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接住那本書,干凈偏粉的指尖恰好停在男人修長手指旁,同時抬起頭,望著他英俊成熟的五官,綻開些許的笑容:“謝謝郁先生�!�
“手上的傷口醫(yī)生怎么說?”郁庭川收回手,視線轉(zhuǎn)向她的左手。
男人語氣平緩,架不住聲音好聽。
宋傾城稍稍垂下眼睫,望著自己的傷手,像是某種回應,纖白手指像彈鋼琴般動了動,這個動作有些小孩心性:“醫(yī)生說傷口沒有中毒跡象,配了三天的消毒棉簽,接下來只要打完第二聯(lián)跟第三聯(lián)的疫苗就沒事了。”
他說:“如果有什么問題,打電話給許東�!�
宋傾城莞爾:“好�!�
“菁菁還在樓上?”郁庭川又問。
“嗯,不過應該快下來了�!�
郁庭川點點頭,站起身,偏過頭發(fā)現(xiàn)女孩用受傷的手抱著三本厚厚的參考書,伸過手想去接,女孩卻回絕了他的好意:“沒關系,我可以拿。”
“……”郁庭川不由打量起她。
白色印圖案的短袖棉T,淺藍破洞牛仔褲的褲管被她卷成九分褲的樣子,露出白皙秀氣的腳踝,腳上是一雙很普通的板鞋,不同于郁菁滿身的名牌,她的穿著顯得大眾,可能是因為生的白,倒看不出比其她高中生年長幾歲。
只是當她笑起來,嘴角彎彎的,清麗的眉眼處多了一股別致的風情。
這時,郁菁從樓上蹦蹦噠噠跑下來。
郁庭川不著痕跡的收回目光,也沒再多說什么。
郁菁瞧見叔叔在樓下,暗道自己有先見之明,沒有仗著僥幸拿下來,比起自己的父母,她更敬畏這個平日話不多的叔叔,感覺在他面前撒起謊都會不利索,為了防止郁庭川盤問自己在樓上干什么,她趕緊拉著宋傾城去收銀臺結賬。
“嚇死我了�!备跺X時,郁菁摸著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鬼樣。
宋傾城稍稍轉(zhuǎn)過頭,余光瞥向郁庭川站著的位置,恰巧看到他接到一個電話,轉(zhuǎn)身先走出了書店。
郁菁說:“要是我二叔發(fā)現(xiàn)我在看,肯定會告訴我媽。”
“他不像是會背后說事的人�!彼蝺A城接話。
郁菁聳了聳肩,把裝了書的袋子拎上,親昵地挽住宋傾城的手臂,感慨道:“從我九歲起,我媽大部分時間都在醫(yī)院照顧我爸,連我周末回家也可能見不到她一面,不過我不止一次聽到她讓二叔看著點我�!�
郁菁的父親郁祁東,郁家長子,前恒遠負責人,卻在八年前車禍致昏迷。
不到半年,郁家次子也被爆婚姻出現(xiàn)危機。
一年后,正式辦理離婚手續(xù)。
郁家在南城算是真正的權勛家族,但對郁家的情況,就連八卦雜志都表現(xiàn)的語焉不詳,只知道恒遠集團是郁庭川的父親郁林江在香港創(chuàng)建,改革開放后才慢慢將市場重心轉(zhuǎn)移到大陸,而郁林江的父親郁老,是退下來的某位領導。
郁家的家族根系非常龐大,恐怕郁菁這個本家人也未必理得清楚。
……
轎車在宿舍樓下熄火,外面的雨也停了。
周末返校,學校的路上來來往往不少學生,不是背著書包就是拿著熱水瓶。
郁菁雖然跟宋傾城是同級隔壁班,宿舍卻不在同幢樓。
下車后,宋傾城從后備箱里拿出自己的拉桿箱。
“你手受著傷呢,讓我二叔幫你搬上去吧。”郁菁說。
“不用了,都是夏季衣服,不重�!�
宋傾城剛說完,轎車駕駛車門被打開,郁庭川也下了車,男人風度翩翩,成熟內(nèi)斂的氣場,在校園里猶如一道迷人的風景線。
郁菁開口:“二叔,你能不能把傾城的箱子拎上樓?”
不等郁庭川回答,宋傾城先道:“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拿,今天謝謝你郁菁,我等會兒還有點事,先上去了。”說著,她又轉(zhuǎn)向郁庭川道別:“郁先生再見�!�
郁庭川嗯了一聲。
宋傾城拖著拉桿箱走向3號宿舍樓。
走在眾多往來學生當中,她的背影倩麗,看似與旁人無異,卻又能眨眼間被辨別出來。
……
郁菁遇到室友,跟自家二叔道別。
郁庭川沒有當即離開,他又看向前面的3號樓,宋傾城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大門口。
他點了根煙,倚著轎車默默的抽起來。
剛吐出第一口煙圈,宋傾城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里,二樓樓道窗前,她拎著一個中型拉桿箱,算不上吃力卻有些累贅,稍稍低垂著頭,似乎有發(fā)絲從她鬢邊滑落,她很快消失在二樓拐彎處,沒過多久,再次出現(xiàn)在三樓的窗戶前。
途中,有三三兩兩的女生下樓,她安靜地站到邊上,不爭不搶,等樓道空蕩后才繼續(xù)往上走。
她的身影沒有再出現(xiàn)在五樓窗戶前。
郁庭川抽完一根香煙,掐滅煙頭,丟進路旁邊的垃圾桶。
剛上車,公司那邊打來電話。
簡單交代了幾句,郁庭川掛斷電話把手機丟副駕駛座位上,剛準備點火發(fā)動車子,余光卻掃見后視鏡里的那一抹花色,他轉(zhuǎn)過身去,看到后排右側(cè)的腳墊上靜靜躺著一把印了雛菊花朵圖案的白色雨傘。
第12章
誰讓你家條件好呢
回到宿舍,宋傾城把拉桿箱放進公用的儲物柜,剛洗了臉從洗手間出來,接到郁菁的電話:“一塊吃晚飯吧,剛好有東西要給你�!�
十五分鐘以后——
宋傾城出現(xiàn)在跟郁菁約好的食堂二樓。
“這邊!”郁菁舉著勺子揮舞,沒有在意周圍的目光。
宋傾城在她對面坐下,視線注意到那把碎花圖案的雨傘,正擱在郁菁的手邊。
郁菁啃了口煎餅,把雨傘推過來:“我二叔說你落在他車上了�!�
“你叔叔送到你那兒的?”
“不,二叔打我電話,我下樓去拿的。”郁菁彎起手指撓了撓嘴角,把嘴里的煎餅囫圇咽下,悶悶不樂的說:“本來還想訛我二叔一頓大餐,結果他先被叫去相親了�!�
宋傾城手中的筷子隨意戳著米飯:“我以為他結婚了�!�
“結過一次,不過離了。”郁菁滿臉的不以為然:“你是不知道,自從我二叔離婚后,我們家的門檻都要被那些介紹人踏爛了,我太爺爺每年都要因為我二叔的婚事進幾次醫(yī)院,之前還有個家里快破產(chǎn)兜不住的女的想來騙婚,不就看中我二叔現(xiàn)在是公司負責人,真當我們是傻逼,想占我們家便宜,門都沒有!”
宋傾城淡淡莞爾:“誰讓你家條件好呢?”
“倒也是�!庇糨碱H為得意地抿嘴。
……
晚飯后,兩人各自回宿舍。
宋傾城換了身校服,關上衣柜門,取過床畔的書包去上晚自習。
剛出宿舍樓,調(diào)成振動的手機發(fā)出嗡嗡的聲音。
元維對學生帶通訊工具這點管制的不嚴,算睜只眼閉只眼,除非你在課上明目張膽的使用,讓老師對你忍無可忍。
宋傾城放慢腳步,一邊低頭從書包夾層里拿出了手機。
手機握在手里,閃爍的屏幕,盯著來電顯示,她的雙腳像黏在教師樓前的草坪邊。
黯淡的路燈光落在肩頭,映得她的身形愈發(fā)消瘦。
時隔兩年,再看到這個號碼,依舊對她的情緒有著無法抗拒的影響,宋傾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按下接聽鍵的,她把手機放在手機:“喂。”
“我以為你不會接我的電話�!彪娫捘嵌藗鱽韹扇岬呐暋�
宋傾城沒有吭聲。
對方也沒期望她的回應,自顧自地說:“沈摯已經(jīng)在交接工作,我們最遲下月中旬就能回去。你這些年住在陸家,這件事我覺得應該先通知你,畢竟你跟沈摯也算一塊長大,他一直拿你當自己的妹妹看待�!�
妹妹么?
這兩個字猶如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扎進她的心臟,撕心裂肺的痛瞬息蔓延開來。
陸韻萱繼續(xù)說:“傾城,你為沈摯做的,我和他都不會忘記,但是愧疚不應該成為挾恩圖報的工具,感情的世界,不講求先來后到,只有誰愛誰,誰不愛誰,誰珍惜誰,誰不珍惜誰,僅此而已,你說是不是?”
陸韻萱還是原來那個陸韻萱,沒有任何的變化,陸家嬌養(yǎng)的大小姐,葛家格外寵愛的外孫女,身邊有著一眾為她撐腰的發(fā)小。
因為有了足夠立身的資本,哪怕?lián)屃藙e人的東西,她依然能表現(xiàn)得天經(jīng)地義。
——手里的書包提手被慢慢攥緊。
“還在打電話?過來吃飯吧�!彪娫捘沁叧霈F(xiàn)男人溫潤的嗓音。
曾經(jīng)那么熟悉的聲音,徹底褪去青澀后,還有掩飾不住的寵溺跟包容。
宋傾城聽到陸韻萱小女人的回答:“嗯,馬上過去,跟你說多少次啦,不用每次都親自下廚,你看你的白襯衫又有了油脂。”
男人低低的笑聲,哪怕隔著電話,她依然聽得一清二楚。
宋傾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掛的電話。
沈摯,沈摯,沈摯……
宋傾城閉上眼眸,心里默念這個名字,每個字都像一股寒流灌入她的身體,讓她手腳發(fā)涼。
她以為自己真的已經(jīng)忘了,以為自己真的可以不去介懷。
可惜總是事與愿違。
……
第二天早上,宋傾城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臉色有些蒼白,可能因為一宿沒睡好,眼周紅紅的,等到課間時間,上完廁所回來,人在高二五班門口被郁菁堵住。
“精神怎么這么差?”
“有些中暑�!彼蝺A城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是數(shù)學作業(yè)本。
郁菁左右看了看,確定沒老師,拉著傾城到角落:“跟你換一本唄,等會兒上完數(shù)學課還你,我們數(shù)學老師變態(tài),說下節(jié)課要學生輪流在回答題目,我記得你們班的數(shù)學課比我們多上了兩節(jié)�!�
“等著�!睕]一會兒,宋傾城拿了自己的作業(yè)本回來。
郁菁頓時眉開眼笑。
上課鈴響。
宋傾城進了六班的教室,剛回到座位上,同桌安冉轉(zhuǎn)頭欲言又止的看看她,趁著歷史老師還沒來,她想了想還是低聲開口:“你什么時候跟五班那個郁菁那么熟了?”
元維多富家子弟,也有不少出身普通的學生,安冉屬于后者。
而郁菁,算那批富家子弟的典型代表人物。
家里有錢,不愛學習,平日里抄抄同學作業(yè),考試了就打打小抄,被監(jiān)考老師逮住也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沒辦法,誰讓人家家里有錢,聽說元維每次有重大活動,贊助商的名單里肯定少不了恒遠集團。
第13章
再遇郁庭川
宋傾城從抽屜里拿出歷史書:“上回逛街碰到,聊了幾句。”
安冉微微擰起了眉頭,在她看來,成績優(yōu)秀的宋傾城不該和郁菁那樣的來往,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連很多老師都不喜歡優(yōu)等生跟差生廝混在一起,即使那個差生家財萬貫。
她咬了咬嘴唇:“我聽說,那個郁菁成績不是很好�!�
“是不怎么樣�!彼蝺A城把課本翻至上次老師講到的那頁,垂著眼睫瀏覽內(nèi)容,隨口應道:“上個月月考,她有四科不及格�!�
文科一共也才六個科目……
見宋傾城毫不在意的樣子,安冉張嘴還想說什么,那邊老師已經(jīng)進教室,她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
老師為遲到作了解釋,很快投入到講課中。
投影屏幕上,是老師點出的重點,底下學生奮筆疾書。
宋傾城寫著寫著卻停下動作,她看著用墨黑字體勾勒出的“庭”字有些出神,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雙深到望不見底的眼睛,篤定,冷靜,好像藏著少年人不曾有的濃烈往事。
……
中午,宋傾城接到陸錫山的電話。
聽完陸錫山交代的事,她只是低低的說了聲好,掛掉電話,在原地站了許久才走出僻靜的樓梯間,去了一趟班主任的辦公室請假。
傍晚下了課,宋傾城沒再回宿舍,徑直去了校門口。
陸家的轎車已經(jīng)等在那里。
車子沒有直接前往舉辦生日宴的酒店,繞行去了趟沙龍中心。
“這是陸夫人準備好的裙子�!卑讶擞蠘�,造型師拿過來一件香檳色小禮服。
宋傾城卻看著掛在不遠處的大紅裙子說:“換成那件。”
……
晚上七點左右,四季酒店。
今夜在這里舉辦生日宴的是一位南城退休的老領導。
酒店大堂中央豎著一塊鑲18K金的牌子——“恭賀老泰山顧守業(yè)先生八十華誕大壽”。
顧家是本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家族,今晚能出現(xiàn)在宴會上的賓客非富即貴,不少是現(xiàn)如今的政要名流,陸家現(xiàn)在雖然有了敗落之象,但葛文娟的娘家因為她父親曾是官員、兄長目前又是在任領導而在政界有一席之地,所以搞到一張請柬,對葛文娟來說并不是多難的事。
眼看著宴會就要開始——
葛文娟與人話別回到陸錫山身邊,臉上笑容終于維持不住,壓低聲音慍道:“我就說去學校親自接,你偏偏說不用,現(xiàn)在好了,等會兒劉總過來,我怎么交代?”
“再等等,不還沒開始么?”陸錫山皺眉。
話音剛落,宴會廳門口出現(xiàn)了一抹打眼的紅,瞬間成為全場的焦點。
宋傾城在眾人的矚目下走進宴會廳,沒有絲毫的慌亂,仿佛她才是這場生日宴的主人,火紅的抹胸小禮服,挽起的發(fā)簪盤發(fā),香肩和鎖骨的曲線優(yōu)美,簡單的款式勾勒出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她的身材偏瘦,金碧輝煌的燈光映照下,那雙修長白皙的腿有了瑩瑩的光澤。
這樣妖冶的紅穿在她身上,不但沒給人艷俗的感覺,反而有種淡雅的美。
葛文娟冷笑:“陸錫山,你這侄女出息了!”
她明明選的是一套素雅的香檳色禮服,像這種豪門宴會,穿著很重要,太普通會顯得格格不入,太過出眾又會喧賓奪主,別人請你來吃飯,不是讓你來搶風頭的,偏偏宋傾城好像不明白這個道理。
至于她是不是真不明白,葛文娟不信!
宴會上,很多賓客都陸續(xù)停止交談,尤其是男賓客,看著亭亭玉立的紅裙美人穿梭在人群里,想知道這是誰家的女兒。
宋傾城像沒察覺這些目光,走到陸錫山跟葛文娟的面前,淺笑盼兮:“叔叔嬸嬸,我來晚了,路上有些堵車�!�
陸錫山眉頭一松:“來了就好。”
沒多久,有年輕的公子哥過來打招呼,視線毫無避諱地落在宋傾城身上,葛文娟只好拉過傾城的手,強撐著笑容介紹:“傾城,這位是廣茂集團的小周總�!�
“小周總好�!彼蝺A城伸出柔荑,跟對方輕輕一握后松開。
小周總對她興致頗濃,剛想攀談幾句,旁邊插進來一道嗤笑的女聲:“周楠,你跟人家搭訕前,得先告訴宋小姐你有多少身家,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這位宋小姐最擅長的就是看碟下菜�!�
對方的音量不低,似乎有意讓更多人聽到。
陸錫山跟葛文娟的臉色有些不好,宋傾城卻仿若未覺,當她看到一臉挑釁的顧清薇,只是輕輕莞爾:“可惜了顧小姐這只又硬又大的碟子,不然我肯定得好好下菜。”
“噗——”不知是誰笑了出來。
顧清薇面色青白交加:“宋傾城,你別太過分!”
宋傾城沒再理她,向小周總說了句抱歉,又跟陸錫山打過招呼,轉(zhuǎn)身去洗手間。
再次引得無數(shù)男人目光相隨。
出了宴會廳,宋傾城從侍者那問了路,徑直走向洗手間,沒走幾步,顧清薇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宋傾城!”
回過頭,一杯香檳已經(jīng)朝她潑過來。
酒水從下巴滑落滴在禮服上,暈開暗色酒漬,宋傾城看向舉著高腳杯得意的顧清薇,眸色冷淡:“你幾歲了,還玩這招?”
顧清薇看著宋傾城眼睫上的水珠,依舊不解恨:“你對我哥做過的事,就算潑你十次都嫌少,宋傾城你臉皮真夠厚的,我們顧家的生日宴也敢來,我警告你,馬上給我滾,要不然這酒見你一次潑一次!”說完憤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