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病房門口聚集的人群看著我的眼神不屑，鄙夷，仿佛在說我是個惡毒的小孩。
我鼓足勇氣剛剛建立起來的爸爸媽媽愛我的假象在眾人面前被徹底撕碎。
我騙你們的啊，爸爸媽媽不愛我，他們…最不愛我了……
從那之后，爸媽停掉我的生活費，我申請住校。
吃的是食堂里一塊錢一個的饅頭和免費的菜湯。
睡的是鋪上草墊一層薄被的十六人寢。
幾百塊的住宿費用盡我每學(xué)期的獎學(xué)金。
隨著我升上初中，高中，住宿費越來越多，我只能晝夜不分地學(xué)習(xí)，期盼著每一次都多考兩分贏得獎學(xué)金維持生活。
我總以為只要變得更加優(yōu)秀，總會讓爸爸媽媽重新愛我。
事實卻是我拿著幾乎滿分的卷子回家，被到訪的親戚夸厲害的時候，媽媽想也不想地駁斥，“她笨得要死，還沒有小經(jīng)一半聰明，怎么可能考這么好？”
緊接著，她掄圓的巴掌扇在我臉上。
“說，你到底是抄誰的？”
臉上火辣辣地疼，連帶著心里也疼，恨不得找個地方消失。
后來班主任打電話確認(rèn)我的成績，媽媽也只是瞥了眼垃圾桶里撕成碎片的卷子，撇了撇嘴。
“就這么點兒分有什么好炫耀的？你哥當(dāng)年科科滿分，哪像你這么沒出息，這點分都不嫌丟人的！”
連同那份卷子碎掉的還有我的心。
爸爸媽媽喜歡哥哥那樣聰明的孩子，那我就努力擦除自己，變成哥哥的模樣。
我更加鉚足勁兒學(xué)習(xí)。
春夏秋冬，身上的痱子，凍瘡，蚊子包總是反反復(fù)復(fù)在特定的季節(jié)找到我。
高考從考場出來的我終于有機會證明自己是個和哥哥一樣優(yōu)秀的孩子。
爸爸媽媽會開始愛我了吧……
可我死在了高考成績出來的前夕。
到死，我都沒能成為被爸爸媽媽愛著的和哥哥一樣的優(yōu)秀孩子。
我看著爸爸媽媽給哥哥的空碗盛滿飯，沉默著給哥哥的碗里夾菜。
這樣的場景日復(fù)一日重復(fù)了八年。
讓爸爸媽媽變成這樣的不正是害死哥哥的我嗎？
我又何嘗不該死呢？
敲門聲傳來，記憶里的聲音傳來。
“爸媽，開門，我?guī)е銈儍合眿D回來啦！”
我看見一向謹(jǐn)慎的爸爸起身碰碎了碗。
一向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媽媽癱坐在椅子上，淚水簌簌地流，不停追問爸爸，“是他嗎？是他嗎？”
爸爸幾乎同手同腳走到門邊，握著把手良久才擰開。
大開的門扉露出外面站立的高大男人，我看見了，他正是我害死了八年的親哥哥……
rn
爸爸啞著聲音問，“小經(jīng)，是你嗎？”
哥哥重重點頭，也跟著紅了眼眶，“爸，真的是我，我回來了！”
內(nèi)斂的爸爸一把緊緊抱住哥哥，雙手重重拍著哥哥的后背，“是活的！熱的！兒子……我和你媽等了你八年，你終于回來了！”
“兒子！我的小經(jīng)回來了！”
媽媽跑著上前雙手揪住哥哥的雙臂的外套，軟倒進(jìn)哥哥的懷里失聲痛哭。
“這么多年你都去哪了啊！為什么連個電話都沒有打回來！”
哥哥紅著眼安慰，“爸媽，對不起，我只想著混出個名堂來給你們臉上增光，不是故意要瞞著你們的。”
媽媽埋怨地拍打著哥哥，將八年的思念和悲痛哭喊出聲。
爸爸伸手扶過媽媽，仔細(xì)打量著哥哥，“那次飛機失事你可傷到哪里了？”
“是啊，我和你爸找了你八年，全飛機人都沒了，我和你爸還以為你也……”
哥哥拉著爸爸媽媽到沙發(fā)上坐下，在他們面前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爸媽，你們放心，那天我沒上飛機。對了！”
他拉過大著肚子的女人站在爸媽面前，嬉笑著介紹，“爸媽，這是我媳婦，你們的兒媳慧慧�！�
爸爸記憶力一向厲害，一眼認(rèn)出女人是八年前被他們拆散的哥哥的女朋友趙慧，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所以你八年沒回，音信全無就是和她私奔過日子去了？”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哥哥當(dāng)即跪下認(rèn)錯，拿出一堆價值不菲的禮品試圖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