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有一種冷,是沈西京覺得她冷,江姚乖乖伸出了手。
沈西京不知道哪里變出來一個暖手寶,貼在了她手腕上,說話也溫聲笑語的:“手牽著就不冷了�!�
江姚眼睫微動,她沒說一句話,一路上,似乎想和他說些開口,但又怕開了口,兩人從此就再也不能走在同一條道路了。
走到半路,沈西京看她越走越慢,眉眼微挑:“走不動了?”
江姚沒說話,但更像是默認。
她不想走完這段路,可是路再長,也有走完的時候。
“累了的話,我背你回家�!鄙蛭骶┚徛紫律碜�,拉過她靠向自己。
回家兩個字,讓江姚觸動了一下。
她貼在他的背上,沈西京將她背起走了,走得每一步都很穩(wěn)。
微風吹起她的發(fā)絲,蜻蜓點水般拂過他的臉頰,微癢,蕩起心里深處的一絲漣漪。
走著走著——
江姚望著無邊黑夜的江景,突然,淚眼模糊地輕聲說:“沈西京�!�
“嗯?”
“走過這一段路,我們就不順路了�!�
沈西京僵硬地停住了步伐。
江姚從他身上下來,低著頭,在他身旁很輕地說,“這個,還給你�!�
她從兜里把隨身攜帶的那枚戒指,溫柔地放在了他的手心,溫柔的動作卻很殘忍地告訴了他,她拒絕了他的求婚。
沈西京偏過頭,捏緊了掌心的戒指,低眼看她,嘴角沒有溫度地彎了彎:“你考慮好了?”
“嗯�!�
“原因呢?”
江姚知道他會問,一早就想好了,像是背誦臺詞一樣沒有感情:“你不該為了我放棄自己的前途,我們身邊的朋友都覺得是你放棄一切陪我留學(xué),為了我做了這么大的犧牲,做什么都是為了我,這樣給我的壓力會很大。還沒留學(xué)就要結(jié)婚綁住我,更讓我覺得喘不過氣來,一想到未來一直和你在一起我就覺得索然無味,我只是想和你談輕松的戀愛,從來沒想過和你一起計劃未來,更不想擔負起你放棄一切和我在一起的重擔。
如果是要背負這樣的閑言碎語,那我寧可現(xiàn)在和你分手,這樣你有你美好的前途,我也有,誰也不耽誤誰�!�
說完這些話,江姚的眼淚硬生生地沒有掉下,站在那里像是一個一動也不動的雕塑。
讓人無法相信這么狠的話,會從這么一個乖巧安靜的小姑娘嘴里說出。
她的話像是刀尖鋒銳地扎進心臟,沈西京壓著一絲紊亂的音調(diào),妥協(xié)地握住她的手:“那我們不結(jié)婚,我也不陪你去留學(xué),這樣可以不分手?”
江姚眼睛一陣刺痛,她堅定地一點點推開了他的手,“人的一生有幾個三年,我不需要你用三年來等我,或許我決定一直在國外讀下去。你放手,對現(xiàn)在的我來說,就是最大的解脫。”
最后一句話,她說得極其艱難。
沈西京看著她推開自己,眼眶終于濕紅,喉結(jié)很啞地滾出一句:“是不是有人逼你和我分手,姚姚?”
江姚眼底含淚,似乎笑了一下:“沒有人能逼我做什么,沈西京,沒了我,你身邊那么多主動送上門的女生可以隨你挑。說實話,我還是覺得你有女朋友的時候比較有魅力,可能是別人碗里的飯更香,現(xiàn)在你這么安分守己,身邊一個女生也沒了,我倒覺得沒意思了。”
見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淡了下來,江姚卻絲毫不肯停下,繼續(xù)笑著說:“當初在天臺上的時候,你做到一半把我丟下,因為一個女生的電話,我那時真的是嫉妒得發(fā)瘋,可現(xiàn)在看到你和別的女生說話,我已經(jīng)沒了那種感覺了,這就是愛和不愛的區(qū)別吧�!�
他的眉眼冷戾,但卻只字不反擊,任由她說。
換做聽到別人說這些話,以他沈西京的自傲早就轉(zhuǎn)身走了。
可他依舊站在那里不動,伸手把捏緊的戒指攤開,艱澀掀眼:“你當著我的面把戒指扔海里,就分手�!�
話音剛落——
江姚連猶豫一秒都沒有,拿過他手心的戒指,絲毫不眷戀地隨手往海面一扔。
戒指落入海里,沒有一點水花,連聲響都沒有,就這么消失不見了……
就像頭也不回離開的她一樣。
50.正文完
江姚轉(zhuǎn)身那刻已經(jīng)止不住眼淚,不過她還是一步都沒有停留。
深怕被他看到一樣,而他,也沒有再來挽留。
我以為我們能好好在一起,可你是長街,我是千堆雪,日出一旦到來,就會消融瓦解,不復(fù)相見。
對不起,我只能以過客之名,祝你前程似錦。
……
分手后的江姚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雖然說話和行為都正常,但就是少了明顯的生氣,早已不似她自己。
隔天,室友都訂了回家的票,一個個送走了回家的室友。
江姚一個人待在寢室,她不想回家,或者說,她早已沒了家。
就連江語元也不催她回家了,只是發(fā)消息說,和她舅姥姥說好了在出國之前住她那,反正江祁也是要去留學(xué),他們兩的分數(shù)應(yīng)該差不了多少,申請同一間英國大學(xué)不成問題,在陌生的國度里也好互相有個照應(yīng)。
拖到中午,她才起來下了床去收拾行李。
行李不太多,當她翻到抽屜里的蝴蝶藍盒子,這次她沒有丟棄,而是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行李箱。
還有他送給她的那只庫洛米也放進去了,另一只在他那里,只不過戒指還給了他。
這些都是她這輩子最珍貴的回憶,她不會丟的。
或許將來等到沈西京結(jié)婚生子那天,她會慶幸自己曾經(jīng)擁有過這么好的他,也可以笑著祝他得到幸福。
等收拾得差不多,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江姚放下行李箱,接了電話,里面?zhèn)鱽硪粋女聲,說是海北醫(yī)院的護士,問她是不是江姚。
江姚說是,心里莫名一緊,總覺得不安。
然后護士告訴她,他們醫(yī)院昨晚從北海送過來的一個病患,手機里唯一的聯(lián)系人就是她,希望她過來醫(yī)院一趟。
江姚顫聲問:“他叫什么?”
“沈西京�!�
三個字落下,她心里絞痛傳來。
她把戒指扔進了北海,他從北海被人送到醫(yī)院,會是她的原因嗎?
江姚幾乎沒有猶豫,掛斷電話,就扔下行李打車去了海北醫(yī)院。
一路上,她都渾身顫栗。
她告訴自己他不會那么傻的,大晚上在冷冰冰的海里去大海撈針一枚戒指。
江姚痛苦闔眸,如果他出什么事,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十分鐘后,看著氣喘吁吁,臉色發(fā)白趕來的江姚,護士告訴她病房。
“他現(xiàn)在怎么樣?”她啞聲問。
“可能還沒醒過來。”
江姚心里的慌亂又多了一層,她腦子混沌地走向病房,心里祈禱他沒事,千萬不要有事,她愿意用自己余下的壽命交換他的平安。
直到走到病房外,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此刻唇色蒼白地坐在病床上,手背插著吊瓶的針頭,眼神冷得跟一冰窖。
應(yīng)該是沒找到那枚戒指,也不可能找得到。
江姚沒有敲門,因為看到他平安無事就已經(jīng)夠了,不想再打擾他。
她轉(zhuǎn)身逼著自己離開,何況他身邊已經(jīng)有人照顧了。
那個女人,應(yīng)該就是沈忠廉的愛人,唐眠。
所以,即使她進去了,也沒什么需要她做的,他找不到戒指,應(yīng)該也不會再犯傻了。
這樣,就好。
江姚抹掉了眼淚,走過漫長的走廊,到樓梯口,正要下樓。
剛邁出一步,被攔腰阻擋了去路,江姚僵在了原地。
聽到身后傳來一道沙啞的低沉嗓音:“不見我就走?”
江姚慌亂無措地低著眸,好半響才冷靜下來,也已經(jīng)找好了借口:“我不是來見你的,只是出國留學(xué)需要體檢,才來的醫(yī)院。”
沈西京眼睛里滿是血絲地看著她,“體檢在二樓�!�
“我走錯了�!苯σ琅f不肯承認,因為承認了擔心他,那么昨晚的分手理由就作廢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
沈西京也不和她辯駁,他箍緊她的腰肢,將她用盡全身力氣抱在懷里,第一次和她示弱,低啞的嗓音里幾分懇求:“別丟下我一個人,不論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去做�!�
江姚從沒見過他求誰,可她卻將他逼成這樣,她眼眶微紅地輕聲說,“我希望你放手。”
話音剛落,沈西京仿佛死了心一樣松開了她。
她知道他一直看著自己,可是她沒辦法和他對視,哪怕一秒,都怕自己會心軟。
江姚以為他終于肯放手了,她也逐漸將被他點燃的漣漪按捺下來,直到心底重新恢復(fù)毫無波瀾的平靜。
可下一刻,她被抵在樓梯口,一個高熱的唇溫覆了上來。
毫無防備地就被攻城掠地,江姚冰涼的體溫逐漸上升,她一時忘了掙扎,差點就本能回應(yīng)。
江姚心臟一緊,隨即很重地咬了他一口。
如愿讓沈西京松開了她,江姚紅著眼看他,但說不出任何指責的話,只能顫抖無措地從他眼皮子底下逃了。
沈西京用拇指輕碰嘴角的傷口,抹掉了一點點血珠,眼底的不安和冷戾徹底散去。
無奈選擇了最蠻橫的方式試探,真正不喜歡一個人不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
等他回到病房,唐眠還在。
不過不是擔心他的身體情況,而是擔心江姚動搖了。
看他一個人回來的,唐眠終于安心,溫柔地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去喜歡一個對你這么絕情的女生?”
沈西京和剛剛判若兩人,眉眼清冷,此刻竟還有幾分可怖,拉開了病床邊的一張凳子:“坐。”
看著客套,但語調(diào)沉重地似命令,讓人不得不臣服。
唐眠雖然被嚇了一跳,但她好歹是個混跡社會多年的成年人,怎么會在小孩面前失態(tài),恢復(fù)過來常態(tài)笑道:“謝謝�!�
誰知,沈西京將一張照片扔在了她腿上。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女人是唐眠,可男人不是沈忠廉,而是一個年輕帥氣的陌生小伙。
唐眠的面色蒼白,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
江姚害怕自己的感情被他洞悉,所以慌亂地從醫(yī)院逃走了。
失魂落魄回到學(xué)校的時候,江祁早已在宿舍樓下等她。
他也沒問她去了哪里,只是說:“先去我家暫住幾天?”
江姚點頭,“那我把行李拿下來�!�
江祁就站在那里,等著她。
她心不在焉的樣子,他知道肯定和沈西京有關(guān),不過他們的事他想管也管不了。
江姚下樓時,他幫忙接過,“今天出成績了,緊張嗎?”
江姚搖頭,她的心思顯然不在這里。
“如果按照我們估算的分,上華大應(yīng)該沒問題�!苯钔nD了一下,“你想和我報考同一所大學(xué)嗎?”
雖然家長已經(jīng)決定報考同一所大學(xué),可是也要經(jīng)過江姚的同意。
江姚低聲:“隨便�!睂λ齺碚f,失去了沈西京,仿佛置身一片迷霧中,她甚至看不到自己的前途在哪里,以往都是他給她照著前方的道路。
從今往后,她就要靠自己一個人了。
江祁就當她默認了,嘴角微揚,“那我不是還要照顧你這小拖油瓶三年。”
江姚輕喃了句,“沒人求你照顧�!�
看著她終于有點精神了,江祁也就安心了。
……
一周后,華大的申請批準了。
因為出國加轉(zhuǎn)學(xué),所以得在開學(xué)前提前去做準備,審批一下來,機票就基本定了。
臨走前那晚,舅姥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姚姚,以后別聯(lián)系你那不負責的爹媽了,把舅姥姥這當你家,有空和我多視頻視頻。”
“好。”江姚應(yīng)道,與其說很乖,不如說早已如一灘死水,毫無波瀾。
直到舅姥姥頗為遺憾地提到了一個名字,“只可惜你和干兒子分了,我一直覺得你倆天造地設(shè)……”
“媽�!苯铛久迹趺茨膲夭婚_提哪壺。
明知兩人分手了,這不是傷口上撒鹽嗎?
“知道了知道了。”舅姥姥煩躁地瞪他一眼,仿佛他就是多余出來,打擾兩人道別的一樣。
江祁無語,“你兒子要走了,你沒什么話說?”
“不求你大富大貴,早點讓我抱孫子,最好交給外國女友回來�!本死牙丫偷胗涍@一茬。
江祁問了也白問,就當沒聽到一樣去睡了。
……
登機前三小時,舅姥姥就目送兩人離家了。
路上,兩人都很沉默。
可能是要離開這個十幾年的國家,到一個陌生國度,有一些失意。
當然江姚并不是,對她來說,沒了愛的人,哪里都一樣。
“暈車嗎?”江祁從口袋里拿出一盒薄荷口香糖,給了她一片。
江姚也沒拒絕,剝開就吃了,輕喃了聲:“明天,我們就會在別的國家了,那里的天空和這里一樣嗎?”
江祁沒說話,他望著她。
江姚也沒等他回應(yīng),自言自語地笑著說:“以后連抬頭看的天空都不是同一片了,徹底沒有了任何聯(lián)系,這樣我就應(yīng)該能很快忘記這里的一切了,是不是?”
“別笑了,江姚。”他不忍看她這樣。
江姚也就聽話地沒再笑了,一直望著窗外的天空,空落落地發(fā)著怔。
仿佛丟了什么一樣。
到機場后,兩人坐候機廳等待檢票。
江祁問她渴不渴,她沒反應(yīng),但他還是去機場里的超市買了一些吃喝過來。
就算她不吃,以備不時之需。
沒想到回來時,看到江姚又哭了,她低頭看著手機里和沈西京唯一的合照,那神情即委屈又依戀。
江祁嘆了口氣,把吃喝放在一旁,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告訴她:“十點二十飛機就要起飛了,還有一個半小時�!�
這是在告訴她過了這個時間,她就是想反悔,也沒機會了。
江姚沒有反應(yīng),她如果能反悔,一開始就不會做這個走投無路的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