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柏舟有些驚訝，問道：“費老先生，以你的天賦，修習這部有問題的功法都能達到今日的成就，為什么會認為自己是普通人呢？”
眾人面面相覷，連費老先生也徹底呆住。
這么多年來，他一直陷入了一個怪圈之中，總認為自己當初孑然一身，身無長物，酥酥就算有所圖，能圖什么呢？
難不成還是圖他的身子嗎？
如今想來，這不就是圖他的身子嗎？
“財侶法地”，對于修行之人來說，一個天賦強大、命格契合的道侶，非常重要，僅僅排在“財富”的后面。
柏舟道：“老先生你天賦異稟，若是修習對的功法，修為必然會一日千里，或許還會飛升成仙也未可知。那位名叫酥酥的姑娘，想要跟你結成道侶，不是很正常嗎？”
費老先生眉頭漸漸皺起，沉思道：“既然如此，她為什么不直接和我說？我們一起修煉，不是更好嗎？為什么要騙我？”
柏舟道：“老先生，若你要挑孫女婿，肯定不只看他的天賦，也要看他的人品，對吧？若是他人品不好，就算天賦再高，又有什么用處呢？等他學成之后，說不定會恩將仇報，殺死妻子和岳父，搶奪岳家的財產(chǎn)，這樣的事情可不少見�！�
費老先生愕然。
他沉默良久，才開口道：“這么說來，酥酥當初給我那枚玉簡，是為了考驗我？”
“沒錯，她給你玉簡，其實是你們成婚之前的最后一個考驗。”
“那枚玉簡應該不需要你的血才能開啟，它本來就是到時間就會開啟的�！�
“若你是個心術不正之人，得到了這樣的至寶之后，想的肯定不是回去找一個山民女子成親，而是出去闖蕩，等學有所成、羽翼豐滿之后，再去娶貴族女子，或者直接找一個修為高深的道侶。”
第1243章、她不會是來尋仇的吧
“那位名叫酥酥的姑娘在等待你的選擇，如果你在得到玉簡之后還選擇回來，她就會告訴你自己的真實身份，和你成為神仙眷侶，并且給你正確的《白素丹經(jīng)》�！�
“但造化弄人，你一去不回，她以為你拋棄了她，所以才會和父親一起離開，而你卻以為他們被匪盜殺了。”
終究是一場完美的錯過。
費老先生眼神有些驚慌，他扶著棺材沿子，還是不肯相信。
“但我問了那個匪盜集團的廚子，他說……”
柏舟又打斷了他：“那個廚子也只是聽說，并沒有親眼見到，你怎么知道那就是酥酥和她的父親呢？像這種鰥夫帶著獨女生活的家庭，在那個時代不算少數(shù)吧？”
費老先生整個人都陷入了迷茫之中。
原來……一切都只是一場誤會嗎？
原來酥酥并沒有死？
盧理事在一旁很無語，這世上恐怕只有柏舟一個人敢用這種語氣跟費老先生說話了吧？
不愧是女術師。
柏舟安慰道：“老先生，你也不用傷心，至少你還有機會向她解釋清楚�！�
費老先生聽了這話，猛地抬起頭，眼神變得犀利無比。
“你什么意思？”他問。
柏舟道：“她已經(jīng)來了，就是她在阻止你進入棺材中�！�
“或許，她還在心中恨著你�！�
費老先生短暫的愣怔之后，頓時激動起來。
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這么激動了。
“你說……酥酥到現(xiàn)在還活著？”他的聲音有些發(fā)抖，“她……已經(jīng)來了？”
費家眾人也驚了，驚慌地朝著四周看。
那位……前輩若真是玄術師，而且活到了現(xiàn)在，那肯定實力很強，甚至比費老先生還強。
她不會是來復仇的吧？
就像李莫愁那樣，來殺了負心漢一家！
費家眾人只覺得毛骨悚然，整個人都不好了，恨不得轉身就逃。
柏舟忽然抬起手，朝著費家眾人之中一指，道：“酥酥姑娘就在那里。”
眾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都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她指的竟然是費少爺?shù)哪赣H，那位中年婦人，剛才被費老爺子呵斥的那個。
費少爺?shù)纱笱劬Γ剡^頭去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這……這不可能，這是我媽……”
“她不是�！卑刂蹞u頭，“你媽應該還在昏迷，估計就在這棟宅子的某處�！�
“她是酥酥姑娘�！卑刂勖鏌o表情，眼神卻很堅定，“一位分神期高手�！�
分神期！
所有人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離她遠一點。
這樣的高手，哪怕只是動一動手指，都能將他們碾死。
盧理事后脊背的汗毛也都豎了起來。
他的手都在發(fā)抖，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站在了費老先生的面前，高聲道：“酥酥……前輩，費老先生為為國為民了一輩子，數(shù)次救國于危難，救了無數(shù)人的生命，不管你們有什么仇怨，看在他所立下的功德份上，請放過他和費家！”
那位中年婦人此時正站在屋子的正中，臉上或誠惶誠恐或頤指氣使的表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淡。
費老先生忽然按住了盧理事的肩膀，將他推到一邊。
盧理事急道：“老先生……”
費老先生朝他擺了擺手，然后走到那人的面前，道：“你……真是酥酥？”
那中年婦人沉默了片刻，抬起右手，在自己的面前微微一掃，她的身上便蕩漾起了一層淡淡的漣漪。
這層漣漪散過之后，她的面容變了。
變成了一個四十許的中年女人，雖然同為中年，但此時的她卻一身英氣，身上有一種身居高位，俯瞰眾生的氣概。
當看到那張臉的時候，費老先生的眼睛里漸漸染上了一層紅色。
仿佛在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叱咤風云幾百年的絕頂高手，而是當年那個孑然一身的少年。
“酥酥……真的是你。”
酥酥冷冷地盯著他，沒有說話。
費老先生似乎想要抬手觸摸她的臉頰，但在即將觸碰到她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停了下來，緩緩地收回手。
“我知道你為何而來�！彼f，“你是來看我死的。”
酥酥還是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不管是不是命運使然，當初都是我辜負了你�！彼纳袂楹鋈蛔兊牡�，那些激動、興奮、愧疚、悔恨，在這一刻都仿佛煙消云散了。
“當年我們定情之時，我曾說過，我這一生都不會辜負于你，若違此誓，就讓我天打五雷轟。”他道，“既然如此，我也沒什么好說。你動手吧�！�
酥酥仍舊沒有說話，眼神冰冷入骨。
第1244章、你喜歡我還是喜歡她
盧理事拉了柏舟一把，朝她使了個眼色，快想想辦法啊，這位費老先生可是咱們的大殺器，不能有事�。�
柏舟覺得這是人家的私事，她去參與不太好。
但想想她已經(jīng)參與進來了，只得上前道：“酥酥前輩，當年之事，確實不是費老先生的錯，只是命運弄人罷了�！�
酥酥瞥了她一眼，眼神冷淡。
柏舟撓了撓頭，道：“難道你是在因為他后來結婚并且生下了孩子而生氣？這個沒什么吧？他畢竟以為你已經(jīng)死了，總不能讓他一輩子為你守節(jié)啊，何況他也是在五十多歲的時候才結婚的�！�
費老先生輕咳了兩聲，很是無語。
你說這些干什么？
誰知道柏舟又補了一句：“何況您在七十歲那年不也結婚了嗎？對方是一位天賦不錯的青年才俊，雖然比不上費老先生，但也與你伉儷情深了二百十六年，最后壽終正寢了。”
眾人：“……”
無話可說，不好評判。
費老先生也默然了。
柏舟繼續(xù)說：“這又沒什么，你們不要被那些仙俠劇給騙了啊，什么活了幾十萬年的神仙為自己妻子或者丈夫守節(jié)，真的沒有必要啊。配偶死亡，尋找新的道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何況修為高深的玄術師們還有著漫長的生命，找到合適的人再婚又如何呢？”
盧理事按住了她的肩膀，臉上的笑容十分勉強。
女術師，求你不要說了！
你沒看見氣氛有些不對嗎？
費老先生沉默地看了酥酥許久，最后道：“他人好嗎？”
酥酥也沉默了一陣，道：“挺好的�！�
“那就好�！辟M老先生微笑，“知道你過得好，我就滿足了�！�
酥酥又沉默了許久，忽然道：“那你呢？你真的愛那個女人嗎？”
柏舟輕輕拉了拉盧理事：“我們是不是該出去，給他們留點空間？”
盧理事：“……”
求求你了，別說了。
費老先生點頭：“我挺喜歡她的，她……有些像年輕時候的你，活潑開朗，臉上總是帶著笑容，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像是抱著一個小太陽，很溫暖�！�
酥酥輕笑了一聲，道：“你不會是把她當做是我了吧？怎么？還玩替身那一套？”
費老先生很誠實地說：“不是。她是她，你是你，你們誰都不能替代彼此�！�
“那在你心中，更喜歡我還是更喜歡她？”酥酥問。
眾人頓時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這是道送命題啊。
要是費老爺子一個沒答對，酥酥前輩不會就直接一掌將他拍死吧？
盧理事比費家的一群人都緊張，手心里全是冷汗。
費老先生很認真地想了想，最終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酥酥問，“你在敷衍我？”
眾人頭皮發(fā)麻，盧理事頭發(fā)短，差點全都立起來。
費老先生道：“曾經(jīng)我以為你在我心中最重要，哪怕我結婚了，也無法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她永遠在你之下�！�
“可是后來，我與她相濡以沫，互相扶持，生兒育女，雖然她不是玄術師，早早離世，但她在我的心中，也成為了一道不可磨滅的印記，哪怕我死了，落入忘川之中，拿到印記也無法消除�！�
他頓了頓，又道：“你也是�！�
柏舟道：“其實忘川的水不能讓人失憶，真正讓人失憶的是忘川之上奈何橋，奈何橋上孟婆湯�！�
還沒說完，盧理事就捂住了她的嘴。
但兩位老前輩根本沒有注意到她。
酥酥沉默了許久，臉上沒有表情，像是在生氣。
眾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要，要打起來了嗎？
費老先生哪里經(jīng)得起對方打�。�
對方可是分神期的高手��！
他們還沒聽說過炎夏國有分神期高手呢！費老先生又到了窮途末路之際，怕不是一招就能秒殺？
就在所有人都臉色蒼白等待著這位女子的復仇之時，酥酥忽然噗呲一笑。
眾人：“……”
“我還以為，只有我這樣�！彼f，“沒想到你也這么想�！�
眾人：好像……這一關過去了？
費老爺子也有些驚訝，問道：“難道你不是來找我復仇的嗎？”
“當年我的確很恨你，我認為你拋下我走了，去追求榮華富貴了。為此我一氣之下跟著父親去了南洋，幾十年后才回來。”
“那個時候我還是忘不了你。曾經(jīng)也來找過你，但你已經(jīng)結婚了。還有了個三歲的兒子�！�
“當時我很生氣，恨不得將你們一家全都殺死，但我終究是忍住了�！�
第1245章、人總得有希望
“我下不去手，即便我認為你辜負了我，欺騙了我，我也下不去手殺你。”
“可是如今，那么深的恨和那么深的情，回想起來都不過是過眼云煙。”
“我已經(jīng)都放下了。就像你一樣，也都放下了�！�
“我們這一生注定了有緣無分。”
這時，那個費少爺走了出來，道：“既然你都已經(jīng)放下了，為什么還要阻止我家老祖進棺材？你這不是盼著他趕緊死嗎？”
費老先生怒道：“閉嘴！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退下！”
那年輕人卻倔強道：“我是為了我家老祖的生命安全，也是為了我費家和炎夏國的安全，我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你！”費老先生眉目之間涌上了怒意，正要說什么，卻聽酥酥沉聲道：“你們以為這是什么好事嗎？”
她看向費老先生，那雙好看的眸子中透出了一絲關切，道：“你已經(jīng)為了這個國家，為了你的家族付出了太多，你真的想要這樣不死不活地躺在棺材里嗎？”
眾人沉默了。
酥酥環(huán)視四周，聲音嚴厲：“你們都知道。他一旦躺進了這口棺材里，就成了一個活死人。他既不算活著也沒有死去，只是被禁錮在這里，等待著某一天強敵來襲，他才能出來，用自己的生命化為最后一擊來保全這個國家，和你們費家的安全。”
“這對他來說公平嗎？”
“他這一生兢兢業(yè)業(yè)，如今壽元將近，就不能讓他入土為安嗎？”
“以他所立下的功德，就算去了幽都地府，將來也有轉世再生的機會，何必要將他永遠的禁錮在這里？”
眾人都沉默了。
他們都以為這無論是對國家還是對費家都是最好的，費老先生自己也保全了生命，何樂而不為？
但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費老先生愿不愿意用這樣的方式活下去。
他們……是不是做錯了？
“酥酥�！辟M老先生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道，“你不要說了，我愿意�！�
酥酥回頭看向他，柳眉緊蹙：“你……”
費老先生臉色泰然，道：“我這一生已經(jīng)為國家犧牲了太多，既然如此，也不差這一次�！�
“阿林！”酥酥叫出了他的名字，“你活著的時候，不能為自己而活，死到臨頭了，難道就不能為自己而死嗎？”
費老先生抬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頂，就像多年以前，他們還是少年時一樣。
“如果我不這么做，我的國家因此而陷入危險之中，我就算是死也無法安心。”
“何況說不定在這段時間里，我的后人能夠找到延續(xù)壽元的靈藥，到時候我還有機會再突破。”
酥酥道：“你明知道這個機會有多渺茫�！�
“人啊，總得有一點希望，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實現(xiàn)了呢？”
酥酥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