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一件物品里若是有靈氣，那就是一件靈器了啊！
哪怕在漢代，達官貴人們所使用的上天衣，也沒有用靈器的，只有那種頂級的權臣才有資格搜羅到一件。
他本來以為如今連上天衣這個東西都見不到正宗的了，卻沒想到竟然親眼見到了靈器的上天衣。
忽然，他身邊響起了一聲輕微的嗤笑。
原來是他的侄子周勝。
周勝眼中滿是鄙夷之色，下巴微微抬起，傲慢地說：“你做的上天衣就這副德性？你看看你畫的是什么，這筆法，簡直和小孩子沒有區(qū)別�！�
柏舟皺眉道：“我所用的筆法和馬王堆出土的那件上天衣一樣，怎么能和小孩子畫的比呢？”
周勝卻毫不留情，道：“你看看你畫的這金烏，比簡筆畫還簡筆畫，這金蟾，稀奇古怪，還有這老虎，老虎有這么呆萌的嗎？”
說著還笑了起來。
吳靜安的臉色很不好看。
他作為孝子，給老爺子舉行葬禮，一來是為了表達孝心，二來也是為了自己和子孫的興旺發(fā)達。
吳家已經大不如前了，他手中的那些產業(yè)也虧的多，盈利的少，眼看著家業(yè)就要敗了。
他好不容易才請來了周大師，請大師為他操辦老爺子的喪事，就是為了扭轉吳家衰敗的局面。
這上天衣必不可少，若是老爺子真的能夠借助上天衣順利升天，他們吳家就能夠再富貴三代，如果不能，他們吳家的衰落只怕就在眼前。
他心中憤怒，聲音也很不客氣，對柏舟道：“你是個小姑娘，我也不難為你，免得別人說我欺負小女孩。只要你在老爺子靈前磕三個響頭，說一句你錯了，并且關掉安樂壽衣店，從今往后再也不做壽衣生意，我就放你走。”
他覺得自己已經很大度了，若是以他年輕時候的脾氣，這個小姑娘這輩子都別想安然度日，不讓她淪落到上街乞討，或者賣身，他就不姓吳。
“我不能答應。”柏舟嚴肅地說，“我做的上天衣沒有問題�！�
吳靜安眼睛瞇起，眼神中流露出了一股森然的殺意。
“住口！不得無禮！”周大師忽然大喝。
這一聲吼中氣十足，震得眾人都是一驚。
特別是吳靜安和周勝，都滿臉不可思議。
周勝道：“師父……”
“閉嘴！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周大師喝罵道，然后轉頭看向柏舟，立刻變了態(tài)度，禮貌地拱了拱手，“姑娘，這件上天衣真的是你親手所做？”
柏舟老實點頭：“當然，從昨晚一直做到今晚，做了快二十個小時�！�
周大師再次被震了一下。
什么？
才做了二十個小時？
吹牛吧！
這可是一件靈器，古書上說，古人制作靈器，少則數日，多則數月。
你一天不到就做好了一件？
你逗我玩兒呢？
但他此時已經不敢反駁了。
如果這件上天衣真是這小姑娘親手所做，說明她修為遠遠超過了他，玄術師的世界中，強者為王。
就算不是她親手所做，那也是她家的長輩做的，惹了小的，來了老的，說不定還要來一大群，他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不夠對方砍的。
于是他更加客氣了，道：“小姑娘，不，這位道友，不知道你師承何人？是何門派？”
第78章
、扮豬吃虎
柏舟心想怎么個個都問我?guī)煾�，我哪有什么師父�?br />
她老實回答：“我的本事都是和我爺爺學的，我也沒有什么門派，我爺爺就是個開壽衣店的普通人�！�
我信你個鬼！
周大師在心中大罵，小姑娘嘴還挺嚴。
估計是哪個隱世家族或者隱世門派的子弟出來歷練。
至于什么壽衣店，不過是掩飾身份的工具罷了。
他也不拆穿，只是微微笑道：“道友年紀輕輕，才智過人啊，這一招扮豬吃虎實在是讓人敬佩�！�
他側過頭去對周勝道：“學著點！以后不許咋咋呼呼的，半罐水響叮當！什么都不懂，就敢在這里胡說八道�！�
周勝被他罵得抬不起頭來。
柏舟一臉懵逼。
我什么時候扮豬吃虎了？我不是一開始就說了我能做上天衣嗎？
這些人老是愛多想，看來這對師徒也不太聰明的樣子。
吳靜安也一臉懵逼，好半天才試探著開口道：“周大師，這件上天衣……沒問題？”
“當然沒問題！”周大師說，“用了這件上天衣，今晚的儀式一定會成功，還能保你吳家至少五代富貴�！�
之前說三代富貴，其實是有水分的，能再延續(xù)一兩代就不錯了，還不一定成功。
現在有了靈器上天衣，那吳家簡直要起飛了�。�
五代妥妥的，要是他們自己的運勢再強一點，多延續(xù)幾代也不成問題。
他感嘆了一聲，道：“吳先生，之前我為你卜算，說你氣運很低，只在今晚有一絲轉機，若是錯過了，則未來無望。”
“我本來也以為是今晚的葬禮儀式，沒想到竟然是應在這位道友的身上�！�
“她是你們家的貴人�。 �
吳靜安滿臉震驚，他愣了一會兒，連忙說：“小姑娘，不，小柏老板，剛才我多有得罪，還請你見諒。”
他頓了頓，又道：“作為賠罪，我會多付兩萬�！�
柏舟擺手道：“說好了八萬就是八萬，我們安樂壽衣店的規(guī)矩，不能臨時加價，這是我們的信譽。”
吳靜安心中暗暗道，這個世道竟然還有這樣的生意人。
這姑娘也太老實了吧？
周大師打斷二人，道：“吳先生，子時已到，該進行葬禮了，柏道友，待會兒還要請你幫忙�！�
柏舟點頭：“這是我應盡之分。”
葬禮，除了寄托哀思之外，也有安撫逝者，福澤后人的意思，因此葬禮中才有那么多的規(guī)矩，一個不注意，就很可能遺禍后人。
葬禮開始，嗩吶聲響，周大師開始念誦《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拔罪妙經》，超度亡靈。
民間有很多在葬禮上唱的曲子，譬如湘南的《孝歌十重門》，但那大都是民間小調，與這種名門正派的經文有所不同。
念經聲響，空曠悠遠，顯得這座小鎮(zhèn)更加的寂靜。
“請上天衣！”周勝站在一旁，高聲道。
柏舟將上天衣送到了靈前，掛在椅背上，帛畫緩緩展開。
就在那一瞬，帛畫上竟然有光華流轉，仿佛有什么東西從人間朝著天界升去。
雖然只有一秒，但所有人都驚呆了。
吳家的孝子賢孫們都站在吳靜安的身后，有人低聲道：“你們看到了嗎？”
“我也看到了。”
“這么說來不是幻覺？”
吳靜安心中興奮不已，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家東山再起，再創(chuàng)輝煌。
可就在那道流光快要進入天門之時，兩旁的神獸白虎仿佛感覺到了什么，突然目露兇光。
“奇怪，是我眼睛有問題嗎？我好像看到那兩只神獸動了�！�
“我也看到了，真是奇怪……”
話還沒說完，上天衣中的兩只白虎真的動了，它們齊齊跳起，一口將那道流光給吞進了肚子里。
接著上天衣就啪地一聲，熊熊地燃燒了起來。
眾人滿臉驚恐，特別是吳靜安，急忙道：“周大師，這，這是怎么回事？”
周大師也一臉不敢相信：“不應該啊，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況……”
“難道這上天衣有問題？”有吳家人低聲道。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柏舟的身上。
柏舟卻微微皺眉道：“上天衣沒有問題，是逝者有問題！”
聽了這話，吳家的人都怒了。
“明明是你做的上天衣有問題，你居然還將責任推到了過世的老爺子的身上！”一個吳家子弟怒氣沖沖地喊道，“你真當我們吳家人好欺負嗎？”
周大師眉頭緊鎖，他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古書上根本就沒有類似的記載啊。
就算儀式失敗，上天衣也不會燒起來啊。
第79章
、逝者不是人
因此他沒有說話。
面對吳家人的憤怒和指責，柏舟一點也不害怕，她又沒有做錯事，為什么要心虛？
她回想起了小時候爺爺在做上天衣的時候對她說：“小舟，如果有一天，你做的上天衣在儀式上燒了起來，一定要小心�！�
柏舟一臉不解地問：“為什么�。俊�
爺爺的眼神忽然變得凝重，道：“那說明……逝者不是人，而且，它還沒有死�！�
柏舟至今都記得他那天的表情，鄭重而威嚴。
她很認真地對吳家眾人道：“棺材里的這位，根本就不是人！”
吳家眾人愣了一下，隨即更加憤怒，有幾個年輕人甚至卷起袖子，氣勢洶洶地想要上來揍人了。
還是吳靜安沉得住氣，他雖然也很憤怒，卻還是攔住了吳家眾人，然后看向柏舟道：“小柏老板，我們吳家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戲耍我們？”
柏舟嘆了口氣，道：“吳先生，我無意冒犯。請你們好好想想，老爺子生前有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還在胡說八道……”還是之前那個沖動的吳家子弟，他已經拿起了旁邊燒紙條的火鉗，想要沖上來打人了。
“站�。 眳庆o安斥責道，那年輕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了腳步，還對著柏舟冷哼了一聲。
吳靜安問：“你說的奇怪，指的是什么？”
這時，旁邊一個中年婦女猶豫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柏舟連忙問：“阿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眾人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個中年婦女的身上。
“三嬸？”
那中年婦女是吳家的三兒媳婦，三兒子早年間過世了，她帶著一對兒女再婚了，不過前兩年又離了婚，無處可去，正好老爺子需要人照顧，她就回來住在吳家老宅里伺候老爺子。
吳三嬸有些害怕，眼神躲閃，沒有說話，她身后站著的一個年輕姑娘站了出來，道：“大伯，各位叔叔嬸嬸，這件事我們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不敢說，但現在不說不行了�！�
眾人面面相覷，老爺子難道真有不妥？
吳靜安倒是沒有往怪力亂神的方向想，腦子里反而閃過了一些家門不幸的想法。
難道老爺子對三弟妹做了什么有悖人倫的事？
不行，不能讓她在這樣的場合說出來，否則他們吳家的臉就丟盡了。
他正要制止，就聽見那個年輕女孩說：“有一天半夜，我聽到院子里有怪聲，就趴在門縫上看了一眼，結果看到老爺子正趴在草叢里，嘴里叼著一只雞！”
所有人都愣住了。
誰也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結果。
“什，什么？你是不是眼花了？”一個吳家長輩不敢置信地問，“阿倩，你爺爺怎么會做這種事？他又不是老糊涂了�！�
“是真的�！眳琴荒贸隽耸謾C，道，“我還拍下來了。”
眾人立刻湊了上去，那照片是在晚上拍的，有些模糊，但能夠看出是吳老爺子，他撅著屁股，像動物一樣趴在草叢中，雖然只是背影，但依稀能夠看見他的嘴里叼著一只毛茸茸的東西。
“我一直覺得奇怪�！眳琴谎壑袧M是恐慌，“老爺子讓我們在院子里養(yǎng)雞，說自家養(yǎng)的雞沒有喂過飼料，大補。我們就買了很多小雞仔，可是那些雞還沒長成，就莫名其妙不見了，老爺子總說可能是山上來的黃鼠狼叼走了，還說不能得罪黃大仙，讓我們不用管。”
“那天晚上我才明白，根本就沒有什么黃大仙，全都是老爺子自己吃的！”
“這，這說不通啊�！眳羌业亩䞍鹤訁庆o寧還是不肯相信，說，“我經常回來看老爺子，他的思維很清晰，根本就沒有老年癡呆，就算老年癡呆了，也不會做這種事，這簡直就像是被黃皮子附身了一樣！”
柏舟卻道：“不一定是黃鼠狼，他要是被黃鼠狼附身，就不會說雞是黃鼠狼咬的了，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周勝忍不住道：“難道是狐貍？”
狐貍兩個字一出來，吳靜安和吳靜寧兄弟倆渾身一抖，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驚恐。
柏舟明白了，吳家肯定有事。
這件事一定和狐貍有關。
周大師沉聲道：“吳先生，你們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他的聲音嚴厲，道，“此事關乎我的聲譽，我早就說過了，你們家要是有什么奇怪事，一定要先告訴我，否則這個儀式很可能會出問題。你們是不是把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第80章
、當年死的到底是誰
吳靜安臉色很難看，他的手有些抖，好半天才開口道：“那件事已經過去四十多年了，我們都已經把這事給忘了，才沒有對您說明，并不是誠心隱瞞。”
周大師追問：“到底是什么事？”
吳靜寧臉色發(fā)白，已經有些站不住了，旁邊的小輩將他攙扶到一旁坐下，吳靜安稍微冷靜一點，道：“四十多年前，正值農忙季節(jié)，雖然請了工人幫忙收割，但我們兄弟三人還是會去田里幫忙�！�
“那天我們在地里干到了很晚，工人們都回去了，就我們哥仨還在�！�
“突然老爺子來了，他不由分說就對我們又罵又打，罵得特別難聽，打完就走了�！�
“我們哥仨很懵，回家質問老爺子為什么要打我們，老爺子也很懵，說他根本就沒有去地里，當時我們母親還在世，她作證老爺子根本就沒出門，一直在家喝茶看書�！�
“我們將傍晚發(fā)生的事告訴了老爺子，老爺子當時的神情我一輩子都記得�！�
“他說就在我們這后山上有一只狐貍，是個妖怪，經常到村子里偷人養(yǎng)的雞，那時大家都窮，人人對它恨之入骨�！�
“但那老狐貍有些神通，會變化成人的模樣作祟，誰要是在他偷雞的時候打了它，它第二天就會變成那人的樣子去找人打架結仇�！�
“曾經村里有個叫吳東的，是我家遠房旁支，他打了那老狐貍一棍子，第二天那老狐貍就變成了吳東的父親去毆打他，吳東不敢還手，被打得鼻青臉腫，等到晚上他真正的父親回來，才知道自己是被老狐貍報復了�！�
“鎮(zhèn)周圍的幾個村子曾經組了一支隊伍專門進山去打這老狐貍，但他們不僅沒有打到狐貍，反而被困在山里十幾天，差點死人�！�
“老爺子說，那天來對我們又打又罵的，肯定就是那只老狐貍，因為當年進山打狐，是老爺子組織的�！�
“他是要來找我們報復！”
“老爺子說，那老狐貍肯定還會再來，讓我們一定要乘此機會將他捉住打死，否則它還會繼續(xù)禍害我們吳家鎮(zhèn)�！�
“我們第二天裝作正常去地里收割麥子，其實已經吩咐了工人們，等到那老狐貍來了，一定不能把它放跑�！�
“那些工人都是附近的吳姓人，對這老狐貍也深惡痛絕，都答應一起抓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