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郁菁只當她在為沒看成電影的事道歉,胡亂擺擺手:“電影以后也能看,你快進屋,我也得趕緊下樓,出租車還等著呢�!�
“好�!彼蝺A城莞爾。
……
郁菁回到家,已經(jīng)很晚。
她在玄關(guān)口脫了鞋,懶得穿室內(nèi)拖,光著腳準備回房洗澡,經(jīng)過客廳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二叔居然在家,襯衫西褲,整個人看起來嚴肅又沉穩(wěn),正想著是偷偷上樓還是過去打招呼,郁庭川已經(jīng)抬起頭來,看到形色鬼祟的侄女,問了一句:“怎么才回來?”
“哦,陪朋友去了趟醫(yī)院�!痹捳f出口,郁菁差點咬到舌頭。
她從小就怕這個二叔,以致于在他面前下意識說了實話。
郁庭川放下手里的文件,正眼望過去:“哪個朋友?”
“……”郁菁眼珠轉(zhuǎn)了下,最終還是老實交代:“傾城啊,二叔你見過她的,上星期吃飯的時候,我不是講過她去湖南旅游了么,現(xiàn)在她回來了,我們就約了今晚上一塊看電影�!�
“她身體不舒服?”
郁菁含糊道:“嗯,有點中暑�!�
說著,她指了指二樓:“二叔,那我先上去了?”
郁庭川點點頭。
等郁菁噔噔跑上樓梯口,郁庭川沒再繼續(xù)看茶幾上散亂的文件,腦海里還想著侄女說的那幾句話,過了會兒,俯身從文件旁拿起手機,可是真握在手里,他卻久久沒了下一步的動作。
這天郁庭川會來老宅,是因為公司本月下旬的年會,同時也是恒遠成立五十周年的日子,郁林江早在年初就流露出要大辦的意思。
夜里,郁庭川在露天陽臺前站了很久。
更深露重,直到手機響,他才把抽完的煙蒂緩緩按扁在臺沿上。
回到房間里,郁庭川接完電話,又打了幾通電話出去。
等收線,已是凌晨。
他往后靠回椅子,抬手捏了捏僵硬的后頸,哪怕閉著眼睛,意識始終清醒,想再抽支煙,然而把煙卷咬在薄唇間,還沒點火,已經(jīng)覺得興味索然。
重新將手機拿在手里,當他意識到自己在做的事,電話已經(jīng)撥出去。
忙音傳來,對方是關(guān)機狀態(tài)。
郁庭川把手機扔回桌上,然后又點上一根煙。
第96章
開始想念
時值年中,接下來幾天,郁庭川忙得分身乏術(shù)。
應酬不完的飯局,不管是逢場作戲還是觥籌交錯,連續(xù)多日,連說話都滿是酒氣,睡眠時間太少,以致于再怎么按摩也無法緩解頭痛的癥狀。
這日,郁庭川在皇庭有場商局。
酒過三巡,包廂里早已煙霧繚繞,今晚請的是個北方老板,喝酒喜歡灌人,即便有專門擋酒的人在,郁庭川也不免多喝了幾杯。
北方人性格豪爽,酒足飯飽后開始海聊。
從初涉商場的經(jīng)歷到家庭,談及自己的老妻,忍不住豎起大拇指,爾后又把話題扯到郁庭川的身上:“郁總也該再找個伴,錢什么時候都能賺,終身大事不能耽擱,別等到我這個年齡,每天回家還是一片黑燈瞎火�!�
郁庭川似乎笑了笑,端起茶杯飲一口,卻是沒有接話。
恰在這時,有服務員端著水果過來。
郁庭川的余光隨意掃過去,發(fā)現(xiàn)對方膚白,不免多看了兩眼,欣賞漂亮女人,是男人的一種天性,就像身處畫廊,會對某幅出色的水墨畫駐足品賞,但也僅限如此,因為欣賞并不能和興致畫上等號。
當然,有時候會遇上這種情況——
在門口看到一幅油畫,再往里走,無心欣賞其它,滿心都牽掛著那副色彩濃重的油畫。
離開皇庭,已經(jīng)下午兩點多。
郁庭川沒親自開車,走出會所,老趙早已把車停在那里。
上車后,老趙先開口說:“這天灰蒙蒙的,指不定得下一場陣雨�!�
郁庭川坐在后排,稍稍松開領(lǐng)帶結(jié)。
老趙又問:“郁總,直接回云溪路么?”
“先去公司,下午還有點事。”
說話間,轎車駛上了寬闊道路。
皇庭距離恒遠大概半小時的車程,經(jīng)過市中心的路段,正趕上某個路口的紅燈,豆大的雨點有一滴沒一滴地打在車窗上,啪嗒啪嗒的響。
郁庭川閉目養(yǎng)神了會兒,轉(zhuǎn)頭看向窗外的街景,卻很快被路邊一道身影吸引目光。
行人奔走間,她卻安靜的站在一塊廣告牌旁。
手里拿著一疊傳單,因為突然下雨,不得不用紙擋在頭頂。
老趙已經(jīng)重新發(fā)動車子,兩旁的景物由慢及快地倒退,郁庭川卻突然開腔:“靠邊停車。”
“……”老趙不解,但還是立刻踩了剎車。
車子在路邊停穩(wěn),郁庭川推開車門,跨出長腿下去,走回剛才那塊廣告牌的位置,然而,廣告牌旁已經(jīng)空無一人。
倒是地上,還有幾張被踩過留下腳印的宣傳單。
證明剛才這里的確站了人。
雨水,淅瀝瀝地落向西裝外套,暈開點點深暗的水漬。
郁庭川站在路邊,一手搭著腰際的皮帶,另一手捂了下額頭,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喝多了,余光里,瞥見一抹白色倩影匆匆跑過去,幾乎是下意識的,他伸手拽住對方。
“有病啊!”女孩不耐煩地轉(zhuǎn)過頭。
當她發(fā)現(xiàn)拉住自己的是個成熟英俊的男人,還西裝革履,一看就是成功人士,當即變成小鳥依人的模樣,說話也格外溫柔:“先生,你有事么?”
郁庭川看清對方的長相,除了穿著同款的宣傳白T和一樣扎著馬尾,倒真的完全不相像,皮膚不夠白,眉眼不夠明朗靈氣,聲音也沒這么尖細,他松開對方的手腕:“抱歉,認錯了人�!�
“沒事。”女孩面露羞澀,三步一回頭的跑去躲雨。
老趙已經(jīng)撐著雨傘過來:“郁總,碰到熟人了?”
站在傘下,郁庭川突然很想找個地方抽煙,他從西褲左口袋摸出煙盒,卻沒找到打火機,老趙安靜地在后面當背景布,過了會兒,郁庭川才說:“回車上吧�!�
……
恒遠五十周年慶那天,萬里無云,雖然已是八月底,悶熱依舊不減絲毫。
年會的地點,選在恒遠旗下一家五星級酒店。
恒遠早年在香港掛牌上市,年會當日,除去本公司股東、高層及員工,為避免事后出現(xiàn)失實的報道,還邀請了國內(nèi)幾家正規(guī)媒體全程跟進,而一些和恒遠有生意往來的大客戶也在年會前一天住進酒店。
郁庭川一晚上沒怎么睡,第二天起的很早,沖完澡,站在盥洗臺前刮胡茬,視線卻忽然定格在鏡子上,多日來的操勞,讓他的臉廓越發(fā)深刻清瘦,倒多添了幾分凌厲的氣場。
噴完須后水,走去衣帽間換衣服。
在選襯衫的時候,他的手指掠過某件灰色襯衣,稍有停頓,想起那晚去給人送錢包穿的便是這件,只不過有些事,似乎已經(jīng)過去很久,卻又恍若隔日。
年會時間定在下午三點。
郁庭川中午陪客戶在酒店吃完飯,沒再回公司,準備上樓休息幾小時,本該是意氣奮發(fā)的一天,他心里卻空蕩蕩的,底下人不曾打電話過來詢問任何事宜,一上午過得太順,讓他總覺得不是什么好事,進電梯前,瞥見一個穿酒店制服的女員工捂著嘴跑進不遠處的洗手間。
電梯門在二樓開啟,郁庭川沒進去,而是轉(zhuǎn)身走向洗手間。
干嘔聲,從女士洗手間內(nèi)傳來。
他點了根煙,難得耐心地等在過道上。
宋傾城用手背擦著嘴角出來,剛一抬頭就注意到站在那的男人,看清對方是誰,她的心跳怦怦加快,整個人杵在洗手間門口忘了挪步。
撇開派出所那晚的見面,從哈爾濱離開,他們沒再有過任何交集。
“別在站門口啊,讓一讓�!鄙砗箜懫鹋说拇叽俾�。
宋傾城回過神,往旁邊側(cè)了側(cè)身。
郁庭川聽到動靜轉(zhuǎn)回頭,見宋傾城已經(jīng)出來,他把沒抽一口的香煙按進身旁的滅煙盒,然后朝她走過來,宋傾城想避卻為時已晚,郁庭川看著她閃躲的眼神,心里說不上來什么感想,開口便是一句:“你換工作的頻率挺高。”
宋傾城的聲音有些輕:“跟我合租的學姐在這上班,最近她家里長輩過世,我?guī)退攦商臁!?br />
郁庭川聽完,卻沒有說話。
沉默在兩人間縈繞。
過去片刻,郁庭川盯著她消瘦的小臉問:“不舒服?”
第97章
典型的渣男敗類
這應該是相識以來郁庭川第一次這樣跟她相處。
過往總是她想方設(shè)法巴著他,各種制造機會,現(xiàn)在許久未見,他卻主動在外面等自己,不管是因為什么事,明明先前一再說要劃清界線的是他。
倒有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錯覺。
宋傾城一改往日的纏粘,只低聲說:“……是有點。”
除此,似乎再也不愿意多講。
郁庭川的雙手緩緩放進西褲褲袋里,大概過去十來秒,他再次開口,語速沉穩(wěn),就像在和她普通閑聊:“最近搬家了?”
宋傾城微怔,隨即便道:“本來就只租一個半月,而且,馬上要開學了。”
郁庭川沒有接話。
這時,有服務員端著托盤路過。
等人走遠,郁庭川才說:“頂兩天的日班?”
宋傾城低低的應聲:“嗯,從早上九點到下午三點半�!�
郁庭川忽然踱至身前,拉近了彼此距離,宋傾城的睫毛微微垂顫,視線里映入男人的皮鞋跟褲管,即使她穿著五厘米的高跟鞋,兩人的身高還是有一定差距,郁庭川低下頭看她,似乎還想說什么,卻被另一聲響亮的‘郁總’給打斷。
郁庭川循聲望去,看到聲音的主人,以前有過生意上的合作,盡管記不起來是誰,但不得不正面相迎。
“郁總,真是好久不見!”對方伸著手過來,笑容滿面。
宋傾城見狀,悄無聲息地離開。
回到工作的包廂,因為忙完工作,同樓層幾個女服務員正湊一塊聊八卦。
“……我的確是第一次見咱們老板,說真的,我一直以為老總是那種腆著啤酒肚頭發(fā)沒幾根的,剛才給他倒酒,我不小心撞到他的胳臂肘,他也沒生氣,哎,成熟穩(wěn)重、人又和氣,感覺要被迷住了�!闭f著,忍不住感慨:“我聽說郁總還單身�!�
另一個人問:“我以前在網(wǎng)上看到新聞,郁總跟周琦交往過,真的假的?”
“可是郁總看上去很嚴肅,不太像是喜歡搞女明星的�!�
“他們做老板的,表面上哪個不正派,背地里又有多少不認人的。不過郁總的身材是真好,穿西裝整個人多挺,脫了衣服肯定很有料。我有個大學同學在顧氏上班,說有次去參加聚會,她臨時充當過郁總的舞伴,那會兒我們都笑她吹牛,她還描述的一本正經(jīng),說郁總比顧總好相處�!�
有人躍躍欲試:“恒遠的年會不是在咱們酒店舉辦么,老總肯定到場,我打算去湊湊熱鬧,就是不知道給不給進。”
“肯定不給啊,門口現(xiàn)在就有保安巡查�!�
“那讓郁總帶你進去……”
五六人,說到后來嬉笑鬧開。
宋傾城沒有參與,兀自走進小廚房,給自己倒了杯開水。
背靠流理臺,她一手握著茶杯,神思有些散漫,另一手卻是不經(jīng)意地,覆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臨下班,宋傾城接到郁菁的來電。
沒一會兒,郁菁本人也出現(xiàn)在包廂的門口。
為參加恒遠年會,郁菁顯然精心打扮過,好奇地張望一番后,像條小尾巴跟在宋傾城后面:“你在這兼職怎么沒跟我說,反正你下班也沒事,跟我一塊上去唄,不然我一個人坐那多無聊�!�
宋傾城邊擺放茶具邊說:“聽說年會不允許外人進場�!�
“你是外人嗎?”郁菁撒嬌的摟住傾城:“而且晚上還有宴會呢,這家酒店的廚師做菜很好吃。”
宋傾城手上動作微停,微笑:“我考慮一下。”
“別考慮了呀,再考慮黃花菜都要歇了�!庇糨颊f著,拿走她手上的茶杯,把人往外面拉:“走吧走吧,我都讓他們幫我留了兩個位置�!�
恒遠年會,在五樓的宴會廳舉辦。
上樓前,宋傾城先回員工更衣室換衣服。
郁菁伸腿坐在長凳上,看著宋傾城脫背心時露出的曼妙腰肢,想起上回去醫(yī)院的事,見更衣室里沒其她人,忍不住說:“我聽別人講,孕婦最好不要穿高跟鞋�!�
宋傾城坐到她身邊系鞋帶:“五厘米還好,不算太累�!�
“你打算咋辦,下星期就開學了�!�
宋傾城知道郁菁指打胎的事,只說:“再等等�!�
“還等啊。”郁菁苦著臉:“這男人真過分,你有了他的寶寶,他都沒什么表示嗎?簡直是典型的渣男敗類�!�
宋傾城聽了這話,莞爾:“不能怪他,畢竟是我倒貼的人家�!�
郁菁擰眉頭,正想再罵那男的幾句,手機有電話進來,是付敏,問她上個洗手間上到哪兒去了,催促她趕緊回現(xiàn)場。
撂下電話,郁菁不敢再耽擱,拉著宋傾城上五樓。
電梯門剛打開,入目的便是滿目繁華,宴會廳門口不時有工作人員進出忙碌,安保工作做得很嚴謹,嘉賓入場需要身份確認,外圍還有保安在巡視,等她們進入現(xiàn)場,里面大部分座位都已經(jīng)有人,付敏正坐在最前排跟個兩鬢花白的長者說話。
郁菁邊帶傾城找位置邊說:“我爸出事后,他名下的股份都被我爺爺轉(zhuǎn)到我媽手里,我媽平時不管公司的事,但像這種場合還是會現(xiàn)身的�!�
“郁菁!”一道打招呼的聲音傳來。
顧清薇是跟著顧政深過來的,這會兒正跟其她幾個跟著父母來參加年會的同齡女孩說笑。
可是看清和郁菁一同進來的是誰,她再也笑不出來。
“那不是——”有跟顧清薇交好的女孩也認出宋傾城:“她怎么到這兒來了?”
見旁人一臉不解,又向她們普及宋傾城那些‘豐功偉績’,其她女生聽完后當即面露鄙夷,還有人補充:“那個陸家我知道,上回聽我爸說過,應該是快要破產(chǎn)了,正到處托人找銀行想貸款呢�!�
第98章
年會,變故驟生
“搞了半天,原來是破落戶。”有人輕嗔。
顧清薇忍不住嗤笑:“何止破落戶,還是一只被穿爛的破鞋�!�
另一邊,宋傾城看向在自己旁邊坐下的郁菁:“不過去跟她們打聲招呼?”
“跟他們聊不攏,不去�!庇糨济蜃�。
正在這時,宴會廳那邊的門開了。
記者接連舉起相機,咔嚓咔擦的快門鍵聲此起彼伏。
幾個衣著得體的男女魚貫而入,以郁林江為首,恒遠集團董事長、商業(yè)地產(chǎn)總裁、文化集團總裁、金融集團總裁、執(zhí)行總裁,集團高級副總裁,皆是恒遠高層,然而直到最后一人落座,也沒看見心里想的那個人。
“奇怪,”郁菁兀自嘀咕:“怎么沒我二叔?”
說著,伸著脖子張望。
宋傾城搭在腿上的雙手,不由地稍稍攥緊包,剛準備收回視線,余光卻瞥見廳門被再次推開。
大廳里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
郁庭川算是姍姍來遲。
然而,他的出場,似乎將全場氛圍推向一個更高潮。
宋傾城隨著眾人望過去,只看到那人正低頭翻看手上的文件,大步流星的走來,西裝左胸前別著名牌,還是中午那身西裝襯衫,身材高大挺拔,然而氣場上卻更加強勢沉穩(wěn),周遭有隱隱的騷動,交頭接耳的嗡嗡聲越來越響。
他一路走來,宋傾城的視線下意識去跟隨,直至他踏上主席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