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楊倚川張大了眼睛,左顧右盼地打量著辦公室里的情形:“哇,Chase,這就是你的辦公室嗎?好高級啊!”
楊公子對于面前兩人過于靠近的站姿,竟然絲毫沒有感到奇怪。也是相當(dāng)之粗神經(jīng)了。
而松虞抱歉地對池晏笑了笑,后退兩步,做出一個“按錯了”的口型。
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這時才不動聲色地放回身側(cè)——握著手機。
她剛才趁他不注意時,悄悄撥給了楊倚川。
這才是松虞真正的拒絕。
她一分鐘都不想再跟他獨處。
池晏回以淡淡一笑。
只是目光里明明白白閃過一絲陰鷙,如黑云罩頂,撞得松虞心口一驚。
轉(zhuǎn)頭面向楊倚川時,這張英俊的臉卻再一次笑得毫無芥蒂,溫和又親切。
“改天一定要好好感謝你�!背仃陶f,“真沒想到你讓我見的人,居然是陳小姐�!�
松虞不禁在心中冷笑:這男人不僅變臉功夫一流,還深諳說話的藝術(shù),三言兩語,就將事情的主動權(quán),全部都推到楊倚川身上。
什么叫“你讓我見的人”?
這分明是他自己設(shè)的局,不是嗎?
楊倚川對此一無所知,反而興奮道:“你也喜歡陳老師的電影嗎?”
“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池晏慢條斯理地說,又舉起手中半杯香檳,紳士十足,與松虞輕輕碰了碰杯。
松虞抬起酒杯,一飲而盡。
“可以了嗎?”她不甘示弱地看了池晏一眼,轉(zhuǎn)頭對楊倚川說,“之前我們說好了,我只是來見你的朋友一面�,F(xiàn)在話帶到了,我就先告辭了�!�
她一貫的雷厲風(fēng)行,楊倚川根本沒反應(yīng)過來:“好的陳老師,那下次再……”
然而一只手卻越過松虞頭頂,不由分說地抵住了門。
“陳小姐,我們好像還沒有聊完吧?”池晏笑得溫和,聲音卻隱含威脅。
松虞身體一僵。
又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在自己頭頂,漫不經(jīng)心地問楊川:“你父親在家嗎?”
“好像是說晚上要回來吃飯……”
下一秒鐘,楊倚川的眼睛亮了起來。
他興高采烈地提議道:“對哦!你們都來我家吃飯吧,陳老師也來!正好一起幫我勸勸爸爸!”
松虞的臉色變得難看了幾分,張口拒絕:“不必了,我……”
然而一只冰冷的手,卻不著痕跡地扣在了她瘦削的手腕上。
微微收緊。像掌控一只籠中雀。
他的手指太冰。凍得松虞胸口一滯,想要說的話,竟然都卡在了喉嚨口。
而池晏笑著看了松虞一眼,才慢慢抬起頭來,對楊倚川說:
“好啊,我們現(xiàn)在就來。”
聲音里有幾分懶散。
只有松虞知道,這個男人的眼神有多么可怕。像守株待兔的獵人,目光極黑極沉,兇狠地盯著自己。
她的冷汗在這一刻全冒了出來。
*
飛行器慢慢駛進公爵府。
而松虞手上仍然戴著那只百達翡麗。
在對方的虎視眈眈之下,根本摘不掉。像沉重的黃金枷鎖,壓迫著脆弱不堪的羽翼。
插翅難飛。
松虞心想,Chase之所以要把自己引到公爵府,就是為了進一步試探自己,觀察她和楊倚川之間的關(guān)系。
那他這步棋可真是走錯了。
或許是酒精上頭,她心里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極大膽的想法:
不如就趁今夜,直接在餐桌上,明明白白地告訴公爵,這個男人是如何欺騙了他們一家人。
這是最好的機會。
她一邊暗自打著腹稿,一邊隨意地望向窗外景色。
但公爵府的情形,卻令她一怔。
根本沒有想到,戒備森嚴(yán)的高墻之后竟然是一座歐洲中世紀(jì)的夢幻庭院。哥特式的幽深宮殿,精美繁復(fù)的伊斯蘭花紋瓷磚……即使在黑夜里,依然金碧輝煌,顧盼生姿。
這突然讓她有點看不懂,公爵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他教養(yǎng)出了楊倚川這樣天真的兒子,又將自己的府邸設(shè)計得如此復(fù)古和華麗,仿佛根本不屬于這個高科技的冷肅時代。
池晏并沒有放過松虞臉上的一絲驚艷。
他站在她面前,長臂一攬,親自為她開了飛行器的門。手掌還舉高到門框上,再貼心不過。
只可惜扮紳士的姿態(tài)依然太桀驁。
“很喜歡么?”兩人擦身時,他低頭湊在她耳邊問,“第一次來?”
松虞的臉頓時沉了下去。
他好像完全看穿她在想什么,又像故意在嘲諷她。
她沒來過公爵府。而他已做過楊府的座上賓。
誰跟這一家人的交情更好,誰的勝算更大,簡直一目了然。
池晏甚至刻意走在松虞前面,姿態(tài)嫻熟地帶領(lǐng)她穿過古典的拱廊、噴泉和搖曳的棕櫚樹。
而她也不甘示弱,望著那信步閑庭的背影,淡漠地笑:“沒錯,有勞你當(dāng)導(dǎo)游�!�
他步子一頓,轉(zhuǎn)過身來,懶洋洋地笑出聲。
“我的榮幸�!�
花園大得令人無法想象,繞了一圈又一圈,終于才看到楊倚川。他抱著加菲貓,開心地對他們招手:“你們來啦!”
管家也恭敬道:“晚宴已備好,客人們請隨我來�!�
松虞深吸一口氣。
甚至為即將到來的會面,難得地感到一絲緊張。
盡管她這些年也見過不少大人物,但大多只限于電影行業(yè)之內(nèi)。像公爵這樣的人,政客,帝國貴族,到底極少打交道。
管家領(lǐng)著他們往餐廳走,沿途的下人們都向他們點頭致意。而公爵府內(nèi)部果然更富麗堂皇,一步一景,濃濃的南國風(fēng)情,綠寶石一般的池水,掩映著幽深的火把。
加菲貓在池邊慵懶地?fù)u著尾巴。
松虞眼神卻一凝。
因為桌上只有三副餐具。
楊倚川撓了撓頭:“爸爸今天臨時有公務(wù)處理,不回來了�!�
她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怎么這么巧?
第11章
唯一的主導(dǎo)者
餐桌上,加菲貓優(yōu)雅地從楊倚川身上跳下來,跳進池晏的懷抱里。
他漫不經(jīng)心地?fù)崤@只貓。
青筋盡顯的手背,卻深陷進柔軟蓬松的雪白皮毛里。
楊倚川羨慕地說:“嘉寶真的好喜歡你,每次你來都要黏著你�!�
池晏懶洋洋地笑。
松虞冷眼旁觀,只覺得這太可笑了。
他們才認(rèn)識多久?看楊倚川這態(tài)度,簡直已經(jīng)把他當(dāng)成親哥哥一樣。
她驟然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
楊倚川:“好啊,我讓人帶你去�!�
站在公爵府金碧輝煌的盥洗室,白麝香的濃郁香氣里,松虞匆忙打開手機,搜索了「Chase」這個名字。
她立刻找到了他:連檔案照片,都還是競選海報上的那一張。
雪亮目光直視著鏡頭。那樣英俊,英俊到刺眼。
但Chase的生平履歷也非常簡短,松虞掃一眼就能看完。
「一位年輕有為的企業(yè)家,和低調(diào)的慈善家。
其投資行業(yè)相當(dāng)廣泛,包括人工智能、太空探索技術(shù)、新能源、泛娛樂行業(yè)等�!�
她心想,這并不合理。
他太神秘了。
這個人明明在競選S星的總督,那些小報記者,還有他那一大幫政敵,難道還沒有將他的來歷挖得干干凈凈嗎?
松虞繼續(xù)往下檢索,直到她發(fā)現(xiàn)一篇文章。
標(biāo)題赫然是。
當(dāng)然,不出她所料,里面并沒什么有效信息,只是車轱轆話來回說。
評論區(qū)倒是很熱鬧,盡管清一色都是支持。
“從來沒見過這么帥的政客!愛了愛了,這一票我投給他!”
“妥妥的霸道總裁啊,這聲爸爸我先喊了!”
“早就覺得梁嚴(yán)是個廢物了,占著位置不做事,一天到晚就知道喊口號喊獨立,趕緊滾吧!”
一連十幾條好評之后,她才終于看到了一條匿名用戶的質(zhì)疑。
“不是,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大選以前,我根本沒聽過這樣一位企業(yè)家�。慷疫B他的真名是什么都不知道,這么來歷不明的人,你們也敢選嗎?”
終于有個說人話的出現(xiàn)了。松虞心想。
她扯了扯嘴角,繼續(xù)往下劃。
頁面刷新。
那條質(zhì)疑的評論消失了。
她一怔。
又將評論頁翻回去,翻來覆去地找那行文字。
然而根本找不到。簡直像幽靈一樣,如果不是她親眼所見,幾乎都要懷疑這只是幻覺。
松虞握著手機的手指一陣收緊。
這……真可怕。
她意識到自己的敵人,或許比她想象中,還要更加危險。
但就在此時,她身后卻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
“陳小姐,你在做什么?”
她頭皮發(fā)緊,深吸一口氣,才不情愿地轉(zhuǎn)過身。
上一秒鐘還在手機屏幕里的人,此時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懶洋洋地站在梁柱之下,在月光和搖曳的南國樹影里,慢慢自陰影里走出來,一寸寸浮現(xiàn)出英俊的面龐。
這畫面美得像電影畫報。
他實在太高了。她不禁想。
即使她作為導(dǎo)演,時常要跟男演員打交道,也很少會見到有人能夠這么高,這么挺拔。
擁有這樣的身高,好像只是站在這里,什么都不用做,存在感就已經(jīng)太強。
松虞:“沒什么,出來透透氣�!�
池晏含笑看著她:“小川還在等你�!�
小川。
多么親昵的稱呼。
松虞皺眉:“讓你們久等了�!�
她下意識將手機收了起來,轉(zhuǎn)身就要回去。
然而錯身而過時,池晏卻在她耳畔輕聲道:“在看我的資料?”
他微笑著晃了晃手機:“不必如此。有什么問題,可以直接來問我�!�
松虞猛地停下腳步。
她回轉(zhuǎn)過身來,緊緊盯著他:“你監(jiān)控我?”
池晏挑眉。
這并非他預(yù)料之內(nèi)的反應(yīng)。
通常人會心虛。然而陳松虞卻疾言厲色,將問題直接拋回給他。
他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只是恰好看到屏幕而已。陳小姐,你好像對我很有敵意�!�
月光之下,這張臉英俊得簡直不真實。
可是,盡管他在笑,但眼神如此冷酷,根本看不到半分笑意。
松虞冷笑道:“那你該反省一下自己。我平常對人都很和氣。”
她頭也不回。
池晏在她身后輕笑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聲。她權(quán)當(dāng)是沒有聽見。
可是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現(xiàn)在有多么僵硬。
心跳快得要將胸膛給撕裂。
她確定了兩件事。
第一,他還在懷疑她,試探她,而她方才差一點就暴露了自己。
第二,他的確在監(jiān)控她的手機。
或許……不止手機。
她絕不能再輕舉妄動。
*
回到餐廳,松虞繼續(xù)不動聲色地聽著他們的對話。