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oot id="0geqw"></tfoot>

第55章

    再提怕是會惹他不悅。

    然而雙腿隱隱傳來的酸疼令她再難前行，溫玉儀斟酌片霎，

    輕攥大人袖擺，

    嬌媚低喚。

    “夫君，我困了……”

    聞言，楚扶晏渾身一滯，隨后真背她而起，

    未在乎尊卑般沉穩(wěn)向前，側(cè)目柔聲回道：“先委屈夫人這樣歇一歇，

    我去尋一處落腳地。”

    “嗯……”她愜心地靠上大人的后背，親近般喃語著，“雨天路滑，大人要當(dāng)心著。”

    平素見他身姿清癯，總覺他的身骨定有些羸弱，可如此倚靠著又感硬朗，她僅靠了一會兒，

    便聽著暮雨之聲入了眠。

    此時真像是一對無地可容的野鴛鴦……

    她暗自想了想，忽覺荒唐，

    未過多時就陷入了醉夢里。

    本是睡得安穩(wěn)心寧，卻被一聲響雷驚了醒，溫玉儀再度睜開杏眸時，

    發(fā)覺自己正睡在一處干草堆上。

    周圍被狂風(fēng)急雨侵入，

    颼颼冷意直襲堂中，木窗被吹得響。

    那傲冷身影正穩(wěn)然闔著窗，

    一扇又一扇，將那堂門也一同闔緊。

    待四處木窗合攏，風(fēng)聲漸輕，她才望清堂內(nèi)有一尊佛像。

    當(dāng)下她與大人竟是待在村中的一處佛堂。

    “這里是……”她恍惚問著，滿目疑惑不解。

    “廟堂，”從容自若地答道，楚扶晏輕揮下白衫上的雨露，泰然走近，“外頭雨大，走不了路了，在此留宿一晚�！�

    原是被夜雨困了住，聽外頭寒風(fēng)呼嘯，確是無法再步上路，她望大人徐步走來，驚覺他的袍衫已被淋透。

    想起這一夜所遇的艱辛，眼前這男子哪有一點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朝中大臣。

    溫玉儀心頭一緊，為他騰出一塊空地，起身欲牽去：“大人累了，來一同躺著。”

    豈料指尖一觸他手掌，便感灼燙萬分。

    她抬袖再觸其頭額，同樣灼熱異常。大人何時染了風(fēng)寒，竟未將她告知……

    “如此體熱……大人著風(fēng)寒了。”她正容抗色地言道，凝肅地扶大人至干草上，不論如何也不得讓他再忙活。

    此處只可睡下一人，她這般身嬌體弱，自是留給她的，楚扶晏蹙眉欲再起，卻被她按回原地。

    “無礙，男子撐上幾日便會自愈。倒是你，可千萬別病著�！�

    她極是嚴肅地相告，怕威懾不及，又凜緊了黛眉：“今夜不論發(fā)生何事，大人都不可再操勞了�！�

    “大人總讓我聽話，卻極少聽過我所言，這回定要聽我的……”將此道冷肅生硬地按了下，溫玉儀冷聲言勸，學(xué)他平日的模樣道得儼乎其然。

    對此頗感不自在，他沉默幾霎，隨即張口又道：“我不需你照顧，待過上一夜，這熱意便退了。”

    “王府內(nèi)可是有那么多的女婢常年服侍，怎到了我這兒，大人便不習(xí)慣了？”

    她似是真生了氣，埋頭入氅衣里，臥在旁側(cè)的硬石地面上，再不言語。

    轉(zhuǎn)念一想，大人已受風(fēng)寒，這氅衣應(yīng)給他蓋著才是，她又悶然遞去大氅。

    回身自顧自地入了睡夢，可這雨夜太冷，她時不時打著顫。

    楚扶晏望此嬌婉獨自蜷縮著，心想她應(yīng)是需要取些暖意，便沉心思忖，想讓她靠得近些。

    “過來�！�

    思索終了，他只言出二字，語調(diào)一沉，不容她抗拒絲毫。

    這口吻像極了身處王府時聽到的命令，她半晌輕挪身子，眸光卻未朝他移去。

    “再近一些�！�

    她再聽耳旁的嗓音低沉，似乎不順話去做，大人便要對她降下一罰。

    雖已權(quán)勢盡失，還被賦了謀逆的千古罵名，可大人的威勢寸毫不減當(dāng)年，溫玉儀莫名地照做了。

    倘若將來大人奪回權(quán)位，勢必比原先還要威赫上幾般。

    如此想著，她忘了挪身，也未覺身側(cè)之人失了耐性。

    直至腰肢被大人只手一攬，她才感自己被帶入懷中，共裹著一件氅衣。

    那獨屬楚大人的清寒之息縈繞周身，灼意也傳到她身上。

    她輕盈顫動著眼睫，聽他凜聲問道：“你可知你一無所有了？”

    一無所有，她又何曾有過什么……

    曾經(jīng)溫家和王府都不是她可歸之處，她所擁有的絲許念想早被曾經(jīng)的府婢摔得粉碎。

    這世間何嘗有一物是她的。

    思前想后，溫玉儀莞爾輕笑，淡然而答：“我原本也沒有何物傍于身，那些屬于溫家的皆非歸我，之后王府中的大小之物也不是我的。如今只是更清晰了些，我本就瞧得清�！�

    “是你的�！蹦闹�大人回得篤然。

    見她容色無瀾，他沉聲重復(fù)道：“是歸你的�！�

    “王府之物曾也是屬于你的，你是王妃，便是王府的主，”楚扶晏正色與這抹姝色相道，覺她心里仍存有不易察覺的芥蒂，趁勢追問，“不是你的，又會是何人的？”

    公主曾數(shù)次挑釁，將她視作橫刀奪愛之人，以著無恥手段奪走楚大人心魂，她無力辯駁，連那王府中都遍布著公主的耳目線人。

    若說昔日的王府歸誰所有，自是歸他與公主的……本和她素?zé)o瓜葛，她向來如履薄冰，早就安適如常了。

    溫玉儀默然良晌，隨之在唇瓣間溢出半語：“公主她……”

    “莫總是提她，我聽了煩心�！�

    一提那驕縱跋扈的公主，他眸色微變，語聲頓時生得冷，無論何人聽了都要顫栗上半分。

    她聞?wù)Z驀地躲了遠，良久不敢再言。

    身旁清絕之影卻也未再開口，她深知是無意觸了他的大忌，恨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怎又說回了公主這兒……

    可若非還惦念著公主，大人怎會生怒至此，怎會煩悶成這模樣。

    她已許久未見大人慍怒，想來是提及了過往的傷心事，牽扯出了幾許舊情之念。

    不過也罷，她早已習(xí)慣，大人的風(fēng)月情于她而言無關(guān)痛癢，就像她對誰鐘情，大人也不會過分在意。

    二人似是搭伙過日子一樣。

    思緒間滿是被常蕓羞辱在榻，還被她撞見之景，楚扶晏輕攏眉心，心生苦惱，不想再道那常蕓公主一句。

    卻不想將她嚇了著，此般真當(dāng)是追悔莫及，他恍然了悟，現(xiàn)下只得悔過認錯。

    恰逢一道響雷猛地落下，嬌柔身軀本能一顫，驚嚇得抬手捂上雙耳，身子縮回了一團。

    她竟怕打雷……

    平日瞧她雖溫婉嫻靜，卻有天地?zé)o懼之魄，本以為她真的無事可畏，不想竟是怕這夜雨驚雷。

    “怕又何故躲得遠？”

    他冷然一哼，悄然上前擁她入懷，再小心翼翼地捂了捂她的耳廓。

    “方才是我說得重了……”主動折腰言歉本非是他氣性，他緩慢說出聲，醞釀好半刻，才僵身繼續(xù)道，“你若有氣，不必悶著，撒我身上便可�！�

    說得好似她真敢將大人打罵一頓。

    即便是舊時夫妻，即便大人已丟了官位，她也不敢如此造次……

    堂外雨聲小了，雷鳴已作停息，溫玉儀轉(zhuǎn)眸輕使目色，示意大人躺回干草上，自身也畢恭畢敬地跟他回去。

    她微顫著眸光，細語般道起方才之語：“大人說得輕巧，我又怎敢放肆……”

    畢竟曾說過與常蕓相悅過多年，她多次顧慮也屬尋常，楚扶晏緘默幾瞬，意有所指般問道。

    “你一向聰慧，善于察言觀色，獨清獨醒著，像是看得清一切，卻唯獨看不清我？”

    “大人心悅誰，皆與我無關(guān)，我……”溫玉儀故作鎮(zhèn)靜，輕望正中央的佛像，嬌然沉吟。

    頭一回耐住了性子，柔言好語地哄著姑娘，他緩聲直言，與她清晰而告：“我如今唯心悅你，再無空缺留于他人。曾對常蕓是何情念，我自己都分辨不清，興許過往之時我本就薄情……”

    “玉儀，我移情別戀，早就喜歡你了�！�

    “我對常蕓已沒了念想，你可愿信上一次？”耳畔有輕語環(huán)繞，她微然抬目時，正巧撞上一雙深邃眼眸。

    眸中陰冷有情愫微動，直望她入眼底。

    她不自覺垂下視線，正聲一咳嗓，草草回應(yīng)：“我如若不信，又能如何……”

    遇事本就不易動怒，聽大人堪堪幾語，她也未曾真心氣惱，只是不經(jīng)意說起公主感到別扭，讓大人誤會了一番。

    溫玉儀順著話語應(yīng)答，想大人是真有耐性與她說這么久。

    “以前怎未覺得，夫人要這般哄著……”驚覺懷內(nèi)清婉盡是拿他說笑，悠然而躺的男子忽地轉(zhuǎn)為端肅。

    他細細回想，適才究竟說了什么丟盡顏面的話。

    “欲得女子芳心，本來就是要哄的。大人是常居高位，不懂尋常公子是如何求取姑娘心意……”

    她再而清嗓，感受大人的體熱已降了稍許，此回風(fēng)寒應(yīng)無大礙，便與他說起理來。

    楚扶晏不求甚解，不愿聽這些旁門歪理，清眉不由地微抬：“有你一個便成，我懂她們作甚�！�

    頗為莊肅地一頷首，她見浮云似已散開，有月輝照影而下，未再說話。

    月華落至佛像上，使得佛陀寶相更為莊嚴明凈，令人肅然虔敬。

    “若非受了風(fēng)寒，我今夜是定會要你一回�！�

    正想至此處，她忽聽耳旁猝不及防地飄來一言，惹她雙頰緋紅，遽然發(fā)了慌。

    也不看看是何時何地，大人如何能說得這般鎮(zhèn)定……

    第85章

    在這村子染了疫疾，無藥可醫(yī)！

    溫玉儀頓感訝然，

    如此沒羞沒臊的話，唯有大人能道得肅穆不改色。

    “我是說真的，夫人莫不信�！笨此�不可思議般怔著，

    許是覺她心有疑慮，他肅聲再語。

    “這里可是廟堂，

    大人在想什么……”

    她慌亂扯過氅衣一角，

    將自己再裹嚴實些，又想到大人正染著風(fēng)寒，她此番又在羞怯什么：“佛門清凈之地，行污穢之事是會被降罰的�！�

    懷中玉顏透出的淺淺羞意皆被余光瞥見，

    楚扶晏低笑一聲，再將她攬得近一些：“情到深處，

    怎能說是污穢之舉，人之常情，事之常理罷了�！�

    “大人的歪理邪說那么多，我說不過……”每一句都似極有理，卻總讓人匪夷所思，她小聲嘀咕，欲道盡心上怨意，

    “說得就似學(xué)塾中的老先生，聽著頭頭是道，

    實際全無道理�！�

    可她隨之細想，此人曾為先帝出謀劃策，為天下治理朝務(wù)，

    應(yīng)比先生要有上些許本事，

    便含糊著改了口：“大人曾輔佐于先帝左右，獻過無盡良策，

    也可算是位先生……非也，大人應(yīng)較那些先生還要厲害，大人……”

    回首而望時，大人的雙眸已輕然闔上，像是已熟睡安寢，她不再話夜，安然地入了夢。

    風(fēng)露澹清晨，輕霧似紗如絮，霧靄縹緲，朝霞熠熠，映得滿堂朦朧微亮。

    堂中的佛像較深夜更是莊嚴不可侵，溫玉儀醒覺，察覺枕邊清姿仍是發(fā)著熱，沒有病癥退散的跡象。

    她再觸其頭額，果真依舊發(fā)燙，不免覺著大人所言真就毫無可信之處。

    “奸詐狡猾之徒……分明說會自愈，怎還能病得這么重�！�

    “咳咳……”不知是否是聽了去，還是仍陷于睡夢里，楚扶晏猛然一咳，竟咳出了鮮血。

    驚心觸目之色倏地映入明眸。

    她陡然一顫，不禁睜大雙目，恐懼頃刻間涌上心緒。

    再顧不得其他，見勢快步奔出這破舊佛堂，她未顧上禮數(shù)，焦心如焚地敲起周遭門扉。

    昨日來時還健碩無恙，僅過了一夕，大人會虛弱成這樣……

    定是那風(fēng)寒有異樣。她不由地揣測，此癥絕非尋常風(fēng)寒，如若不然，大人又如何會一病不起。

    好在她未染疾癥，還有回旋余地，現(xiàn)下最要緊的，還是要尋上醫(yī)館醫(yī)好此疾。

    “有人嗎？”溫玉儀急切叩響周圍屋舍之門，可村子照舊寂靜，無人前來相迎，使她更作心切，不懈再喚。

    “我們是從外鄉(xiāng)來的，想知曉這村子可有醫(yī)館在？”

    聽聞微許動靜從房舍中傳出，她深知村中有人，只是村人不愿出門作理，便向幾戶人家連聲央求：“小女的夫君得了重疾，需尋大夫醫(yī)治，還望好心人告知一聲，小女在此謝過。”

    她別無他法，只能謊稱大人是自己的夫君，才能治好大人之疾。

    “別再敲了！在這村子染了疫疾，無藥可醫(yī)！”

    “姑娘的郎君若有沾染，只能等死了！”終有村人高聲回應(yīng)，似乎已見怪不怪，勸她趁早作罷，趕快另謀高就去。

    疫疾……

    此村竟有瘟疫盛行？細細回想那離去的項府馬夫，刻意帶他們來此定有不軌之心，昨日光顧著逃那劫數(shù)，盡忘了派兵來營救的項太尉也會深藏歹心，溫玉儀靜默半刻，無暇再深思而下。

    她鎮(zhèn)靜而問，不自覺地抬高語聲：“此疾當(dāng)真藥石無醫(yī)？”

    又是一陣沉默，屋內(nèi)村人再度朝外高喊：“姑娘可去村北趙大夫的鋪子問一問，就是最北邊開的那家藥鋪，他若無策，便只能等死！”

    “多謝好心人相告�！�

    向未曾打開的屋門恭敬作拜，人命關(guān)天，她轉(zhuǎn)身便沿著石路行向村北。

    這村子被瘟疫侵襲，家家戶戶感染疫疾者甚多，所以村落才顯這般死寂。居住此地的庶民不愿見人，皆躲于屋中極少會客。

    可即便避躲，未尋到救治之法，也并非是長久之計。她不懂醫(yī)，也未有善心去救一村之人，如今只想著待大人痊愈，再趕緊離了此地。

    來到方才那村人所道的藥鋪前，溫玉儀抬眸仰望，未望見有牌匾而懸。

    但聞著里頭隱約飄出草藥味，她便覺應(yīng)是此處無疑。

    鋪中站著一老者，長須花白，年事已高，卻偏是精神矍鑠，眉宇間透著絲許精明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