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關(guān)于趙千蘭的任何事情,她全部知道得一清二楚。
趙千蘭聽著嬤嬤在耳畔的勸告,想起從前的往事,她苦笑了一下:“我年老色衰,他位高權(quán)重,他能不能顧念往日的情分,來幫幫我,還是未知。”
“為了若安,我要去試一試,總不能讓她被那個野種踩在腳下�!�
嬤嬤還是想勸:“小小姐的處境也不至于那么不堪,老爺對您好,您可別千萬做錯了事情!”
趙千蘭搖頭:“我只是去求求他顧念往日情分,不會再有其他事情的,嬤嬤放心。”
“俊材對我好,我知道。如今我家宅安穩(wěn),唯一擔(dān)心的事情就只有若安的事情�,F(xiàn)在他們夫妻連心,等女婿飛黃騰達(dá)了,我也就再沒有遺憾的事情了�!�
兩人說著,趙千蘭見已經(jīng)到了馬車一旁,便彎了腰先是上了馬車。
嬤嬤嘆了一口氣,又是搖了搖頭,便再也沒有說什么了。
等趙千蘭回了宋府的時候,已經(jīng)是到了傍晚。
冬日里天暗的快,剛到用晚膳的時辰,天就已經(jīng)全黑了。
可天是黑了,府里卻空空蕩蕩,趙千蘭在桌前等了許久,都不見宋俊材散衙歸來的身影。
她想著白日宋若安那副凄慘的模樣,一個人忍不住落下淚來。
等趙千蘭冷冷清清的一個人用完了膳,又是沐浴更衣后上了床榻。
瞧著一點點燃燒殆盡的燭火,趙千蘭幾乎是要等得睡著了,卻還是不見宋俊材的身影。
第163章
她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委屈,悲從中來,又是忍不住哭出了聲。
屋子的木門才在此刻發(fā)出了吱呀一聲響,趙千蘭一抬眸,看見的就是宋俊材穿著官服,一臉疲憊的邁過了門檻。
瞧著他這副模樣,想必是在衙署沒少忙活,趙千蘭心中的委屈才勉強(qiáng)消散了一點:
“回來的這樣晚,我親手給你做了湯羹,正在小廚房里溫著,我現(xiàn)在叫人端來給你吃�!�
宋俊材點了點頭,剛要說話,看見的就是趙千蘭通紅的眼眶:“你這是什么了?你哭什么?”
趙千蘭終于忍不住了:“女兒都被打成什么樣了,你一點都不關(guān)心,我今日看了,心都要撕碎了。”
宋俊材聽見這話,嚇了一跳,等趙千蘭細(xì)細(xì)的解釋完今日的事情,他又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都是這個封禪大典的事情,把我搞得焦頭爛額,身為禮部的官員,所有人都在衙署當(dāng)值到半夜,我才不知道若安的事情。”
“若是我知曉了,定是要跟你一同去侯府,問個清楚!”
趙千蘭搖頭:“幸虧你沒去,若是去了,再是一吵,賀云策說不準(zhǔn)就真的要把若安休了!”
宋俊材聽著難受,但是思來想去,也覺得是宋若安做錯了。
“別說他生氣,現(xiàn)在我的日子都過不下去了,第一次她說自己有醫(yī)術(shù),害得禮部尚書的夫人,如今我在衙署可兩面不是人,你可不知我的日子有多難過。”
“如今,第二次,以為是什么好生意,投入了宋府的半副身家,害得宋府的現(xiàn)銀全都打水漂!”
聽著宋俊材越發(fā)大的嗓門,趙千蘭咽了咽口水,倒是不敢提變賣宋府家產(chǎn)給賀云策還債的事情了。
她生怕宋俊材一個失望就出去找人了,或者直接從大房過繼了個兒子,把家當(dāng)全都給了大房。
于是她急急道:“到底是自己的女兒,終究是沒有辦法�!�
“不過如今賀云策成了侯府的棄子,若是我們幫助他,那就是半個爹娘,日后若安生下幾個兒子,放一個到我們膝下養(yǎng)著,倒是比過繼大房的孩子好上許多。”
宋俊材聽了這話,也是嘆了一口氣:“剛好封禪大典是禮部負(fù)責(zé),陛下極為重視這次封禪大典,許多官員想去,都要從禮部這邊籠絡(luò)關(guān)系�!�
“到時候我去看看有沒有能幫我自己,或是幫賀云策疏通一下的官員�!�
趙千蘭聽見這話,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眸轉(zhuǎn)悠了一下:“都會有什么官員去?”
宋俊材以為她就是單純好奇:“三品以上的官員肯定會去,就比如說六部尚書之類的,其他的倒是要看具體的安排�!�
趙千蘭垂了眼眸:“那……如今趙氏掌權(quán)的是工部尚書,趙慶舒,他還是良妃的親哥哥,譽(yù)王的親舅舅……”
“你與他也隔著一層親戚關(guān)系,你和趙慶舒籠絡(luò)好關(guān)系,日后調(diào)動一下去工部,若是你們關(guān)系好了,讓他在譽(yù)王面前提點一下,云策那邊豈不是也疏通好了?”
宋俊材一擺手:“八竿子打不著的關(guān)系,這條路子我不是沒想過,早些年我就去試了,可別說禮遇,他可給我不少冷眼。他對我的態(tài)度,可比一般的官員還要差,向來是不喜歡走關(guān)系的�!�
一聽這話,趙千蘭的神色變動了一下:“他居然一開始就給你冷眼?”
宋俊材習(xí)以為常,也不當(dāng)回事:“官場上這種事情多了去了,他是譽(yù)王的親舅舅,日后保不齊就是……人家眼高于頂,也是正常的�!�
他說完這話,趙千蘭就沒有再回話了,沉默著,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宋俊材轉(zhuǎn)過頭看她:“怎么突然不說話了?”
趙千蘭突然抬頭,她咬了咬牙,然后說:“夫君,我想與你去這個封禪大典�!�
燭光搖晃,將趙千蘭那張保養(yǎng)得當(dāng)?shù)哪樣痴盏枚嗔藥追猪嵨丁?br />
兩人到了中年,卻還能如膠似漆,甚至宋俊材后院里都沒什么姬妾,這和趙千蘭的本事是離不開的。
宋俊材有些沉醉,又是有些疑惑:“你去干什么?”
趙千蘭想也沒想就回答了:“這次封禪大典,什么宮中太后、娘娘都在參加,若是我去了,能和良妃娘娘打好關(guān)系,你在官署的日子就不會這么難了�!�
宋俊材聽見這話,突然很感動,覺得趙千蘭為這個宋府真的付出了很多。
她生不出兒子,從前在家里被刻薄又刁鉆的老夫人磋磨了半輩子,好不容易分了家,把老夫人給了二房照顧,女兒又發(fā)生了這樣事情。
宋俊材一動不動的看著趙千蘭,突然心猿意馬了起來:“你想去就去,為夫幫你安排�!�
他說著,又是緩緩摸上了趙千蘭的臉,神情變得曖昧不明。
趙千蘭趁熱打鐵的說:“把若安和云策也安排上這次封禪大典,云策腦子活,說不定這次就得到了立功的機(jī)會,眼前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宋俊材脫了官服就猛地?fù)淞松先ィ骸昂�,依你,都依你!讓他們都去!�?br />
“死雜種宋熹之不許去!”趙千蘭嬌嗔。
宋俊材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好好好,死雜種我們不給她去!”
“……那夫人,你讓不讓為夫去呢……?”
“討厭!你都沒有去沐浴呢~!”
……
宋府這邊兩個中年人干柴烈火,可安定侯府那邊,那對兩個剛見面的新婚小夫妻倒是顯得有些拘謹(jǐn)和尷尬。
昨日夜里,安定侯府的人走了之后,臥室便驟然冷清了起來。
宋熹之眼前浮現(xiàn)出賀云策得知自己兄長蘇醒的消息,整個人就像是碎了一樣,離開時的身影也是狼狽不堪。
她心里開心,是兩輩子以來少有的開心。
賀景硯一日不醒,他便一日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還整日得意洋洋,做他的春秋大夢。
只怕現(xiàn)在都沒地方哭了。
人走了,她也不故意裝著了。
宋熹之想都沒想就把自己的手從賀景硯的手里縮了回來,原本柔若無骨、千嬌百媚癱在賀景硯胸膛處的身子,如今也是坐得筆直。
那副堅定、剛強(qiáng)的模樣,就像是大勝凱旋的將軍,仿佛現(xiàn)在就能抄起大刀帶兵打仗去了。
感受著自己手掌間的柔軟驟然消失,就連胸膛處的溫度也逐漸冷卻。
賀景硯半躺在床榻上,望著自己空空蕩蕩的掌心,掌心緩緩收攏,他的腦子里不由得閃出了許多不合時宜的記憶。
他微微瞇了瞇眼眸,聲音也變得低啞了起來:“……用過就丟,這是夫人一貫的本性?”
賀景硯不輕不重的說著,又是將視線挪到了宋熹之的臉上,目光變得炙熱還帶著玩味。
第164章
“用過就丟……?”宋熹之咀嚼著賀景硯突然的話,感受著男人投擲來的視線,突然多了幾分心虛。
她縮了縮脖子,十分無辜的眨巴眨巴眼:“用過就丟是什么意思?我從小節(jié)約糧食,珍惜衣物,可不是一個奢靡浪費的人�!�
賀景硯隨意的坐在床榻上,微微仰頭看她,姿勢瀟灑,幽深的眸子里倒映著她的影子:
“夫人對于糧食和衣物是節(jié)約了,可對于其他東西,卻很鋪張浪費……”
“其他東西?”
宋熹之的思緒突然飄忽,腦子里在瞬間便浮現(xiàn)出了許多不合時宜的畫面,臉色在瞬間滾燙了起來。
她突然想起辛夫人從前說過的話,生怕賀景硯從前昏迷時也有意識,若是他對自己上下其手的事情有印象……
那……
宋熹之簡直是不敢再細(xì)想下去。
她梗住喉嚨,硬著頭皮問:“我還浪費了什么東西?難道夫君從前見過我嗎?”
賀景硯眉骨微抬,他盯了她片刻,看著宋熹之一副裝傻充愣的模樣,隨即失笑。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攤開放在兩人之間:“方才將我的手抓得這么緊,可他們走了,你便無情抽身,這不是用過就丟嗎?”
宋熹之聽見這話,猛地松了一口氣,她有些慶幸的感嘆:“原來你說的用過就丟,是說你的手啊……”
賀景硯聲音低�。骸半y道還有其他的什么?”
他說到一半,微微一頓,隨即又是開口:“怎么夫人小臉通紅?是想到了旁的什么……我不知道的東西嗎?”
宋熹之又是一哽,她隱隱覺得,在兩個人短短的相處之中,這個男人總是能不留痕跡的占據(jù)上風(fēng),反客為主。
而自己總是被他帶著跑。
不過當(dāng)她抬起頭,看見的事賀景硯滿是純良的表情,眼神清澈,就像是一位正人君子。
宋熹之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她用冰冷的手捂了捂滾燙的臉頰,隨即才搖了搖頭:“這才不是什么用過就丟,這是在長輩面前,要表現(xiàn)的好些,免得他們擔(dān)憂�!�
賀景硯微微抬了下巴:“哦,原來你這是有孝心�!�
宋熹之點了點頭,眼眸真摯:“我也想讓老人家開心嘛,至于他們離去后收回手,那便因為我們是初見,所以害怕夫君覺得男女授受不親�!�
“男女授受不親?”
賀景硯聽見這話,一個愣神回想起她從前對索取無度的舉動,隨即又是垂眸看著自己的手心,突然被她氣笑了。
他笑得突然,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讓宋熹之又是一頭霧水。
她眼珠子胡亂的轉(zhuǎn)悠,最后又是鎖定在了賀景硯始終懸空在兩人之間的手上。
征戰(zhàn)沙場的大將軍,向來是一呼百應(yīng)、統(tǒng)帥千軍,所以這是因為她方才的舉動,所以覺得沒面子?
宋熹之思索了片刻,隨即便伸手去握住了他的大手。
兩人五指緊扣,她清亮的聲音便在此刻響起:“寒冬凜冽,這么暖和的手,若是不握住取暖,真真是浪費�!�
現(xiàn)在她總猜對這個“浪費”的意思了吧?
賀景硯猝不及防的感受到一只冰冷的小手,藏進(jìn)了自己的掌心,又是牢牢的把他握住。
他微微一愣,隨即胸腔出的心臟,又是砰砰砰的跳動了起來。
賀景硯一抬頭,看見的就是宋熹之亮晶晶的眼眸,就像是嵌上了夜間最美的星子。
……
今夜宋熹之入睡的很困難,她渾身躺的筆直筆直,規(guī)規(guī)矩矩的。
分明她從前躺在賀景硯的身邊一沾枕頭,就能直接睡著,也從來都沒有這樣困難的睡著過。
雖然宋熹之嫁進(jìn)來了那么久,已經(jīng)習(xí)慣身邊躺著一個男人,但是她不習(xí)慣那個男人變成了一個能動的活人。
男人的呼吸聲縈繞在她的耳畔,比以往來的更低更沉,更加紊亂。
她都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是怎么睡著的。
等第二日醒來的時候,身邊的床榻已經(jīng)空了,宋熹之有些發(fā)愣的坐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賀景硯已經(jīng)醒來的事實。
她不知道賀景硯去哪里了,倒是也沒思索太久,便直接起身洗漱,用過早膳后,就給蘇明禮寫了一封信。
宋熹之在信中讓小舅舅在散衙后,來侯府一趟。
最近因為封禪大典的事情,禮部很忙,本以為蘇明禮要很晚才能到侯府。
誰知天還未黑,蘇明禮便風(fēng)塵仆仆的趕來了
宋熹之在軟榻上坐著,聽到下人前來通報的時候,眼眸一亮。
“誒,小舅舅今日怎么來得如此之快?禮部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忙嗎?”
她的話音剛落,外頭便響起了蘇明禮有些清朗的聲音:“多虧了你的福,禮部尚書孫大人,對我還算是照顧�!�
“他一知曉我要來侯府看望外甥女,便直接讓我走了。”
宋熹之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看見蘇明禮穿著一襲湖藍(lán)色交領(lǐng)袍,大步流星的踏入了院子,到了外堂。
“自從你嫁進(jìn)來,我還從未來過侯府,看望外甥女婿,今日正好來瞧瞧�!�
宋熹之聽見這話,倒是神秘的笑了笑:“若小舅舅是為了賀景硯而來,那今日真的不湊巧�!�
蘇明禮先是一愣,然后看著她喜上眉梢的模樣,瞳孔微微一縮:“他醒了?”
宋熹之點了點頭,又用手指在嘴邊閉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不過這件事情,舅舅您可千萬別往外說。”
蘇明禮點了點頭:“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算起來,賀景硯醒來的事情,還與她娘的事情有點關(guān)系,因為宋熹之原本以為夜里的那場刺殺是針對她的。
雖然現(xiàn)在也不知道夜里的那場刺殺,到底是為誰而來。
是她嗎?還是賀景硯?
第165章
宋熹之便將昨日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給蘇明禮解釋清楚了,并把秀王關(guān)于自己母親的回答,也一模一樣的復(fù)述了一遍。
聽得蘇明禮臉色越來越凝重,最后便是沉默著沒有說話。
于是宋熹之便繼續(xù)開口:“所以小舅舅,母親的死就是和宮里有關(guān)系,和先皇后有關(guān)系�!�
“外祖一定知情,所以才這樣嚴(yán)厲的制止我研制熏香,以防發(fā)生不測,而也是因為我開始研制熏香,所以遇到了這么多意外,這是有人要阻止我。”
宋熹之將這話的時候很平靜,目光卻又很堅定,一股帶著執(zhí)拗的堅定。
“可他們越是阻止我,我便越是要查,我不可能讓我娘這樣白白的死了�!�
還有前世的外祖和大舅舅,前世外祖跳湖,或許就根本不是自殺,而是為了終結(jié)這個秘密。
可這個秘密,又是被大舅舅知道了,所以才造成了這樣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悲慘結(jié)局。
若是這件事情不從根上解決,恐怕她和蘇家最后還是會重步前世的后塵。
蘇明禮聽完沉默了很久很久,等再次睜開眼眸,望向宋熹之的時候,眼眸里已經(jīng)多了些血絲:
“之之,你和你娘很像,你們簡直是一模一樣�!�
宋熹之垂眸:“所以我需要去封禪大會,舅舅,您剛好在禮部,便幫我安排一下吧,只有去了封禪大會,我才能見到后宮中的眾位娘娘�!�
蘇明禮想都沒想,便搖了搖頭:“短短一日,你遭遇了三次刺殺,你現(xiàn)在跟我說你要去封禪大會?”
“之之,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宋熹之只覺得耳畔嗡的一聲,她凝了神,一動不動的看著他:“為什么呢?”
“你從前說外祖瞞著你所有事情,我不瞞你,你現(xiàn)在便同外祖一樣,開始攔著我?”
蘇明禮只是平靜的看著她:“外祖最近經(jīng)常在念叨你,你有空去看看他�!�
宋熹之簡直是要氣笑了:“若是這件事情不解決,若是任由其發(fā)展,那是將蘇府的所有人置于險境,外祖、大舅舅,幕后之人一個都不會放過,蘇家會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