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屋門被推了開,日光斜照入屋。
兩名面布刀疤的匪賊走了進,直望屋內(nèi)似奄奄一息的女子嗤笑了幾瞬,抬足輕踢著那柔弱嬌軀。
其中一壯漢身材魁梧,微瞇起眼,與身旁衣著文雅的男子道:“你說這姑娘已有二日未飲水進食,饑渴交攻,再這么下去,怕是要沒命了�!�
男子覺他所言在理,一指石桌上擺放的扁壺,示意此人前去喂下清水。
“你去看看她可還活著,拿那壺水給她灌下�!�
了然般頷首走前,那壯漢抬起女子下頷,粗魯?shù)匾怀镀淇谥薪砼�,未等她緩過氣,便驀地將茶水灌入唇齒間,引得她猛烈咳喘。
“咳咳……”
咳聲未休止,溫玉儀未料綁她而來的歹人如此不知輕重。
如若劫她真是為了脅迫,一旦她有三長兩短,那下令的主子定會為當初收留這二人而悔不當初。
然此時最要緊的還是需飽腹,她隱忍下不適,感到巾帕又要被塞回,忙抿動著櫻唇,無力道。
“小女饑餓……求二位爺給小女來些吃食,否則小女活不過今夜……”
她道得孱弱,令屋中惡徒微許猶豫,本是極度兇狠的語調(diào)和氣而緩,也頓時印證了她的猜想。
“你將那吃剩的饅頭取來,”男子聞言,似覺有幾分忌憚,再指角落只剩一半的饅頭,凜聲又道,“她若死了,不好交代�!�
吩咐一下,唇畔就被喂下了吃食。
她不管不顧地大口吞咽,只想著食飽了肚子,才能想出計策而逃,至少不可淪落于任人宰割之境。
蹲于身前的彪形大漢靜觀片刻,便覺此女長得膚白美艷。
面容雖沾了些灰燼,仍是楚楚動人得很,難怪上頭的人偏是擒她一個女子為誘,多少是有考量在內(nèi)。
前一二日怎沒發(fā)覺她這般嬌柔婉約,壯漢揚眉輕笑,回望錦衣男子,鄙陋齷齪地與之商議道。
“這女子生得倒極是嬌美,可讓你我過過癮,交出之后無人會察覺�!�
第69章
敢問恩人是……
聽罷不由地微僵,
才剛回了些氣力,便聽見這殘暴之言……
溫玉儀晃神一霎,真受此屈辱,
倒不如死了為好,一想被玷污成那模樣,
她便是再無顏見人,
還要承受萬分屈辱,心就害怕得慌。
她嬌弱低語,弱不禁風般倚回草堆旁,佯裝病骨支離之貌,
渾身不住地顫抖。
“小女體弱多病,若再承上些歡合,
不知能否撐得過明日……”
“小娘子謊話連篇,只是為求自保罷了,”那壯漢聽多了求饒的言辭,對此不為所動,猙獰笑著,將饅頭粗鄙地塞入她口中,“快些食完,
爺會好好疼你!”
“給我適可而止!”
見勢,錦袍男子卻急了眼,
厲聲提點上一句,話語意有所指:“何人授意你又并非不知,有何閃失,
我們誰都擔不起!”
“行行行!這等姿色只能看,
不得碰,真是為難了爺�!睙o趣般松了手,
魁梧之漢桀桀而笑,粗糙大手撫過白嫩玉膚,如饑似渴般言道。
“小娘子識相些,爺今晚再來給你喂水�!�
巾帕又被塞回口里,屋門一闔,光束就暗了下。
雙眸雖瞧不見,她也能感到日暉已散,唯留陰冷之息徘徊于狹小茅屋內(nèi)。
她能暫且逃過此劫,全憑著歹人對幕后之主畏懼,可見下令之人身居高位。
能想到用她要挾楚扶晏,還能暗中得知她躲于晟陵,除了陛下,她再猜不出何人會為之。
一年前讓她自毀聲譽,再斷了與溫家的血脈之系,命她逃離上京,陛下才對她網(wǎng)開一面。
如今回想,她真是愚笨可笑,一度竟信了陛下之言。
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定會借陛下之手將她除去,又怎會留她活命一條……
在朝野之上,陛下拿楚大人毫無辦法,便以她作誘餌威脅,使著卑劣無恥的手段。
往后的幾日,那歹人仍會定時來屋中喂水,她掙脫不開,雙目始終被蒙,只感受著白晝黑夜更迭,渾然不知已過了多久。
許是過了半月,亦或是將近一月,她已漸漸忘卻時日。
好在送水的惡徒暫且不會將主意打至她身上,她應是未有性命之憂,只需將這日子硬生生地熬下,總能熬到可逃出時。
然而她還是小覷了那賊人的貪色之心。
此日艷陽高照,屋門被輕緩而推,隔著眼布仍能感到光線刺目,溫玉儀照舊被入屋的壯漢灌了清水,喘氣之際,便覺危機迫近。
蹲于身前的歹人忽地猛撲而來,低笑著撕扯起裙裳,一聲聲布料撕碎之音響于茅屋中。
她驚恐萬狀,想掙逃卻無計可施。
大漢扳回女子轉(zhuǎn)頭而避的桃顏,輕拍著玉頰,在她耳廓旁俯首輕笑:“小娘子,我日日來給你喂食喂水的,你總要回報我一些不是?”
艱難地一動被縛的雙手,她婉聲回言,一言一行都顯著可憐萬般:“爺莫說笑了,小女被你們這般綁著,何處都去不得,又如何能報恩呢……”
“你若想報償,這還不簡單……”大漢已覬覦良久,想必是忍耐到了極致,見近日送水無人看管,終是按捺不住了。
“今日就從了我,讓我嘗嘗小娘子的美色……”
“爺擅自行事,不怕被主子問罪?”溫玉儀驚慌中念及大漢所懼之人,趕忙佯裝鎮(zhèn)靜地問道。
“怕,當然怕,”就此笑得更是歡暢瘆人,那壯漢繼續(xù)扯著素雅羅裳,淺瞇著眼,發(fā)了狂一般將覆于玉軀上的布料撕得粉碎,“可小娘子秀色可餐,我甘愿于牡丹花下死……”
“小女身染重疾,當真使不得!”
這狂風驟雨之勢欲將她推入深淵下,無人能遏止,她情不自禁地顫聲呼救,卻始終想不出有誰會前來。
衣物凌亂又殘破,她低聲哀求,沒了他法,溢出的清淚浸濕了杏眸前的黑布,極度惶恐不安著。
“爺行行好,饒過小女……”
大人已回京多日,縱使被陛下脅迫,也斷不會因她毀去多年攬下的朝中權勢。
權衡輕重,他明徹在心,換作任何一人都會如此作擇。
兵戎相交聲忽于院落中隱約傳來,混雜著凄厲喊叫飄蕩至上空回旋。
她細聽長劍劃破冷風,劍芒所至之處帶起一片哀嚎。
屋外響起一陣噪雜,壯漢聞聲站起,見一道陰寒身影緩步行來。
來者如同從黃泉為索命來的惡鬼,殺意四起周遭。
見此景,雙腿不禁軟下半分,面布刀疤的壯漢后退一步,揚聲道:“你是何人?膽敢……”
“快擒住他!”
錦衣公子執(zhí)扇高喝趕來,身后幾名惡徒順勢提著大刀上前,卻在幾瞬后又沒了動靜。
寒光凜凜,闖入之人冷哼一聲,殺心四溢開來。
壯漢隨錦衣公子猛然下跪討?zhàn)�,猙獰的顏面露出了懼怕之色。
“大爺饒命,小的知錯了,小的……”
可話還未言盡,長劍已貫穿二人身軀。
殷紅鮮血順劍鋒滴落而下,一滴,一滴……
血腥之息彌漫四周,院落沉寂,那可怖的殺意似也退了。
溫玉儀驚愕未歇,局勢變化來得突然,不知來人是敵是友。
他不言,她也未敢開口。
忽而想起自己乃是衣不蔽體,心下太是難堪,她往草堆處挪著嬌身,竭力羞愧地遮掩,壓抑著方才所受的恐懼。
面前人影依舊不語,輕柔地將一件氅衣披于她身上,隨后蹲至身側(cè),不緊不慢地解落繩索。
此人是有意為救她而來,她莫名篤定,唯覺這一人她應是熟知不過。
“敢問恩人是……”
溫玉儀啟唇輕問,話至唇邊,束縛雙手的繩索已落。
身旁男子一語未說,已走了遠。
他解下草繩,偏偏未解雙目前的布條,待她自行而解時,院落內(nèi)已不見他的蹤影。
他是刻意不讓她見著,不愿她知曉是何人相救……
他究竟是誰……
院中歹人皆被一劍刺穿,鮮血染遍雜草荒木,溫玉儀取下眼布時,瞧見的便是這景象。
那人身手利落,卻非是楚大人的行事作風,此番看來,倒更像是那長久未見的浩然剛直之影。
她攏緊肩處寬大氅衣,衣物極不合身,便覺此袍衫是那男子從屋舍搜尋來的。
狹小院落充斥著森冷與蕭索,心緒逐漸沉靜,她疾步欲離,倏然瞥見一角的荒草邊靜放著一支發(fā)簪。
她驀然一怔,靜望那桃花簪出了神,料想是適才那人出劍時無意間掉落。
可所望的花簪如何會……
如何與她曾經(jīng)在街市肆鋪上望見的那支極其相似……
她回憶著那發(fā)簪被樓栩買下相贈,之后就被王府中的一名女婢摔斷了。
彼時惋惜了好久,她當初可是喜愛極了那桃花狀的簪子,但它又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
是樓栩……
方才來解救的那一人,是皇城使樓栩。
僵愣半刻,拾回花簪入了衣袖,她忽感心亂如麻,疑惑著若是楚大人來人救,她又會有何等心緒……
然她轉(zhuǎn)瞬再想,大人分明要去謀權奪勢,謀奪江山后還要予她不少好處,怎能因兒女情長誤了大事。
落日隨山影歸去,疏影橫斜于清水湖面,千思萬緒不得清明。
不鬧不擾地行回香坊時,溫玉儀見平日隨行左右的丫頭紅腫著雙眼,朝她一遍又一遍地打量。
剪雪震顫著望主子衣衫襤褸,全身僅以一件氅衣相裹,玉肌上沾了污垢與塵土,哪有絲毫大家閨秀之樣。
“真的是主子……”
才說出幾字,剪雪便淚如雨下,清淚猛地奪眶而出,再是止不�。骸爸髯邮й櫿粋月,奴婢深夜都未敢合眼,今日可算是等到主子了……”
她平靜地走入坊內(nèi),沿著回廊行向?qū)嫹�,將遭遇之事道得風輕云淡:“被人持質(zhì)了,困于一處院落,好在能夠僥幸脫逃。”
“劫持主子的是何人?”
丫頭邊在一旁拭著淚水,邊關切地問,一想主子無故所受的欺辱,便想將那些惡徒大卸八塊。
“我也不知,此時還困惑著,”端步回入雅間,又命人備上溫水,溫玉儀在柜中尋了件淺素羅裙,輕聲回應著,“不過歹人皆已喪命,暫且應不會有性命之憂�!�
赫連岐聞訊趕到閨房時,見美人已更了衣。
想她曾是在去尋他的途中被劫,他便懊悔多時,此刻看她平安回府,終于定了心神。
抬袖一拭額上殘留的細汗,赫連岐眉宇微展,心有余悸般商談道:“未來這一二月,美人莫再出香坊了,實在讓小爺我驚出了一身汗�!�
一見這放浪形骸的公子,迫使丫頭行那房事一說再度閃過萬千思緒,她微凝眉眼,慍怒隨之翻涌:“我還未找赫連公子算剪雪這筆賬呢!我的婢女,公子如何能欺辱?”
“冤枉��!我順從的可都是小美人之愿,怎到了美人口中,便成了霸王硬上弓了?”聞言頓感糊涂,赫連岐疑惑地一望旁側(cè)丫頭,不明這來龍去脈。
剪雪見此情形慌忙避開目光,將頭垂得極低,良晌半吞半吐道。
“原……原本就是,公子怎能不認賬……”
此情此景就徹底讓她了悟,丫頭與她道了謊。
赫連岐從未強迫,兩廂情愿之舉,不談對錯之分。
分明二人心甘情愿,丫頭何故詆毀……她不想細思,也不愿深究,被困于茅屋太久,眼下只想安寢上幾日,不讓任何人來擾。
第70章
大人敗局已定,命懸一線。
一木桶的清水被抬了進來,
溫玉儀見溫水已備好,便淡然喚眼前二道身影出屋去:“你們二人之事,事非關我,
往后我再不多管了�!�
“主子要怎般……怎般才會原諒奴婢?”
剪雪著急萬分,急赤白臉地抬袖拭淚,
實在擔憂主子將此事記恨。
“關乎你的終身大事,
你自行決斷,”轉(zhuǎn)眸瞥望一側(cè)鄭重而立的公子,如此一看,與丫頭倒是有般配之處,
她輕淺一笑,意在早作了諒解,
“既是兩情相悅,你何苦要說是赫連公子迫使……”
“奴婢是怕主子責怪,怕主子……也對公子有意,再是不理奴婢,”淚水依舊盈盈而落,剪雪涕泗滂沱,幾霎過后,
失聲痛哭了起,“哪知主子這般袒護著奴婢……”
退至寢房門外,
剪雪悔悟不已,深感此回是犯了大錯:“奴婢愧疚多日,無從向主子坦白一切……”
她輕盈闔上房門,
示意丫頭來日再道,
輕然落下一語:“若非被欺負,擇取良人是你的私己之事,
你我僅是主仆,我管不上的�!�
“主子……”剪雪欲再作解上幾言,可軒門已闔,多說無益,便撇過頭來埋怨著赫連岐,口中低喃。
“都怨公子……”
才覺方才是他說漏了嘴,赫連岐一舉折扇敲了敲腦袋,半晌懊惱道:“言多必失,禍從口出,是我錯了,小美人再給我一次機會……”
“不過我瞧著美人那模樣,應是未將我倆之事太放于心上�!被叵胨训瓱o瀾的神色,赫連岐微擰眉心,遲疑問道。
“你不覺得……美人從外頭歸來便魂不守舍的?”
聞語,愁思又一涌眉梢,深知主子平素的性子,剪雪悔恨著自己,徐緩回語:“主子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在外受了欺侮……她從不與旁人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