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媽媽，快點�！�

    景眠小聲道。

    宋知念捏了捏景眠的耳朵，笑道：“李師傅，開快一點�！�

    “好�！�

    像是自己要見那個人的這件事受到了鼓舞，景眠心底涌上雀躍，沒什么意義地重復：“媽媽，快點�！�

    “好好�！�

    宋知念溫柔地、輕輕應著。

    景眠抬起頭，看向宋知念。

    只是，透過宋知念背后的車窗，景眠凝固的瞳孔中，隨之而來的，是一輛高大而極速駛來的大貨車。

    ……

    “媽媽��！”

    一聲猛烈的撞擊聲，伴隨著擋風玻璃強烈的震感，劃破空氣般，炸裂開來。

    第63章

    “Sheep？”

    “選手�。　�

    “能聽到我們說話嗎？”

    醫(yī)務人員半俯下身，

    拿小手電筒映照景眠的瞳孔，重復道：“手腳能動嗎？能聽到我說話嗎？”

    景眠睫毛顫了顫，眼淚順著眼眶不斷流下。

    他小幅度地點點頭。

    “一般生命體征平穩(wěn)，但還要進行進一步檢查，

    我們叫了救護車，

    從現(xiàn)在開始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要和我們說好嗎？……”

    “不要�！�

    少年的聲音劃破喧鬧。

    景眠這一次重重地搖頭，聲線發(fā)抖，

    如同祈求般小聲重復著：“…不要離開�！�

    “讓我打完比賽�！�

    *

    “主辦方已經(jīng)暫停了比賽�！�

    “之前雖然有過先例，

    但那次是選手拉肚子，比賽最多也只暫停了十五分鐘，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二分鐘了，

    官方領(lǐng)導和主裁判讓我問問你怎么決定，

    要換個選手嗎？”

    宣城看了眼表，

    又望向通往后臺的方向。

    他沉默了兩秒，剛要啟唇，

    卻見一個身影從通道跑過，快步走來。

    宋羨陽摘下帽子，額頂全是汗，鼻息不住地喘：“隊長，

    我替眠眠打完。”

    “……”

    宣城深深看了眼賽區(qū)空白的座椅，

    點頭：“去吧�！�

    宋羨陽接過隊服，

    剛要抬胳膊穿上，

    卻忽然察覺身后掠過一個身影。

    牽動起微動的風聲。

    在萬眾矚目詫異的目光下，戴著帽衫的清瘦身影，坐回到了空缺的那張電競椅上。

    ……

    全場寂靜了足有十多秒。

    ……

    宣城喉結(jié)滾動。

    他看著景眠落座的方向，神經(jīng)在茫然間不自覺繃緊。

    被暫停的游戲界面在青年戴上耳機的那一刻，恢復了動態(tài)，官方人員和裁判沒有耽擱片刻，迅速宣布：

    ——比賽繼續(xù)！

    認定Sheep中途離場是因為急需如廁后，相比先前嚴肅而又緊張的氛圍，彈幕區(qū)變得畫風輕松起來，因為勝局已定，甚至開始津津樂道。

    這像是全國賽中的小插曲，僅是轉(zhuǎn)瞬即逝，就恢復了往常，仿佛一切未變。

    岑弦側(cè)目，看向正抬手戴上全息眼鏡的景眠，隨即目光怔住。

    景眠的手指在抖。

    露出的視線仿若陷入恍惚，蒼茫而落寞。

    他的瞳孔在失焦，發(fā)梢滴落水珠，像是口罩里揮之不去的漫長而艱難的鼻息。

    岑弦咬住牙，說：“眠眠，別打了�！�

    景眠喉結(jié)微動。

    全息眼鏡恢復運作，視野中，他們又回到了那片深暗不見底的森林洞穴，武器充足，而Boss就在不遠處。

    他輕聲道：“岑弦哥，可以開始了�！�

    這張地圖的結(jié)尾，只有由“丈夫”這個角色親手殺死小女孩，他們才能真正意義上的完美通關(guān)。

    但實際上，就在景眠離開前，這場比賽就早就勝局已定。

    景眠切換武器，洞穴內(nèi)本就稀缺的光線明暗交替，勾勒出景眠角色的影子，而陰影覆蓋在小女孩身上，籠罩了全身。

    小女孩在這一刻，真正流露出可以稱得上驚恐的表情。

    因為遠處母親變成的怪物還有殘血，系統(tǒng)的設定，牽動著女孩小聲喊：

    —“媽媽，快點�。　�

    媽媽，快點。

    他在宋知念生命的最后時刻，不斷重復的那句話，也同樣在自己腦海里，回蕩了半生。

    受到召喚瘋了一般沖出來的怪物母親，被埋伏已久的Greek手起刀落，斷送了僅剩的虛弱的生命。

    小女孩在那一刻哭喊出聲，聲音悲慟而回蕩。

    見求生無望，她抬頭看向景眠，顫抖著啟唇：

    —“我做錯了什么？”

    哪里都做錯了。

    景眠盯著她，無聲地回答。

    如果不是當晚他臨時讓司機變了道，如果車禍的那一刻前，自己沒有一再催促媽媽快一點，那下一個十字路口，他們的車是不是就不會和那輛失控的大貨車相撞？

    可為什么活下來的是他？

    為什么唯獨是他？

    為什么他沒能死在那場車禍里？

    所有人都在告訴他，是那輛大貨車司機喝了酒，還闖了紅燈，任何人都可能經(jīng)過那個路口，這是場命中注定的意外。

    所以，不是你的錯。

    …

    景眠眼前陣陣發(fā)黑。

    可怎么可能不是他的錯？

    那個晚上，他們之所以去見景國振，是因為媽媽發(fā)現(xiàn)自己的思念而主動提議；因為他討厭坐公交車，所以宋知念請來了爸爸的司機；如果不是他那么迫切地渴望交到朋友，就不會讓同學看到錢包里的照片，奔赴那個不該存在的目的地。

    每一宗惡果，都是他親手種下的。

    他親手殺死了世界上唯一愛他的人。

    所以他理應沒有被愛的資格。

    可為什么只有他。

    為什么只有他，

    如此幸運的、完好無損地活了下來？

    游戲里的聲音慢慢褪去。

    細微的灰塵在洞穴里漂浮，像是沒了光芒的螢火蟲，落到腳邊，旁邊是濃密的斑斑血跡，在這一刻，仿佛萬籟俱寂。

    小女孩抬起頭，發(fā)紅的眼眶噙著淚痕，輕聲問他：

    —“真的要殺我嗎？”

    …

    …

    “真的�！�

    景眠唇瓣微動。

    聲音幾乎輕不可聞。

    .

    兩分鐘后。

    場館背面的大屏幕光影轉(zhuǎn)變，一行醒目的字體瞬時映入眼簾，伴隨著場下爆發(fā)熱烈的歡呼聲：

    ——「ME.WIN��！」

    留言區(qū)瘋狂爆漲：

    解說們對著鏡頭，熱烈而暢快地討論：

    “猶記得兩年前全國賽第一場ME.也是對戰(zhàn)TR，那場Mole因為手傷沒能參加，后來ME.戰(zhàn)隊慘敗，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都沒能在全國賽成功晉級�！�

    “現(xiàn)在看來，簡直是宿命之戰(zhàn)�！�

    “感謝ME.戰(zhàn)隊和TR.戰(zhàn)隊的選手們，為我們帶來這場精彩絕倫的比賽�！�

    “讓我們恭喜ME.！！”

    “恭喜��！”

    ……

    賽后，被隊友們抱作一團的景眠，頭發(fā)都被揉亂了。

    ME.戰(zhàn)隊的名字，成功登上了全國賽第二場候選名單，這是自戰(zhàn)隊成立以來，令人振奮而又彌足珍貴的第一次。

    一場慶祝結(jié)束，賽場上的觀眾已然散去大半，后臺通道不斷有三兩選手結(jié)伴走過，涼風微許。

    景眠叫住了宣城：“隊長�！�

    宣城停住腳步。

    兩人走到通道邊。

    景眠的發(fā)梢覆上通道略暗的燈色，映照的根根分明，眼睫下的眸子染上看不真切的光影。

    “眠眠，剛才……”

    景眠聲音有些�。骸澳懿荒�、不把我的病公布出去�！�

    一瞬間，宣城喉嚨酸酸的。

    他摘下自己的帽子，戴在景眠的頭上，往下壓了壓，說：“我知道了�！�

    “眠眠�！�

    宣城低聲道：

    “你幫我，幫ME.贏得了比賽。”

    “我從來沒后悔簽了你�！�

    宣城看著他的帽檐，慢慢地說：“現(xiàn)在也是如此�！�

    景眠抿住唇，眼睫垂了下去，好半天都沒說話。

    “宣城哥�！�

    “嗯？”

    “官方有沒有說，我沒有理由離席的話，需要面臨的處罰是什么？”

    宣城：“還沒說�！�

    “不過，根據(jù)以往兩次的經(jīng)驗，很可能是罰款一萬塊�！�

    宣城揉了揉景眠的腦袋：“你不用操心這個，說起來，這次全國賽的第一場，你可是我們戰(zhàn)隊的MVP�！�

    “沒有你，第一場的獎勵金都可能打了水漂，我怎么能讓我最大的功臣交罰款？”

    景眠牽動了一下唇角，卻沒有笑出來。

    沉默了兩秒，又小聲問：“是要現(xiàn)金嗎？”

    宣城撓了撓頭：“可能是吧�！�

    “不過那都是后話，你先去好好休息，接下來的比賽可是持久戰(zhàn)，你需要養(yǎng)精蓄銳，照顧好自己。”

    景眠點點頭：“嗯。”

    他輕聲道：

    “謝謝隊長。”

    第64章

    景眠回到酒店房間。

    他沒關(guān)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