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猩紅河水的岸邊，屬于局長的房子里。夢魘穿著整齊，他端著一杯茶水推開了局長書房的門。房內(nèi)的書桌后坐著新任的局長，她與前任局長并沒有太大的不同，一樣的厭倦一樣的冷漠。
將精致的茶杯放在局長面前，夢魘抬眼看了對方一眼然后迅速的垂下目光，她更加蒼白了，身上活人的氣息也更少了。
“你去新聞部一趟�！庇嘈Φ拿媲皵[放著一本陳舊的本子，“從今天開始，患者出院的消息都要在新聞中播報�！�
“好�！眽趑|點了點頭。
余笑想了想，伸手去拿手機。
一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茶水散發(fā)著熱氣，澆在了她的手上，而她一點也不覺得燙。夢魘眉頭輕蹙，單膝跪下，捧著余笑沾染到茶水的手，用手帕輕輕擦拭她的手指。
余笑撥通了一個號碼，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電話那邊的女聲一如既往，“余笑啊，你聽到新聞了嗎？真是新鮮事，我來醫(yī)院都快二十年了，第一次知道局長也能換�！�
“你還缺多少積分？”余笑問。
虞晴朗一愣，“你問這個干嘛？”
“我們的積分已經(jīng)湊齊了�！庇嘈Φ穆曇艉翢o波動，“還多余了一些，可以送給你�！�
“這么快就湊齊了？”虞晴朗感覺不可置信，“那你們豈不是很快就要出院了？”
“嗯。”余笑道：“你還缺多少積分？”
“不多了，就差幾十了。”虞晴朗感覺怪怪了，“那個，你們真的湊夠積分了？”
話音剛落她收到了短信提示，點開一看，余笑已經(jīng)轉(zhuǎn)給了她一百積分。
“出院吧�！庇嘈Φ溃骸霸琰c回家。”
說完余笑掛了電話，虞晴朗望著已經(jīng)黑屏的手機，人還在發(fā)懵。就這樣湊夠積分了？就這樣出院了？
她點開了商城，手指在積分兌換時間的選項上徘徊。
那一瞬間她想到了很多，許多年長日久早已被她淡忘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xiàn)。她的父母，她當(dāng)年的早已被她忘記姓名的對象，她的好朋友，她最喜歡吃的冰棍，她們家院子里種的黃色的小花……
想了想，她開始給自己的朋友們打電話，第一個打給了王東東。
“王東東�！庇萸缋蕜傄f話，王東東就道：“我剛準備聯(lián)系你，余笑給我轉(zhuǎn)了一百積分，我能出院了！”
虞晴朗愣了一下，道：“她也給我轉(zhuǎn)了一百�！�
“啊？是嗎？”王東東道：“她的積分這么多嗎？隨便就送給別人兩百？”
虞晴朗冷靜下來一點，她道：“我感覺有點奇怪�！�
“是啊�！蓖鯑|東道：“我也覺得奇怪，我聽她的語氣，感覺她怪怪的�！�
打完電話之后余笑就打開了面前的本子，那是夢魘幫她找到的，前任局長的日記本。
之前余笑一直以為前任局長是亡者世界的鬼怪，直到她成為局長之后才知道，原來前任局長也曾是患者。這樣一來又增加了她的疑問，直到她今天聽到新聞，才知道前任局長居然已經(jīng)在醫(yī)院里工作了八十多年。
這說明醫(yī)院肯定不止存在了八十多年，因為在前任局長之前至少還有一任局長。
這本日記塞在了書架上的一個角落里，落滿了灰塵，說明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沒有人動過這本日記了，也說明日記的主人已經(jīng)很久沒有寫過日記了。
日記本的款式很老舊，一看就是很有年代感的東西。本子的封面是牛皮硬殼的，上面有一些已經(jīng)模糊了的圖案。
余笑解開綁在本子外面的繩子，翻開了暗黃色的紙張，開始日記的第一頁。
里面用鋼筆寫的字很秀氣，都是繁體字。
[二月十三，不知外面是什么天氣。
今天是我成為局長的第一天，我感覺很平靜，前所未有的平靜，這和我原本想象的不一樣。
為了我的朋友，為了那些還在苦苦掙扎的人，我選擇了永遠留在這里成為局長。
原本我以為我會很難過，或者為自己的犧牲而自豪，為出院的朋友而欣慰，然而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我的心臟被吃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顆不會跳動的假心，我的感覺我的思維都被影響了。
這樣也好，永遠留在這個亡者的世界里感情充沛未必是一件好事……]
一開始日記寫的比較勤快，基本上隔幾天就會有一篇日記。內(nèi)容大多是和工作有關(guān)，寫他完善了醫(yī)院的哪些規(guī)章制度，對醫(yī)院做了哪些改動。
到后面日記寫的就不太勤快了，直到有一篇是這樣寫的。
[今天是哪一天？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陽光了。
無聊，今天不知道做什么。外面的戰(zhàn)亂結(jié)束了嗎？]
下一篇日記是五年以后。
[翻看了前面的日記，有點奇怪。那個我提到過的叫李德的人是誰？記不起來了。
新來的患者中有人說，新的國家成立了，活人又過上了和平的生活。可是進醫(yī)院的患者并沒有減少，醫(yī)院快要滿了。
旺財說可以開分院，那豈不是會很麻煩？再等等吧，只要死掉的患者數(shù)量多了，醫(yī)院就不會滿。]
接下來又是好多年沒有寫日記。
[活人發(fā)明了叫手機的東西，挺有意思的，在醫(yī)院推廣開來應(yīng)該會很有趣。
外面的世界越來越有意思了，我應(yīng)該去看看的。我救了很多人，我應(yīng)該是救了一些人吧？我的確救了一些人。
我利用局長的身份，將游歷于亡者世界不被亡者們所需要的東西，愛，喜歡，憐惜……這些情感制作成了功能卡，我的確挽救了很多活人。
我做了這么多，應(yīng)該獲取獎勵。我該獎勵自己什么呢？生命吧。
我做的已經(jīng)足夠多了，我的心在催促我，它也在渴望生命……]
再后面就沒有了，可能有繼續(xù)寫過日記，因為后面有幾頁紙被撕掉了。但也因為被撕掉了，余笑也就無從得知后面發(fā)生了什么。
她放下日記本，按照日記本上的說法，前任局長在很早以前就進入醫(yī)院了。那時候外面還在打仗，新的國家還沒有成立。他進入了醫(yī)院，后來為了朋友為了其他人，他選擇留下來成為局長。
從他一開始的日記可以看出，他是做好了永遠留在這里做局長的打算的。但是他沒有預(yù)料到執(zhí)念之心對人的影響，也高估了自己對寂寞孤獨的忍耐力。
余笑想起了她成為局長之前，她無比堅定的說她會是最后一任局長，當(dāng)時前任局長聽到這話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那時候余笑不懂，現(xiàn)在有點明白了。
會不會有一天，她也會盯上某個患者，然后步步為營想方設(shè)法的讓對方接替局長的位置？
“夢魘�！庇嘈枺骸澳愕挠浶院脝�？”
夢魘正在整理書架，聞言他道：“好，我的記性很好�！�
“那你一定要記得我現(xiàn)在……我原本的樣子�！庇嘈D(zhuǎn)身看著他，“一定要記住，知道了嗎？”
“知道了�！眽趑|點頭，“我永遠不會忘記。”
余笑松了口氣，還好她有夢魘。就算有一天她自己都不記得了，還有夢魘會記得。
從日記上看，功能卡這種東西就是前任局長用亡者不需要的情感制作而成的。余笑既然做了局長，肯定是要做些什么的。
余笑有心整改醫(yī)院，但是不能瞎改，并且局長也不是萬能的，有些醫(yī)院的規(guī)則她也沒法改變。這個急不得，得慢慢來。
她就這樣想了一晚上，在局長的房子里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直到夢魘送一杯茶過來，并告訴她已經(jīng)是白天了，她才從思緒中醒來。
“叮咚！”
早上八點到了，余笑抬起頭來。
聽著熟悉的音樂，余笑開始考慮整改醫(yī)院要不要從更換早間音樂開始。這個音樂她聽了太久了，換一個吧，可是換什么好呢？
早上嘛，應(yīng)該聽些讓人精神抖擻的音樂，最好讓人一聽就渾身充滿干勁。是卡路里好呢？還是最炫民族風(fēng)好呢？
在她思考的時候，早間新聞開始了。
“美好的一天從現(xiàn)在開始~下面播報早間新聞。”
早間新聞的聲音在每一所醫(yī)院響起，副本里的主治醫(yī)生們也紛紛拿出了收音機，開始收聽早間新聞。
正在工作醫(yī)務(wù)人員們也放緩了手上的動作，認真聽起了早間新聞。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昨日，六院昵稱為‘昵稱好難’與‘符箓鋪子三分一張’這兩位患者已成功完成了所有療程出院了！在這激動人心的日子里，我院祝福廣大患者早日恢復(fù)健康，早日出院……”
這個新聞一出，頓時所有醫(yī)院都炸開了鍋。
尤其是三四五六院這些有論壇的醫(yī)院，幾秒鐘就刷新一個hot貼，余笑習(xí)慣性的打開四院論壇看帖。
樓主激動的都坐不住了。
[你們都聽見沒有？有人出院了！]
[聽見了�。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
[嗚嗚嗚嗚嗚……原來真的有人能出院，我還以為是騙人的呢。]
[所以出院的條件是什么？]
[樓上居然不知道？]
[有人不知道很正常吧，我也是上個星期才知道的。出院的條件是積分兌換的時間能讓你活到七十多歲，達到外界人口平均年齡……]
有這種激動的，就有反思的。
里面樓主非常心痛。
[雖然很多人都不知道出院條件，但是知道出院條件的人也不算少。我們進四院都這么多年了，更別說上面還有123院。六院從開院到現(xiàn)在還不到一年吧？所以說為什么第一個出院的會是六院的？]
[居然沒有我龍姐？]
[我知道這兩個人，她們和龍姐是一個病房的。]
[所以我龍姐呢？]
[啊啊啊啊啊我也好想出院�。。�！]
[嗚嗚嗚嗚我感覺等到我出院的時候，我可能都不適應(yīng)外面的生活了。]
[她們怎么做到的��？]
[有沒有誰認識六院的人？她們都出院了，有在六院分享經(jīng)驗嗎……]
這些患者們，晚一點的來醫(yī)院也快一年了，早的來醫(yī)院都二十多年了，這么多年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患者出院的新聞。
有些知道一些醫(yī)院情況的患者就很納悶，患者出院明明不會在新聞里播報啊，怎么這一次播報了？還一播報就是倆？
還有一些知道的更多的患者則是驚訝，隨后是疑惑。比如說虞晴朗以及駱瑾他們，符箓鋪子和昵稱好難是誰他們很清楚，他們也并不奇怪這兩個人能出院。他們奇怪的是，不是應(yīng)該三個人嗎？為什么只有兩個人？
四院病房里，陸尋又等了一下，他道：“我剛剛是不是聽漏了？我好像沒有聽到聾的傳人�！�
駱瑾搖頭道：“我也沒聽到�！�
“她沒出院？”陸尋：“哦不，她們這么快就出院了？也不是，怎么趙嵐和周小珍出院了而余笑沒有呢？”
駱瑾怎么會知道？想不通就不想了，駱瑾直接給余笑打電話。
“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
局長的書桌上，局長的手機已經(jīng)響了有一會兒了。上面的來電顯示是晴朗姐姐，余笑并沒有要接電話的打算。
她一手放在桌子上撐著下巴，夢魘在一旁小聲道：“想不想吃點什么？”
余笑道：“換成這個吧�！�
夢魘：“嗯？”
“把早間音樂換成這個吧�！庇嘈Φ溃骸凹畲蠹遗钕氯��！�
“好的�！眽趑|點了頭，他現(xiàn)在是局長秘書，局長的一切命令都由他傳達下去。
此時炸鍋的不僅是患者，還有一些醫(yī)務(wù)人員，比如說喬治等主治醫(yī)生。
圣伊麗莎白工地上，喬治坐在兩塊磚頭上，他的身邊擺放著一只收音機，收音機里剛剛播報完早間新聞。
聽完新聞后喬治的臉色變了，變得非常的古怪。
作為與余笑打交道最多的主治醫(yī)生，他對余笑的兩個小伙伴也是很熟悉的。自然是知道她們?nèi)齻�人干啥都是一起，恨不得上廁所都是一起。
正因如此他才感覺奇怪，為什么另外兩個人都出院，而那個最讓他在意的家伙卻沒有出院？
她該不會是舍不得圣伊麗莎白院長的權(quán)利，所以才故意不出院吧？
喬治越想越難受，他真的很想回到從前，回到那一天以前。那時他還是個生活很悠閑的主治醫(yī)生，平時誤導(dǎo)誤導(dǎo)患者，沒事吃點腦子改善伙食，大部分時間都在辦公室里發(fā)呆，不用和任何鬼打交道……
這樣的好日子真的一去不復(fù)返了嗎？
“嘶……”暴食放下手中的鏟子，他納悶道：“我覺得剛才那兩個昵稱有點熟悉。”
青石點頭，“我也覺得�！�
不過他并不關(guān)心這個，他有更關(guān)心的事情，“昨天新聞播報，新局長上任了，暴食你知道新局長是誰嗎？”
暴食搖了搖頭，“我跟局長不熟，不過就算是換了新局長，我們也還是要在這里干活。”
青石算了算日子，他道：“快了，義務(wù)勞動就快要結(jié)束了�！�
“是啊�！北┦骋馕渡铋L的看了青石一眼，“快了�！�
喬治他們因為并不清楚內(nèi)幕，所以摸不著頭腦。但是有兩個前主治醫(yī)生是知道一些內(nèi)幕的，他們就是古樹和洛麗塔。
上一次他倆在嫉妒古鎮(zhèn)抓住余笑后，余笑為了自保，說一些關(guān)于自己是局長繼承人的事。當(dāng)時他們將信將疑，后來被余笑反坑了之后他們就徹底不信了。特別是古樹，認為余笑那個人類滿嘴謊言，說出來的話沒有一句是可信的。
可是就在昨天新任局長上任的新聞播報之后，古樹和洛麗塔就慌了。
然后今天，余笑那兩個助紂為虐的好朋友都出院了，而余笑卻沒有，他們倆徹底慌了。
因為暫時找不到好工作，并且太窮了，所以不得不在三院送快遞的古樹和正在三院送飯的洛麗塔一起失去了他們的聲音。
好半晌之后，洛麗塔顫抖的道：“新局長該不會是……”
古樹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開始回憶往昔。如果當(dāng)初他選擇忍住仇恨不離開古家村的話，他現(xiàn)在是不是還在古家村里悠閑的喝茶？
洛麗塔更是痛苦，不就是游樂園被毀了嘛，重新修好不就行了？為什么一定要報復(fù)呢？仇恨蒙蔽了她的雙眼，害死鬼了！
“我們該怎么辦？”洛麗塔問。
古樹認真的思考了一下，他發(fā)現(xiàn)跑是跑不掉的，整個醫(yī)院都在局長的掌控之中。求饒好像也沒用，畢竟他報復(fù)余笑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
古樹想了想，把快遞袋子一丟。
心說隨便吧，死就死……
余笑暫時還沒有空想到古樹和洛麗塔，她現(xiàn)在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安保隊主任的鬼選還沒有找到，夢魘給她找了很多鬼的資料。
大部分都不行，要成為安保隊的主任，首先武力值一定要高，不然遇到鬧事的鬼卻打不過，這還怎么維護醫(yī)院的治安？其次還得有一定的偵查能力，不然嫌疑鬼跑了就找不到了，誰還會拿醫(yī)院的規(guī)章制度當(dāng)回事兒？
難怪前任局長會讓旺財做這個安保隊的主任呢，旺財武力值高，并且鼻子靈敏，擅長跟蹤追查。
“就沒有別的鬼選了嗎？”余笑手指放在桌子上點來點去，“我就不相信，這么大個醫(yī)院找不到一個能勝任安保隊主任職位的鬼�！�
夢魘也有點發(fā)愁，他在醫(yī)院認識的鬼不多，臨時讓他上哪兒找鬼去？
手機還在響，虞晴朗打完駱瑾打，駱瑾打完王東東打。余笑一個電話也沒有接，該說的都已經(jīng)說過了，該做的都已經(jīng)做了，她不想再和他們有什么聯(lián)系。
整改醫(yī)院，余笑打算從商城開始。
商城目前挺完善的，只有一點，商城里的東西都太貴了。道具，功能卡以及符箓都很貴。一張功能卡就買五十積分，要知道嵐姐和小珍下了這么多次副本，積攢的積分也只不過才六七十，只夠買一張功能卡。
一張符箓也要十積分，大部分患者都只是勉強通關(guān)副本，達不到優(yōu)秀的評價，一場副本下來只能獲得三積分。
患者獲得的積分少，買不起道具符箓，實力增長緩慢，在醫(yī)院待的時間就會更久。在醫(yī)院待得久，被陰氣侵蝕的程度深，就更難出院了。
余笑打算降價，全面大降價。
但是為了防止患者們搶購囤積，她在降價的同時也要限購。
符箓降為三積分一張，功能卡降為十積分一張，道具二十積分一個。符箓最便宜，一個患者一個星期內(nèi)最多購買五張。
寫好了整改文件，余笑在文件上蓋了章。
局長的權(quán)利來自于兩部分，一是心口的心臟，這是局長的力量來源，擁有了絕對的力量才能對醫(yī)院絕對的掌控。
二是局長公章，所有文件，經(jīng)過院長公章蓋章后才能生效。
當(dāng)初上一任局長為了讓那位一院的前輩提前適應(yīng)當(dāng)局長，在還沒有交出執(zhí)念心臟的情況下就將院長公章交給了那位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