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過了會兒，她的肩膀被輕輕一碰。
宋傾城轉(zhuǎn)過了頭。
她看到的，是個書生氣頗濃的中年男人。
對方戴了副無框眼鏡，身型挺拔，很儒雅的氣質(zhì)，見宋傾城盯著自己，他微微笑了笑，話問的很客氣：“小姑娘，我就問你一下，這附近有沒有大點(diǎn)的超市？”
宋傾城回過神，手朝醫(yī)院門口的西邊指了指：“往前走五分鐘左右，有一家華聯(lián)超市�！�
男人道謝，眼睛卻停留在宋傾城臉上。
對上宋傾城的目光，對方和善一笑：“不要誤會，我是看你長得跟我認(rèn)識的熟人有幾分相似，所以多看了幾眼。”
宋傾城莞爾，接話說：“巧合�！�
男人看她的言行有禮貌，不免多問了句：“小姑娘你姓什么？”
“我姓郁�！�
聞言，男人愣了愣，隨即道：“那確實(shí)是巧合�！�
宋傾城回以微笑。
第349章
安琦，她叫陸安琦（傾城身世）
男人短暫沉吟，想著自己還要買東西，也就沒繼續(xù)在這里耽擱，離開前又沖宋傾城笑了笑：“剛回國，也不怎么熟悉南城這邊，讓你見笑了。”
宋傾城的嘴角微彎：“可以用手機(jī)導(dǎo)航，那個很便捷�！�
“回頭我就試試�！蹦腥祟h首。
夜晚，急診大樓前的路燈早已亮起。
宋傾城望著男人離開的背影，晚間的風(fēng)拂亂她發(fā)絲，她抬手隨便撥到耳后，一顆心卻已經(jīng)往下沉了沉，有些故人，時隔多年，乍一再見，多少還是會有些印象。
也許叫不出他的名字，卻能想起某個特定的情景。
特別是這些情景，對她來說，算不上什么美好的過往回憶。
剛一回身，瞧見從急診大樓出來的慕苒語。
慕苒語好像剛剛哭過，眼周泛紅，沒走幾步也看到了站在車旁的宋傾城，宋傾城雙手互抱在身前，燈光下，五官肌膚愈發(fā)白皙，見宋傾城瞥她一眼就移開目光，慕苒語想到里面蓋了白布的堂姐，腳下改變方向，徑直朝著那輛黑色路虎走過來。
“你來這里做什么？”
人未到，興師問罪的聲音先傳來。
宋傾城聞言轉(zhuǎn)頭，看著慕苒語氣勢洶洶的模樣，不想搭理，卻怕對方纏上來，眉眼平靜的反問：“南醫(yī)一院沒把我列入黑名單，我怎么就不能來？”
慕苒語冷笑，眼角還殘留淚痕：“我堂姐已經(jīng)走了，你還找上門挑釁，做人別得寸進(jìn)尺！”
“你堂姐走還是留跟我沒半分關(guān)系�！�
宋傾城稍稍側(cè)過身，正面對上慕苒語：“還有，做人別得寸進(jìn)尺，原話奉還給你�！�
慕苒語紅了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監(jiān)控錄像我都已經(jīng)看了，雖然沒看清你的臉，但我就知道是你！你早上來找過堂姐，還有那個傻白甜的媽媽，那個時候，病房里沒別人，誰知道你們對我堂姐做過什么！”
不與傻瓜論短長。
宋傾城打開副駕駛車門。
下一刻，手臂就被慕苒語上前攥住。
慕苒語愈發(fā)覺得自己說中要點(diǎn)，盯著宋傾城質(zhì)問：“如果你沒做什么，你現(xiàn)在為什么心虛？知道警察判定我堂姐是自殺，你是不是很得意？”
宋傾城沒急著上車，目光鎖著慕苒語憤憤不平的小臉：“像你這種女孩，撇開慕家的保護(hù)傘，有什么資格這樣指著人咄咄逼人，是，拼爹拼媽一般人都拼不過你，但論起做人的素養(yǎng)，你這樣的，恐怕是下等。”
“你什么意思！”慕苒語的臉?biāo)查g漲紅。
“替你爸媽教育你�！�
宋傾城把她的手從自己胳臂上扯開，卻沒立刻松手，又說了一句：“也再勸你一次，見好就收，要不然，栽跟頭是遲早的事�！�
聞言，慕苒語面色驟變，嘴唇微微蠕動。
她剛要辯解什么，但忽然想起什么，喉嚨就像被卡住了一樣。
就在這時，季涼城也出現(xiàn)在急診大樓的門口。
瞧見慕苒語跟前的宋傾城，他多少猜到是怎么回事，慕苒語的性格驕橫，主動招惹別人不是一兩次了，想到還在樓上的郁庭川，不希望把事兒鬧大，他走過來，看著慕苒語問：“不是要跟你爸去超市，怎么還站在這里？”
慕苒語臉色略差，嘴上沒吭聲。
“可能慕小姐想跟我敘敘舊。”
宋傾城放了手，話也說得不痛不癢。
季涼城不想再看到慕苒語鬧出點(diǎn)什么，轉(zhuǎn)頭對身邊委屈得濕了眼眶的女孩說：“走吧，我先陪你去超市�！�
被季涼城拉著走了兩步，慕苒語終究心有不甘，甩開季涼城的手，轉(zhuǎn)回身，瞪著宋傾城道：“搶我堂姐的老公，你很能耐了是么？聽說你懷孕了，像你這么惡毒的女人，小心生出來的孩子缺胳臂斷腿！”
“苒語別說了！”季涼城打斷她。
“在說誰缺胳臂斷腿？”
一道低厚的男聲橫插進(jìn)來。
男人問的不經(jīng)意，有人卻聽得臉色蒼白。
慕苒語咬唇，不知道郁庭川是什么時候下來的，看看這又看看那，心有戚戚，哪里還敢用手指著宋傾城，更別提反唇相譏。
潛意識里，慕苒語現(xiàn)在有點(diǎn)怕這個前堂姐夫。
可能是從郁庭川叫來慕晏青的那天起。
宋傾城也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
看見郁庭川的剎那，原先被慕苒語咒罵孩子挑起的情緒得到平復(fù)。
季涼城沒料到慕苒語說的那番話會恰好被郁庭川聽見，詛咒別人家未出世的孩子，換做是自己，聽了恐怕也會動氣，尤其是，郁庭川第一個孩子就是聾啞的，現(xiàn)在這話，無疑是犯了郁庭川的忌諱。
郁庭川站定后，左手從褲袋里拿出來，輕輕攬過宋傾城的肩：“怎么不坐在車?yán)锏�？�?br />
“有些悶�！彼蝺A城說實(shí)話：“下來透透氣�！�
郁庭川點(diǎn)了點(diǎn)頭。
隨后，男人深邃的視線看向慕苒語。
慕苒語原本想要辯解，真的對上郁庭川的眼睛，卻是什么都說不出來，幾乎是下意識的，穿著休閑皮鞋的雙腳微微后退，試圖避開那兩道似要灼傷她的眼神。
郁庭川是沒罵她，但無聲的警告更能威懾人。
“郁先生。”季涼城開口。
他看出慕苒語在害怕，不可能置之不理：“郁先生，苒語口無遮攔，說的不是真心話，還請你別放在心上�！�
郁庭川聽了，視線投在季涼城身上：“大陸畢竟是大陸，入鄉(xiāng)隨俗，言行‘自由’那套最好還是收一收，南城人的脾氣不算好，不是誰都愿意遷就別人的口無遮攔�！�
說完，他回到宋傾城臉上的眼神溫和幾分：“上車吧，準(zhǔn)備回家�！�
宋傾城嗯了一聲。
……
這天夜里，宋傾城坐進(jìn)車?yán)�，身上安全帶是郁庭川幫系的，�?dāng)黑色路虎被郁庭川開出醫(yī)院大門，她忍不住側(cè)頭，往反光鏡上看了看，發(fā)現(xiàn)季涼城跟慕苒語還站在原地。
下一刻，她的手就被男人骨節(jié)略粗的手指裹住。
急診大樓的門前，慕苒語盯著路虎車尾，死死咬著唇瓣，突然很想大哭。
不知道為什么。
胸口很重，就像憋著一口郁氣。
上不來也下不去。
她扭頭望向季涼城，聲音里帶著氣憤的哭腔：“這個女人不要臉成這樣，為什么還有人喜歡？”
季涼城沒理會慕苒語，轉(zhuǎn)身回了急診大樓。
慕苒語孤零零的站在路邊，突然感覺很無助也很迷茫。
沒多久，身后傳來溫厚的男人聲音：“怎么一個人傻站在這里？”
“……”慕苒語回過頭。
看到自己父親，她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
慕席南看著泣不成聲的女兒，嘆了口氣，替她擦了擦眼淚，一邊說：“逝者已矣，你堂姐既然走了，你也不要太難過�！�
“不是堂姐�！蹦杰壅Z搖頭：“是堂姐夫，他把那個女人帶來了醫(yī)院。”
郁庭川再婚的消息，慕席南也是有所耳聞。
離婚多年，再婚其實(shí)很正常。
慕席南見女兒這么傷心，沒有馬上回急診大樓，把人帶到不遠(yuǎn)處的石椅上，父女倆坐下，他問：“郁庭川把人帶去病房了？”
“……沒有�！蹦杰壅Z如實(shí)道。
慕席南又說道：“既然這樣，你哭什么？”
“那個女人老是欺負(fù)我。”慕苒語的眼圈很紅，想把這幾個月來自己遭遇的委屈告訴爸爸，可是她才剛開口，就被慕席南打斷：“你大伯已經(jīng)跟我說了，你偷拿人家的東西，失主報警不很正常，怪不得人家�！�
聞言，慕苒語的鼻子一酸。
沒想到自己的爸爸胳臂肘往外拐。
慕席南嘆氣：“你馬上要十八歲，不該再這樣冒冒失失，以前我跟你媽覺得你身體不好，太縱著你胡來，剛才我遇到個女孩，也不比你大幾歲，人家就很乖巧懂事�！�
慕苒語低下頭，有不滿。
“你媽跟你弟弟還在華盛頓，你弟弟的病反反復(fù)復(fù)，估計(jì)還要過些日子再回來。”
如果不是慕清雨被查出惡性腦瘤，慕席南不會這樣匆忙回來，可誰曾想到，他人剛從機(jī)場出來，侄女已經(jīng)在醫(yī)院這邊墜樓。
“你大伯母怎么樣了？”慕席南關(guān)心地問。
“已經(jīng)醒過來�！�
慕苒語哭過的聲音有些�。骸罢龓е鳭oice，我怕你不知道超市在哪兒，出來找你�！�
慕席南說：“明天下午，你先跟著我一塊回BJ�！�
“爸你最近還回華盛頓么？”
“暫時在國內(nèi)，你大伯有個老朋友，腿上生了顆腫瘤，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幫忙動手術(shù)，一時半會兒也走不開�！�
說著，慕席南停頓了下，繼續(xù)道：“忙完這陣，我要去一趟你媽媽的老家�！�
慕苒語不解：“干嘛去？”
“早些年，你媽媽的父母不喜歡我，不允許我進(jìn)他們宋家的門，后來我們一家出了國，你媽媽的父親更看我不順眼，在電話里直接跟你媽斷絕父女關(guān)系。”慕席南的手搭在腿上，說著嘆息：“你媽媽的性子烈，自打那以后，跟老家那邊真的沒有再聯(lián)系過�！�
慕苒語抿嘴，小聲道：“那干嘛讓你去，把你趕出來怎么辦？”
“這么多年過去，再深的仇也該化解。”慕席南緩緩道：“再說我們這也算不上仇怨�！�
說到這里，慕席南想起什么：“你媽媽有個外甥女，當(dāng)年還來我們家住過，你那時候還小，后來發(fā)生了點(diǎn)誤會，她被你媽媽送回了老家，算起來，現(xiàn)在也該是二十出頭的大姑娘�！�
慕苒語從小到大沒怎么聽人提起她繼母的老家，只知道在外地，也不是南城這種大城市，現(xiàn)在聽爸爸這么講，她大概明白，繼母跟家里關(guān)系不好，所以不愿老家的事。
“媽的老家在哪兒？”慕苒語問。
“余饒�！蹦较峡此谎郏骸澳阒安皇侨ミ^余饒，你大伯在電話里告訴我，你就是在余饒偷了人家東西，害得人家的祖墳差點(diǎn)被強(qiáng)拆�！�
這件事涉及慕清雨。
人死了，沒必要再去追究她生前的不是。
所以，慕席南沒再繼續(xù)說下去。
“先進(jìn)去吧�！�
慕苒語看著起身的父親，鬼使神差的問了句：“媽媽的那個外甥女叫什么名字？”
慕席南頓了一頓，開腔回答：“安琦，她叫陸安琦�！�
……
從醫(yī)院離開，路上，郁庭川接了個電話，放下手機(jī)以后，戴著腕表的左手轉(zhuǎn)半圈方向盤，沒有直接回云溪路八號園，而是繞道去了一趟老宅。
一路上，宋傾城說的話不多。
郁庭川已經(jīng)把醫(yī)院里的情況簡單告訴她，慕清雨搶救無效，終究沒能避免陰陽兩隔的結(jié)局，慕家打算明早在這邊把人火化，然后帶著慕清雨的骨灰回BJ，Joice作為慕清雨的獨(dú)子，自然也要回去扶靈。
晚上十點(diǎn)左右，路虎駛進(jìn)紫苑小區(qū)。
宋傾城跟著郁庭川走進(jìn)小洋樓，客廳里亮如白晝，郁林江大刀闊斧的坐著，另一側(cè)沙發(fā)上則是郁菁跟付敏母女。
郁菁抬頭看過來，一副剛哭過的模樣。
沒多久，郁庭川父子倆跟付敏上樓去了書房。
有些事不明說，在場的人卻已心如明鏡。
宋傾城沒想窺視什么，不用誰交代，兀自留在客廳，看著郁菁紅腫的眼睛，出聲問：“剛才家里吵了？”
“沒有�！庇糨嫉那榫w很低：“就是我媽知道了Joice是我爸的孩子�！�
郁菁沒再隱瞞，她覺得二叔把傾城帶過來，說明傾城多多少少已經(jīng)知情這件事。
“今天上午我媽回來，突然說暫時不去瑞士�！庇糨颊f著，聲音出現(xiàn)哽咽：“我看她的臉色不太對，也沒敢多問，開始還慶幸不用出國，下午的時候，她來我房間坐了很久，然后問我是不是知道Joice不是我二叔的兒子�！�
宋傾城低聲問：“你媽媽現(xiàn)在是怎么打算的？”
“我不知道�！庇糨紦u頭，眼周濕紅：“看到我哭，我媽也捂著嘴掉眼淚，她跟我爸的感情那么好，我爸為什么還要找別人，那個人還是我二嬸�！�
“后來我媽給我爺爺打電話，說不去瑞士了，我爺爺今天去了天津，是匆匆趕回來的，晚上九點(diǎn)多到家就給二叔打了電話�！�
話落，郁菁抬頭，看著宋傾城問：“傾城你說，我媽會不會跟我爸離婚？”
作為孩子，她替母親難過憤然，卻不敢去想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庭。
宋傾城沒有貿(mào)然回答，猶豫了會兒，不確定郁菁知不知情，但還是把慕清雨在醫(yī)院墜樓的事說了：“已經(jīng)確定是自殺，沒搶救回來�！�
郁菁怔了一怔，顯然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她喃喃：“怎么就死了呢……”
慕清雨這樣離世，等于在郁祁東跟付敏之間劃下一道抹不去的痕，隨著時光轉(zhuǎn)移，這道劃痕不但不會消退，反而可能會越來越重，直到把兩人的婚姻硬生生的割裂開來。
除非——
宋傾城在心里說，除非付敏真的甘愿委曲求全。
“以前我以為Joice是我堂弟，他聽不見，不會說話，我很同情，所以每次他來南城，我都努力對他好，覺得他爸媽離了婚，他自己又那樣，真的很可憐，現(xiàn)在想想，其實(shí)我也是可憐的那個，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郁菁整個人顯得惆悵：“如果我舅舅他們知道我爸爸外遇，肯定會勸我媽離婚的，我爸在醫(yī)院躺了這么多年，我小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我就聽我舅舅說，讓我媽改嫁，不要守著個植物人遭那份罪�！�
“你這些只是猜測。”宋傾城沉默了下，說道：“具體怎么做，要看你媽媽自己的想法，不管她跟你爸爸會怎么樣，你都是她的女兒，她很疼你，我都看得出來，你不會不知道�！�
第350章
如果是我，我可能會離婚
郁菁聽了這話，失落的情緒并沒有好轉(zhuǎn)。
她的大腦里亂成一團(tuán)漿糊，心頭惴惴，如果爸媽真的離婚，她不知道自己是繼續(xù)在郁家老宅生活，還是跟著媽媽離開，不管選擇哪一種，勢必會跟另一方的關(guān)系疏遠(yuǎn)。
想到爸爸對不起媽媽，她有怨恨，可是念頭一轉(zhuǎn)，爸爸現(xiàn)在昏迷不醒，要是她跟媽媽都走了，爸爸以后會怎么樣？
這些年，她親眼看著媽媽怎么照顧爸爸，如果換個人來照顧，還能像媽媽那樣無微不至么？
以前她在網(wǎng)上看過新聞，有孤寡老人生病癱瘓?jiān)诖�，花錢雇保姆照顧自己，結(jié)果保姆只拿錢不干活，怕老人亂拉屎撒尿，直接不給老人吃東西，平日里，也是把老人鎖在家里，自己該干嘛還是干嘛，后來那個老人被活活餓死，等到鄰居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走了五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