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七點鐘，方逾到達京城。
符霜和唐半雪以她是蓉城代購為由，非要來機場接她，而一見著她的模樣，就忍不住奇怪。
“你在蓉城好吃好喝的，怎么看起來臉色這么差啊？小愉，是不是水土不服？”先問的是唐半雪，她拉著人在自己面前轉(zhuǎn)了圈，“我去蓉城出差也沒這樣啊，看來還是工作難度不一樣�！�
符霜拿過方逾的行李箱，附和著：“就是，蓉城那樣的美食綠洲怎么還能讓人越來越憔悴啊？趕緊上車，小愉你看上去太疲憊了，等回去我給你試試我新到的那個按摩儀，我們公司的新品。”
方逾無奈地笑了笑，跟她們道：“工作就是很折磨人，沒見我微信步數(shù)天天幾萬步嗎？”她又發(fā)出一聲感慨，“不過這趟回來感覺京城好像都沒有那么熱了，還挺涼快的�！�
三人聊著就到了停車場上了車，方逾在后座系好安全帶。
轎車駛出地下停車場，天邊的壯闊彩霞映入方逾的眼里，車里在放著歌，但她們都有意地避開了薛奕。
一直到路程過半，歌曲還是不小心切到了薛奕的歌，符霜關(guān)掉，輕咳了一聲，遲疑了一下，問：“小愉，你最近跟薛奕還有聯(lián)系嗎？”
“沒有�！�
“我們也沒有……我覺得這樣也挺好，我們跟她始終不是一路人�！�
唐半雪握著方向盤拐了個彎，應(yīng)聲：“在這件事上她處理得一般，搞得你有家不能回，她要真有覺得抱歉的心思，就該雇人來保護你的安全吧？或者將那些造謠的賬號給告了�，F(xiàn)在倒好，你的信息都泄漏了，以前我們班上那些大學同學還來問我怎么回事，說我跟你不是很熟嗎？煩死了這些人�！�
方逾望著窗外靜靜聽著，她的關(guān)注點在于：“怎么才算是一路人呢？”
“我們這樣的啊，能聊得來，也沒有特別大的階級差哈哈哈，當然，我巴不得跟你們有很大的階級差，這樣我就可以過上靠閨蜜吃飯的日子了，你們真不是什么隱藏的富婆嗎？老實交代！”
“下輩子我試試。”方逾心不在焉地扯唇。
想著談云舒，她微垂著眼，又看著跟談云舒的聊天窗口，談云舒比她早一小時落地，在一小時前也發(fā)了消息過來。
方逾盯著這兩行字，腦袋歪了歪，她的視線掠過天邊的霞光，隨后指尖還是敲了兩下輸入法。
完整的話她沒有說——
是你就不會。
第103章
柳城的夜晚寂涼，
跟蓉城和京城的天氣很不一樣。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天空還沒被暗夜吞噬，
但天際一團團暗云添了幾分壓迫感。
談家莊園地段極好，
能看見朦朧的遠山，就像置身在一副山水畫中。
但談云舒現(xiàn)在并沒有什么心情去欣賞這些，
而是透過這面落地窗，看著還在花園里忙碌的崔婉。
崔婉正在查看自己精心呵護的花，
昌叔給她撐著傘，自己肩膀被淋了一半。
光影照著細密的雨絲，
也讓談云舒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抬起手來，輕撫了下自己眉心，不知道方逾在做什么，想來也沒有回她微信，
她暫時就沒有想要打開手機的欲望。
過了會兒，
崔婉手里拿著一束自己包裝好的花回來，
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并不深，眼角皺紋都沒多少。
她將花束遞給女兒，笑吟吟地道：“這是我新引進的玫瑰品種，
大概是知道你要回來，
提前開花了�！�
“謝謝媽媽�！闭勗剖孀炖镞@么說著，收花的動作卻很慢，臉上也不見笑。
昌叔已經(jīng)自覺地退回管家房換衣服去了，住家阿姨們也都到了休息時間，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下了崔婉和談云舒母女倆，
窗外細雨沒什么聲音，
也顯得這里越發(fā)安靜。
崔婉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花茶，
幾秒后，不確定地出聲問：“這次怎么回來得這么突然？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突然嗎？”談云舒把花束放在茶幾上，笑意淡淡的，“我還以為我回來會讓媽媽覺得驚喜。”
崔婉立馬表示：“我當然很驚喜了，你看你這幾年忙成什么樣，現(xiàn)在還直接去了京城，上次端午節(jié)都不能當天過，只能提前回來匆匆見一面�！彼龂@口氣，眉眼帶著憂愁，“媽媽還是覺得你不該這么累�！�
“您是想說其實我更應(yīng)該嫁個有錢的男人，對嗎？”
“有什么不好？目的不都是為了不愁吃穿用度，有什么區(qū)別？”
“看來您很滿意現(xiàn)在的生活，媽媽�！闭勗剖娴目谖抢镫y免夾著嘲諷的意味，“跟父親多年未見，他還清楚你長什么模樣嗎？”
崔婉的臉色又垮了下來：“別跟我提他�！�
“好，我不提他�！�
“但是云舒，你都快27歲了，是不是也該考慮結(jié)婚的事情了？怎么到現(xiàn)在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接觸了那么多優(yōu)秀男士就沒有一個能入眼的嗎？實在不行你把照片發(fā)我，我給你把把關(guān)，絕不會是盧季州那樣的爛人�！�
談云舒聞言，輕笑一聲：“好啊，確實有個很喜歡很中意的人，我把她照片給您看下，您看看她怎么樣�！�
崔婉意外極了，瞬間笑容滿面：“好�！�
她本來都不抱希望的，沒想到女兒給了她這樣意外的回答。
談云舒從包里取出手機。
方逾果然還是沒有回消息過來，她呼吸緊了下，勻凈的指尖點開自己為方逾創(chuàng)建的相簿，翻了翻，竟然有些糾結(jié)給崔婉看哪一張。
這些都是她從方逾朋友圈存下來的，全是方逾單獨的照片。
怎么辦，每一張照片的方逾看上去都很漂亮可愛，戴眼鏡的照片偏知性，沒戴眼鏡的照片偏俏皮，但不論哪一張，方逾對著鏡頭都笑得很自信大方。
“是京城那邊認識的？這么難選嗎？”崔婉失笑，又覺得新奇。
女兒這副模樣她從未見過。
“嗯，在京城再遇的。很難選。”談云舒將自己的手機遞過去，她笑得很柔和。
最終談云舒選定了京城郊外度假區(qū)的一張照片，因為只有這個場景跟她是有關(guān)系的，她記得她們在營地帳篷里相擁度過一晚，也記得第二晚方逾在自己耳邊低啞地釋放。
崔婉接過手機，她來不及思考那句“再遇”，在看見照片的那一瞬間，笑容就凝固住了，上揚的唇角立馬壓了下來，整張臉陰沉。
她只覺得血液都被凍住，指尖左右滑動著屏幕，全部都是方逾的照片，她抬眼看向自己的女兒，不可置信地問：“你是不是給我看錯照片了？這、這怎么是個女人？”
“我沒說是男的。”談云舒優(yōu)雅起身，彎腰將自己的手機拿了回來，她看著媽媽的眼睛，“您看著她覺得眼熟嗎？媽媽�！�
崔婉從慌亂中回過神來，她細細地回想了一下，往外吐出一個不那么肯定的答案：“方……”
她記不得具體的名字了。
“方逾�！闭勗剖驵嵵匮a充，說完她站直身體，由高至低地垂眼睨著自己的母親，“您驚訝也好，失望也罷，我都不在意，我這本來也只是通知而已�！�
“你……”
崔婉瞪大眼睛，失去了貴婦的表情管理，她說：“你不可以這樣，你怎么可以喜歡一個女人？談云舒，這是畸形的�！�
“我為什么不可以？”
談云舒的長睫顫動，她說：“我知道在您狹隘的認知里，愛情只能由男女組成，沒關(guān)系，媽媽，您可以繼續(xù)這樣認為，但跟我沒有半點關(guān)系�！彼缶o了手機，“畸形？能有您和父親的愛情畸形？你們上次見面是什么時候？是十年前？二十年前？”
“談云舒！”
崔婉站起來，揚手給了談云舒一巴掌，怒火中燒地道：“你怎么可以這樣說我和他的事情�！�
談云舒沒有避開，臉頰火辣辣地疼，她轉(zhuǎn)過頭再看向崔婉，笑了聲：“為什么不可以？您和他的傳奇愛情難道是什么秘密？他出軌，您插足別人的婚姻，我是被領(lǐng)回家的私生女……怎么？事實很難聽嗎？”
崔婉看著她發(fā)紅的臉，有一瞬間的后悔，但聽著這些話，只覺得氣血上涌：“我不管別人怎么說，但這話就不能從你談云舒的嘴里講出來，你是我的女兒，是我才讓你的生活從來都無憂無慮……”
“無憂無慮？”談云舒瞇了下眼，“我被談云煦往嘴里塞泥被他罵的時候，你想過我是你的女兒嗎？”
“你……”崔婉無力地跌坐在沙發(fā)上，“你恨我……”
談云舒不想跟她再聊下去，冷淡地開口：“我再說明一下，我跟方逾的事情，你接不接受都隨意，我只是通知你一聲，以及，如果您想去找方阿姨麻煩，我還是勸您三思，不然我不介意讓您精心種植的那些花一夜間全都消失，它們跟我可不一樣，它們只能由著你修剪。”她頓了下，“您卡里的錢是我這些年掙來的，我既然可以給您，也自然可以收回來，不信的話大可以試試我有沒有這個能力�！�
撂下這些話，談云舒也不管崔婉什么反應(yīng)，拿起自己的包和手機上了二樓。
崔婉望著又空曠下來的客廳，腦袋垂下去，望著自己在發(fā)抖的手。
……
談云舒的房間一直都有人打掃，哪怕她不怎么回來，但床單被套那些也是經(jīng)常換洗，很干凈。
她放下包，在窗邊的位置站定。
烏云沉沉一片，天色越來越晚，帶著涼意的晚風拂過她的臉，緩解著她臉上還沒降下來的溫度。
她閉著眼，努力放松著呼吸。
過了好一會兒，覺得臉沒有那么疼了，她才在椅子上坐下，再點開手機，這才注意到有了一條新的微信消息推送。
是方逾發(fā)來的嗎？
她期冀著，有些不太確定。
她的指尖有些遲疑，在做了一番心理活動后，她才點開了消息。
是方逾在幾分鐘前發(fā)過來的消息，只有簡短的兩個字：
方逾的意思是她發(fā)消息過去不會打擾到自己。
談云舒沉寂的心情好了些，心里的郁結(jié)也松了松，她輕抿著唇，思考著現(xiàn)在該發(fā)什么內(nèi)容過去。
她的腦袋轉(zhuǎn)了轉(zhuǎn)，看向自己的梳妝臺抽屜，快步走過去。
上次離開別墅前，她特地把口紅都放進了抽屜，現(xiàn)在一拉開，就是她不曾使用過的那88支口紅。
她拍下口紅的照片，發(fā)給了方逾，附言：
方逾會回嗎？
談云舒有些焦灼地陷入了等待，沒兩秒，她又勸解著自己要放松，是她惹方逾不高興，方逾回不回都沒關(guān)系。
五分鐘、十分鐘、半小時過去，聊天窗口最新消息還是她發(fā)過去的這句話。
談云舒耐心地又丟了條消息過去：
而這一次，方逾秒回：
方逾跟了句：
談云舒眨了兩下眼，笑意爬上眉梢，她側(cè)頭看了眼鏡中的自己，被崔婉打的那半臉有些發(fā)腫，跟另一邊臉比還有明顯色差，但她現(xiàn)在笑得很不值錢。
方逾向她解釋了。
談云舒輕咳了兩下，讓自己冷靜一些，她回：
方逾卻引用了她的那條口紅消息：
談云舒立馬坐直了身體。
方逾：
嗯？就這個反應(yīng)嗎？談云舒嘴角抿了下，卻也沒有再多說什么，她怕自己多說多錯。
另一端，方逾在收到談云舒的“好”字時，耳邊響起符霜和唐半雪的聲音。
她從蓉城帶了不少東西回來。
除了大熊貓周邊，還有一些抽了真空的吃食，比如火鍋底料和兔頭。
現(xiàn)在兩個好友正在拿著她帶回來的東西。
符霜拿著一個袋子：“老天啊，我才吃完飯，我現(xiàn)在再啃個兔頭的話是不是太過分了？”
“不過分�！碧瓢胙┮呀�(jīng)戴上了一次性手套，“小愉，你要來一個嗎？”
方逾笑了笑：“我不吃兔頭，我給你們帶的�！�
她說著起身，來到了書桌前坐好，又拉開抽屜，把裝盒的胸針又拿了出來捏在指尖。
符霜撞了下唐半雪的胳膊肘，小聲問：“小愉想什么呢？”
“不知道……”
“她今晚有心事，很明顯。”
“我也感覺到了。”
“要不直接問？”
這話剛落下，就聽見方逾帶笑的聲音響起：“兩位，你們密謀能不能小聲一點？我什么都聽見了�！�
“……”
方逾還握著那枚胸針，她轉(zhuǎn)過頭來，看向自己的兩位朋友，嘴唇翕動：“有一個問題。”
“嗯，什么問題�！�
兩人連吃美食都沒心思了，因為這樣的方逾并不多見，過去幾年，總是她們更依賴方逾，而方逾在遇到問題的第一時間都是想著自己解決，并不會來找她們。
方逾沉吟了幾秒，輕聲說：“就是……我以前有個很喜歡的人，她推開了我，我對這段感情徹底死心�！�
符霜和唐半雪聞言愣住，她們以為方逾說的內(nèi)容會跟事業(yè)、友情之類的有關(guān)系，結(jié)果是罕見的……愛情問題？
這在方逾這里更不常見了，大部分時間里，她并不會跟她們說這些，一般是聽她們說。
這也導(dǎo)致符霜和唐半雪都禁不住愣兩秒鐘，而后異口同聲地問：“然后呢？”
“……我還是很喜歡她�！�
唐半雪皺眉：“那這個人呢？喜歡你嗎？你們談過嗎？”
“也喜歡我，但不算談過吧。”
符霜更來了勁：“那既然互相喜歡的話，表明心意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方逾握緊了胸針，又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恐懼，“如果最后的結(jié)局不會好呢？“
“沒關(guān)系的，小愉�！�
唐半雪把手套拆下，她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是覺得人生短短幾十年，能夠跟喜歡的人擁有片刻的幸福快樂也足夠了，及時行樂最要緊，如果做任何事都要去考慮結(jié)果的話，到最后會錯過一切，以前網(wǎng)上不老有那個測試題嗎？擁有過和沒擁有哪個更讓人難受，我是覺得沒擁有，因為擁有過起碼還有相關(guān)回憶呢。”
“我也這么覺得。”符霜非常贊同，“就算到最后沒有走到一起，那也沒什么的，天難道會塌地難道會陷嗎？不會，你看半雪之前跟她那個前男友分手，到現(xiàn)在不也活得好好的現(xiàn)在在你這蹭吃？”
唐半雪：“喂？”
方逾聽完，有些默然，她的拇指指腹撫著胸針，一時間讓人看上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方逾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
原來她自己在掙扎、糾結(jié)的是想跟談云舒一直在一起這件事。
可是，一直在一起很多人都沒辦法做到。
她竟然在這里妄想永遠。
“小愉……”符霜小心翼翼地問，好奇得很，“對方是誰��？我們認識嗎？”
方逾回過神來，眉心都跳了跳，含笑著道：“現(xiàn)在不能說。”
“好的～～～”她們倆繼續(xù)啃兔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