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原來騎馬是這感受……”
低喃自語著,她忽地笑逐顏開,
眸中綻了抹春色,
玉指隨之勾上韁繩。
之后又是寂然無話。
興許是思索著朝堂政務(wù),亦或是專注觀著兩旁浮嵐暖翠,此人總是沉默不言,她已成習(xí)慣。
直至耳邊傳來低沉之聲,
她才驀地一怔。
“溫煊所求,夫人為何不說?”
他良晌問出的,
竟是關(guān)乎父親欺君斂財(cái)之事……
“是賞是罰,大人自有謀斷,輪不到妾身來妄加干涉,”溫玉儀眸光微顫,鎮(zhèn)定少時,自若而答,“大人早就知曉家父因何事來訪,
此舉是在試探妾身。”
行速立時慢了下來,他揚(yáng)唇淡笑,
笑意里摻著冷意:“夫人能想到這一點(diǎn),本王刮目相看�!�
她從容地回道,眼睫卻輕微低垂著:“妾身不會替家父求情,
更不會讓大人為難,
大人放寬了心�!�
“這真是你心中所想?”
韁繩被猛地一拉,馬蹄聲一止。
赤馬停至所到之處,
楚扶晏靜望懷中姝色,眸色寡淡。
父親成了罪臣,溫府欲遭滅門之罪,危若累卵,迫在眉睫,她如何能不在意……
緊握韁繩的手發(fā)顫不休,她默不作聲,抿緊了唇,卻不知這顫意已傳到了他的手中。
“言不由衷,何必矯揉造作�!彼恍及憷浜撸嫔蕊@陰冷。
溫玉儀佯裝沉靜,知曉大人已瞧出心中慌亂,斟酌良久,正容回答:“不論大人如何去想,妾身還是那句話,一切由大人定奪。”
仍然洞悉著她微變的神色,其神情若一汪靜潭波開了層層瀲滟,可這方瀲滟硬是被隱忍而下,他再次啟唇,言不盡意地問著。
“家道憂兇,溫氏許是要遭滅族之災(zāi),事已至此,你還能安定如常?”
她垂眸一望顫抖的雙手,才發(fā)覺自己早已將思緒暴露,趕忙放下馬繩,柔聲而訴:“妾身無路可走,也找不到他法�!�
烽州一案的貪吏名冊上的確有溫煊之名,那名姓是他翻開刑部呈上的卷冊時,第一眼就望見的名諱。
他當(dāng)初心有盤算,料想她終究是有向他一再懇求的一日�?蛇@女子將悲苦藏于最深處,連一字乞求都尚未說出……
“你何時能求本王一回?”
楚扶晏凜聲作問,似有煩悶未解,眼底浮現(xiàn)著一絲不滿。
聞?wù)Z,她悵然若失地反問,語調(diào)已不能再輕:“求大人,大人就會高抬貴手嗎……”
想著父親殫精竭慮地讓她攀上這高枝,為溫家討上些手下留情,可事與愿違,是她不爭氣,是她無能為力了……
溫玉儀心下黯淡一片,似乎覺著自己永不可安生。
這一世只想恬靜安然而活,無奈她是一枚棋,身不由主,有口難言。
“予你兩日,伺候本王滿意了,溫煊的名姓便不會出現(xiàn)�!�
一語忽而落下,猶如綿柔細(xì)風(fēng)一拂而過,她陡然睜大雙眸,始料不及地向他回望。
大人竟愿意聽她的話保下父親,大人竟然……應(yīng)允了?
無盡喜悅沖上心頭,宛若有煙火悄然而綻。
枯木逢春,轉(zhuǎn)機(jī)從天而降,溫玉儀喜不自勝,想道下些謝意。
下馬正想跪拜謝恩,她倏爾一瞥,忽見一抹傲艷姿色闖入視線。
馬場寬廣,四面都為青蔥之色,此俏艷顯得張揚(yáng)奪目,一雙鳳眸直直將馬背上的清冷身影凝望。
常蕓趾高氣揚(yáng)地走入馬廄,目光一定,再高視闊步地朝此二人行來。
“方才有人來報(bào),說楚大人正于項(xiàng)府馬廄御馬,本宮聽了還不信,想著定要親自來瞧一瞧!”
至此,她趕忙退于一側(cè),低眉順眼地如同一名女婢般,不敢搶公主的絲許風(fēng)頭。
清眉頓時微蹙了起,楚扶晏見此景油然生慍,冷語問著:“是誰人敢將本王行蹤透露的?”
“是我是我!”項(xiàng)轍見勢欣喜地插上一句,別有用意地笑彎了眼,只求夸贊般拍上胸脯,“我知曉公主和扶晏哥交好,今日難得出府閑游,心覺有公主陪著,扶晏哥能更加愉悅�!�
“成日埋于那書案,會悶出病來的!”朝楚大人輕眨著眼,少年道得耐人尋味。
這其中的阿諛奉承不言而喻,項(xiàng)小公子知曉大人心屬公主,就借這馬廄之行邀常蕓前來這四下無人之地。
一來可巴結(jié),二來可言謝。
溫玉儀默然再退,覺得此情此景和她毫無干系,她只是枚將這位大人引來的棋子而已。
傲然眸光一掠馬旁的淡素姝影,常蕓隨即轉(zhuǎn)眸,觀望起四周景色來:“還不曾有男子帶著本宮騎過馬,大人可愿帶本宮領(lǐng)略這馬場之風(fēng)?”
“這驚瀾當(dāng)真解人意,與我極是契合……”一旁的少年識趣而笑,撫了撫馬鬃,又向遠(yuǎn)處奔去,“我再去騎上幾圈,與它更作親近些!”
少年跑遠(yuǎn),唯剩三人而立。
溫玉儀犯了難,是退是進(jìn)都覺得難堪,他人的風(fēng)情月意,她在這湊什么熱鬧。
端坐馬背上的清肅身姿輕拉起韁繩,冷眸掃過垂首不語的秀色,最終看向公主,柔和作答。
“公主之邀,本王樂意而為�!�
等公主眉?xì)g眼笑地行上馬背,烈馬似那呼嘯的疾風(fēng)奔遠(yuǎn),她才暗自放松而下,渾身頗感自在。
沉浸于方才被應(yīng)許的怡悅里,父親若聽了定會欣喜若狂,愉悅似得金,溫玉儀良久才掩住喜色,眼下只需等候大人回府便可。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于馬場中,在駿馬上已看遍了山水景致,她現(xiàn)下悠閑無事,便在馬廄前喂起了馬。
遠(yuǎn)處重巒疊嶂,懷中美人相伴,本是個再愜意不過的午后。
楚扶晏時不時地瞥向那抹嬌婉皎色,竟鬼使神差地一望再望,逐漸心不在焉起來。
正值風(fēng)和日麗,那婉色悠然立于幾匹駿馬前,俯身將干草堆放入馬槽內(nèi),若浮云淡薄,若微風(fēng)無痕,偏是不朝他看上一眼。
她的心安之處絕非這馬廄,也非那攝政王府。
“扶晏哥哥,昨日母妃送來了好多綾羅錦緞,都叫蕓兒挑花了眼,”常蕓正歡呼雀躍著,未感到男子的異樣之緒,燦笑著往清懷又靠上半分,“你哪日來府上,幫蕓兒挑選一花色可好?”
“你曾說,讓蕓兒莫要去王府尋你……”說及此處,常蕓傷心不已,昔時揪心之憶再度涌來,話語也帶了些哽咽,“蕓兒冥思苦想,既然不能去尋扶晏哥哥,那便等著扶晏哥哥來公主府,可是這么多日過去了……”
可男子依舊未言,她頓感忐忑不安,忍不住擔(dān)憂道:“扶晏哥哥可還在生蕓兒的氣?”
“沒有�!�
他淡漠地?cái)炕啬抗猓频L(fēng)輕般回著。
常蕓一聽很是欣然,唇角翹起,嬌聲嘟囔道:“那……那蕓兒便繼續(xù)等在府�。》鲫谈绺绶判�,公主府的人都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絕對不會和他人說�!�
見楚大人未像舊時那般將她疏遠(yuǎn),常蕓笑得花枝亂顫,眉梢上的笑意更加濃烈:“蕓兒近日學(xué)了庖膳,等扶晏哥哥來了,蕓兒便做糕點(diǎn)一同品嘗,如此可好?”
懷內(nèi)少女神采奕奕,嬌羞語聲輕飄于耳畔,楚扶晏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思緒不受控地被拉至帳中承歡之景。
那嬌姿羞澀輕吟,嗓音悅耳非常,雙頰緋紅遍布,唯待于懷里,任他欺犯……
再望馬廄一處,他忽地一滯。
她居然不見了。
“扶晏哥哥,你有在聽蕓兒說嗎……”常蕓似乎覺察到了幾許反常,疑惑回望,見他在尋著什么,蹙眉眺望著。
目光隨之落于馬場各處,都尋不見蹤跡,楚扶晏莫名一慌。
若遇歹人,或是磕碰受了傷,她那嬌弱之軀怎能受得住……
他無言半晌,翻身下馬,又牽了常蕓落地,隨后縱馬由韁而去。
“想到一些事,蕓兒在此等我一刻鐘�!�
“扶晏哥哥!”眼見他的背影行遠(yuǎn),常蕓大惑不解,愣于原地,著急忙慌地跺起腳來。
晴空有閑云飄來,纖云弄巧,連霏蔽日,予炎暑添了份清涼之氣。
穩(wěn)步來到她方才站立的馬槽前,楚扶晏四下瞧觀,當(dāng)真尋不見那姝麗之影,本是懸著的心更是向上一提。
尋遍各處窄道與暗角,直到一間茅屋內(nèi)走出個清婉淡雅的女子,他才頓然松懈。
所有空想瞬間淡去。
“你方才去哪了?”
深眸緊盯著跟前玉姿,楚扶晏眼梢微冷,惱怒般問道。
正自得其樂地飼養(yǎng)著馬匹,閑散地游蕩于馬場中,大人忽然這般現(xiàn)于面前,溫玉儀迷茫不清,被問得一頭霧水。
身影透著寒涼冷冽,如往常般威凜,卻有些許發(fā)絲微亂地垂于朗肩,難掩他心上紛亂。
輕指向身后茅屋,她含糊其辭,迷惘答道:“妾身……妾身在喂馬,見干草少了些,便去屋中取……”
“大人不是與公主……”
視線悄然越他而過,她想瞧瞧公主和那匹赤馬,左右薄肩忽而被握上。
楚扶晏不覺使力,聽她吃痛一哼,才驟然放開,嘆息道:“以為你遇了歹人,走丟了�!�
走丟?好好一個人,怎會走丟呢……
她不解更甚,況且她還要等他回往王府。
尋思之余,皓腕被猛地握起,她忽感驚慌,腰肢再被一攬,不自覺便被楚大人帶進(jìn)了茅屋里。
第31章
為何忽然要來喂馬……
門扉一闔,
他急不可耐般將她抵至壁角,傾身偏首,順勢吻上綿軟櫻唇。
“大人!”
溫玉儀張皇失措,
雙手緊緊地被扣于冰冷壁墻上,不明大人何故如此,
想勸阻卻不敵他氣力分毫。
可一想他所言,
伺候他如意,方能解困局……
既然是夫君想的,她便該滿足。
雙手被禁錮得緊,她也不作反抗,
輕柔輾轉(zhuǎn),只是順從地回應(yīng)。
這一應(yīng),
使楚扶晏徹底亂了神思。
心火不甘揚(yáng)湯止沸,越發(fā)蔓延開來,滾燙熾灼,燒得他如饑似渴。
他卻非淺嘗輒止,是要將此柔婉一遍遍占有,似在方才駑馬之時就想這么做了……
軟帳內(nèi)的徹夜繾綣再被勾起,含羞害臊之緒引得她瞬息失措,
發(fā)髻于后墻輕掠碰撞,頃刻后便凌亂難理。
手上的干草已掉落在地,
若灼若寒的氣息撲面而來,似急風(fēng)驟雨將她席卷。
全然失了以往的鎮(zhèn)靜,溫玉儀恍惚不已,
意緒有那么一霎凝滯。
素雅裙裳被解了一扣,
她霍然心驚,望他微闔眼眸,
欲念在無聲間漸褪而消。
“大人這是怎么了……”
趁此冷靜間隙,她淺望身前肅寂,許久發(fā)問,聲色嬌羞得連自己都不認(rèn)識。
楚扶晏低低回聲,清冽嗓音卻于此刻尤顯喑�。骸芭履悛�(dú)自一人待著,逃了也無法知曉�!�
“妾身一直都在的,”感受玉腕被放了下來,她又抬雙手,想讓他安心地徐徐回?fù)恚霸诖笕松磉�,哪里都不去�!?br />
“最好是這樣……”
他沉聲言道,凝眸斂眉時,目光緊鎖于懷中嬌婉,百媚千嬌,乖巧得不成話。
再一傾身,他忘情般奪取,于朱唇貝齒染上他的灼息,攻勢稍緩,似乎給了她應(yīng)和的閑隙。
溫玉儀順著他的心意擁吻半刻,清潭中的靜水像是無意泛起漣漪。
不得不認(rèn),在親昵之事上,大人的確是精湛。
屋外有步履聲輕響,一步步迫近。
她如夢初醒,透過窗臺從余光中看清了來人,心頭猛烈一顫。
那嬌俏高傲的人影……正是常蕓公主。
料想后果,她抑制不住地發(fā)著顫,扯上他的袖擺,嬌聲低喃:“公主來了,大人……”
可大人正于興頭之上,哪還止得住行舉,實(shí)在不得其法,溫玉儀六神無主,狠狠捶上其后背才令他一挪身,避至更為隱秘處。
這樣,便不會讓公主瞧見了。
然而未過幾時,茅屋外響起叩門,她瞬間驚醒,發(fā)覺自己與公主僅有一墻之隔……
溫玉儀心跳如雷,心下似偷情般惶惶不安,盡力不發(fā)一絲聲響。
說好的一刻鐘,竟去了這么久,常蕓擔(dān)憂在心,疑惑地叩著門扉:“本宮擔(dān)憂楚大人的安危,特來瞧望。大人可在屋內(nèi)?”
問語清晰傳來,大人卻依舊不松手。
溫玉儀慌張無措,為止住大人的瘋狂,思緒凌亂之際霍然一揮手,重重地掌下一摑。
屋內(nèi)陷入一片沉寂。
舉動果然止歇了,她抬目時愕然捂唇,這才清醒,方才竟是打了大人。
楚扶晏見勢松手,眼梢微紅,和她直直相視:“乖順候著,莫走遠(yuǎn)了,一會兒便回府�!�
好在大人未責(zé)怪……不然她可真要和公主解釋不清了。
“妾身從命�!�
她迷惘頷首,想這屋門本就不結(jié)實(shí),公主許是要踹門而入,一溜煙便躲去了梁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