動靜？”
“是大人在亭中獨(dú)酌，許是飲醉了酒……”
被攔下的侍從遽然一頓，像是有所思量，動了動唇，靠近低語：“據(jù)說無人勸阻得住，王妃已是王府的人，可去關(guān)切一下�！�
對月獨(dú)飲，借酒消愁，想來那一人是說了許多口是心非之語，待公主含淚離去，又頓感悔恨莫及……
在朝堂之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攝政王，竟也會有愁緒難解之刻。
她心生一霎的惻隱，轉(zhuǎn)瞬即逝，不知是為他，還是為自己。
水榭旁的亭臺因曉風(fēng)殘?jiān)峦教砑帕龋瑴赜駜x聞著聲響平和輕步而去，分花拂柳，婉約自如。
他悠然倚坐于石凳之上，手執(zhí)酒盞，冷眸半闔，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盞中清酒順著杯沿徐緩傾倒，隨之被猛地擲落在地，碎成了無數(shù)片。
破裂之聲于寂冷夜空下尤為刺耳，府邸下人皆以為不可一世的攝政王醉飲于花間夜幕下，只有她了然，飲酒之人萬分清醒，想尋醉意入一場大夢，然無路可尋。
“大人莫再飲了，再這么飲下去，怕是要傷了身子�！�
見其欲再拿上一杯盞，溫玉儀輕盈伸手先奪了去，立至清絕孤影跟前，啟唇說得柔婉。
眼前女子華骨端凝而立，他冷笑一聲，不屑扯唇，目光從此道嬌柔之軀移去：“才嫁入王府一日，便拘束起本王來了，真是好大的膽。”
她假意恭謙而拜，聲色柔和婉然：“身為大人的妻，往后便與大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妾身于情于理是該多關(guān)心大人，怎能被大人說是拘束呢�！�
“你這些惺惺作態(tài)之樣，還是留給那樓栩去，別來煩擾本王。”
聞言，楚扶晏微蹙眉眼，似乎她靠近一分，他便感到厭惡難忍。
聽此人談起樓栩之名，她大抵是知得了原由。
楚大人聽了些坊間的風(fēng)吹草動，篤定她和皇城使有染，才于膳桌前起了慍怒之色。
然而有染為假，情愫為真。
她尋思片霎，不作爭辯，直讓他誤會得徹底。
溫玉儀輕斂柔色，眼波透著絲許淡漠，沉穩(wěn)又平靜：“大人何以見得妾身乃裝模作樣之態(tài)，妾身只是想在府中尋一份安定，為余生做一些打算�！�
“妾身不奢望得大人的寵幸，也不奢望在大人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只愿大人不作刻意刁難，妾身也不會惹是生非�！�
一語直言，將她心中所思道了盡，既然對此婚事皆有怨，不如在人前做一對表面鴛鴦，也比此般來得快活些。
畢竟同是天涯淪落人，何苦互相折磨，落得一世不得安。
“好啊……好一張聰慧伶俐的嘴，倒是與傳言無差，才思敏捷，八面玲瓏，”楚扶晏冷聲輕笑，再度回望她時，眸色似悠緩地染上了一層白霧，“你可知這婚旨雖是先帝之意，卻為令尊暗中搗的鬼？”
“從始至終，你只是枚爭權(quán)奪利之路上的棋子罷了�！�
玉軀不覺僵直了稍許，容色煞白一瞬，暗緒翻涌，后強(qiáng)行歸于寧靜。
她曾也困惑先帝在遺詔中為何要指上一婚，所指之人還是個隱于相府深閨之女，這從中定是有人使了詐。
她現(xiàn)下豁然貫通，這搗鬼者卻非他人，而是她那為溫家奔波一生的家父。
為溫氏能長久立足，家父費(fèi)盡心機(jī)欲攀附上攝政王，最佳之策便是結(jié)親。
震驚之余，她再無其余思緒，家父為了溫府犧牲她一人，應(yīng)也做了多番考量。
溫玉儀恭肅作拜，面色從容，不疾不徐地回道：“妾身無怨，能為家父分擔(dān)些憂慮，是妾身應(yīng)盡之責(zé)。而今嫁入王府，一切便以大人為重，妾身聽大人的吩咐。”
未見預(yù)料中的驚慌無措，他冷顏再望，隨后嗤笑著：“我最厭惡女子這般無所求的模樣……”
“溫玉儀，這世上除了樓栩，你就未有其余上心之事？”
“大人除了常蕓公主，可有別處在意之人？”聽其所問，她鎮(zhèn)然又道，心念平緩如初。
兩聲問語輕落，月下亭臺陷于死寂。
反復(fù)思索起自己是否道錯了話，石凳旁的姝影沉思默想，抬眸瞥向身前男子。
“月下花前，風(fēng)月無邊，美人在側(cè)，不枉醉臥高臺……”略為踉蹌地起了身，楚扶晏忽地低笑，抬袖撫上玉容桃顏。
她本是滿頭霧水，仰眸之際，只感黑影傾壓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