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她急急下了軟榻往外走,打開屋門就看見院子里的一處廂房燃起了火。
宋熹之的眼眸猛地一縮,發(fā)現那廂房就是自己儲存香料和成品熏香的地方。
“怎么回事,這怎么突然著火了?”
院子里的丫鬟小廝都在著急忙慌的救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處屋子莫名其妙的就燃起來了�!�
宋熹之牙關發(fā)緊,對著青銅幾人開口:“讓他們別慌,青銅你去鎮(zhèn)住場面,盡量把火滅了�!�
“如今連我的香料都要燒了,我懷疑這場大火是針對我來的�!�
宋熹之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反射著面前熊熊燃燒的火焰,話語里帶著幾分冷意。
青銅點頭:“夫人,外頭可能還有危險,您先進去,屬下讓司琴與您待在一起�!�
宋熹之點了點頭,司琴便一手握著佩劍,走到了宋熹之的身邊,又是警惕的關上了門。
她皺眉思考著這場突如其來的火災,覺得上午的事情沒有解決,現在反倒是越發(fā)的棘手起來。
還沒有等宋熹之轉過頭,便聽見司琴突然大吼了一聲:“不好!有刺客!大公子有危險!”
宋熹之扭頭,望著屏風后影影綽綽的黑色身影,只覺得耳畔是嗡的一聲響。
第155章
還沒有等宋熹之反應過來,司琴此刻已經是像是離弦之箭一樣的飛了出去。
劍鋒交織閃爍著寒光,眼前的屏風轟然倒塌,宋熹之便看見司琴一個人正與幾個黑衣人扭打在一起。
今夜的黑衣人,不像是中午在香樓的那群刺客一樣,還需要反應的時間。
他們動作凌厲,行動迅速,招招致命,看起來是受過嚴格的訓練,而司琴一個人與他們搏斗,也顯得非常騎虎難下。
有些處于下風。
宋熹之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只能大喊叫來救兵,她大腦飛快的轉動著,又是飛快的往軟榻的位置靠去:“來人�。砣税�!有刺客!這里有刺客!”
她的話音剛落,便有一個刺客猛地朝著司琴的脖頸砍去,司琴敏捷的一躲,持著手中的長劍,扭轉手腕,便往他的方向猛地一刺。
可那人卻連躲都沒躲,直接轉了個身,提著劍往床榻上的賀景硯刺去。
宋熹之瞪大了眼睛,看著刺客突然的舉動,渾身一個激靈。
她終于在軟榻上摸到了自己閑暇時研制的迷藥藥粉,又是猛地往眼前的方向撒去。
“司琴閉眼,屏住呼吸!”
司琴照做,又是按照記憶中的方向,猛地一刺,將手中的長劍貫穿了刺客的心臟。
幾人頓時被一陣濃煙籠罩,宋熹之捂著口鼻便撲向了床榻上的賀景硯。
短暫的迷霧為青銅幾人趕來爭取了時間,眼瞧著司琴渾身都快沒了力氣,青銅等人飛快的加入了戰(zhàn)斗。
因為吸入了迷藥,幾個刺客的招式也不像是方才一般凌厲,青銅步步緊逼,他們就逐漸的吃力了起來。
眼見著馬上就要處于下風,幾個刺客互相看了一眼,把心一橫,就直直的調轉了方向,猛地朝著床榻上的方向發(fā)動進攻。
如今的床榻上……只有宋熹之和賀景硯兩人。
看著刺客突然朝著自己襲來,宋熹之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便直接把床榻上的賀景硯直接推到了床榻下面去。
咚得一聲,發(fā)出了巨大的聲響。
她驟然的舉動,讓所有的刺客都始料不及,撲了個空。
于是他們又是急急改變方向,揮舞著手中的長劍,便猛地朝著賀景硯胸口的方向刺去。
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身后的青銅、司琴等人奮力一刺,若干個刺客一擊斃命。
宋熹之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一幕,終于是驚魂未定的松了一口氣。
此刻的青銅,卻沒有掉以輕心,他的臉上有的是少見的肅殺和凝重,他將所有人的刺客翻了過來,又是檢查了呼吸。
確定所有人都死透了之后,他才吩咐底下人把刺客都帶了下去,檢查其尸首留下的痕跡。
宋熹之盯著眼前烏泱泱的人,發(fā)現賀景硯身邊的侍衛(wèi),是出奇的多,其實遠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是今日才認全了。
她正想著,青銅便突然雙手持劍,朝著宋熹之跪了下去:“屬下救駕來遲,讓夫人受驚了�!�
“其實在發(fā)生火災后,屬下已經讓所有的暗衛(wèi)都圍繞在廂房外側,守著廂房,可不想那些刺客聲東擊西,大概早就潛伏進了廂房,藏在了屋子里�!�
宋熹之感受出了青銅語氣里的愧疚,對著他搖了搖頭:“誰也沒想到,不過如今我和你的主子都沒事,那就沒有關系了�!�
“日后加強戒備吧。”
宋熹之說完這話,又突然覺得好像是忘記了點什么。
她猛地一拍腦門,才發(fā)現是賀景硯不見了!
方才她猛地把賀景硯一推,推到了床榻下面去,雖然躲避了刺客,卻發(fā)出了咚的一聲。
她也顧不上穿鞋子了,急急下了床榻,便看見賀景硯無聲無息的躺在地上。
方才被她那么一推,額頭磕到正好磕在了床榻下面木制的腳踏上,鎖骨直接撞到了腳踏包銀的邊角上,如今胸口處都被鮮血沾染了。
那副鮮血淋漓的樣子實在是太嚇人了,襯得他臉色都變成了慘白。
宋熹之渾身一凜,吃力的和青銅一起將他的身體掰正,哆嗦著手去試探他的鼻息。
可就在此刻,耳畔卻傳來了一聲吳嬤嬤低聲的驚呼聲:“小姐……小姐……”
宋熹之不解的抬頭,望向了吳嬤嬤的方向,便看見吳嬤嬤的表情滿是驚駭:“手動了……小姐……姑爺的手動了!”
她順著吳嬤嬤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見賀景硯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動了動,渾身的肌肉也都在無意識的痙攣著。
宋熹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賀景硯的手,呼吸都在此刻停止了。
下一刻,她便看見男人原本緊閉的雙眼突然動了動,然后緩緩睜開了眼眸。
宋熹之瞪大了眼睛,忘記了呼吸,渾身都在發(fā)抖,淚水無意識的從她的眼眶滾落。
賀景硯感受著渾身劇烈的疼痛,緩緩睜開了眼睛,眼下的他根本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大腦無法思考,此刻的賀景硯整個人還有些茫然,首先映入他眼簾的,就是女子通紅的雙眼。
“夫君……夫君……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女子的聲音顫抖,還帶著幾分哭腔,滾燙的淚水滴在他的手背上,讓他的心跳猛地一縮,心臟不由得突然疼痛了起來。
“你……”
他微微張了張嘴,剛想要說話,宋熹之突然有些心慌,又是有些無措,她搶在前面率先開口了:“我……我叫宋熹之�!�
賀景硯停頓了一息,又是忍著渾身的疼痛,抬眸望她:“宋熹之?”
聽著自己的名字被眼前的男人咀嚼,低啞的聲音從他薄薄的唇瓣中溢出,宋熹之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后又是咚咚的跳了起來。
她急急的抬頭,與男人對視,當她望進賀景硯那雙眼眸時,覺得時間都仿佛在此刻凝固住了。
他的眼窩深邃,眼眸墨黑,就像是一口幽深的古井,似乎要將她整個人吸了進去。
“我們是什么關系?”男子突然發(fā)問。
“我是你的妻�!�
第156章
男子的目光灼灼,始終望著她。
可宋熹之感受著男子的目光,說完這話后,卻陡然沉默了下去。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
從前心心念念想讓他醒來,可當他真的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時,宋熹之倒覺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吳嬤嬤見狀,急急蹲在了宋熹之的身邊,看著自家小姐通紅的眼眸,她的眼眶也多了幾分濕潤,道:
“小姐嫁進來后便受了不少的委屈,先是險些被二小姐換親,然后二公子趁著您臥病在床,口口聲聲的便要休了小姐,幸好姑爺您終于醒了,終于是醒了……”
“換親?”賀景硯聽見這話,突然抬頭。
三七急急的點頭:“大公子,奴才叫三七,是和白術一起,由老夫人指派來特地來照顧您的。若不是有少夫人不離不棄,日日為您施針煎藥,只怕您也不會好的這樣快�!�
賀景硯聽見這話,眸光微微動了動,他抬眸的望著宋熹之那張巴掌大的小臉。
疲憊、蒼白的神色掩不住她的絕色的容貌,此刻她眼眶微紅的模樣,表情還有些彷徨,讓人忍不住心疼。
賀景硯心中動容,可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克制的道:“從前辛苦你了,日后不會讓你再受任何委屈了�!�
宋熹之聽見這話,終于松了一口氣。
賀景硯雖然是猝不及防的接受了一覺醒來多了一個新婚妻子的消息,可他的接受能力看起來十分強,并不排斥自己的存在。
她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
只見賀景硯有些吃痛了捂住了自己的額頭,他隨即又對著青銅道:“去給我叫一個大夫來包扎傷口。”
宋熹之這才猛地反應了過來。
賀景硯額頭上的青紫已經顯現了出來,而鎖骨處流出的鮮血已經凝固,看上去也是十分猙獰可怖。
方才他大概就是被那個腳踏撞醒了,不過所有人都為他醒了開心,也忽略了他身上的傷。
青銅領命,即刻便要去辦,三七卻在此刻瞪大了眼睛。
“為何要去請大夫呢?夫人就可以給公子包扎傷口��?從前所有的針灸、涂藥,也都是夫人做的呀!”
聽見這話,賀景硯又是冷不防的抬頭,望向了宋熹之的眸子里,他的眼神有幾分戲謔,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只聽他清冷克制、恭敬疏離的聲音在此刻響起:“男女有別……夫人,你會介意幫我包扎嗎?”
宋熹之聽見他的話,微微一愣,倒是沒想到他是這樣一個純情的人。
想起自己之前對他上下其手的強迫,傍晚時甚至當眾脫掉了他的上衣。
這樣殘酷的手段,罄竹難書,那么對眼前這個純情男人來說,豈不是太過驚世駭俗了?
宋熹之的內心小小的愧疚了片刻,很快就煙消云散了,不過她表面還是裝的羞澀,聲音也小小的:“那就讓我來為夫君包扎吧�!�
幾人將他攙扶到了床榻上去,吳嬤嬤打來熱水和幾個煮熟的雞蛋,青銅派人清理地上的血跡。
宋熹之將面盆里的濕帕子擰干,坐在床榻邊上,幫他擦拭了一下臉頰、脖頸處沾染到的血污。
當她想要擦拭賀景硯的鎖骨時,發(fā)現寢衣還未解開。
她動作頓了頓,兩人坐的很近,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也能感受著男人有些灼熱的視線。
宋熹之終于發(fā)覺,活人和死人其實是不一樣的。
耳畔便傳來賀景硯的聲音:“寢衣我自己來解吧�!�
他說著,剛想抬起胳膊去解開扣子,卻又是牽動了鎖骨處的傷口,吃痛讓他發(fā)出了小小的一聲抽氣。
宋熹之聽見這話,急急握住了他的手:“還是我來吧,從前我為你針灸,衣裳也都是我解開的,在醫(yī)者眼里其實沒有什么區(qū)別的。”
賀景硯聽見這話,竟然是笑了,他沒有拒絕,反倒是直接松了手:“那你來吧�!�
宋熹之抬頭看了他一眼,覺得他笑得很突然。
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不過她沒有說話,而是低頭解他衣裳的帶子。
男人的身子順勢下彎,讓她更好的夠到,溫熱的呼吸也不可避免的灑到了她的眉心。
分明此事她在從前干過了無數次,可今日卻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呼吸有些急促,三七不知道打了一個什么繁雜的結,讓她半天拆不開,手指也有些不聽使喚。
男人的目光總是若即若離的追隨著,讓她鬼使神差的抬頭,與他的眼陡然撞上。
男人又是笑了,氣息撲在她的額頭上,讓他有些癢:“夫人看起來還不太熟練�!�
宋熹之手一抖,飛快的解下了最后一個帶子。
不熟練不過是因為你醒著罷了,她解活死人的衣裳可是熟練異常。
說出來真怕嚇到他。
宋熹之心中腹誹,卻只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從藥箱里拿出來藥粉和包扎的布帶:“或許我針灸和治療會比較熟練�!�
賀景硯聽見這話,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上的笑微微一僵。
宋熹之沒有注意到男人表情微微的僵硬,她只是目不斜視的拿著藥粉和繃帶,又是在他的鎖骨處耐心涂抹。
她專心致志的用藥涂抹傷口,隨即又是俯身,雙手環(huán)繞著男子的胸膛,幫他把傷口包扎好。
等宋熹之氣喘吁吁的抬起頭來時,看見的就是男人脖頸處浮現出了淡淡的粉霧。
她有些奇怪的碰了碰他的臉頰,臉頰是有些燙:“你臉紅什么?難不成發(fā)燒了?”
賀景硯突然清了清嗓子,又是看了一眼旁邊的爐火:“太熱了,讓青銅把爐火減些�!�
宋熹之點了點頭,轉身想吩咐青銅把爐火減些。
可她突然又是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猛地一拍腦門:“真的是忙糊涂了……”
“青銅,你別去減爐火了,趕緊把這件事向祖母、父親、黃氏稟報一下,就說夫君已經醒了,讓他們趕緊過來�!�
“哦,對了!還有賀云策,也把消息送到他的手上,讓他來看望一下自己的兄長。”
宋熹之說這話時,眼眸微瞇,表情還有幾分狡黠和得意。
第157章
青銅先是一愣,等領悟了宋熹之的話語中的意思時,也是難得的笑出聲。
“好,屬下第一個就去觀云軒,告知二公子�!�
宋熹之歪著頭對他笑。
等青銅走了,她親自去減了些炭火,又是坐回了床榻邊,幫他穿上了寢衣,剝開了水煮的雞蛋,在賀景硯的額角慢慢的揉著。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目光卻總是不經意的碰撞到一起。
他眸光流轉,就像是攝人心魄的黑海,映著瑩瑩的燭火,稍有不慎,便會讓人徹底的沉溺其中。
臥房內暖烘烘的,下人們都退了出去,此刻安靜無比,宋熹之似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可此刻的安靜又是與往日不同,賀景硯的蘇醒,他幽深的眼色,低啞的嗓音,似乎能將整個臥房填滿。
“夫君,我真的很慶幸,慶幸你終于醒來了�!�
宋熹之冷不防的突然道。
賀景硯先是微微愣神,隨后那只沒有受傷的大手,便一下子握住了宋熹之的纖細的手腕。
他的掌心傳達著炙熱的溫度,指腹粗糲,低醇的嗓音就在此刻響起:“多謝�!�
院子在此刻傳來了一陣兵荒馬亂的腳步聲。
賀老夫人攙扶著身邊嬤嬤的手,一路跌跌撞撞的跑進了院子,人生幾十載,她從來未有過這樣失態(tài)的時候。
三七跟在她的身邊,急忙為她打開門,她瞪大了眼睛,急切、慞惶、又是小心翼翼的往里探去。
她亟于求證,又十分恐懼。
此刻臥房內的屏風已經被方才的賊人破壞了,站在門口往里張望,直接能夠看見床榻上的人。
賀老夫人只瞧了一眼,便緊緊捂住了胸口,她覺得自己的雙腿有些發(fā)軟,整個人險些是要跌到了地上去。
“蒼天有眼,蒼天有眼��!”
兩行濁淚從她的眼眸里滾落,賀老夫人又是哭又是笑:“景硯,你終于醒來了,景硯……”
床榻上的賀景硯聽聞院子外的動靜,看見賀老夫人淚流滿面的模樣,單手撐著床榻邊緣,急切的便想要下床。
宋熹之見狀,看著他吃力的模樣,倒是也沒有阻攔,默默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