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女主持人的聲音清澈又甜美,在這樣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動聽。
車子忽然間停了下來,發(fā)出急剎車尖銳刺耳的聲音,顧棲嚇了一跳,這才緩過神來。
她看向一旁的秦宴,后者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那雙冷淡的眸時不時落在鏡子上觀察著身后的車輛。
“前面道路坍塌,路已經(jīng)被大水沖斷。后面還有這么多記者,怕是一時半會是回不去了�!�
他的衣服和頭發(fā)還是有些濕.漉漉的,手腕上的銀色腕表還在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輕響,那雙修長白皙的手放在方向盤上有種莫名的沉穩(wěn)和魅力。
顧棲點點頭,倒也沒有很在意:“那我們要在這里困多久,一晚上嗎?”
如果她今天和任何一個人被困在這里的話,顧棲肯定早都著急的想走,但是現(xiàn)在她身旁的是秦宴,就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讓她安心下來。
“還不能確定�!鼻匮珲久嫉�,“來的時候我給靳京發(fā)過消息,讓他多帶點人過來�!�
他們來的位置太過偏僻,大雨似乎并沒有任何停歇的意思,這條路上并不會有什么人路過。
只有緊跟車后的記者冒著大雨,不斷調(diào)整機位,亮著閃光燈,急切的想要拍攝到今日秦宴懷中的女人究竟是誰。
“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顧棲問,“我以為我差點就要死掉了�!�
“傅聞洲打電話給我,說你手機打不通�!�
“所以其實你是知道,傅聞洲不會對我做什么的,對不對?”
這次去了一趟傅家顧棲才發(fā)現(xiàn),其實傅聞洲和秦宴并沒有外界傳言的那樣敵對,只是在小事上喜歡壓對方一頭,來展現(xiàn)自己很強的實力。
遇到點大事的時候,他們好像和外界傳言的恰好相反,甚至極為了解對方。
顧棲有些懷疑,傳說中秦宴私吞了傅家的財產(chǎn),究竟是像傳言中的那種趁火打劫,還是在趁機保護傅家人。
電臺上的音樂換了一首又一首,皆是很合時宜的抒情歌。
秦宴沒回答她,好半晌,他才垂了垂眼眸沉聲開口,“顧棲——”
“你先別說話�!鳖櫁鋈淮驍嗨�,耳根泛紅。
雨水夾雜著電臺里的音樂,氛圍更加寂靜沉悶,即使車內(nèi)開著空調(diào),冷風(fēng)還是難以遮擋的從縫隙灌了進來。
她鼓足了勇氣,將憋在心里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我出生那年,我們家情況不好,媽媽體弱,我爸公司成天忙的焦頭爛額,還欠了一大批債。所以他們給我取的小名叫希,是希望的希。”
希望新生的幼兒能夠?qū)⒏_\降臨于顧家,帶給他們希望。
“后來我出生之后,我們家的運勢還真的有所好轉(zhuǎn),我爸說我是幸運兒,去誰家里都能給他帶來幸運,說是這樣說,我媽媽卻沒能在我幸運的眷顧下活下來�!�
顧棲聲音很輕,她垂下眼眸,將藏在心里許久,從未宣之于口的秘密告訴了秦宴。
“我早就不記得我媽長什么樣子了,之前有人告訴我,說只有站在最高的地方,我媽才能看到我,才能看的清楚�!�
說著,她忽然嗤笑了一聲,眼底帶了幾分晶瑩的閃爍。
“但是我好像用錯了方法,有人告訴我,黑紅也是紅。我現(xiàn)在的確是紅了,但是輿論新聞好像比我的作品還紅,我想我媽應(yīng)該不想看到這樣子的顧棲。”
秦宴安靜的聽她說著,心里忽然掀起了一層小小的異樣情緒。
那份情緒緊緊的壓著他,讓他快要喘不過氣來,沉悶到快要不能呼吸。
她好像在講她自己的故事,又好像在解釋,解釋她那些黑料并不代表她本身就那么差勁,而是她刻意去偽造。
怪不得她之前在山上拍戲的時候會那么賣力,顧棲不是什么眾人眼中的嬌小姐,她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標(biāo)。
她只是想媽媽了,想要站的更高,想要被她媽媽看到。
這么驕傲的顧棲,她應(yīng)該永遠任性肆意,永遠無拘無束才是,居然也會把她心里最柔軟的那一塊小心翼翼的剖出來給他看。
呼吸聲變得急促起來,顧棲心跳的極快,她雙手緊張的捏著衣角,看向他的時候眼睫顫了顫。
“秦叔叔,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把幸運帶給你。所有的未知,我想和你一起面對�!�
藏在心里許久的話,終于說出來了。
顧棲垂下眼眸不敢抬頭看他,風(fēng)聲都被徹底屏蔽,只剩下銀色腕表上發(fā)出的啪嗒啪嗒的聲響。
秦宴怔愣一瞬,下意識的很想將她垂下的發(fā)絲撩到耳后,但他還是忍住了。
情緒被他徹底抑制下去,幾秒之后,秦宴垂下眼眸,聲音依舊很淡。
“可能是我最近越界了,如果讓你產(chǎn)生什么不應(yīng)該錯覺,那我道歉。顧棲,我們之間——”
他話還沒說完,一雙軟唇就覆上了他的唇,她輕柔又纏綿的吻著他。
近乎殘忍的半句話被活生生咽了回去,電臺中的音樂忽然放到了最高潮。
“童話說雨后會有一道彩虹
卻不曾說過它也會轉(zhuǎn)瞬成空
想要把絢爛緊緊握在手中
忽然發(fā)現(xiàn)你已不見”
滾燙的淚滴掉落在秦宴臉頰上,灼的他心頭火燒般的炙熱。
顧棲停下了親吻,她看著他,唇角微微揚起,聲音輕的只有兩人能聽見。
“我明白了,但我不后悔。”
她說:“秦宴,再見。”
所謂的再見,其實是再也不見。
這是她第一次喜歡上的人,她放低了所有的姿態(tài),也努力過勇敢過了。
即使被拒絕,她也不后悔。
心臟像是被撕扯成了兩半,呼吸都變得艱難。顧棲帶上墨鏡和口罩,拉開車門從那群記者中走了過去。
她依舊揚著下巴,依舊保持著驕傲的姿態(tài),穿著黑色西服的背影朝著光亮中走去,看起來像個高貴的黑天鵝。
雨水拍打在她的臉上,顧棲故作平靜的從那群記者中穿過。
她沒敢回頭,害怕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又要涌出。
顧棲漫無目的的往前走,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路上一道刺眼的車燈朝著她明晃晃的投射來。
顧棲蹙了一下眉,下意識的抬起手臂遮住那束光,再反應(yīng)過來時,那輛車已經(jīng)停到了路邊。
柳煙兒和傅擇遠匆匆向他趕來,兩人舉著傘,神色中的焦急快要從眼睛里溢出來了。
“希希啊,怎么回事?你怎么一個人來這邊了,剛剛秦宴忽然給我打電話,真的是嚇?biāo)牢伊�,怎么不打傘啊?你本來就容易生病,這下回去肯定要感冒了�!�
傅擇遠舉著傘,柳煙兒則是拿著一個毛巾,喋喋不休的擦拭著她的發(fā)絲。
原本強撐著的情緒忽然就繃不住了,顧棲趴在柳煙兒肩上哭的歇斯底里,肩膀連同著發(fā)絲都顫的厲害。
柳煙兒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傅擇遠,瞬間眼睛也紅了,她安撫的摸著顧棲的背,語氣輕柔。
“是和秦宴有關(guān)嗎?”她聲音里帶著幾分哽咽,“我們不喜歡他了好不好?我們希希這么漂亮,我們會遇見更好的人的好不好?你想想你以前多灑脫啊,不能因為個秦宴就挫敗了不是�!�
“我這么漂亮,是他沒有眼光。”顧棲還在哭,趴在柳煙兒肩上,順勢補充了一句。
“是是是�!绷鵁焹喊矒岬�,“他審美這么差勁,我們希希可不能再喜歡他了。”
傅聞洲替她們撐著傘,半個肩膀已經(jīng)被雨徹底淋濕,他抿了抿唇,眼底滿是復(fù)雜。
那天晚上過后,顧棲成功感冒了。
她躺在柳煙兒家的沙發(fā)上看電視嗑瓜子,一雙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紙巾已經(jīng)把垃圾桶扔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br />
“顧棲!”
柳煙兒從門口取來了兩人的外賣,怒氣沖沖的放到桌子上,“你是不知道你生病了嗎?點這么辣的吃的,是打算下輩子再好?”
“我昨晚才跟我的初戀完美告終,當(dāng)然要化悲憤為食欲!”顧棲盤腿坐在桌子前拆起了外賣,“這不是跟你學(xué)的嗎?要不是因為我現(xiàn)在沒錢,肯定早就把商場洗劫一空了�!�
柳煙兒也在她身旁坐下,拿起遙控器隨意換了一個臺。
“那你現(xiàn)在不在秦家住,又不在傅家住這事,你爸知道了嗎?”
“估計知道了吧,今天早上我還接到傅家的電話,說是取消了婚約,好像是秦宴出面解決的�!鳖櫁荒槦o所謂的模樣,“算了,都過去了,我也懶得管�!�
電視屏幕上正在插播一條新聞,正是和昨天大雨導(dǎo)致道路塌陷,秦宴出現(xiàn)在A市鳳城路有關(guān)。
視頻中的秦宴拍的很是模糊,他背上背著一個蓋著西裝外套的姑娘,正從位及膝蓋的污水中出來。
他渾身濕透,無論從哪個角度顧棲都被他護得嚴嚴實實的,完全漏不住一點痕跡。
媒體紛紛猜測秦宴背上的女人是誰,不少當(dāng)紅的女明星都被拉出來溜了一圈,可就是偏偏不見顧棲的姓名。
她昨晚被秦宴拒絕之后,明明沒怎么遮掩的出現(xiàn)在媒體面前過,怎么現(xiàn)在一張照片都沒流傳出來?
正當(dāng)顧棲疑惑,一旁的柳煙兒說話了。
“這秦宴還是挺夠意思的哈,還知道幫你把照片遮下去,你說你和秦宴這次真要是被媒體拍到了,以后還不知道被她們怎么拿出來做新聞呢。你想想你跟秦宴這樣的人有過曖昧關(guān)系,誰還敢跟你處對象啊�!�
顧棲垂眸戳了兩下碗里的飯:“那他為什么不把自己的照片也攔下來?”
那幾張照片這么難看,秦宴明明是一個這么好面子的人。
“你傻呀,昨天那么多目擊者看見秦宴去了,他要是再攔下來,肯定會有人深扒,說不定順藤摸瓜就查到你身上來了�!�
柳煙兒難得這么清醒,一字一句倒也很有道理。
顧棲不說話了,拿起遙控器默默的換了臺,隨便找了一個偶像劇看。
關(guān)于秦宴的一切,她現(xiàn)在一點也不想知道,每次一想到都會覺得胸腔里悶悶的難受。
“對了希希。”柳煙兒一邊吃飯一邊滑動手機,頭也沒抬的隨口問道,“邵導(dǎo)那部戲你是怎么回絕的?我到現(xiàn)在還沒有想好措辭,畢竟人家之前還幫過我們呢�!�
“什么邵導(dǎo)?”
“邵導(dǎo)演那部古裝戲啊,要去省外拍一年多呢。聽說他那部戲真是拍好了人氣一下子就上去了,但是離家這么遠,還要拍這么長時間,我可接受不了�!�
顧棲愣愣的坐在原地,聽她說完才后知后覺的翻開微信通訊錄,里面果然有經(jīng)紀(jì)人發(fā)來的消息。
她幾乎沒多想就要打通電話,柳煙兒斜睨了她一眼,“你現(xiàn)在就想好拒絕的說辭了?這么快?”
“不是�!鳖櫁f,“這部戲我要去試鏡�!眹�
行李箱被傅擇遠提起扔到后備箱里,
他臉色很難看的靠在車上,看著樹下正在打電話的姑娘。
“哎呀,你放心吧,
我都說了沒問題了,更何況不是還有小蔣和珺姐呢嗎?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珺姐嗎不是?”
顧長峰語氣極其不善:“你開什么玩笑顧棲?!我看你現(xiàn)在真是翅膀硬了,做什么決定都不用問過我,C市離這里有多遠你知道嗎?你長這么大什么時候離開過家啊�!�
“一兩年之后我不就回來了嗎?干嘛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鳖櫁珶o奈道,
“而且我出去歷練歷練多好啊,說不定回來之后你閨女就火了,說不定比你還賺的多呢,
是吧?”
“你能歷練個什么出來?!都是我把你慣壞了,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顧棲,你現(xiàn)在立馬給我回家來。”
顧棲撇撇嘴往車的方向走去:“可是我已經(jīng)上車了。”
她正要打開車門,
手腕就被傅擇遠拽住了,顧棲蹙眉瞪了他一眼,后者依舊沒有要松手的意思。
“我不跟你聊了,有事一會說啊�!�
說完,
也不等顧長峰開口說話,顧棲就直接將電話掛斷了。
她掙脫了一下手腕,
目光不善的瞪著傅擇遠:“干嘛,
你松手!”
“你真決定好了?”傅擇遠緊蹙眉頭,
一雙漆黑的眼眸死死盯著她,“你長這么大離開過家嗎?一點生活技能都沒有,
你到那邊怎么生活?少扯什么想上進的理由,
是不是又是因為秦宴?”
顧棲挑了一下眉,
將視線悄無聲息的移開,否認道,“這跟秦宴有什么關(guān)系,顧長峰剛教育完我,你能不能讓我清凈一會?”
其實傅擇遠猜得沒錯,顧棲就是在逃避秦宴。
兩人工作上難免會有些接觸,顧棲不想再看見秦宴了,一次也不想。
“還有啊�!鳖櫁⑽P起下巴看著他,“你少看不起我,不就是一個秦宴嗎?三天之內(nèi)我就能徹底忘掉他!”
說完,顧棲直接打開車門鉆了進去,車子絲毫沒有留戀的揚長而去。
傅擇遠沉默的在原地站了許久許久,路燈將他的影子拉的修長,拳頭緊緊攥了攥又無奈的松開。
顧棲永遠都是這樣,想到什么做什么,從來不會有過多的顧慮,而不是像那天晚上一樣魂不守舍,哭的歇斯底里。
她就該像這樣永遠肆意任性,無拘無束,這才是傅擇遠認識的顧棲。
去機場之前,顧棲先去了一趟鳳城路,這次她學(xué)聰明了,下車的時候緊緊的將白珺拽著。
實驗室已經(jīng)重新修建好,敲門進去的時候,顧棲還是有些莫名發(fā)怵。
“請問,沈知意是在這里工作嗎?”
話音剛落,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的女人回過頭來,她雙手插在大褂兜里,有些疑惑的看了顧棲一眼。
“我就是,怎么了?”
與照片中不同的是,面前這個叫沈知意的女人生的極為漂亮,個子很高,看人的時候帶著幾分薄情的冷淡范,看起來并不是很好接觸,有種說不出的清冷感。
顧棲帶著墨鏡口罩,包裹的極為嚴實,在沈知意走過來的時候,都差點被她的氣質(zhì)艷壓到。
“哦,是傅聞洲讓我過來的�!鳖櫁珜锏碾p人合照交給她,“他說讓你不用找他了,他在傅家。還讓我替他道歉�!�
沈知意垂眸看著那張雙人合照,眼底的疏離慢慢的斂了起來,她抬眸看著面前的姑娘。
“你是顧棲?”
顧棲愣了一下:“你認識我?”
“之前聽傅聞洲提前過,說你是傅家給他安排好的媳婦。現(xiàn)在看來,你確實很漂亮,比電視里的還漂亮�!�
沈知意收起照片,疏離退散之后,倒顯得溫和了不少。
“我們現(xiàn)在沒有什么關(guān)系的�!鳖櫁ζ睬尻P(guān)系,“我就是過來幫他帶個話�!�
“我知道�!鄙蛑庑α诵�,雙手依舊插在外套兜里,下巴朝著她身后的方向揚了一下,“不然他也不會過來找你�!�
心臟忽然驟停了一瞬,顧棲雙手緊緊的抓著裙擺的兩側(cè),聽著腳步聲逐漸向自己靠近。
實驗室里的幾人視線都隨之落了過去,面面相覷了一眼之后,都自覺地跟著沈知意出了門。
房子里瞬間安靜下來了,只剩下顧棲和她身后的那個人。
她下意識地想要逃,低下頭,看都不看的就想扭頭往門外走。
黑色皮鞋擋住了他的去路,凌冽的氣質(zhì)瞬間將她包圍,緊緊的籠罩在了那片漆黑的影子里。
清冽磁性的聲音從頭頂落了下來,“顧棲,我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