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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即使今天不回,那也沒有關(guān)系,但她要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去。

    5月20號這樣的野生節(jié)日她并不喜歡,但她知道曾經(jīng)的方逾喜歡,

    可曾經(jīng)的她在面對方逾期許的眼神時,

    到頭來只能把“520快樂”轉(zhuǎn)為“今天快樂”,

    哪怕她自己不屑于把這樣的數(shù)字跟“我愛你”掛鉤,但她仍然講不出口。

    她當(dāng)時并不相信所謂的“愛”。

    從出生起,她似乎就沒有擁有過什么愛,

    崔婉拿她當(dāng)進(jìn)豪門的敲門磚,

    談致誠沒有那個膽子向她表達(dá)父愛,五歲之前,她聽過最多的就是讓她當(dāng)一個乖女兒,在幼兒園的時候多掙小紅花回來,以及以后進(jìn)了談家要怎么討好爺爺奶奶。

    五歲之后,

    她隨著媽媽進(jìn)了談家,

    可她是私生女,

    談家人看她的眼神都帶著難以言說的情緒,沒人對她和顏悅色,尤其是已經(jīng)上了小學(xué)的談云煦,趁著沒有大人在的時候,還將她推倒在花園里,用泥土抹花她的臉,一口一個“私生女”“不配做我的妹妹”。

    嘴里和鼻間都是泥土的腥味,她沒有哭,只是眼里的倔強難掩她的委屈。

    很快,昌叔看見了,如實將這一切告訴了崔婉。

    崔婉沒有向談云煦計較,而是等人走遠(yuǎn)了以后,才對著她說:“等你以后長大了找個更有錢的男人,那才是教訓(xùn)他呢。”

    至于談致誠,他那會兒已經(jīng)在思念著前妻了,沒空來管這些。

    那會兒的談云舒就盼著長大。

    她還小,三觀還沒長成,媽媽經(jīng)常嘮叨的這些話也刻進(jìn)了她的腦海里,她以為人變強大就是靠另一個男人,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對身邊的人的觀察與迎合,她并不認(rèn)同媽媽的話,她有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想要教訓(xùn)談云煦,她大可以將君靈酒店集團掌控在自己的手里,這樣才是對談云煦的重創(chuàng)和報復(fù)吧?

    她為此而悄然努力著。

    至于愛情,她沒有任何想法。

    扭曲的親情讓她呼吸困難,維系跟沈映之她們的友情已經(jīng)讓她覺得不易,愛情又是什么?

    并且談云煦也早早就做好了“賣”她的準(zhǔn)備,跟崔婉一起勒令她在大學(xué)畢業(yè)之前不能談戀愛,這樣她才能保持絕對的“干凈”,沒有任何的“污點”,更能深得其她大人物的青睞。

    向她表達(dá)過喜歡的人這些年來有不少,中學(xué)的時候會收到零食和糖果以及別的禮物,那些人表白的時候還會遞上情書,臉龐青澀,害羞到不行;大學(xué)的時候會收到鮮花與首飾,大家的情感也似乎更直白,但她一律拒絕。

    遇見方逾,顯然是個例外。

    可那三年她只以為方逾是自己的私有物,她以為自己對方逾那樣強烈的占有欲都像是看待自己臥室的玩偶那樣。

    可到最后,方逾卻成了她小時候過生日切蛋糕時匆匆舔掉的刀上的面包和奶油。

    那也是唯一一次這樣做。

    那會兒的她才四歲,還沒有被規(guī)化,不懂什么叫優(yōu)雅和得體,就這樣的一個調(diào)皮的動作,迎來的是崔婉嚴(yán)厲的批評和教育,空氣不那么清新的書房里,她面對著墻壁站了很久很久,以致于后來很長的時間里,她對于生日的記憶都是這個。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長大,她又能相信什么?

    她沒有相信的人,沒有相信的感情,唯一可以相信的只有她想向上爬的有自己的一片天空的決心。

    直到此刻。

    方逾的這個問題是前所未有的突兀,一點兒預(yù)防針都沒有打,就這樣輕描淡寫地講了出來,讓談云舒的大腦當(dāng)場宕機。

    她之前對沈映之說讓方逾重新喜歡上自己,可她是否忽略了自己?

    她“非方逾不可”背后的原因呢?她在加上方逾微信以后就把方逾聊天置頂?shù)脑蚰�?還是像玩偶一樣的占有欲作祟嗎?

    不……

    不是的。

    如果玩偶消失了,她會想著再買一個回來,很顯然,她有這個條件,甚至可以買更多個。

    可是方逾消失了,她只想找到方逾。

    她不要別人。

    “是�!闭勗剖孀诳看暗奈恢茫瑔芜@一個字就讓她卸去了全身的力氣,她卻覺得還不夠肯定,又跟了清晰的回答,“我喜歡你,方逾�!�

    她明白,在這樣的情況下坦白對方逾的喜歡,并不利于她,她現(xiàn)在是一個成功的商人,談判的時候也喜歡讓自己占據(jù)在有利的位置。

    可是、可是。

    從她喜歡方逾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jīng)失去了這樣的優(yōu)勢。

    她早就心甘情愿地困于方逾無意編織的網(wǎng)里了。

    那三年里,是她真真切切地玩不起,所以故意曲解方逾的“不想繼續(xù)”,哪怕當(dāng)時距離畢業(yè)已經(jīng)只有不到一個月了,但這樣短暫的時間,對她也顯得彌足珍貴。

    回答扔過去過后,談云舒的呼吸都屏住了。

    她不知道方逾要怎么回復(fù),但她知道心跳正在胸腔里肆虐,仿佛要將她的身體都蠶食干凈,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漸漸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耳邊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一心只專注于方逾的應(yīng)答。

    談云舒有些受不了了這樣的凌遲,她望著窗外的天空與海面,單手扶額,緊張地滾了好幾次喉嚨。

    她倏爾想起來在茶水間聽見的方逾跟齊韻的回答。

    齊韻問方逾以前有沒有談過。

    方逾說沒有,方逾說也沒有喜歡過誰。

    可她在那三年里明明感受到了方逾對她的喜歡,她知道方逾否認(rèn)是為了說給她聽,她也知道方逾會想著她會跟去,她才那樣肆無忌憚地跟去的。

    她自以為方逾對她還在意,所以才那樣做。

    但現(xiàn)在她感受不到了。

    方逾就連在她的道歉之后,連原諒都覺得不再重要,甚至在面對她的時候,也只是提報答的事情。

    就那么想跟她撇清關(guān)系,就那么想將她的微信刪掉,就那么想讓她從自己的人生里消失,抹去所有的痕跡。

    半晌,她聽見方逾那邊傳來了一道輕聲:“現(xiàn)在是上午十點十分,談云舒�!�

    方逾問:“但我卻覺得很晚了,你覺得呢?”

    談云舒的眼淚在這一秒簌簌落下。

    郵輪很大,載了幾千人,游玩的地方也多。

    這個點在高級休息室里坐著的人卻不多,更遑論,也不是誰都可以來到這個休息室,這里的階級依舊分明。

    談云舒選的位置比較隱蔽。

    還好隱蔽,沒人可以發(fā)現(xiàn)她的失控。

    她單手托著腮,手指蓋住了自己的半張臉,眼淚在她白皙的指縫滑落,在這張清晰干凈的桌面上砸出一個小水坑,窗外的美景在她的眼里都被打了高斯模糊,她什么也都看不清,像是被粼粼海面刺傷了眼睛。

    她還保持著握著手機的姿勢,倔強地問:“怎么會呢?”她很不想讓方逾聽出來自己的鼻音,奈何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現(xiàn)在、現(xiàn)在明明才十點十分,十全十美的意思,方逾�!�

    “談云舒,我對齊韻撒了謊,事實上,我曾經(jīng)熱烈地喜歡過你,把一顆心都放在你的身上,我期待著跟你的每一次見面�!�

    “但也只是曾經(jīng)了,談云舒。”

    第60章

    方逾在手機這端說完,

    緩緩地捋了下自己的氣息。

    這還是她第一次承認(rèn)自己曾經(jīng)對談云舒的喜歡,以前是想說卻不能開口,就等待著畢業(yè),

    現(xiàn)在說出來了,

    但早已成為過去。

    隔著手機,她也聽出來了談云舒明顯的哭腔。

    但她也記得自己流過的眼淚,

    記得自己在那么多個難眠的夜。

    探出去的手沒有收回來,微風(fēng)仍舊在她的手上跳舞。

    方逾的指節(jié)曲了曲,

    在切換了下一次呼吸過后,說:“記得玩開心,

    談云舒。”

    “那你討厭我嗎?”談云舒追著問。

    “不討厭�!狈接庵浪乃季S,補充了一句,“但也不是喜歡,這個世界,

    不是只有黑白色�!�

    “那我們可以是朋友嗎?”

    “……”

    方逾不能立馬給出自己的答案,

    她眺望著遠(yuǎn)方的建筑,

    最后動了動唇:“抱歉,我需要想想�!�

    “好。”談云舒哽咽了一下,“我會玩開心。”

    “嗯�!�

    通話就到這里,

    是由談云舒掛斷的。

    她已經(jīng)沒了再聊下去的勇氣。

    她是做了準(zhǔn)備的,

    早在沈家老太太的壽宴上,她就聽過沈映之說過方逾已經(jīng)不喜歡自己的話,那時候她的回答是怎么樣的呢?她說這是她應(yīng)得的,她也會努力,努力讓方逾再次喜歡自己。

    但很顯然,

    她的準(zhǔn)備還是太少了。

    原來親耳聽見方逾說出現(xiàn)在不再喜歡她這件事,

    會讓她這么難過難受,

    酸楚萬分,沈映之講出來的殺傷力跟它根本不是一個等級,她無法那樣自然地把當(dāng)初給沈映之的回復(fù)說給方逾聽。

    她仿佛經(jīng)歷了深海的壓力,心臟也跟著供血不足,腦子也無法再轉(zhuǎn)動,疼痛的感覺細(xì)細(xì)密密的,遍布全身。

    窗外的海面依舊平靜,但在她看來卻是恍惚一片,海浪翻涌間,她仿佛被卷入,最后被淹沒,直至沉入海底。

    ……

    網(wǎng)上對于5月20號的營銷不減當(dāng)年,街道上賣花的人還是很多。

    方逾不買花,她只在菜場買菜。

    晚上的聚餐菜單她已經(jīng)擬好了,從下午五點做起的話,等六點半的時候桌上就會有四菜一湯。

    因為知道“520”的人流恐怖,再加上薛奕又只有今晚有空,方逾覺得還是把聚餐定在自己家里會好很多,而且還能顯得她更有誠意一些,之前好歹拒絕了薛奕那么幾回。

    原來薛奕想跟她做朋友。

    朋友……

    方逾反復(fù)地思考這個身份,不可避免地想起來談云舒問她可不可以是朋友,她至今還沒有想好答案,而且媽媽曾經(jīng)也說過,跟談云舒這樣階層的人,不可能真的做朋友。

    一分神,方逾切土豆絲的時候不小心切到了自己左手的食指指尖,殷紅的血瞬間冒了出來,她冷靜地開了水龍頭,沖著上面的血,等去客廳貼了創(chuàng)可貼以后,又回到廚房繼續(xù)操作。

    符霜還是不怎么會做飯,但她有一顆想要打下手的心,所以她提前來到了方逾的房間,布置著餐桌、茶幾這些,等做完了這些,她就來到門口問方逾:“小愉,你說的重磅嘉賓是誰啊到底?”

    方逾正在做著紅燒肉,這一塊都是菜香,她聽著符霜的問題,笑得很神秘:“等你們見到了就知道了。”

    “行吧。”

    符霜的手機一震,看了眼消息,說:“半雪說她快到了。”

    “好。”

    而薛奕因為沒來過,對這一塊有些陌生,所以將是最后一個到的,正巧方逾已經(jīng)做完了所有的菜,就換下了圍裙,到小區(qū)門口接薛奕。

    小區(qū)門口人來人往,薛奕又戴著鴨舌帽還有口罩,手里提著一個袋子。

    見到方逾,她的眼睛彎了起來,向前走了兩步:“小愉,又見面了�!�

    “是的呢,薛老師�!�

    “既然是朋友的話,可以叫我‘阿奕’,記得音量別錯,否則我比你高輩份了�!毖日f的是網(wǎng)上有人打錯字喊她“阿姨”的事情。

    方逾笑:“好的,我知道,阿奕老師�!�

    “嘖�!�

    時間尚早,天還沒徹底暗下去,小區(qū)里有人在蕩秋千,有人在遛狗。

    方逾把人帶到了門口,在路上時她說明了自己這兩個朋友的身份,或許一會兒她們會尖叫,讓薛奕提前捂著耳朵。

    薛奕嗓音帶笑:“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小愉�!�

    “……也對�!痹趺茨芡浹仁谴竺餍堑纳矸�,那么大的場面都見過,更何況還只是這樣的一個四十多平米的小房間的見面?

    方逾清了清嗓,把門打開。

    她今天特地把家里又打掃了一遍,非常干凈整潔而且溫馨。

    符霜和唐半雪在沙發(fā)上坐著,她們正聊著方逾要帶來的人是誰,而在門開以后,先看見的是一個戴著口罩和帽子的人,她倆正疑惑著,想要問方逾怎么還不介紹一下,就見這個人摘掉了口罩和帽子。

    “你們好,我是薛奕�!�

    “薛……你說你是薛奕……”符霜的嘴巴都在抖,有些不敢相信。

    唐半雪給不少明星化過妝,鎮(zhèn)定許多,率先過來,音量卻也拔高了不少,說:“薛老師!我們都很喜歡你!”

    “謝謝,我有記得你們來看我的演唱會�!�

    “我幸福得要暈倒了……”符霜掐著自己的人中,“小愉,你說的朋友居然是薛老師……”

    方逾挑挑眉:“都說了很重磅了�!�

    薛奕把袋子往前遞:“這是給你們帶來的禮物,希望你們會喜歡�!�

    “不論你送什么我們都會喜歡的�!被卮鸬氖翘瓢胙难劬α亮恋�,眼前的場面還是太驚喜了。

    方逾在一旁道:“不過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先洗手吃飯,否則飯菜都涼了。”

    薛奕看向她:“辛苦了。”又說,“可是聞起來真的很香�!�

    “做飯很好玩的�!狈接庑σ饕鞯叵热ハ词�。

    而方逾她們吃飯的時候,郵輪的慈善晚宴也在繼續(xù)。

    談云舒一個白天的狀態(tài)都不怎么樣,她在高級休息室呆坐了許久,連午餐都忘記吃,等沈映之尋到她的時候,她的眼淚早就已經(jīng)干了,看不出來什么痕跡,整個人坐在那里像是一幅美好的油畫。

    而現(xiàn)在,她以兩百萬的價格拍下了山區(qū)兒童畫下的一副彩霞圖。

    這次慈善活動的主題就是助力留守兒童,點亮教育夢想。

    全國的留守兒童那么多,更偏遠(yuǎn)的山區(qū)有的連學(xué)校還很簡陋,拍賣的東西也都是出自這些小孩的手,可能是一幅畫,也可能是雕的小鳥,或者是編的一個竹球,都非常樸素,這些東西跟大師之作比不得,但這筆錢對于能進(jìn)內(nèi)場拍賣的人而言,都不算什么,還能博得外界的好感,何樂而不為?

    慈善中心的運營非常成熟,在晚宴結(jié)束以后,談云舒跟其他拍主一樣,還有單獨的采訪,大概就是說明自己拍下這件物品的原因,以及對山村兒童的希冀,視頻在剪輯過后會方上慈善中心的官方賬號。

    今年這場活動的名頭比往屆更響亮,現(xiàn)在外界有很多人在關(guān)注著這場活動,往屆都沒有這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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