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夜過去，方德明的情況沒?見?好，看上去更腫了些，眼睛還小了一半，看著就讓人心痛。
二?十分鐘不到，兩輛車依次在方家的院子停了下來。
前面是談云舒的車，后面的則是隔壁酒店的老板的車，老板秉著負責(zé)的態(tài)度，把人給架過來了。
貨車司機看起來很憨厚，見?著方德明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自己愿意賠償各種費用，他昨天?下午倒車的時候真沒?注意到后面還有個人，而且他也沒?感受自己撞到了人，晚上接到酒店打來的電話的時候，他非常震驚和悔恨。
方家人也不會訛錢，就事論事就行。
方逾從袋子里取出?來了昨晚鎮(zhèn)醫(yī)院的收費單，又在一行人的見?證下讓貨車司機簽了愿意負責(zé)的協(xié)議，這件事才有了好一點的結(jié)果?。
只是真的很為難老人家一把年紀了還受這樣的傷，之后臉上有道疤幾乎是必然的了。
方德明揮手，他還是講不了話，但?會表示自己的不在意，本?分了一輩子，現(xiàn)在看著貨車司機的樣子，他也有些難受。
事情差不多就這樣解決了，貨車司機要結(jié)之后每一次的醫(yī)藥費，至于誤工費那些，就按照一天?三十塊來算的，因?為方德明也不是一直都會去度假區(qū)那邊，大多數(shù)時間?里他還是在家里干農(nóng)活。
酒店的老板把人給帶了回去，態(tài)度也非常好。
后面的車沒?一會兒就撤走了，留下方家人和談云舒、遠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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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芹問：“談小姐，早餐吃過嗎？”
“吃過了早餐才來的。”談云舒一臉關(guān)心地反問，“現(xiàn)在需要把方爺爺送去鎮(zhèn)醫(yī)院看看嗎？昨天?醫(yī)生說了要去復(fù)查，看看傷口的情況，還要重新?纏繃帶……”
金秀老太太嘆口氣：“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謝你�！�
談云舒的目光從方逾的臉上掠過，隨后笑著道：“不用感謝我，老人家，我相信如果?是別人路過也會做出?跟我一樣的決定�！�
方逾出?聲：“麻煩了，我們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她又對著媽媽和外婆道，“我一個人帶外公去就好了，談小姐會送我們回來的�！�
談云舒點頭：“我會�！�
方芹欲言又止，但?看著女兒的眼神，她點點頭同意了，沒?有多說。
到了醫(yī)院一通檢查，醫(yī)生又叮囑了幾句，方逾就讓方德明先在椅子上坐著休息，她還要跟談云舒說幾句話。
談云舒能猜到方逾要跟自己說什?么，多半是怎么報答她的話。
但?她還是跟著方逾走到了角落里。，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談云舒只聽方逾問：“貨車司機的錢是你出?的嗎？”
“不是�！闭勗剖嬗行┮馔�，而后擰起眉頭，“我那么視金錢為糞土嗎？”
“……
”
因?為這是談云舒干得出?來的事情，大概是不想讓她們家再受到折騰，自己出?錢擺平。
就像以?前談云舒花一萬多買那88支口紅一樣。
方逾：“不是你就行�！�
“方逾�！�
談云舒看著眼前的人，她想說什?么又不知道從何出?口，到最后只是蹦出?來一個問題：“那你想好怎么報答我了嗎？”
44.
方逾靜默地看著談云舒，
回想著談云舒在方家對外婆說的話，她的眼皮都?忍不住地跳了跳。
這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越發(fā)地精進了，在老人家面前就?說“不用感謝”，
到了她的面前，就?成了“想好怎么報答我了嗎”？
轉(zhuǎn)變未免太快了。
“談云舒。”方逾動了動嘴唇，她極輕地笑了一聲，“我們一家人都?很感謝你，
只是你這個人沒有讓我有半點的失望�！�
“我……”談云舒嚅了下唇，卻?什么辯駁都?講不出來。
為什么人出口的話不能像聊天軟件那樣還有兩分鐘的時?間可以撤回，
這是談云舒腦海里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
她不該因為覺得?自己被方逾誤會?了而口不擇言的，尤其是在這樣緊要?的關(guān)頭。
再說了，如果當(dāng)時?受傷的換做是其他人，她也會?出手的，
只是對方剛好是方逾的外?公?，
才讓她有了跟方逾靠近的機會?而已?。
現(xiàn)在她自己又?親手把這個機會t??毀掉了。
“那你想要?我怎么報答你？”方逾緩緩道，“既然你不是視金錢如糞土的人，那想必我給你轉(zhuǎn)賬表達感謝你是可以接受的�！�
談云舒的眼瞼低了低，
明白地拒絕了：“我不接受�！�
“那談小姐是想讓我繼續(xù)當(dāng)你的消遣嗎？”方逾追問，將“消遣”兩個字咬重了兩分。
“我沒有這樣想過�！�
方逾的臉上?沒什么情緒，她只是“哦”了一聲，當(dāng)作自己的回答，
不知道信沒信。
“不用……”談云舒趁機開口，
她想把這個話題翻過去?。
“別不用了。”方逾掀了掀眼皮，打斷了她的話，
因為知道她想說的是什么，
“既然談小姐都?那樣講了，我沒有表示也不合適，
我跟你之前唯有兩清才最?適合。只是如果現(xiàn)在談小姐想不出來方式的話，可以存著嗎？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
談云舒回視著方逾。
如今的方逾在她的面前像是一只刺猬，她一碰，就?會?刺到自己的指尖。
“有期限嗎？”談云舒順著問。
“6月9號之前，可以嗎？”
談云舒聽著這個日?期，雙唇抿緊了些，隨后點了點頭：“好�！�
方逾頷首：“那么我就?先去?照看我外?公?了�！�
“一會?兒我送你們回家�！�
“不麻煩談小姐了，謝謝你的好意，我有個叔叔有車，他會?送我們回去?的�！�
方逾說完轉(zhuǎn)過身，跟談云舒之間的距離拉遠。
談云舒的眼前成了冰冷的醫(yī)院的墻壁，經(jīng)年累月之下，墻壁早就?不是白色了，而是呈出來一種?復(fù)雜的灰黑色，她看著這處，目光有些失焦，過了幾秒，她把腦袋側(cè)過去?，看見?方逾正在跟她的外?公?聊著什么，臉上?的笑容浮現(xiàn)，跟在她面前完全不是一個模樣。
談云舒頹然地垂下眼睫，一時?間又?覺得?自己被潮水吞沒，她的眼睛澀澀地生疼，像是進了干燥的沙礫一般，就?連肺葉也覺得?很沉重，讓她的呼吸都?變得?艱難。
-我跟你之間唯有兩清才最?適合。
兩清……
要?怎么兩清？
從她將方逾當(dāng)消遣開始、從她給方逾遞請柬的那一刻起，她們就?不能兩清了。
整座醫(yī)院都?像是在她的視野里顛倒傾覆，讓她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是手機鈴聲將她拉回現(xiàn)實。
是沈映之打來的電話，她的思緒徐徐回籠，又?往方逾的方向?看了眼，隨后匆匆地朝外?走，等到陽光將她驅(qū)趕了她一身的寒意，她才接聽了這通電話。
自從上?次跟沈映之吵過一架后，她們一直沒有聯(lián)系。
遠叔在不遠處看見?她出來，過來給她撐著傘。
談云舒道了聲謝，接過傘自己撐著，下一秒，沈映之的聲音才主動響起：“你什么時?候回柳城？”
“明天�！�
“明天下午我要?回京城了。”
“嗯。”談云舒尾音稍揚，“指望著我去?送你嗎？”
沈映之在手機那端笑了聲，像是被嗆到了一般，說：“談云舒，你現(xiàn)在說話可真的不客氣，我們朋友這么多年，你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
這句話的意思兩個人都?清楚。
“嗯，是不應(yīng)該�！�
談云舒的口吻聽上?去?很自然，卻?悄悄地舒了口氣。
誠然現(xiàn)在的方逾找工作不會?像以前找兼職那樣費力，如果真的沒有這份總助的工作，方逾也可以找到一份還不錯的工作，但前提是方逾自己不想干了，而不是因為她導(dǎo)致的。
而她跟沈映之能談的條件是什么呢？只有“友誼”兩個字而已?。
好在沈映之妥協(xié)了。
兩人沒有多聊，只是定下來了明天見?面的時?間，因為談云舒再怎么樣也不會?在度假區(qū)這邊一直待著，還有些事情要?回到公?司處理才行。
電話掛斷，方德明的觀察也結(jié)束了。
談云舒一轉(zhuǎn)身，正巧看見?方逾扶著老人家從大廳出來，她輕抿著唇，還是走了過去?，把傘往方逾和方德明那里傾斜，給她們擋住了一些紫外?線強烈的陽光。
方逾對她說的這番話并不算什么。
都?是她該受的。
“方爺爺�！闭勗剖婧傲艘宦�，她笑眼彎彎，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希望您盡快康復(fù)�！�
方德明點點頭，發(fā)出一些讓人聽不清楚的聲音，老人家露出來的眼睛有些渾濁，但里面的情感還是容易被看見?的，他是在表達自己的感謝。
“我外?公?說謝謝你�！狈接庠谝慌援�(dāng)著翻譯。
“別再說謝謝了，方爺爺�！保M在晉江文學(xué)城
不過留給他們交流的時?間并不多，方逾說的有人接是真的，方正大叔正巧接了一波人從柳城回來，正要?趕回家去?吃午飯，他來到鎮(zhèn)醫(yī)院門口接方逾和方德明。
談云舒一路跟著他們到車邊，看著方逾跟自己的外?公?上?了車，她才轉(zhuǎn)過身上?了車。
車里，方正大叔看了眼內(nèi)置后視鏡，而后問起方逾：“小愉，撐傘的那個人是誰��？”
“救了外?公?的陌生人�！�
方正不疑有他，轉(zhuǎn)而說：“但我看著有些眼熟，總覺得?在哪里見?過�！彼_著車看著路，腦子里回想了一下，沒幾秒就?想起來了，“好像是‘山雨’酒店的老板？之前拉客人去?度假區(qū)那邊的時?候見?到過�！�
“方正叔，你記性那么好啊�！�
“那是的咯，拉的一些老顧客你總要?能聊的，主要?是我覺著這個‘山雨’酒店的老板比較好記，當(dāng)時?度假區(qū)那邊搞什么活動，可隆重了，她參加了那個剪彩，看起來那么年輕，感覺跟你差不多大……”
方逾安靜地聽著，陪著一個微笑，就?像是聽一個方正拉過的乘客的故事那般。，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
山雨酒店是談云煦起的名?，在蘭定縣有了度假區(qū)的計劃后，他就?參與進來搞了這個項目，但他自己做事不計后果，到頭來山雨酒店前幾年差不多是爛在了他的手里，直到談云舒接手了以后才逐漸盤活，現(xiàn)在山雨酒店已?然是度假區(qū)這邊最?有代表性的酒店之一。
這幾年談云舒來過這邊幾次，大部分都?是度假區(qū)有重要?決策或者活動的時?候她才出席，見?過她的人也多。
但她不是誰都?記得?。
回到酒店以后，她就?找經(jīng)理要?來了方德明在度假區(qū)這邊的工作信息，而后對經(jīng)理囑咐了幾句，才來到了自己的房間休息。
要?讓方逾怎么報答自己呢？
談云舒陷入了沉思。
不讓方逾刪掉自己的微信？讓方逾像以前那樣對待自己？還是說讓方逾喜歡自己？
……
不，這些都?不是眼下的她目前最?想得?到的，而且她不可能強迫方逾還像以前那樣，這樣只會?讓她們本就?冰凍的關(guān)系更加寒冷。，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談云舒想不出個所以然，最?后進了浴室洗澡。
但是6月9號這個日?期讓人敏感。
六年前的6月9號是她們畢業(yè)的日?子，她也是在這一天，向?方逾遞上?了請柬。
淋浴的水滴密密麻麻，打濕了她的臉，水順著往下疾流著，她這才后知后覺想起來一個重要?的事情——
在方逾的眼里，她是否已?經(jīng)是一個已?婚人士？
意識到這點，談云舒別開臉，她的睫毛上?全是水，眼前的視野很模糊，但心臟像是就?快從喉嚨里跳出來。
洗過澡，她的頭發(fā)上?還裹著頭巾，就?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機，點開了跟方逾的聊天對話框，她很想發(fā)自己沒結(jié)婚的消息過去?，但這樣會?顯得?很突兀。
最?終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氣，發(fā)了一句話過去?：
等一分鐘過去?，她又?假裝撤回，隨后補一行字：
45.
方逾的假期就到5號，
她給?自己買的機票是下午四點鐘的，是在回程的高峰期，把堵車的時間和過安檢的時間算上，
她差不多?上午十點就要從家里出發(fā)，這樣才有可能不遲到順利登機。
因為她要回那么遠的京城工作?，方家的氛圍都有些沉重?，不過這也是這幾年總是要面臨的情況，
再不舍也沒有辦法，媽媽和外婆就勉強揚起笑容來，
方德明的臉上還扎著繃帶，還是不太能講話，卻?也拍了拍孫女的肩來緩解離別的傷感。
鄉(xiāng)下的日?子安寧靜謐，清新的空氣可以撫平很多負面的情緒和思想似的。
一大早，
方逾就起來收拾行李。
回來的時候只有一個箱子，
現(xiàn)在媽媽和外婆又給?她多?拿了一些耐放的干貨，比如曬干的菌子和果干，都是家里自己做的，
就裝在一個看上去很干凈的袋子里，外面一瞧都不知道袋子里裝的是什么。
沒太多t??，怕方逾拿著麻煩。
因為?方德明受了傷，方芹回柳城的時間就往后延了延，
現(xiàn)在看著出脫得越發(fā)耀眼的女兒，
她滿是欣慰，說：“回京城了以后也要記得好好吃飯啊，
還有……”她停了一下，
“要是有時間的話，談個戀愛也可以的，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了，小愉�！�
方逾笑著道：“我讀高中?的時候你都不是這么說的，媽�！�
“那17歲和27歲能一樣嗎？”方芹給?了她一記白眼。
方逾歪了歪腦袋，她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