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夏天到了,最近有些悶熱,耀兒身上起了褶子,可憐的孩子,莫哭,娘寧愿都長在娘身上�!�
看到此處,玄凌耀雙眼忽然有些濕熱,一只手捂在額上,閉上眼睛,半響才睜開。
“不知不覺,耀兒已經(jīng)滿一歲了,陛下真的很愛耀兒,日日都抽空來明曦殿逗逗你,耀兒笑起來好可愛,嘴角邊有兩個小米窩,娘最喜歡耀兒笑了�!�
“耀兒今日開口喚了一聲娘親!耀兒,多叫叫,娘愛聽,叫了就給你糖吃,不過耀兒還沒長牙,得偷偷給,瞞著奶娘。”
“小孩子真是愛動,耀兒又爬到哪里去了?叫奶娘一陣好找,乖耀兒,別亂爬,就算你爬到桌子上面也沒有糖水可以喝�!�
“唉,傻孩子,那個人是陛下,是你的爹親,怎么能在爹親身上尿尿呢?!真不像話,晚上回宮為娘要親自打你屁股!”
“許久沒有寫札記了,雖然藏得很隱蔽,不過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終歸是不好。耀兒又長大了一些,總算不怎么哭鬧了,大皇子雖然年紀(jì)還很小,但似乎變得越來越霸道,唉,程妃的孩子是長子....日后....這深宮之中,耀兒將來要謹(jǐn)言慎行才好。”
“這些日子,那些大臣又在迫著皇上立后了,后宮無主,后位懸空,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著盯著那個寶座,只是,程妃早已把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我又怎會不知呢,父親在朝中已經(jīng)受盡打壓,徒呼奈何。耀兒啊耀兒,為娘只愿做個普通的母親,也好過在這深水中沉浮,娘不會有事的,娘會好好保護耀兒的�!�
“耀兒習(xí)字了,雖然有些別扭,不過娘越看越喜歡,將它們裱起來貼在墻上可好?”
“耀兒別哭,別鬧,那個人是程妃的孩子,你的兄長,長皇子殿下,他若要打你,你是不能還手的。傻孩子,就算他罵為娘,你也不能動手的�!�
“耀兒乖,為娘給你上藥,不痛不痛,你看娘擦在身上,一點都不痛�!�
“那些人的動作最近越來越頻繁了,陛下在朝上也有些頂不住壓力,娘似乎有點不好的預(yù)感,罷了,該來的總會來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耀兒好好睡,娘會保護你的�!�
“快過年了,宮里張燈結(jié)彩,耀兒似乎也玩得很開心,為何我心里總有些不安呢?也許只是多心了,耀兒別亂跑,讓娘好好看看你,再多看幾眼�!�
玄凌耀扶著椅子扶手上的五指不覺緩緩扣緊,臉上神情有些恍惚。
“大年三十倒也算相安無事,雖然下臣又提起了立后之事,不過陛下似乎已經(jīng)有了打算,不管如何,但愿我能安穩(wěn)的撫養(yǎng)耀兒長大,其他的于我而言根本無所謂。”
“程妃最近經(jīng)常來明曦殿走動,這是何意?難道是我多心了....聽聞宮中一個宮女誕下了三皇子,卻難產(chǎn)而死,唉,這其中恐怕另有隱情吧。”
“三皇子凌過似乎挺喜歡耀兒,兩個孩子玩得很開心,這也算這段日子唯一一點趣味�!�
“傻耀兒,今日竟然偷偷在袖子里藏了梨花酥,獻寶似的跑來給娘吃,小傻瓜,娘不是貪食,娘是看著你愛吃,平日里才這么吩咐御膳房多做些,好耀兒,娘很高興�!�
“馬上就是元宵節(jié)了,娘給耀兒做的過年新衣快做好了,耀兒別急呀。”
再往后翻頁,已經(jīng)沒有字了,札記就到此處戛然而止。玄凌耀盯著那空白泛黃的書頁看了一會兒,慢慢的放回到銀盒里去,慢慢合上盒蓋。
有些過于清瘦的手掌捂住眼睛,指縫間有難以察覺的小水印滴落。
書房里空蕩蕩的回蕩著風(fēng)聲,玄凌耀身著華貴的繡金蛟龍綢袍,端坐在椅上,直到如今,母親當(dāng)年答應(yīng)過的新衣,他始終沒能穿到。
月至中天,窗外的桃花在風(fēng)中落下片片粉色花瓣。玄凌耀抬眼看了會兒,緩緩關(guān)上窗。
“篤篤篤——”叩門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中格外分明。
“二殿下,翟太傅、常裴大人求見�!�
玄凌耀皺皺眉頭,將那柄長劍安放好,才揚聲道:“讓他們進來�!�
“是,二位請�!�
高大的雕花門被輕輕推開。玄凌耀看著風(fēng)塵仆仆的兩個心腹,舒展了眉頭,微微一笑道:“兩位辛苦了,坐吧�!�
翟逸之似乎很是高興,搶先道:“殿下,蜀川那邊,我們的人已經(jīng)接觸過了,蕭王爺有言在先,蕭王府也很配合,大統(tǒng)領(lǐng)朗風(fēng)已經(jīng)領(lǐng)了一支軍隊開拔了,只是...具體的行軍路線沒有告訴我們�!闭f到此處,太傅大人皺了皺眉,似乎對此頗有微詞。
玄凌耀淡淡轉(zhuǎn)頭問道:“常裴,你怎么看?”
常裴向他行了一禮道:“回殿下,屬下以為蜀川這么做,正表明了對方的謹(jǐn)慎,試問連我們都不知道他們的行軍路線,那位座下的伏龍軍,還有西楚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可是,如此不透露與我們,豈非明顯的不信任?”翟逸之顯然在來時的路上就爭執(zhí)過了。
“太傅大人,此事關(guān)系重大,再小心一些也是不為過,何況我們的人的確與那位座下太過接近了。一點風(fēng)聲都瞞不過對方�!�
“更何況,太傅大人別忘了,”常裴頓了頓,面上忽然現(xiàn)出敬佩之色,“那支軍隊的名字,叫做‘終結(jié)者’!”
書房中一時靜默。
玄凌耀一驚,轉(zhuǎn)而大喜:“竟然是蜀川素有鬼神莫測之稱的終結(jié)者軍團....”
翟逸之一聽這名號,忽然就閉上了嘴巴,不再多說什么。
畢竟終結(jié)者的名號,雖然今年來由于蜀川的低調(diào),已經(jīng)慢慢淡出人們的視線,但朝中稍有資歷的老臣,尤其是軍方之人,這支軍團的大名,可謂是如雷貫耳。
“好了,”玄凌耀微微頷首道,“就這么辦吧,我相信蕭王爺。常裴,說說你那邊�!�
“是,殿下�!背E岬皖^想了想,沉聲道,“北堂將軍來信說,程相以西楚軍隊調(diào)動頻繁為由令騰龍軍繼續(xù)鎮(zhèn)守邊境,此事還需得依仗蜀川軍的配合,另外,先鋒部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如果帝都一有異動,先鋒部隊可以立即出發(fā)!”
“好�!毙枰慌拈L桌,站起身來,雙眼虛瞇,“如近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了�!�
翟逸之疑惑道:“殿下是想?”
玄凌耀繞過書桌,走到鳥架前,撫摸著吃食正歡的小雪鷹,嘴角牽起一抹笑容,胸有成竹道:“等著看吧,不久之后,將上演一場宮廷大戲。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不久后佛靈山祭天之時,這天就該變了。”
燭影搖曳,昏暗的火光照的冷峻的皇子殿下眼神凜冽如寒刀。
翟逸之和常裴對視一眼,心中說不出的嘆息,皆上前一步深深伏跪在地,鄭重道:“我等愿永遠追隨殿下,衷心效死。”
玄凌耀抬手虛扶,望向漆黑虛空的雙眸,深邃明亮。
數(shù)日之后,天氣逐漸放晴,南方米田豐收,不知不覺原來已到了每年東玄皇室秋狩之時。瑞帝下詔,至南山獵宮,皇后嬪妃以及幾位皇子公主隨駕。
秋狩歷來乃是東玄習(xí)俗,有預(yù)祝金秋豐收,風(fēng)調(diào)雨順之意。
恰今年,由于祭天儀式推遲到秋天,于是瑞帝下令將秋狩提前,以免相沖。
收到雪鷹傳來的消息,蕭初樓明白這次秋狩恐怕就是一次難得的契機。反正如今冰締兄妹已經(jīng)反水,而且在監(jiān)視之下也毫無不軌之舉,蕭初樓繼續(xù)呆在山谷也無甚意思,他厚著臉皮向魘皇教主大人討了一只毒蠱,套出了一些簡單的拔毒用法之后,便跟夏桀兩人告別,離開了山谷。
東玄帝都,十里雄城。走在可容十匹馬并排而過的大道上,兩旁的繁華欣榮之氣撲面而來。
不同于蜀川的富足喜樂,亦不同于西楚的粗獷彪悍,東玄的老百姓似乎在慣于和平與強大的國力之中,多了幾分從容,幾分高傲。
主干道上人們熙熙攘攘,十分熱鬧。高高在上的皇室,不管怎樣權(quán)力傾軋更迭,跟他們這些平頭老百姓,是沒有多大干系的,歸根到底,他們都是最弱勢、被統(tǒng)治的那群人,而且很容易就滿足,只要能過上和平富足的日子,誰來做這個統(tǒng)治者,都無所謂。
一條小巷的岔口處,有間豆腐鋪,這里的豆腐腦也算小有名氣,清淡甘甜不澀不膩。
老板是個小老頭,姓陳,整天樂呵呵的,與街坊鄰居十分相熟,帝都府尹就在不遠的另一個拐角處,偶爾會有些差役路徑此處,偷個閑喝上一碗豆腐腦,和這小老頭說說話嘮嘮嗑。
“陳老頭兒,今兒個這豆腐腦怎么沒加糖啊,不夠甜咧。”一個差役模樣的中年漢子揚了揚手中的碗,顯得有些不滿意。
他旁邊坐著個年輕些的,大概是不常來此處,與老頭也不熟,眉頭一皺,朝漢子道:“李大哥,上次哥兒幾個還是說這里的豆腐腦如何如何,如今看來,也不怎么樣嘛�!�
陳老頭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跑過來點頭哈腰賠笑道:“是在對不住,家里糖用光了,還沒來得及添上,兩位今兒個算是老頭請的,對不住,對不住。”
中年漢子這才笑了:“也罷,唉,這京里最近事多,難得有閑工夫過來吃上一口豆腐腦�!�
陳老頭笑皺著干癟的臉皮,做了一碗沒放糖的豆腐腦,端到另外一桌上,那桌只坐了一個留著幾撇胡須的秀才模樣的青年男子。
老頭回頭順口道:“又是啥事兒讓老爺這么忙啊?”
“最近不是有好幾件大事兒嘛,又是秋狩又是祭天儀式,圣上要接連著出宮,這治安啊得保證吧?萬一有哪個宵小不長眼的,驚擾了圣駕,怪罪下來,我們這種小人物哪里擔(dān)當(dāng)?shù)闷�?”年輕差役抱怨著,中年漢子癟癟嘴,顯然很是認(rèn)同。
“誒?秋狩?這不是還沒到秋天麼�!标惱项^似乎來了興致,反正現(xiàn)下也沒幾個客人,所幸坐下來聊聊天。
“嘿,這你就不懂了吧�!敝心隄h子得意解釋道,“秋狩向來是個吉利的事兒,前些日子,聽說兩位皇子...咳咳,反正不怎么走運受了傷,特意在這時候用秋狩來沖個喜唄,想討個吉利,到時候祭天儀式,也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
老頭抓耳撓腮嘿嘿直笑:“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哎,要是老頭我也能去湊個熱鬧,見見圣容,這輩子也值啦�!�
另外一個嗤笑道:“圣上總要乘輾出城的,若是有運氣,圣容也許能遠遠看上一眼,但是秋狩乃是去南山獵宮,一路上御林軍開道,禁嚴(yán),別說湊熱鬧了,就是遠遠望著都會被趕走�!�
陳老頭一臉驚容,嘆了口氣道:“唉,那老頭我還是安安分分做幾碗豆腐腦吧�!�
兩個官差聽了哈哈大笑,又東扯西拉聊了一會兒,終于走了。
老頭望著遠走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微微瞇了眼。
他佝僂著背收了桌上的碗筷,又走到另外一桌——那個一直安靜地吃著豆腐腦的青年書生旁邊。
那青年望著他,眉目溫和,微微一笑:“還是那個味道,這么些年,陳老辛苦了�!�
聽了這話,老頭笑瞇瞇,十分高興且驕傲的樣子:“嘿,不辛苦不辛苦,少爺從小就愛吃老頭我做的豆腐腦,不放糖的。沒想到少爺還記得老陳做的點心,唉,一晃眼,有兩三年沒見著少爺啦。誒,看我這嘴,叫少爺叫慣了,改都改不了了�!�
青年也有些感嘆,笑道:“叫什么都無妨,換個地方說話吧�!�
“唉,瞧我這老糊涂�!崩项^一拍額頭,立即快速的收拾了豆腐鋪子,關(guān)上了店門,那手腳麻利的簡直不像一個五旬老人,反倒像個身具武功的青壯。
第三十九章
依仗
小豆腐鋪看起來十分簡陋,走進里面卻別有洞天。
通往地下密室的通道居然在茅廁里,這一點讓蕭初樓一陣無語,陳老十分歉意在旁嘿嘿干笑,率先將角落里不起眼的茅草通通掀開,運起巨力,打開地上一道厚重的石磚,舉著燭臺,佝僂著背走了下去。
轉(zhuǎn)過樓梯,一條花崗巖砌成的石廊出現(xiàn)在眼前,豁然開朗起來,墻壁上銜接無縫,隔上幾步路就有一塊夜明珠鑲嵌在頂端,優(yōu)雅明亮。
“少爺,就在前面,雪大人和花大人都在�!�
“嗯。”蕭初樓打量著這個隱藏在東玄帝都中將近十年,蜀川的情報基地,心里不由微微感嘆。
當(dāng)年外人看來還十分年幼的蜀川小世子,竟然親手策劃了關(guān)于構(gòu)建基地,培養(yǎng)密諜,武器設(shè)計,軍隊訓(xùn)練,政令發(fā)布,人才選拔制度等等令人匪夷所思的計劃,當(dāng)初許多人輕視好笑不以為然,都在一年年計劃慢慢實現(xiàn)之中閉上了嘴巴。
陳老,名叫陳長年,原本是個派往東玄的密諜,曾經(jīng)回蕭王府述職之時,機緣巧合之下得見蕭初樓,說來有趣,這陳長年平日里喜歡做些小點心,而一向嚴(yán)以自律的蜀川小世子竟然還十分喜歡吃,一來二去的,兩人便相熟起來,蕭初樓正好了解了東玄諜探的情況。
當(dāng)時各國的情報機構(gòu),大多差不多。都是從小訓(xùn)練一些精通化妝,暗殺,且十分忠心的人安排各種身份混入各國都城或者軍機要地,主要用來刺探軍政情報和暗殺的。
但是,這樣的制度機構(gòu)在蕭王爺看來,有兩個缺陷。一是情報和刺殺分工不明,大部分人既是情報人員又經(jīng)常派出去搞刺殺,而往往暗殺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這樣一來若是刺殺被抓住,若是熬不住酷刑,嘴里說不定會被撬出什么秘密出來;其二嘛,就是情報傳遞的問題了。大部分的間諜都是在傳遞情報時露出馬腳的。
畢竟情報這玩意,必須對方看得懂,只要是漢字,寫得再晦澀,也總能弄懂。因此也有發(fā)明了傳統(tǒng)的數(shù)字法,就是用一本書作為暗號,用頁數(shù)順序代表具體是哪個字,但是這種方法只需要找出那本書,一樣可以破解。
正是基于這種情況,蕭初樓才想出了拼音字母這個法子,也只有這種暗號,在世界上是絕對不怕被破解的。于是,蕭初樓培養(yǎng)的間諜,有一條鐵律,那就是只認(rèn)暗號,不認(rèn)人,各個基層的密諜都是相互不認(rèn)識的,為了防止被人盯上順藤摸瓜一鍋端了。
蜀川的情報機構(gòu),分成兩部分,一是專司情報收集和分析的“招財”,針對性的收集四塊內(nèi)容,政治、軍事、經(jīng)濟、民生,再往下層層細分,分工明確。
一是專司暗殺和技藝培養(yǎng)的“旺財”。這一部門最初是由蕭初樓親自培養(yǎng)的,后來他事務(wù)漸多,就讓培養(yǎng)了雪涯作為其首領(lǐng),接手此事。如今已經(jīng)漸漸演變?yōu)槲浼肌⒀菁�、藝技、工技等技能傳授的機構(gòu)。
雖然惡劣的蕭王爺取的名字素來很讓人無語,但是十多年間來,這個從稚嫩逐漸成熟變得老辣兇狠的龐然大物,已經(jīng)隱隱成為東玄和西楚最為頭疼的秘密組織。
在各國的情報組織中,被“尊敬”的稱呼為“烏龜殼”,以形容其龜殼般油鹽不進,水火不侵。
數(shù)十年間,無論西楚還是東玄,早就有將蜀川吞下的野心,甚至西楚幾次興兵,陳兵邊境。但是,次次鎩羽而歸。
其中最有名的一次,莫過于八年前,西楚陳兵四十萬,妄圖攻下蜀川,卻在嘉陵江邊,軍中突發(fā)叛亂,主帥被刺殺。一夜之間,西楚駐軍防布圖如冬日里的雪花四處飛散,堂堂大國軍事機密如同不要錢的大白菜,大街上到處都是。
西楚皇帝震怒,卻根本找不到可以降罪之人,軍隊都拉出去打仗了,連主帥都為國捐軀了。
趁著軍心動蕩混亂,一支不到三萬人的蜀川軍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xiàn)在嘉陵江邊,偷襲了群龍無首的西楚大軍,以極其精銳的裝備武器,殺了個措手不及。
然后,就在那天險江口崇山之間,出現(xiàn)了大陸歷史上絕無僅有且十分詭異的一幕:
四十萬兇悍的西楚大軍被殺的只剩二十多萬,在蜀川軍的追趕之下如喪家之犬,狼狽逃竄,敗如山倒,而氣勢如虹追擊他們的,不過僅僅不到三萬人。其中真正被蜀川軍斬殺的不過區(qū)區(qū)四五萬,而其他的大多是在逃亡中途,重傷不治身亡,或者被當(dāng)做奸細處死的炮灰。
事后統(tǒng)計,蜀川以少部分派到西楚的密諜犧牲以及幾千蜀川軍傷亡為代價,重創(chuàng)西楚大軍,生生將素來號稱“橫行”的西楚王牌軍給打殘了。一支三萬人的終結(jié)者軍團,硬是拒西楚于嘉陵江蜀道關(guān)口前,再也無法踏進蜀川一步。
西楚無論如何也不明白,終結(jié)者軍團是如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像鬼魅一樣忽然出現(xiàn)在嘉陵江的。
就如同他們怎么也不明白蜀川軍用的武器,那些弓不似弓,弩不似弩的大型弓箭如何如雨點連發(fā),而且射程如此之遠,還有一個圈圈黑黑的東西往這邊一扔,就會炸出大堆尖銳的鋼針毒氣,最恐怖的是,他們扛在身上的,只要砰的一響,己方軍陣就會炸出大團花火,到底是些什么東西。
在這個冷兵器的時代,他們當(dāng)然不會懂,那種火藥武器的原型不過是被那些王公貴族當(dāng)做玩樂只用的煙花。
只知道短兵相接的士兵們,自然只能在遠程武器異常發(fā)達的蜀川軍之下,當(dāng)做送死的炮灰。
各國史官簡直無法動筆記錄下這一輝煌的奇跡,因為他們根本不敢想象眼前發(fā)生的事實。
最終,關(guān)于這場經(jīng)典戰(zhàn)役,各國均是不約而同的閉口不談,只是簡單的寫下幾個大字,在厚重的史書上寥寥記錄了幾筆。
瑞啟十四年,西楚興兵攻蜀,王以間諜詭道之法,斬西楚主帥于軍中,散發(fā)其軍事機要,亂其軍心,最終于嘉陵江蜀道關(guān)口大敗楚軍,史稱蜀道關(guān)之役。當(dāng)是時,王之名震攝四方,天下始知蜀川軍終結(jié)者之威,西楚、東玄莫敢動也。
———《大玄野史》
除此之外,還有一段小小的插曲。原本,西楚吃了這么一個大虧,短期內(nèi)不可能興兵,那么一直作壁上觀,隔岸觀火的東玄為何不坐收漁利,趁此機會一舉攻下西楚,或者跟西楚兩面夾擊,吞下蜀川呢?畢竟終結(jié)者軍團再怎么強大,也不過三萬人罷了。
就在眾說紛紜,不甚了了的時候。鮮少有人知道,其實當(dāng)年就在東玄嗅到這個天下掉下來的機會,準(zhǔn)備大肆征兵之時,一把火,詭異地?zé)龤Я藮|玄的軍機處,同時,這把火還在東玄各地制作軍用兵器的作坊中熊熊燃燒。
就在軍機處燒毀的廢墟上,有幾個諷刺和警告意味十足的大字:駐軍布防圖。
意思很明顯,你丫要是敢動,老子就把你的軍隊像西楚那樣扒光衣服,像大白菜那樣到處展覽。
東玄朝廷竟然瞬間沉寂下來,只派人秘密毀掉了這些廢墟,并徹查國內(nèi)的蜀川密探。一時之間,國內(nèi)風(fēng)聲鶴唳。
然而,事情就這樣在各國詭異的沉默中,慢慢淡了下來。在沒有人提起征伐蜀川之事。
這一年,西楚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話,東玄似乎忌憚著什么也按兵不動,蜀川則以東玄近三分之一的密探釘子被拔出為代價,保證了不被兩面夾擊,換取八年了修養(yǎng)生息的寶貴時間,順便成就了蜀川堅不可摧的神話。
從此以后,蕭王府麾下所統(tǒng)帥的終結(jié)者軍團、招財和旺財,乃是小小的蜀川夾在兩大大國之間,多年依然屹立不倒最大的依仗�;蛘哒f句不好聽的,那是他蕭初樓渾水摸魚,兩邊討好,八面玲瓏,實現(xiàn)執(zhí)念夙愿的最大依靠。
可見,被傳得神乎其神,被蜀川上下崇拜的蕭王爺,也不是沒有私心的。
話說回來,別看這小小豆腐鋪的五旬老頭,弱不禁風(fēng)仿佛隨時兩只腳就要踏進棺材的樣子,這喜歡做小點心的陳老頭可是堂堂東玄招財總部的第一把交椅。
咦,怎么聽起來像是現(xiàn)代某某實力強大的跨國公司CEO?
想到此處,哭笑不得的蕭初樓一把拍了拍額頭。
正亂七八糟想著奇怪東西的蕭王爺跟著陳老頭屁股后面,七拐八彎走進一間寬敞的房間之中。
入眼是一張極大的圓桌,桌上擺著茶水,只有主座處,多擺了一碗沒有加糖的豆腐腦,用晶瑩的冰塊冰鎮(zhèn)著,絲絲冒著寒氣。
陳老看少爺?shù)囊暰落到豆腐腦上,干癟的老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王爺!”
花林皓和雪涯正在側(cè)房里整理情報,聽到聲響,一溜煙兒就竄了過來。周圍還有一些留守在基地里的守備人員,皆是齊刷刷放下手上的活,朝這邊涌過來。
整整齊齊向蜀川的主宰、唯一的王行禮,他們多年行走在暗處磨練出來的沉著面堂上,難掩激動之情。
蕭初樓看著或者熟悉或者陌生的臉,擎著欣慰的微笑坐在主座上,長袖輕抬,示意他們都起身。
“不用拘束,該什么干什么去吧�!�
“是,王爺�!甭曇粽R劃一,自透著一股子銳氣。
蕭初樓贊許地望了陳老頭花林皓和雪涯一眼,揚了揚下巴,道:“杵著干什么,都坐吧�!�
反正楚管家和朗風(fēng)都不在,花林皓眼見沒人管著,又多日不見王爺,在凳子上坐不住,忍不住偷偷往他身邊挪,想靠得近一點。
陳老頭一幅老神在在的樣子,眼觀鼻鼻觀心。
雪涯素來不多管閑事的,沒有王爺吩咐,旁的事兒她更不會多看一眼。
眼看花林皓就要膽大包天的蹭上來,蕭初樓心中好笑,伸過手正想調(diào)戲一番,忽然腦海中閃過一雙深邃悲傷的黑瞳,一下子心中一緊,本來摸向?qū)Ψ侥橆a的手竟生生改成了拍上肩膀。
第四十章
寵溺
“王爺?”花林皓一愣,有些納悶,他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隨時隨地被某人調(diào)戲了,而且他也樂在其中,怎么今兒個王爺改了性子?
蕭初樓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淡淡道:“說說正事吧�!彼挥X得尷尬的時候就會用喝水來掩飾,這個習(xí)慣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哦..”花林皓雖然心中郁悶,不過這種時候他也是不敢反駁的,只好正襟危坐,一幅嚴(yán)肅認(rèn)真的樣子。
蕭初樓有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放下茶杯開始喝豆腐腦,心想著,養(yǎng)條騷狐貍在家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雪涯絲毫沒有受花林皓周圍旖旎曖昧氣場的影響,極其肅然地稟報道:“王爺,楚管家來信,王府一切安好。另外,朗風(fēng)已經(jīng)按照您的吩咐,率領(lǐng)一萬終結(jié)者軍團開拔了,采用化整為零的方式,分成數(shù)批通過水路、陸路悄悄潛入東玄,一小部分人帶著帥旗前往東玄邊境虎口關(guān)。由于路線太多,并未透露給二殿下這邊。”
“嗯,很好。凌耀想必能夠體諒�!笔挸鯓切χc點頭,轉(zhuǎn)而看向陳老頭,“陳老,東玄這邊情況如何?”
陳老頭眼神一凜,收起了那副笑瞇瞇的模樣:“回稟少爺,關(guān)于秋狩,是近日才從宮中傳來的消息,皇室眾人將于兩日后前往南山獵宮,幾位后妃和殿下都會隨駕,護駕的是一萬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乃是明榮�!�
他頓了頓,道:“這個明榮,乃是軍方人物,二殿下曾來信暗示,此人應(yīng)當(dāng)可以信任�!�
“哦?那就好辦多了,宮中可有我們的人?”
陳長年點點頭道:“有的,都在后宮之中,少爺?shù)囊馑际�?�?br />
蕭初樓兩指挑了一塊冰塊放在嘴角嚼著,眸光凜然,緩緩道:“從我們掌握的情況看來,凌耀應(yīng)該會從后宮著手,找個人策應(yīng)他的吩咐,告訴他,此行危險,必要的時候....做好最壞的打算,他的家人,本王會好生照看�!�
陳長年并未露出任何意外神色,沉聲道:“能對王爺有所作用,乃是我等存在的意義,應(yīng)該感謝才是,必不會有所怨懟。這話我會親自轉(zhuǎn)告�!�
幾人又撿些其他的事情說了片刻,便告辭了。只留下花林皓一人頗為委屈地賴在那里,兩只眼睛瞅著王爺,哀怨之極。
蕭初樓喝口茶潤潤喉嚨,抬起眼皮望他一眼,靠在椅背上,問道:“唔,西楚那邊有沒有什么異狀?本王上次讓你查的事怎么樣了?”
見王爺終于理他了,花林皓頓時來了精神,蹭過來給他揉肩。
蕭初樓閉著眼睛,聽著對方悅耳的嗓音在耳邊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