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他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又是挪開了眼神。
直到感受到后腰處的尖銳疼痛消失,賀景硯才重新抬起眼眸,對著宋熹之低低的問了一句:
“還生我氣嗎?”
宋熹之聽見這話,先是一愣,緊接著便被他氣笑了。
動作牽扯到傷口了也不知道說,縫合傷口的時候也不知道疼,腦子里就一直宅想這些東西。
也不知道她方才縫得到底牛皮還是人皮!
宋熹之深呼吸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淡道:“牽扯到傷口還是會疼,晚上就不必上山了,就在這里對付一晚好了�!�
男人原本還帶著猩紅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
卻又聽宋熹之語調(diào)涼涼的:“我沒原諒你,不過看在你受傷的份上,床榻給你睡,我睡軟榻�!�
看這副樣子,就是還在生氣。
賀景硯聽見這話,又是微微仰了仰身體,才緩緩的撿起散落在軟榻上的衣裳,遮住了自己,然后道:
“那我還是在軟榻上對付一晚好了,習(xí)慣習(xí)慣,若是夫人還不原諒,那我睡軟榻的日子還長著。”
宋熹之聽見這話,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拋下一句:“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就轉(zhuǎn)身去拿被褥了。
宋熹之夜里擔(dān)憂,其實(shí)起來了好幾次看看情況。
可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男人走了。
等她第二日醒來時候,屋子里已經(jīng)沒人了,軟榻上的被褥都已經(jīng)被收了起來,一切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的樣子。
宋熹之坐在床榻上愣神了許久,又是起身下了床榻。
聽見了屋里的動靜,吳嬤嬤他們才陸陸續(xù)續(xù)的進(jìn)了屋子,開始收拾收拾衣裳和箱子,又是將東西一點(diǎn)點(diǎn)的搬出院子。
宋熹之洗漱完之后,就跟著她們出門,就看見趙夫人的屋子已經(jīng)空了,而辛夫人此刻也像是剛起來的樣子,她屋里的下人也在往外面搬東西。
她朝著遠(yuǎn)處的辛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是朝著趙夫人人去樓空的屋子努了努嘴:“怎么回事?”
“她是什么時候走的?”
辛夫人順著宋熹之的視線望過去,又是翻了一個白眼:“她先走了�!�
“終于是走了,攤上她這么個鄰居,才是一切的萬惡之源。”
宋熹之聽她義憤填膺的話,倒是忍不住笑了:“萬惡之源?依我看是不虛此行。”
她往前了兩步,牽住了辛夫人的手:“聽聞太后封了你誥命,如今是要叫你誥命夫人�!�
辛夫人一聽這話,也忍不住笑:“人家的誥命都是兒子或者丈夫有功,所以爭取了。只有我的誥命,是你爭取來的�!�
“那日封禪大典,是我聽了你的話,指引他們往安全的地方去了,救了人,太后娘娘菩薩心腸,才封賞我了。”
她說著,又是忍不住轉(zhuǎn)頭瞧著宋熹之:“你不是太醫(yī)院的副院判嗎?”
“是大乾的第一個女太醫(yī),第一個副院判!”
宋熹之聽著辛夫人的話,臉上露出了真心實(shí)意的笑容,倒是將方才內(nèi)心的空虛一掃而空。
不得不說,這個副院判的名頭,十分有用。
想起自己在鶴延山上發(fā)生的一切,宋熹之忍不住感嘆了一句:“真的是不虛此行啊�!�
希望太醫(yī)院副院判的身份,可以多多的接觸宮中之人,讓她盡快的查到母親死亡的真相,保護(hù)外祖一家。
就算是這件事情牽扯甚廣,與前朝、后宮、甚至于西戎都有關(guān)系,她也在所不惜。
等院子陸陸續(xù)續(xù)都搬完了,宋熹之便與辛夫人上了馬車,到了傍晚的時候,馬車便已經(jīng)抵達(dá)了京城。
宋熹之望著眼前安定侯府的牌匾,扶著吳嬤嬤的手,緩緩下了馬車。
等她回到了那個熟悉的院子,便看見那個熟悉的男人,坐在軟榻上等她了。
“賀景硯?”
宋熹之想起他答應(yīng)自己的事情,于是頓住了腳步,開口叫了一聲。
第227章
等男人轉(zhuǎn)過頭來,宋熹之看見的就是那張熟悉的臉。
骨相立體,鼻梁高挺,鼻尖還帶著一顆小小的痣,唇瓣水潤殷紅。
他此刻穿著一身象牙白色的圓領(lǐng)袍,黑發(fā)用玉冠束起,手邊還放著一盤沒有下完的棋局,看樣子是在自己與自己對弈。
這般的溫潤如玉,與那張冷峻的容顏有所不同。
宋熹之盯著他的臉,一瞬間又是有些恍神。
“之之?”
直到男人的聲音響起,宋熹之才猛地回過神來,她急急的闔上了屋子的門,緊接著又是快步走到了男人的身邊。
她壓低了聲音開口詢問:“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換回來了?”
賀景硯點(diǎn)了點(diǎn)頭,坐在軟榻上抬眸望她:“我擔(dān)心你不愿看見另一張臉�!�
宋熹之一聽這話,一下子瞪大了眼眸。
她飛快的上前,捂住了男人的嘴,聲音壓得是更低了:“謹(jǐn)言慎行!那是太子殿下的臉,我怎么敢說不愿意看見呢?”
賀景硯笑了,不動聲色的瞧著她:“如今知道謹(jǐn)言慎行?”
“昨夜你把我認(rèn)成太子殿下后,不是還義憤填膺的要和離嗎?”
宋熹之訕訕縮回了自己的手:“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錯了,當(dāng)時是被氣昏了頭,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很后怕的�!�
“太子殿下如何能被我隨意指摘呢?”
“更何況我說和離,不過是想要給太子殿下一個臺階下罷了�!�
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愿再聽下去,他伸手抓住了宋熹之的手,又是溫聲道:“其實(shí)你也不必太如臨大敵。太子殿下遠(yuǎn)比你想象中的要好相處太多了�!�
“他寬和,赤誠,謙恭,堅(jiān)毅,善良,非常非常好相處。”
宋熹之回味著男人的話,又是瞇著眼眸看他:“天底下真的有這樣好的人?”
賀景硯十分肯定:“他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你也不必太謹(jǐn)言慎行,覺得有什么距離感�!�
宋熹之隨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是松開了男人的手,走到他身邊的軟榻上坐下,聲音幽幽的:“這個倒也不是重點(diǎn)�!�
“我方才不過是有些遺憾,沒有看見你如何更換人皮面具罷了。這可是話本子里才能瞧見的東西。”
男人聽見這話,微微挑眉,便聽懂了宋熹之的言外之意。
于是他微微抬了抬手,叫了一句:“青銅�!�
門外的青銅聽見了動靜,便舉著一個托盤進(jìn)了屋子,等他將托盤放在了兩人面前的方桌上,才又默不作聲的退了出去。
青銅弄得很神秘,托盤上面還蓋著一層黑色的布。
在宋熹之好奇的眼神中,賀景硯便伸手輕輕一拽,將托盤上的黑布扯了下來。
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張的人臉,看模樣有男的也有女的,容貌有俊朗的,也有普通的。
普通的那種便是看過了一眼后,也叫人根本回想不起來。
瞧見這些東西,宋熹之的眼眸都亮了起來:“這么多?這可真是好東西��!”
賀景硯笑著看著她的反應(yīng),隨即又是開始介紹托盤上放著的瓶瓶罐罐。
“這個便是人皮面具特制的藥水,另外一瓶則是摘除人皮面具的解藥�!�
宋熹之一邊聽著男人的介紹,一邊仔細(xì)觀察著人皮面具的制作材料。
“藥水和解藥都能聞嗎?”
賀景硯點(diǎn)了點(diǎn)頭,宋熹之便打開了白瓷瓶,又是將藥水放在鼻尖扇聞了一下。
可神奇的是,這藥水居然是無色無味,這樣乍一聞,根本無法品出其中構(gòu)成原料。
而那人皮面具在陽光下薄如蟬翼,似乎能透出肌膚的紋理,但是宋熹之仔細(xì)的摩挲了一下,卻也沒有辦法分辨出這些人皮面具的材質(zhì)。
賀景硯坐在一旁,不動聲色的看著宋熹之變換的神情,只是笑著問了一句:“你想要?”
宋熹之搖了搖頭:“這是軍中的機(jī)密,你身上還肩負(fù)著太子殿下的任務(wù),這種東西我看看就好。”
“免得什么東西都給了出去,影響了你的任務(wù),到時候要被殿下怪罪�!�
賀景硯望著她的眼神仍舊和煦:“無礙,殿下并不會怪罪,這些人皮面具便送給你了,你身邊時常危機(jī)重重,日后拿著也定是有用。”
“與我而言,重要的并不是這個�!�
宋熹之聽見這話,心底浮現(xiàn)出了一個暖意,又是意外又是開心。
她急急的站起身,與賀景硯坐在了同一個軟榻上。
她仔細(xì)思索著賀景硯的話:“于你而言,最重要的是太子殿下的人皮面具?”
賀景硯愣了片刻,他沒有想到宋熹之居然這樣說,不過他回過神來,還是很認(rèn)真的點(diǎn)頭:
“沒錯。回了侯府我便只能將面具換下,而為了避免冒犯殿下,所以他的面具我無法拿出來向你展示,不過原理都是一樣的�!�
宋熹之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個她倒是能理解。
殿下的人皮面具,是他們?nèi)蝿?wù)的重中之重,總不能隨意的拿出來給她展示吧?
那樣也實(shí)在對殿下太冒犯了些。
不過宋熹之總是覺得還有些地方有點(diǎn)奇怪。
她想不出來到底是哪里有問題,可心頭又是無法壓下這份怪異。
宋熹之抿了抿眼眸,盯著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屁股又是在軟榻上挪了兩下,距離賀景硯是更近了。
兩人此刻距離的極近極近,兩人大眼瞪小眼的,近得甚至能在男人墨黑的眼眸里看見自己的倒影。
她很認(rèn)真的盯著男人的臉:“人皮面具的事情我大抵知曉,可是我還是覺得,自從我們往鶴延山走了一遭,你就和從前不一樣了�!�
賀景硯挑眉與她對視:“不一樣?”
“此刻臉都變回來了,你還覺得不一樣嗎?”
宋熹之搖了搖頭:“不是臉的問題,是你態(tài)度的問題�!�
“或許是我太敏感了,在鶴延山上看慣了另一張臉,此刻換回了這張臉,再看還是有些怪怪的�!�
男人沉默的思索了一下,很快又是垂下了眼眸,他道:“我知道了�!�
宋熹之十分好奇的瞧著他:“你知道是哪里怪了?”
賀景硯點(diǎn)了點(diǎn)頭,慵懶的身子往軟榻后靠了靠,那雙大手便按到了他身上的腰帶處。
只見他手腕微微使勁,干脆利落的抽出腰帶,便開始解自己身上的扣子。
第228章
宋熹之瞧著他解衣裳的動作,指尖飛舞,他簡直是又快又麻利,三下五除二便已經(jīng)脫下了外衫。
她簡直是被賀景硯突然的舉動驚駭了,她一瞬間瞪大了眼睛,又急急的上前壓住了他的手:“賀景硯!”
“這光天化日的,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男人瞧著她笑,手上解衣裳的動作倒是沒停。
等衣裳完全解開了,露出了他精瘦的上半身,他便牽著宋熹之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他的大手帶著宋熹之的手,在腹肌處上下摸了摸,隨即又是抬眸,啞聲問:“這樣感覺與從前一樣了嗎?”
宋熹之感受著他滾燙的體溫,指尖掠過他起伏的肌肉紋理,甚至能感覺到他小腹正在上下起伏。
原本冰涼的指尖此刻是燙得慌。
她眼皮一跳,想要縮回自己的手,卻聽男子低醇的聲音繼續(xù)響起,聲音帶著些蠱惑,似乎是在引誘:
“若是這樣還是感覺差了些許……那便爬上來再看看?”
宋熹之聽見這話,腦子不受控制的浮現(xiàn)出了亂七八糟的畫面,她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急急把從前那些畫面壓了下去。
這男人是在翻從前的舊賬呢!
她的手還被男人強(qiáng)硬的貼在他的小腹上,她不得已,只能順著男人的意思,從男人的腹部往上一點(diǎn)點(diǎn)的望去。
瞧著那熟悉的身體,熟悉的身體輪廓,甚至那肌肉的起伏她都感到無比的熟稔。
這樣一看,倒是還真的什么都不差了。
回憶起從前的場景,此刻他赤身的模樣,和從前簡直是一模一樣。
可眼前這個男人,還是不知死活的讓她爬到自己的身上,說那個角度或許看著更加熟悉。
宋熹之聽著他意有所指的話,只覺得自己的臉頰都滾燙了起來。
男人從前那副悄無聲息、任人宰割的模樣已經(jīng)一去不復(fù)返,如今的他不僅力氣大,腦子還記仇。
那張嘴不僅會說話,還會親人,簡直是可怕的很!
宋熹之想著,她猛地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又是將散落滿榻的衣裳塞回了他的身上。
“冬日了天氣冷,還是快些把你的衣裳穿上吧,小心要著涼�!�
男人瞧著宋熹之這副模樣,倒是再沒有說什么,拿著她扯過來的衣裳,乖乖的把衣裳穿上了。
被他這么一打岔,宋熹之原本縈繞在心底的那股懷疑,此刻倒是煙消云散了。
等他穿好了衣裳,兩人便開始聊起正經(jīng)事。
宋熹之其實(shí)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情:“你在鶴延山上時,為什么要用太子的臉去調(diào)查這件事情。用你自己的臉不行嗎?”
一說到正經(jīng)事,賀景硯的神情也正色了幾分:“我與太子受埋伏的原因,便是因?yàn)榍閳笮孤�,這已經(jīng)證實(shí)與京城之人有關(guān)�!�
“而我用了另一張臉,第一個原因自然是希望不被你發(fā)現(xiàn),不希望你介入。而第二原因便是想用這張臉去試探�!�
宋熹之聽他這么一說,倒是也回過神來:“所以你一開始是懷疑皇帝?”
賀景硯沉默了片刻,眼眸也逐漸幽深了起來:“一開始是有懷疑沒錯,畢竟韓氏從前功高震主,那么韓氏一案是不是他一手造就,也是未可知�!�
他話說一半,又是話鋒一轉(zhuǎn):“可見過他之后,我便覺得他不是�!�
宋熹之蹙了蹙眉,心中還有些慶幸。
幸虧不是皇帝做的,否則太子心底要多難過?
“其實(shí)封禪大典的時候,我也覺得山崩不是天象,而是人為。若此事是人為,那便與你和太子邊疆受埋伏的事情聯(lián)系起來了�!�
“不僅不是皇帝做的,他們大概也是為了對付皇帝。所以不僅是京城有奸細(xì),而且奸細(xì)在朝廷內(nèi)部,位高權(quán)重。”
宋熹之說著,眼眸也同樣晦暗了一下。
此時此刻,她還不知道那日懸崖邊,把她和圣女一起推下去的人到底是誰。
賀景硯也明顯想到了那日的事情,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前最有嫌疑的還是良妃和趙慶舒�!�
宋熹之也覺得對:“良妃因?yàn)槲沂チ酥鞒址舛U大典的機(jī)會,她有作案動機(jī)�!�
“而且那日我們?nèi)チ粟w慶舒的屋子,還發(fā)現(xiàn)了其中許多道具來自于西戎。”
賀景硯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并且譽(yù)王此刻能夠如日中天,完全是因?yàn)轫n氏倒了。趙氏一族此刻的恢宏,全都是才在韓氏一族的血骨上而起來的�!�
宋熹之聽見這話,心中更覺得可疑:“那就從趙慶舒的酒樓開始查起吧,他的酒樓一定有問題�!�
賀景硯搖了搖頭:“我也想過從這方面入手,但是趙慶舒是一個萬分謹(jǐn)慎的人,能夠進(jìn)入酒樓內(nèi)部的人,一定是他有利可圖的對象�!�
“并且必須是京中官員,才能得到他的主動邀請,如此以來,我們能冒名頂替進(jìn)入他內(nèi)部交易的可能性幾乎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