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樓大人!”
城門上下的兵將皆慌了神,微微上前,望那匕刃離大人頸處又近了一分,忙又向后撤去。
何處來的膽大潑天之女,竟敢手持匕首傷樓大人,定是不想活了……
侍衛(wèi)面面相覷,
欲尋良策將大人救下,隨即仰望城樓上的持弓將士。
“退下!”樓栩似料及手下之人欲放箭,
急忙厲聲遏止,“不可傷及溫姑娘!”
“誰若敢傷她,死罪難免!”
聽此命令,
皇城司無奈抬步而退,
收回長劍入鞘,已搭上弓的箭支被輕然取下,
侍衛(wèi)靜待他接下來的指示。
身前正氣凜然的身姿多少有些仁義在,許是念在舊時情牽不愿傷害,溫玉儀凝眉淡漠一笑,狠心的話緩慢道出。
“樓大人縱使是遵循皇命而為,我也要親手取大人的這一命�!�
不管他作何辯解,人是他殺的,她便要親自奪下他的命。
此人念及舊情遲遲不出手,她亦不會心軟下一分一毫。
面前姝影眸含殺意,直將他恨了透,仿佛多年積攢下的情愫已了卻,她與他之間早就形同陌路。
樓栩苦澀作笑,一向緊握劍鞘的右手驀地一松:“若真是溫姑娘所愿,那就動手吧�!�
長劍掉落在地,清脆響聲于城樓下方蕩開。
將士看不清那一隅局勢,更作警惕地緊望這溫姑娘。
“樓大人因何故而笑?”
就此,他徹底失了還手之機,像是當(dāng)真將自己的性命交至她手中,溫玉儀晃神片刻,正聲相問。
他聞言微垂眸,望眼前將匕首抵至他脖頸的女子,婉色依舊,可已非當(dāng)年那個成日怕惹事端的溫家長女……
她是為那人而改變。
樓栩抿動薄冷唇瓣,半晌沉吟著:“未想過溫姑娘會因他……而殺下官�!�
“他是我的靠山,是我的容身之處�!彼氐脠远�,一字一語擲地有聲。
匕刃毫不留情地湊近,傷口似更大了,鮮血順勢從頸處流下。
“你殺了他,打亂了我的所有計策。樓大人打亂了我的一切……”
“溫姑娘喜歡他。”
沉默幾瞬,樓栩忽而開口,語聲卻非疑問,而是萬般篤定著。
喜歡?她喜歡嗎?她不知道……
當(dāng)下無路可選,只能順話而答。
滿城將士皆在望著,她也無畏半分,溫玉儀冷冷地輕笑,明眸狠決地看向舊日愛慕之人:“是,比曾經(jīng)心悅樓大人還要心悅,又如何?”
“下官還從未見過溫姑娘有這天地?zé)o懼的一面……”他了然般扯了扯唇,一絲苦楚猝不及防地翻涌入心,震得他思緒跌宕。
良晌,他才側(cè)目瞥望立于城墻一角的冷肅身影。
“你贏了,以后我便聽從你的。”
順樓栩的眸光望去,那最為熟悉不過的清癯身姿赫然映入眼簾,與昔日一般定定地和她相望。
滿是陰鷙的眸子卻因她的闖入溫和而下。
她猛地怔于原地,匕首頓時滑落。
楚大人竟是……還活著……
原本蔓延心緒中的悲切頃刻間消散,曾聽得的流言被瞬息道破。
她終是明白,這城門處的萬千將士守的是他,欲攻之?dāng)呈菑年闪甓鴼w的李杸……
以假死之訊瞞天過海,趁陛下出了趟京,時機已到,大人已奪回了該屬于他的朝權(quán)。
“大人!”
溫玉儀輕喚一聲,杏眸霎時清亮,清淚莫名奪眶而出,竟有失而復(fù)得之感。
奔至大人跟前,不予回避地鉆入懷中,她將此清瘦身軀緊緊而擁,似不愿松手般牢牢環(huán)著腰。
似乎這樣,才能確認大人是真的還活著,她未陷于幻夢中。
懷內(nèi)嬌影似水溫軟,他又驚又喜,心上似要綻開似錦繁花,只是……
楚扶晏肅然抬眸,瞧向四周兵將,見在場眾人無不朝此處瞧看,皆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面龐。
想他這攝政王在人前向來是威凜肅穆之樣,不可聽絲毫抗拒之言,竟能容得一女子當(dāng)著諸多將士之面依偎相纏。
這成何體統(tǒng)……
他見勢輕聲一咳,極為從容地附耳言道,目光再落至?xí)r不時探頭偷望的侍衛(wèi):“玉儀,這么多人看著呢�!�
也覺察到此景太為不妥,溫玉儀僵了僵身,猛然抽身而退,感方才真是失盡了禮數(shù)。
退上幾步,她裝模作樣地朝他再作一拜。
“大人也未同我說是假意殞命,”她低低輕語,壓著語調(diào)小心翼翼地言著,“我一度聽信謠言,以為大人……”
忽覺那謠言太過晦氣,她說不下去,為自己適才的行徑悄聲解釋:“我不安極了,便想回京城看看母親,再為大人復(fù)仇……”
“不惜連他都狠心下手?”
楚扶晏意有所指地瞥向樓栩,眸光若明若暗,似挑釁般望其一眼,而后欣然回落于她身上。
而她卻真是滿不在乎,舊日情愫已疏淡,眼下念著的唯他一人:“無論是何人,敢暗害大人,我定是會還手的。”
“玉儀乖……”
越聽越覺著歡喜,楚扶晏挨近了一些,傾身于她耳旁低語,蹙緊了眉目,令旁人看著像是在道一件尤為嚴肅之事:“方才那般兇狠,樓栩險些要被你嚇著�!�
聽大人似有若無地提點,才想起適才若非大人出現(xiàn),此刻那匕刃許是已奪了樓栩的性命。
溫玉儀后知后覺,忙回身看如松而立,未挪步子的人影,歉疚之意頓然彌漫。
原路回上幾步,再難以為情地恭敬行禮,她心念好在有楚大人撐著腰,否則刺殺朝廷命官,她真要死上千萬回。
“樓大人對不住,我……”
“無妨,”樓栩坦然擺手,接過侍衛(wèi)遞上的巾帕,輕捂脖頸傷口,隨性道,“那謠言正是下官傳出的,溫姑娘錯信了也屬尋常�!�
傳言竟是樓栩傳出的……
所以自接下皇命后,這位樓大人便想讓攝政王金蟬脫殼,借著陛下對自己的信任令其以假死脫身。
陛下聞訊信以為真,才對此放松了警惕,使他有機可乘。
然而她大惑不解的是,樓栩為何會站至大人一邊,為何會……愿以幫上這一忙,投奔于楚大人的麾下。
溫玉儀若為迷惘,轉(zhuǎn)首回看著:“可樓大人怎會與大人……”
“你若想知曉,今晚上榻與你細說�!�
從然離近了些,楚扶晏別有深意而道,抬指輕撫過嬌婉之色垂下的幾縷青絲,清冽嗓音唯她聽得見。
桃顏倏然一紅,她怎般也沒料到,此人會于眾目睽睽下將她戲弄。
然眸前男子仍舊面不改色,顯著一副清肅不得冒犯的模樣,圍觀者見了,興許以為大人正道著何等威肅之事。
瞧她羞臊得說不出話,他故作冷聲咳嗓,望天色已快暗去,向諸將士言歉道:“楚某帶夫人先去歇息了,守城一事切莫懈怠,若遇緊迫情形及時來報。”
“是!”待城樓侍衛(wèi)再回各自之位,一切歸于肅靜中。
想李杸應(yīng)是不會擇今日回城,他穩(wěn)步回往城門旁的客棧,示意她跟步在后。
仰望著高城百尺樓,旌旗威嚴飄蕩于冷風(fēng)中,城中百姓已閉戶極少出門。
皆知這天下已大亂。
溫玉儀行步入了他暫居的雅間,小心翼翼地跟隨其后,待房門闔緊,她才松下口氣來。
終于無需再和大人端著禮數(shù)……外頭的人可是個個盯得緊,而今的他是比曾時執(zhí)掌朝堂之權(quán)還要威震四方,若在關(guān)鍵之際丟了大人的顏面,她怕是過意不去。
透過軒窗,恰巧能望見明月浮于城墻之上,她長嘆一息,忽覺自己是上演了一場鬧戲,無意間出盡了丑,良久低喃啟唇。
“若知是這局面,我就不來了�!�
哪知他回眸深沉而望,暗潮流淌于眸底寒潭,靠近了蠱惑道:“不礙事,其實離了夫人的第一日,我便想夫人想得快瘋了……”
話語極輕,紛紛揚揚似雨點般落至心頭,隨漣漪輕漾,似有何不堪之念被他扯出。
她頓感無地自容,卻掩不住耳根發(fā)燙,遮不住心跳如雷。
大人是何話意她怎會不知,可現(xiàn)下緊要關(guān)頭,怎還有閑心去想貪歡之舉。
溫玉儀不禁羞惱,默不作聲地將長窗關(guān)緊,偷摸著望向房門兩側(cè),似是無侍從看守。
她羞赧垂目,明了周圍唯他們二人,不自覺嬌羞了起來:“大人總不分場地,這可是在城樓旁,陛下隨時會回……”
“夜晚何人會趕路?”楚扶晏邊道邊拉上窗幔,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掠過這抹嬌艷,悠緩撩撥著。
“倘若萬一……”
萬一李杸察覺到異樣,連夜趕回城中,豈非亂了大計……
她左思右想,又覺大人應(yīng)有所綢繆,防備之心忽地一落,碎得不成樣。
第96章
你若是敢,我讓你立刻守寡。
多日未相見,
再行癡云膩雨之歡又添了幾分羞臊,溫玉儀心感欲念興起,羞澀啟齒,
面顏已是緋色漫天。
“依你,依大人的……”
可這道清逸之影偏是沒了動靜,
她疑惑而瞧,
見大人正仔細將她端量,似想看穿她的心思,未聽明心意前好不會碰她。
“你想嗎?”他沉聲問著,誠懇地欲知她所想,
恍若對于楚云湘雨,他更想來尊重姑娘之意。
看她聽罷滯了片刻,
楚扶晏斂聲再道,長指不自知地點著案臺邊沿,與她鄭重說著。
“不必依我,也不必縱容我,此事以你的喜好來�!�
“天下的男子本就該依著女子的……”
眸中嬌影微許茫然,他斟酌幾瞬,低聲說明著你情我愿的前提,
未摻雜分毫逼迫。
在軟帳偷歡上,他似乎很是在意她所想,
她若不愿了,他便不再提這一舉。
仿佛于床笫之上,大人素來是卑微的,
所有的掌控之權(quán)早已落在了她的手上。
可她哪回不是心甘情愿……她不得不承認,
在魚水之歡上,她早就將自己放縱,
早就陷入了泥淖里。
溫玉儀知他的脾性,泛紅著面頰,輕聲答道:“大人莫問了,我自然想的,只是這時辰不宜……”
“當(dāng)真?”
冷眸透出一絲喜色,他這才行近,揚袖帶她入懷,身子一倒,便倒入了幔帳中。
大人好似未聽后半句,直將她抵于臥榻,碎吻不由分說地落下。
本能輕攀著大人的肩骨,她眉眼似涌過一汪春水,丹唇湊近半分,惹得榻上肅影的欲妄劇烈蕩漾。
“大人分明念得緊,還非要裝作正人君子之樣。我早就看穿大人了……”
她羞怯回應(yīng),斂下眼睫時便不再抬目望了,自覺解起大人的衫袍暗扣,一言一行都勾誘得要命。
哪能經(jīng)得起懷內(nèi)嬌柔這般誘引,楚扶晏一握女子的素手,隨之偏頭吻下。
他覺自身愈發(fā)沉淪,心間驟然升起無盡心火,灼燒于交纏氣息間,燃得她心下發(fā)了慌。
忘卻大人雖然是遵照她所愿而為,可一經(jīng)應(yīng)下,大人便會失盡分寸……
溫玉儀情難自抑,頗為大膽地扯亂他錦袍,隨后雙手被驀然桎梏。
她神思晃動,感到大人的碎吻正不安分地在肌膚上游移。
“玉儀……”
他再次亂了方寸,低低地沉吟,從鎖骨吻至耳垂,再徐緩移至溫軟櫻唇,嗓音喑啞,發(fā)著顫道:“我不想再與你離得遠了……”
“嗯……”已混沌得停止了思索,她半晌無法深思,只含糊地回道,“那就不分離了……”
紅綃羅帳旖旎連綿,夕陽映上窗幔,絲縷柔暉鋪灑于軟榻上,照得一方春色更是繾綣。
從窗縫透過的涼風(fēng)撩動著心上春意。
莊重威肅的錦袍被擲落于榻下,連同幾件素裙薄裳交疊,帳內(nèi)人影微晃,隱約有輕吟隨風(fēng)拂回花影中,與初升明月一同點綴著夜色。
幾番雨尤云殢后,才覺涼意滲透進玉膚里。
溫玉儀若鳥雀般朝清懷縮了縮,柔婉纖指纏上大人微亂的發(fā)絲。
她和先前未有差別,僅是悄無聲息地乖順待著。
玉容染盡了紅緋,她只是不聲不響,便可使他心神不定,心亂無解。
怕她這嬌軟身軀真著了寒,楚扶晏伸手拾上散落的裙袍,輕緩地蓋于她身上。
又尤為憐惜地將她緊擁,他在丹唇上再掠奪了幾般,卻是淺嘗輒止。
猶如安撫著懷中嬌羞,攫取夠了,便不再欺負。
她良晌理清思緒,思忖起正事來。
想那皇城使怎會聽他之命行事,實在匪夷所思了些。
“大人還未和我說,樓栩是為何會向大人投奔?”
對此像是也有困惑纏繞于心,他微揚清眉,回想起當(dāng)日之景:“那日他奉命前來刺殺,反被我生擒。我本想滅他的口,可他卻說愿誠心歸順�!�
看來樓栩是沉思了良久,當(dāng)初在天牢前問她的話定是經(jīng)過了澄思渺慮,溫玉儀不由地感慨。
未想那剛直忠義之人竟會有意謀逆……
“想來樓栩是難忍陛下昏庸多時……”她垂眸感嘆,不用深想便知,這位皇城使是動了逆反之念,將原先秉持的剛正之氣舍棄殆盡,“他想了許久,才決意行此大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