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不過她的心里并為因此起什么波瀾。
一是方逾和對方肯定沒有常來往，并且不在一座城市，否則她在京城見到的方逾的朋友就不止唐半雪和符霜了，還該有這個女生才對。
二是這個女生手里提著幾個袋子，而方逾只有她自己的包，不難看出來方逾是陪逛的。
談云舒只在意方逾對她撒謊的事情。
直到看見方逾回到鏡頭里，又跟朋友一起離開，她才退出直播間。
她的眉心微蹙，試圖將一切都串起來，可卻尋不到跟自己有關(guān)的蛛絲馬跡，這讓她禁不住生出一些憋悶的感覺。
如果方逾真是今早的航班卻臨時改簽，那么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將對方牽制住了，會是什么事情呢？是因為跟那個女生難得見一面嗎？如果本就不是今早的航班，那么昨晚那樣著急離開，是因為不想跟自己多待嗎？
打電話的時候她其實很想挑破，但一想到方逾沒有對自己說真話一定有原因，硬生生讓她忍了下來。
現(xiàn)在倒好，一堆猜測讓她被種種情緒包圍，她克制著自己不去胡思亂想，卻很難控制住。
最主要的是，好想、好想跟方逾見面。
過了會兒，她重新將注意力放在工作上，努力用工作來麻痹自己。
蓉城的天比京城的天黑得更晚，等談云舒跟國外的專家視頻了兩個小時結(jié)束，一轉(zhuǎn)頭，只見天邊只剩下一抹余暉。
而她忙到忘記吃晚飯。
現(xiàn)在肚子是空的，腸炎沒再發(fā)作，卻是另一種難受，她垂著頭捂著肚子，緩解著這不適的感覺。
似乎也就幾分鐘的時間，有敲門聲響起。
談云舒腦袋側(cè)過去，不知道外面是誰，但她還是撐著身體站起來，來不及從貓眼往外看，直接拉開了個門縫，有些茫然的表情在這一刻定住。
門口站的是方逾。
方逾看著談云舒露出來的半張訝異的臉，搖了搖自己手里的卡：“得感謝你之前給我這張卡，也得感謝你家酒店都能刷，要不然我刷不了電梯進不來。”
昨晚離開的時候她還試了下。
“你……”
談云舒將門拉開了，兩人完整地面對面站著，她想說什么，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根本料不到方逾會突然上門，讓她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不歡迎嗎？”方逾的眉頭輕輕抬了下，“那我就回……”
談云舒連忙把人的手拉過往里帶，算上關(guān)門的時間，前后不超過三秒鐘，“砰”的一聲也沒能掩蓋她們的心跳。
方逾被眼前的人緊緊抱住了，她的手垂在兩側(cè)，遲疑了一下，還是往上抬，放在了談云舒的后背上，她沉吟了幾秒鐘，道：“今天沒有回京的航班延誤，談云舒�！�
電話掛斷以后越想越不對勁，方逾就上網(wǎng)查了，再配上程檬的那句話，她可以堅信談云舒知道她沒回去著件事。
掙扎了一個下午，眼見著天黑了，她就直接過來。
免得自己暗自多想。
如果談云舒不知道還好，談云舒既然知道了，那她也沒那個心思再演下去，當(dāng)然，最主要的原因方逾自己清楚，那就是她并不放心談云舒說的有在好好照顧自己是真是假，萬一跟航班延誤那句話一樣是虛構(gòu)的呢？
她需要確認一下。
談云舒此刻聽著方逾的聲音，把人抱得更緊了些：“嗯，沒有。”
“怎么發(fā)現(xiàn)的？”
談云舒答得有些赧然：“一個護膚品直播間�！�
方逾嘆口氣：“我就知道。”她又說，“抱太緊了，松開一點，談圓圓�！�
“抱歉，我只是太想你了�！痹捠沁@么說著，談云舒也松開了手，沒再把人抱著。
方逾別開臉，把卡重新放回包里，跟著談云舒進了房間。
茶幾上放著的藥有吃過的痕跡，但陽臺那里放著的電腦屏幕還在亮著，而且從畫面上來看是視頻通話的模式。
方逾敏銳地問：“是不是才工作完？還沒吃晚飯？”
“……”
幾分鐘后，餐廳那邊推了清淡的晚餐過來，談云舒沒讓人進門，自己過去端到飯廳，再面對著方逾的方向坐下，一口一口細嚼慢咽，目光始終落在方逾的身上沒離開過。
方逾在沙發(fā)上坐著回程檬的消息，程檬說自己跟女朋友已經(jīng)吃上晚餐了，還拍了美食圖片過來。
方逾：
一抬眼，跟談云舒的目光撞了個正著，而對方?jīng)]有要避開的意思，兩人就這么直直地對視著。
還是方逾率先敗下陣來。
或者，從她出酒店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jīng)輸了。
談云舒不清楚方逾是不是在她吃完飯以后就會走，所以特地吃得比較慢，也比較符合她現(xiàn)在生病的狀態(tài)，但這些清淡的晚餐又能吃多久呢？
可能也就十多分鐘的時間，談云舒的碗就見了底。
方逾起身走過來，說：“差不多了，你也不能吃太撐，免得加重腸胃負擔(dān)�！�
“嗯�！�
談云舒只好扯過紙巾擦嘴，她定定地看著方逾，輕聲問：“那你現(xiàn)在就要走嗎？”
“你想我走嗎？”
“不想。”
談云舒雙唇翕動：“我想你留下來�！�
方逾沒應(yīng)聲了，她轉(zhuǎn)身又回到客廳坐下，道：“還不能立馬就吃藥，得再等會兒，等你吃了藥我再走。”她特別強調(diào)了一句，“別想著不吃藥�！�
談云舒失笑，她也走過去：“我沒這樣想�！�
“最好是�！�
兩人又挨著坐在了一起，氛圍一時間有些沉默，就好像有一個無形的鬧鐘在她們的跟前轉(zhuǎn)動著，并且還有“滴答滴答”的聲音。
“滴答”聲響了可能幾十次，談云舒才低聲開口：“我明天要回柳城一趟。”
“起落平安。”方逾也不問人回去做什么。
談云舒轉(zhuǎn)過腦袋，她看著方逾的側(cè)臉，唇角牽了牽，道：“我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什么用，但是方逾，有的事情我還是很想告訴你，我已經(jīng)不是六年前的我了，我媽媽她不可能再控制我，至于我父親我哥哥更是被我踢下去了�！彼f到這里眸光微冷，言辭間也透著一股狠厲，“薛奕和盧家設(shè)的計對我也沒有用，知道我喜歡你又如何？盧季州當(dāng)年的事情，我偷偷錄了證據(jù)的，她們要是覺得不重要，我不介意讓這個圈子里的人一人一份�！�
“方逾，我可以自主我的人生，我可以自由選擇跟誰在一起，我也不會結(jié)婚，我知道你已經(jīng)不在意了，但請你不要誤會我。”
方逾看向她，雙眸里不知不覺有著溫潤的淚光，在燈光下分外晶瑩。
“談云舒。”
方逾喊了她一聲，聲音都有些發(fā)顫。
談云舒眼皮也跟著顫了下，她的一張臉柔和下來，問：“我……說錯什么話了嗎？是不是不該提結(jié)婚這兩個字，我不會結(jié)婚的，方逾�！�
“你……”
方逾捂著臉，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第102章
方逾的這副模樣落入談云舒的眼底，
她的心也跟著揪起，她過去抱住方逾，嘴里又在輕聲道歉：“對不起，
方逾，
我不該提這件事的，我不該……”
“抱歉，
我還有點事。”
方逾“你”不出來個后續(xù)，她打斷談云舒的道歉，
并且在眼淚奪眶而出之前，她掙開了談云舒的懷抱，
她也不看談云舒，話音落下后就迅速起身，一點猶豫都沒有。
談云舒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腦袋抬起來，
還有些虛弱的臉上浮滿不舍，
她看著方逾的側(cè)臉，
說：“我還沒吃藥，你說了等我吃完藥你再走的�！�
“當(dāng)我沒講過這句話吧�！�
方逾的態(tài)度稍冷，她的手腕輕輕一轉(zhuǎn)就恢復(fù)了自由，
目光依舊沒在談云舒的身上有所停留。
只是在走去門口的間隙里，
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方逾�！�
談云舒焦急地追上來，從身后擁住她。
兩人都定在了玄關(guān)的位置，旁邊掛著一面正方形的鏡子，這面鏡子是為了出門前整理儀容用的，現(xiàn)在卻精準地映著兩人的側(cè)臉。
沒人轉(zhuǎn)頭，
也沒人再動。
談云舒將腦袋埋在方逾的肩上，
她比方逾高幾厘米，
現(xiàn)在這個動作之下，兩人看上去沒有一點身高差了，而她用手臂環(huán)著方逾的腰，沒敢太緊，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力度。
方逾微仰著頭，努力讓自己的呼吸自然一些，幾秒后，艱澀地開口：“放我走吧，談云舒。”
“我不能當(dāng)作你沒講過。”
方逾沒回應(yīng)，她指尖微顫地扯著談云舒的手從自己腰間一點點松開，眼前已然有些模糊，連門都看不清了。
可她顧不了那么多了，她現(xiàn)在只想離開。
談云舒感受到了方逾的堅決，也沒再固執(zhí)，但她有些哽咽的聲音在方逾耳畔響起：“方逾，你告訴我，過去的那根刺要怎么樣才能拔出來，你說你不在意不在乎了，更談不上原不原諒，那為什么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你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你真的不在意了嗎？那如果你還在意的話，我們?yōu)槭裁础?br />
“談云舒。”方逾拉開門，又轉(zhuǎn)身看著她，哪怕什么也看不清，她的聲線不自覺地有些發(fā)抖，“我現(xiàn)在不想聽這些�！�
“那你想聽什么？我講給你聽。”談云舒追問。
方逾想抑去自己痛苦的痕跡，但只能費力地道：“我想回去休息，�！�
她說完這句話就關(guān)上了房門，只覺得呼吸瞬間更滯澀，眼前的一切也更不真實，她的腳步也是虛浮的，一直到從酒店出來上了出租車，她才在夜色之下找回了一絲體溫，發(fā)顫的指尖也緩緩?fù)Ｏ隆?br />
窗外夜景繁華絢麗，悉數(shù)鉆入方逾的淚珠里，她腦袋靠著窗，看著這一切，只是神色木然，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在酒店下午發(fā)呆的時間里，她一直在單循《會過去的》這首歌。
我們該把往事收拾了再多說也回不去了
我們都走了我們都不一樣了緣份沒有再一次選擇
……
歌曲符合她過去的心境，也像是有催化作用，所以她狠下心來決定今晚是她跟談云舒倒數(shù)第二次見面。
下次再見面，就是她叫停的時候。
她想要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軌，她不想再“當(dāng)斷不斷”了，因此她不能跟談云舒有更多的牽扯和來往。
到時候這段感情，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有后續(xù)了，盡管這個句號畫得不那么圓滿，不過她已經(jīng)聽到談云舒親口說過不止一次的道歉，以后這件事會真正地被歲月沖刷掉。
可是、可是……
談云舒在她已經(jīng)決定斷掉一切的這一刻，又像六年前那樣給予她希望，告訴她現(xiàn)在的自己可以自主一切選擇。
方逾的思緒混沌一片，眼前浮現(xiàn)的一切很混亂。
一會兒是六年前的談云舒說自己畢業(yè)就可以戀愛的暗示，一會兒又是今晚的談云舒說可以自由選擇跟誰在一起的明示；一會兒是六年前談云舒在柳城大學(xué)花園里向自己遞請柬的場景，一會兒是現(xiàn)在的談云舒說自己不會結(jié)婚的畫面……
有太多的時刻可以做對比，直讓方逾覺得腦袋都快爆炸了，她緊緊地閉上眼，平復(fù)著自己的呼吸，雙手在不知不覺中也握成了拳頭，修剪得當(dāng)?shù)膱A潤指甲并不具有殺傷力，卻也牢牢地嵌進她的掌心。
她倏爾想到了小時候試圖去觸碰月亮的自己，但睡醒以后，月亮就會消失，為此她苦惱了許久，也是那會兒，方芹告訴她，人生的遺憾就如同她伸手碰月，以為會發(fā)生的，到最后不一定會有結(jié)果。
這些時日來，她其實已經(jīng)坦然地接受了自己跟談云舒不能在一起的事實。
她清楚談云舒現(xiàn)在對自己的感情不是假的，那些眼淚那么燙人，只是她已經(jīng)做好了遺憾的準備。
沒關(guān)系，不過是恢復(fù)到原狀而已，她們的人生軌跡相交過已經(jīng)足夠了。
現(xiàn)在談云舒卻又說了這些話。
但她不敢再信了。
可她知道自己內(nèi)心深處又期許著這一切都是真的，這么些年下來，她跟談云舒的關(guān)系從來就沒有正經(jīng)過，她們的真心也從來沒有在同一個時間鏈接過。
“消遣”一詞貫穿了她們的過去。
方逾大口呼吸著，心亂如麻。
她想，她真是個膽小鬼，她已經(jīng)沒了以前的沖動和勇氣，她要考慮的有太多太多。
她甚至還記得掛在談云舒房間里那副留守兒童畫的夕陽圖，那副圖被談云舒以兩百萬的價格拍下來。
想了一路，回到酒店以后方逾就把手機一扣，等洗過澡，她也沒再看手機一眼，她將自己蒙在被子里，只是心臟又在撕扯著，胸腔發(fā)痛到她仿佛在寒冬跑了一萬米，絕望和希望同時在她的腦海里打架，誰也勸不了誰。
現(xiàn)在要怎么辦呢？她不知道了。
……
蓉城周日的天氣也很毒辣，在機場貴賓廳坐著的談云舒卻渾然不覺，她戴著墨鏡，周身的氣壓很低，她沒什么表情，想要上前搭訕的人見她這樣，都歇了心思。
談云舒沒有察覺到這一切，她注意力全然落在了跟方逾的聊天窗口上。
昨晚到現(xiàn)在，她發(fā)了好幾條消息過去，這次她沒再質(zhì)問，而是拍了自己認真吃飯、吃藥的照片，絕不讓方逾再擔(dān)心，卻都石沉大海，跟之前方逾說下個月再見那次一樣。
方逾沒有一點回應(yīng)，也沒有刪除或者拉黑她。
這讓談云舒的心又往下沉。
她不該自作聰明以為方逾來關(guān)心自己是因為還喜歡自己，更不該以過去的事情來試探方逾的態(tài)度。
有收獲嗎？有。
那就是方逾對“結(jié)婚”這兩個字過敏，她們之間的這件事并沒有徹底翻頁。
有結(jié)果嗎？沒有。
她忽略了當(dāng)一個人被揭舊傷疤時的痛苦，而這也是方逾不想理自己的原因，她應(yīng)該跟之前一樣，盡量避開提這件事，免得讓她們之間的氛圍更僵硬。
現(xiàn)在一切都被她搞砸了，本就難以愈合的傷口又在汩汩流血。
揣著這些懊悔，談云舒登了機，在起飛之前，她再次給方逾發(fā)了消息過去：
發(fā)完這些，她就開啟了飛行模式，把墨鏡摘下又帶戴上眼罩，隔絕了一切。
沒多久，飛機起飛。
方逾在航站樓候機，看著機身緩緩消失在云層，再也看不見，她才慢慢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她其實都不確定這架飛機上有沒有談云舒，就當(dāng)有吧。
她轉(zhuǎn)而看著手機屏幕里談云舒給自己發(fā)的消息，還點開了談云舒吃飯吃藥的自拍。
談云舒狀態(tài)看上去比之前好了很多，漂亮的嘴唇看上去紅潤了很多，就是眼睛有些腫，像是哭過一場，方逾又抬起手來揉了下自己的眼睛，她又能好到哪兒去？
最終她也沒給談云舒發(fā)消息過去，她思緒還是亂的，不知道該做何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