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兩人相對無言。
景眠自然沒去救Greek,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落下深淵,但通往下關唯一的路被堵死,景眠只好做出打平的手勢,自動結束比賽。
……
游戲界面開始轉換。
相比天空城的燦爛和明亮,全息內的視野開始轉為漆黑與紅色,強烈沖突的色彩交織,有種中式恐怖的味道。
景眠瞳孔微微縮緊。
這一次,他們匹配了一個相當特殊的地圖,名叫——
血染婚禮。
兩方戰(zhàn)隊將會各自代表著新娘隊和新郎隊。
他們的使命一致,就是將新娘或新郎平安的送到婚禮現(xiàn)場,目送著他們交換戒指,親吻彼此。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婚禮的背景會開始轉變,紅門會在這里出現(xiàn),誰先到達即為勝利。
當然,玩家如果沒有成功按時殺死路途中所遇到過的惡鬼,那他們費盡千心送到婚禮上的新娘或新郎,其實早已經被惡鬼附身。
在親吻結束的那一刻,就會變回原本的形態(tài),殺死愛人,并團滅將自己護送過來的隊伍。
而敵方隊伍可以趁這個機會,踏入安全屋取勝。
不僅如此,兩支隊伍還需要拼時間。
如果不慎在途中讓新娘或新郎被惡鬼俯身,并非毫無解救辦法,他們可以提前來到婚禮現(xiàn)場,將身上的惡靈注入到戒指之中,一旦新人交換戒指,惡靈會成功轉移給對方,局勢也將徹底反轉。
而景眠隊伍所分配到的隊伍,是護送新娘。
比較有趣的是,這個地圖中,被惡靈附身的新娘會用哭聲來吸引新郎,而被惡靈附身的新郎,會發(fā)出惡魔低語,引誘著新娘朝著新郎的方向跑去。
所以景眠他們不僅要提防著惡靈出現(xiàn),還要時時刻刻盯著新娘,以防她在途中忽然逃跑。
景眠和隊友們在一處草房里醒來。
剛熟悉四周的環(huán)境,身旁不遠處,新娘在梳妝臺前,一身紅色,她側目看來,薄薄的紅唇笑起彎度:“我化好妝了,你們送我去婚禮吧,迫不及待要見到阿柱了呢�!�
景眠和隊友們:“……”
五人正式啟程。
草房位于荒廢的森林之中,草木都是暗淡的灰色,被風微微拂過,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一路上大怪小怪不斷,Me.隊員的分工明確,一人負責盯緊新娘,剩下的負責配合打怪,還有一人負責撿裝備和幫隊友補血。
而景眠是在前面打怪的那一個。
只是,當?shù)貓D顯示,他們已經走到23的時候,他們身后的新娘開始出現(xiàn)了異常。
新娘轉過頭,不知道在看著何處,忽然說:“你們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大家:“……”
系統(tǒng)代替他們自動回話:“沒有啊,什么聲音?”
新娘說:“就是阿柱在叫我啊�!�
“他說他現(xiàn)在就想見到我,已經等不到婚禮了,我好像知道他在哪�!�
“他一定很孤單�!�
幾人聽聞,心里一緊。
他們已經能夠猜到,Greek那頭出師不利,恐怕新郎已經被惡靈附身了。
這代表著,他們要加快速度,防止Greek那一頭先趕到婚禮,在戒指上做手腳。
岑弦的人物上方出現(xiàn)對話:“小紅……你先冷靜一下�!�
新娘搖了搖頭,腳步忽然停住,像是被蠱惑一般,她輕聲說:“你們先去吧,我要去找……”
話沒說完,景眠已經手疾眼快跑向新娘,把人橫抱了起來。
新娘:“??”
新娘:“你們這是做什么?!”
大家不顧新娘的叫喚和掙脫,繼續(xù)前行,越靠近婚禮現(xiàn)場,出現(xiàn)的怪越來越多,也愈發(fā)難以攻克。
他們損失了兩名隊友,其中也包括岑弦。
岑弦作為一路上的主力選手,在到達婚禮前,最后一個boss出現(xiàn)時,血條耗盡,與對方同歸于盡。
景眠和僅剩的隊友,遠遠的看到了婚禮的圍欄。
而令人窒息的是,新郎已經站在了婚禮臺上,望著他們前來的方向,面帶微笑。
景眠:“……”
還是來晚了一步。
奇怪的是,新郎背后,只站著一個景眠不太熟悉的選手,卻沒見Greek的身影。
“不會吧?這還沒舉行婚禮呢,Greek這次竟然在路途上就沒了?”景眠的隊友小聲嘀咕。
景眠也有些納悶:“還是小心一點。”
隊友:“好,你抱緊小紅,先別撒手�!�
景眠低聲道:“我知道了。”
兩腿懸空仰著腦袋的新娘:……
景眠和隊友剛從掛著燈籠的大門,進入婚禮現(xiàn)場時,他們似乎觸發(fā)了NPC對話。
新郎看著他們,笑著說:“我的阿紅,快來到我的身邊。”
景眠一怔。
心里不由得涌上一絲疑惑。
因為曾經刷過這張地圖,他深切的知道,如果是被惡靈附身的新郎,在新娘入場的那一剎那,觸發(fā)的NPC對話應該是:
——“我美麗的新娘,快來和我交換戒指。”
所以此刻,新郎并沒被惡靈附身?
這似乎不太符合邏輯,岑弦為了新娘不被惡靈附身而犧牲,那么,新郎定然是被選中的那一個。
況且Greek這種級別的玩家,為了對抗惡靈而死亡,對方只剩一名隊友,到頭來惡靈沒占據(jù)新郎的身體,這種境況聽起來太過被動,對于景眠這一方來說,怎么都有些過于詭異和輕松。
景眠抱著新娘,謹慎地來到婚禮的臺邊,順著臺階緩緩走上。
新郎動作輕緩地遞出戒指。
兩枚戒指的鉆石透明輕盈,在白色的燈光下熠熠發(fā)亮,依照以往的經驗,如果已經是被注入惡靈的戒指,周邊會浮現(xiàn)淡淡的青黑色。
太奇怪了。
怎么可能雙方都是清白沒被附身的人類?
這時,新郎適時催促景眠:“把阿紅放下來吧,我們該交換戒指了。”
景眠并沒動。
幾秒過后,這一次,新郎的語氣卻顯得不耐煩起來:
“把她放下來!”
隊友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走上前,把抱著新娘的景眠護在身后。
新郎又喊了一遍:
“把她放下來!!”
景眠沒遵循指令,原地未動。
情況似乎陷入了無法解決的僵持。
而這一次,新郎對比以往,變得明顯狂躁了起來:
“把她放下來�。∧銈兟牪欢艺f話嗎�。。俊�
下一秒,隨著新郎的怒吼,他的身體形態(tài)也在發(fā)生著變化,他的臉上爆發(fā)出黑色的青筋,眼白開始變得血紅,四肢以一個奇怪的方向進行扭曲,他一邊扭動著,邊緣爆發(fā)出繚繞的煙霧輪廓,如同黑霧。
“該死的,我真是恨死你們這些不知好歹的賓客……”
而在這一刻,婚禮上所有的布料、燈籠,甚至是每一絲色彩,都變成了紅色。
新郎在親吻之前暴露出惡靈的形態(tài),這在這個地圖里幾乎并不常見,而值得注目的是,眼前被惡靈附身的新郎,似乎比以往更加強盛,血條值也厚的離譜。
像是太過強盛,身體已經無法維持原本的形態(tài),只得過早的暴露出來。
很快,僅在一瞬間,擋在景眠面前的隊友便被撕碎。
景眠瞳孔一縮。
身體已經先一步比思想做出反應,他迅速起身,依舊抱著新娘,朝相反的方向跑路。
惡靈在身后緊追不舍。
或許是全息眼鏡以及耳麥的原因,景眠能聽到角色慌忙的喘氣聲,以及狂跳的心臟。
沒想到這局會如此地獄級難度,全程出其不意,就連Greek都沒能破局。
思考的同時,景眠邊跑邊回頭,看看惡靈有沒有追上來。
只是,視線望及Boss經過的地方,Greek僅剩的那名隊友并沒跑路,竟是在旁邊看著熱鬧,而就在惡靈經過他時,那名玩家竟瞬間被撕的粉碎。
景眠:“?”
無差別攻擊?
這并不符合常理。
被附身的新郎并不會攻擊自己的隊伍,這是默認的規(guī)矩,也是讓新郎隊逃出生天的機會,而現(xiàn)在,這種系統(tǒng)設定的規(guī)則竟被生生打破了。
原因似乎只有一個。
景眠睫毛微顫,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對方一定使用了道具!
Boss忽然變得出奇的強,新娘一直被蠱惑著,Greek的莫名消失,以及不分敵友的攻擊……
景眠屏息。
是Greek與新郎互換了靈魂�。�
這樣做要冒上很大的風險,先說不一定可行,而且非常挑時機考驗玩家的水平,要在新郎被惡靈附身的那一刻使用道具,不僅要求速度,還要求時機,如果稍有不慎,就會雙方俱敗,不僅浪費一個稀有道具,還會付出自己的生命。
但是Greek做到了。
這或許就是排行榜上第二名玩家的實力。
景眠額頭冒出了細汗,他覺得Greek大概不是第一次這樣做,或許在先前無數(shù)次的練習之內,Greek就已經將這種玩法爛熟于心,只是這次,他真正運用到了比賽之中。
如今,雙方只剩下Greek和景眠各自一個人,而Greek是惡靈加持的新郎,而景眠是抱著新娘不能撒手的冤種。
畢竟有新郎身上惡靈的加成,Greek仿佛變成了一名狩獵者,他可以召喚新娘,也可以隨意的攻擊景眠。
但對方似乎并不急著追趕景眠,就那樣不急不緩的,仿佛面對掌中之物般,偶爾景眠體力下降了,他也會慢一點,發(fā)出一道背后攻擊。
不一會兒,景眠便聽到了自己血條蹭蹭下降的聲音。
這時,景眠恰好跑到了婚禮臺上。
體力在這時顯示耗盡,角色也被迫停下來,抱著新娘蹲在原地,筋疲力盡的喘息。
Greek繞了一個圈,來到了景眠的面前。
他伸手,黑霧般的長手握住了景眠的頭頂。
接著,原本僅剩一半的血條,在迅速而猛烈地狂掉!
很快便跌到了血皮。
景眠到最后一刻也沒放下新娘,而在血條狂掉,最危急的那一瞬,他忽然聽聞到一聲復雜而又低沉的音效,夾雜著蕭瑟的風聲。
對于景眠來說竟有些莫名熟悉。
或者說,就在三天前,自己曾聽到過這樣的聲音。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心臟猛地一跳。
身后真的開始源源不斷出現(xiàn)著風,掃動著自己的頭發(fā),腳下的楓葉開始被卷起,無數(shù)的鳥鳴在此刻悄然無聲的劃過,有些肅穆又浸入深沉。
此時,臺下的觀戰(zhàn)席在這一刻發(fā)出驚呼,因為大家都意識到這一刻代表著什么。
Ash被喚醒了�。�!
那是景眠的影衛(wèi)!
由于是省級賽,為保障公平,影衛(wèi)被喚醒的次數(shù)受到了限制,一局不能出現(xiàn)三次,并且只能有一次使用機會,而到了全國賽,則被禁止觸發(fā)影衛(wèi)機制。
景眠在這種時候觸發(fā)了最重要的影衛(wèi),這也讓整場比賽的觀賞效果達到了最佳,大家一顆心紛紛懸起,無法移開視線地盯著這一刻。
Greek心中涌上詫異。
因為他看到,景眠身后那抹高大的身影,此刻周身的輪廓模糊,而單肩披風卻隨之緩慢飄起,壓迫感極強,已經深刻地意識到對方的強大以及無法磨滅,亦如自己在不久前在PK賽感受過的那樣。
莫名的,仿佛回到了那天的恐懼之中。
Greek咽了下口水。
他不再遲疑,開始操縱新郎向Ash發(fā)出攻擊!
只是,還沒等景眠躲開,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被護在Ash的領地之中。在他的周身,像是被劃入了一個不容沾染的區(qū)域,就連和Greek的對戰(zhàn)所迸濺的血液和星火,都沒有碰到Sheep分毫。
下一秒,Ash動了。
如果影衛(wèi)也有情緒,那么此刻,大概要用殺氣騰騰來形容。
他的招數(shù)準且狠,讓Greek節(jié)節(jié)敗退,那種被碾壓的恐懼感似乎感染著每一個正在觀看這場比賽的觀眾,Ash俯視著他,手中爆發(fā)出黑金色的烈焰,朝著Greek毫不留情地劈去,觀戰(zhàn)席上,只能看清被打的毫無反擊之力的Greek,以及厚重卻飛快狂掉的血條!
……
最后一刻,無數(shù)的光芒幻化成一束尖銳的力道,朝著Greek所在的惡靈劈去,人們在這一刻,根本忘記了呼吸,因為他們看著此刻的景眠,仿佛已經與身后高大的Ash融為一體,那個比敵人更像是索命般惡靈的影衛(wèi),正在強勢的、冷酷的,不帶一絲感情的守護著他唯一的Sheep。
像是一幅冷漠的、夾雜著光影的畫。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沒有勝利,人們也覺得這場比賽的反轉,簡直精彩到了無與倫比的程度。
最后,Greek身上的暗夜惡靈被一分兩半,從里面滾滾向外奔騰而出,幻化成了無數(shù)的碎片,整個賽局的局勢翻轉,Greek的生命值也因為寄生失敗,在這一刻迅速歸零。
而這時,新娘從景眠的身上跳下來,朝著阿柱跑去,仿佛劫后余生一般的喜悅,她抱著幸存的愛人,無聲的痛哭起來。
不遠處,出現(xiàn)了一道門,隱隱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景眠抬起頭,那是視野之中最明亮的存在,他微微一震,隨即瞇起眼睛來。
血條見底,但重傷的角色已經看到了希望和救贖。
心頭莫名涌起一絲無法形容的觸感。
景眠想,如果自己的角色會說話,他可能會說……Ash,我們走吧。
但回頭時,Ash身影已經消失。
景眠恍惚地愣了幾秒。
隨即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